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六相残手》 第一章:断肠崖上 情断心伤 1271年,忽必烈改国号为“大元”,次年定都大都,也就是今天的北京。 忽必烈定都后,不知何时,元大都内开始流传出这么一句顺口溜:“天地玄黄无影狂:鬼婆毒心粉玉郎,书生大师红莲商,力巴种田谢金枪。要问鬼神续命方,不如巧遇冷寒霜!” 前一句所说,就是元代民间公认的十二位高手。后一句,是声望和势力足以撼动大都的三大武林世家。 也许是巧合或者有意而为,在这顺口溜诞生后一年,大元统治范围内,所有习武人都按级别挂上天地玄黄的腰牌,另有三枚玉环分于三大家之手。 …… 大元定都第四年腊月。 今夜折胶堕指,大风裹雪,带着呼哨好似鬼哭狼嚎。冷风刮在脸上,犹如冻刀切肤,凉后生疼。凉气轻松穿透袄衫直入关节,侵入脏器,让人遍体生寒。大都城内皆可滴水成冰、呵气如雾,何况山林间。 玉泉山因“遍地皆泉”而得名,主峰高约三十二丈。元朝仍沿用宋朝换算方法,一丈约三米一五,主峰高度也就是现今百米左右。 忽必烈十分重视其风水形势,派遣重兵保护和圈守,不准闲杂人等进入。自重兵把守以来,山上除了走兽、飞鸟,再无其他闲散人员和狩猎者。 今夜暗无星月,寒风凛冽,别说驻军,甚至连昼伏夜出的兽类都躲在巢穴甘愿忍饥挨饿,不求觅食饱腹。 说也奇怪,子时刚过,主峰沿路竟开始出现点点“星火”,自下而上速度飞快。随即,那“星火”由远飘近,越来越多,越来越亮。这才看清,竟是无数火把和持火人在疾驰。 怎么了? 说是围猎,可从未见过深夜狩猎的;说是守军,却不见他们身上有官服或兵胄士甲,更无番号、旗帜。 他们是什么人? 看众人步伐,急如流星;看他们神色,如临大敌;再看一干人等手中所持和配备,可谓武装至牙齿。难不成,是有大敌或悍匪闯入,需要这么多人截杀么? 可这里是玉泉山!即使有外敌匪患,也不会就为抢占山头哇! 怪事! 等等,细看下,他们好似不为迎敌,更似追赶。这些人粗算下来近二百还多,究竟要追赶何人或何物? …… 再远的路终有尽头,再陡峭的山峰也有顶点。终于,这片片“星火”汇聚成团,不再移动。众人怒目而视,盯着核心。 怎么——!? 万没想到在峰顶崖边,众人核心所围,竟是一身怀有孕的女子,看年岁有没有二十都是一关。瞧腹部隆起程度,说她即将临盆都不为过。 就见女子长发披散,满脸血污,难辨其貌。身穿珠白长衫,在外仅裹有一件小袄。今夜温度,即便穿重裘都不为过,她却仅有如此一身内装,可不寻常。 那珠白衫尾上,斑斑血污色艳,像是刚经历过大战。右臂低垂,左手持有一柄短剑护在腹前。手臂和剑身,全是血迹一片。 赤足。看那通红发紫的玉足,透着匆忙和无奈。 女子朱唇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从鼻孔和口中,有极淡哈气。鲜血一滴滴落下,随后被大雪覆盖。慢慢,身上鲜血开始冰冻凝固,女子浑身好似罩上了一层薄冰。 “叫李……李长空来!”女子勉强提气,冲众人喊到。 随即,人群左右一分,缓缓走出一身材高挑,相貌英气的男子。看年龄,不满三十岁,一脸忠厚良善,可眉宇间却带着浓重的煞气。他椎髻结巾是元朝汉人发型,一身灰黑色裘袍,内有厚里儿长衫,足蹬鹿皮翻毛挑尖长靴,腰挂宝剑。 此剑奇怪。鞘身蓝青相间,近乎透明,隐约可见内藏剑身;剑长三尺三,护手呈双月牙状,剑柄鎏金并浮雕兽头,无剑穗;剑身即使藏在鞘中,仍能感到丝丝寒意。不知此剑是何名堂,但一定是柄宝器。 若论长相再看其一身装扮,他更像是正派代言人,而女子则是奸邪之徒不成?今日这是要为民除害?但正派这么多人围攻一个身怀六甲女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就见男人盯着女子良久,叹口气道:“钰萩,你这是何苦。今夜无论如何,我不可能放过你的。看看眼下形势,只是拼死挣扎,有何希望?不如放下武器,我保证给你个痛快。可好?” 听此话,女子身体颤抖更剧。不知是冷到极点,还是气愤不平。 就见她手掌缓缓摊开,手腕轻甩,将手中短剑潇洒地旋转半圈,反握剑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拖沓,就好似舞者卖弄娴熟舞姿一般,轻巧、美感十足到让人不由暗赞。 可这看似潇洒,观感十足的一个小动作,竟把周围众男子惊得纷纷惊呼,提起兵刃,不自觉退后三步还多。就连那叫李长空的人,都是一阵哆嗦,缓退一步。 放眼这山顶见方之地,一群大老爷们儿,竟会对一身怀有孕、重伤在身的女子,畏惧如虎。可见,这恐惧根深蒂固而非一日之功。 女子看众人这可笑的神态和表现,双肩微抖,轻笑三声。随后,左手三指握剑,食中二指伸出撩起散乱不堪的发丝,向耳后归拢。这过程,没一人敢搭话,更别说上前了,他们只能满怀戒备地看着。 女子一边归拢乱发,一边环视四周,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冷冷地,怨毒地,更是悲愤地。 “够了,冷钰萩!束手就擒,我保证给你全尸不会痛苦。如果不然,恐怕……我最后再难护你……”李长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甚至缓缓低下头去。 女子盯着他,单嘴角一挑。随表情变化,脸蛋两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现在头发归拢差不多,再看女子模样,无半点妖媚之态,却配得上倾国倾城、天香国色。 目似点漆、眉如柳叶儿;随着呼吸,樱口朱唇间隐约有皓齿展露;脸上虽有片片血污,仍难掩吹弹可破之肤。此女长相,惊为天人。也就因身怀有孕,如果在之前,绝对是身材婀娜的绝代佳人。 女子又看向李长空,面部肌肉一阵抖动,随后长出一口气说:“你没死过怎知没有痛苦?既然准死,尸身全与不全又有何意义?” 盯着李长空,女子眼睛一眨不眨,这会儿连嘴唇都在狂抖,“夫君。恐怕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她眼中泪水呼之欲出,急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腹,随即抬头问道:“你问我为何抵抗?我冷钰萩死不足惜,你却不愿给咱们这未出世的孩儿留条活路么?李长空,你忒狠心了!” 真没想到,她与对面男子,竟是结发夫妻。今日如此,是何道理? 李长空看看冷钰萩,眼中煞气顿失。可不知又想起什么,神情一变,双眉倒立,却再无刚才那种自然。 他冷声说:“莫要扯远东西!贱妇,今天我就要取你们母子性命,就算说破天去,心意不改!再费口舌,也是枉然,更不会有人前来救你,认命即可!” 听李长空如此绝情的言语,冷钰萩强忍的泪水终于如断线珍珠一般,串串滴落。掉在衣衫上的泪水随即被寒气冻住,好似颗颗晶莹玉石。 她缓缓摇头,樱口微张,满脸委屈和难以置信。 “你……你竟如此绝情,更对自己的骨肉残忍如禽似兽?不——不对,禽兽之属也难做食子之举。李长空,你就是个鬼!是魔!”冷钰萩泣声控诉着他,更似在控诉自己和未出世孩儿将要面临的悲惨遭遇一样。 仓啷一声,绷簧开宝剑出,随着龙吟不断,李长空提剑缓缓逼近。 冷钰萩盯着这柄宝剑,声音嘶哑地吼叫着:“不——!镜水寒是冷家祖传,更是我送你的定婚之礼。你……你不该拿它对我,李长空……你……你无耻!” 李长空被冷钰萩嘶吼镇住,缓缓横剑于眼前,反复看着。眼中装出的煞气再失。 这会儿,一个矮胖汉子手握双锤走出,冲李长空说:“长首,今日一役,万万不能留下活口。否则——以后武林,恐难有吾辈立椎之地。除去泰山北斗,冷家可谓当今武林第一。如今咱们立誓,联手损了冷家上下一脉,就差这冷钰萩和腹中孽种。长首切莫心软,否则,” 话未说完,就见白影飘忽,红箭激射。矮胖男双眼圆睁,丢锤,手摸脖颈血水汩汩冒出,不可思地看着冷钰萩。后,缓缓栽倒,抽搐两下再无动静。 这手法之快,下手之狠,心意之坚,带给人的威慑恐怕不是一个“冷”字能涵盖的。 李长空在冷钰萩进攻瞬间,早早举剑后跃,一跳丈许。远远落在侧边,宁神戒备。冷汗,从他鬓角流出,持剑都在颤抖。 唰!冷钰萩挥手把剑身鲜血甩掉,看看远处李长空,不屑道:“我若想杀李长空,你怎会活到现在!你我从小相识,直到今日,经历一十五载,大哥仍不知钰萩性情么?” 听她这么说,李长空眼珠一转,缓缓收势…… 第二章:诡计杀妻 心如蛇蝎 看着李长空那愧疚的双眸,冷钰萩心中更悲,泣不成声。 “三岁与大哥相识,懂事后钰萩唯一夙愿是能在此生与你相伴,直至终老。咱们成婚一年半,本以为幸福无限人间难寻。可万万没想到,原来你……你一直在等今天。为什么——?” 李长空缓缓收起宝剑镜水寒,朝冷钰萩走来,嘴里回道:“我……娘子,一招棋错满盘皆输。我……难以回头。” 冷钰萩就这样看着他,等着他,直到李长空站在面前三步。 忽然李长空伸出双臂,想要拥抱冷钰萩。她——不自觉地躲避了,并非胆怯,毕竟全神戒备下,她自信李长空不能轻易伤到自己;可为了腹中孩子,她不得不谨慎。 李长空双手怔在原地,后缓缓垂下,满脸痛苦地说:“娘子。钰萩、小妹!看看眼前,咱们已经回不去了。大哥对你不起,现在悔之晚矣。唉!罢了,大哥……大哥只能以命偿还,咱们来世再见!”说完,抬右掌朝自己天灵拍下。 冷钰萩口齿启动,身子不自觉前冲,想要救人。毕竟情还在,骨肉为实,不是她能随便控制的。可就在瞬息之间,只觉腹部受力,一股巨痛转瞬即逝,人也向断崖飞去。 这瞬间,冷钰萩圆睁二目,满脸不可思议,看着抬脚冷笑的李长空。又一次被他骗了! 而这次却将自己和孩儿的生命作为代价,损失太大,太不值—— …… 呼呼风声在耳边掠过,身体随即快速下坠,任你武功再高也是回天乏术。冷钰萩明白大限已到,本要放弃,可腹中孩子好似感知出危险,在这关键时刻竟然一阵鼓动。 母性的潜意识和求生欲瞬间占据一切,身子顺势一翻,左手短剑松脱,急忙在空中乱抓乱挠。忽然,手指间着力,冷钰萩心中大喜,急忙运足残存气力于指上,就这样堪堪刹住快速坠落的势头。人,好似风中孤叶,不停摆动。 看看眼前,原来是一棵大树的根,部分已经穿透崖边生长出来,这才救了自己和腹中孩子一命。冷钰萩松口气,却马上觉得手指间被拉扯之感,异乎寻常。 与之相比,隐隐腹痛更甚。不用问,一定是李长空那一记绝情脚已经动了胎气。冷钰萩双眼充血,咬破朱唇,心中不停咒骂李长空如蛇蝎这般。 可是,命悬一线能活着就很好了,还有什么奢望? 冷钰萩咬牙三次运力,都难将身子脱离眼前局势。她毕竟是女子,更是一个正常人,力量总有极限;经过一夜打斗厮杀,一路奔逃,现在又陷入如此境地,几乎油尽灯枯。 死亡,看来只在片刻间,再难有回转余地。 “呦~不愧是小妹,命好大啊~”那让厌恶的声音响起,李长空正趴在崖头,向下嬉笑窥探。 冷钰萩此时再难有口舌之力,只能咬牙闭嘴,勉力支撑。对于腹中孩儿,这是即将为人母的自己,做出最后极限一搏。片刻后,生死如何,各安天命。 李长空探出半身并伸手,正好可以触到冷钰萩的左手手背。他嘿嘿笑起,一扫刚才那种不忍、惭愧和懊悔之态,取而代之是心喜和兴奋。可见,他有戏子潜质,演技太好! 他就这样摸着冷钰萩的玉手背,邪笑着说:“小妹,说实话,这些年我还嫌与你缠绵不够。今日这结果,真不是出自我本意。如果按我所想,还能再温存多日才好。哈哈哈~可惜、真是可惜~” 听他口中无耻言词,冷钰萩真想大耳瓜子抽过去。可惜,力不从心,只能忍着,听着,咬牙坚持着。 李长空用手指在冷钰萩手背轻点,左手托腮,看着她说:“小妹,今日虽死,但大哥仍会记住你的温柔和滋味。嘿嘿~未来再找娘子,也按这要求,不能太素才好,你说是么?哈哈哈哈~”一声声邪笑,响彻幽深崖底。 冷钰萩强忍怒火和屈辱,直觉身下冷风嗖嗖不断。还好天暗,看不清下方,否则任谁也会眼晕胆寒。 冷钰萩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李长空得意地高呼:“小妹,到了这种境地,你还在想脱身之计?还是在回忆之前咱们如何温存?告诉大哥,替你分析分析如何~你,” 话未说完,突见冷钰萩猛抬其首,一双冷森深邃的目光,让李长空浑身汗毛倒竖。毕竟相识多年,冷钰萩的厉害外人只有以讹传讹,可自己却亲身体验过,深入骨髓和每条神经。 除泰山北斗外,武林中冷家排名第一。冷钰萩虽是女子却在家中脱颖而出,十二岁执掌族印,心智、手段何其厉害!在武林中,人们都称“下有幽冥,上有鬼目”就是说她。当冷钰萩的冷森鬼目一闪,这就是杀意外溢地表现。 看到冷钰萩眼神,李长空想也没想,急忙后仰躲避,但仍慢了半拍。就觉肩头一动,好似有丝线穿过一般,却无不适。咕咚,栽倒在地,喘着大气一撑想要站起,这时剧痛传来才知不妙。 李长空扭脸观瞧。好家伙!自己左肩正有一窟窿,对穿而出,鲜血如泉眼缓喷着涌出。不一会儿,湿透左边衣衫。 啊呀一声,李长空大叫。还好一旁都是武林人士,各个身上带有上好刀伤药,有眼尖的,急忙过来,扯开衣服为他处理伤口。就这,仍疼的李长空差点昏死过去。 借助这功夫,冷钰萩双脚运足残存力气,借助摆动之势,噗嗤噗嗤两声,脚尖深深扎进崖壁一侧,较为松软之处。双膝正好顶在那露出的根系底部,身子一稳,这才得以喘息。左手五指疼痛钻心,赶忙甩手缓力。 听崖上声响,冷钰萩心里得意。原来,她趁李长空满口污言秽语时,偷偷咬下一小块松石,借助口中真气激射而出。本打算将李长空给除去,无奈体力,所处形势受限,外加李长空反应和奸猾程度,未能如愿。 就算如此,仍消除部分心头之气,让他再难逞口舌之能,也算是件好事。 冷钰萩边休息边看四周环境,暗自着急。不自觉看看自己右手,这是喜宴上第一次被李长空偷袭所致,臂骨和手筋已废,恐怕再难恢复。 想想今夜李长空种种恶行,冷钰萩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看来,他无缘无故筹备今日大宴,就为将冷家赶尽杀绝,还美其名曰要提前为孩子取名字和感谢父母之恩!挑选今日,也因自己将到临盆之期,可以大大削减功力。李长空,真是机关算尽,狠辣非常!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年,自己真瞎了眼,竟会钟情于他。更将自己……将自己一生幸福和一切,妄图托付给这黑心之人,想想都觉可笑、恶心! 这会儿,李长空终于缓过劲儿来,怒骂着来到崖边。他学个乖,不敢趴下去,只是低头去看。发现冷钰萩竟然借力支撑,而且左手已经把住崖边,再有片刻之功,可能脱离险境。 这一眼,李长空后背都是凉的。冷钰萩这宛如魔鬼、猛兽般的压迫感,让他瞬间回忆起了过往,深层记忆被调动,浑身发抖。 仓啷一声,抽出镜水寒,噗嗤一下扎入崖下,冷钰萩左手虎口处。 伴随一阵嘿嘿冷笑,就听李长空说:“娘子,咱们的情义和一切种种该断了。今日之机,我苦等多年,更做足努力。为求稳妥,也是等你身子笨了才敢动手。娘子,我好怕你啊~所以,不准备再给你任何机会。冷钰萩,下地府吧!”说完,宝剑一挑,血光乍现。 冷钰萩原本正借机攀住崖边,顺势准备上摆。谁成想,李长空反应这般迅速。而且正在自己撤出双腿,身体摆动瞬间下手。就算有神仙加持,都无济于事。 一声凄惨哀嚎,伴随长长尾音,冷钰萩就这样随黑夜消失在崖底,再也不见。李长空这时才敢探身下望。 良久,擦拭额上汗水对身边人说:“快!派人下去找尸首,快去!” “长首,这……有必要么?三十几丈高度,什么也都摔成烂泥了,何况还是个肉人。恐怕当做肉馅儿,都要嫌碎,咱还,”话音未落,又是一道血虹喷涌。 说话之人咕咚一下,尸身分为两片栽倒在地,热血染红眼前雪地,可不一会儿又被飞雪掩盖。周围人看到,很多还没明白什么情况,都是齐声惊呼。 李长空双眼通红,发丝飘动,好似夜叉恶鬼,满脸狰狞、阴狠。看看众人,挥剑大吼:“若再有人废话,这就是下场!快去,见到尸首,先补几刀以策万全。之后搭回来,我要确认,这才能将她碎尸万段,明白么!” 刚才这冤死鬼是榜样,谁还敢说个“不”字!于是有人答应一声,领着多人朝山下急速摸去,不敢怠慢。 李长空再看剩下的人,一挥手说:“走!返回冷府,重新确认一遍,以免有漏网之鱼。” 说完,领人离开玉泉山,奔向冷府去了…… 第三章:冷家门灭 黑手霸愿 冷家由于家世显赫,府邸位于大都核心,门冲大道。府邸更有百年历史,堪称精良制作。可这会儿,一场熊熊烈火,正将百年之作烧为焦炭。不仅如此,细看之下,那大火中还有条条身影,不断扭动似乎在哀嚎、挣扎。 李长空手段果真毒辣,不仅赶尽杀绝,还令人从上到下检查个遍;不仅如此又命手下在所有尸体上补刀,最后才把尸体堆放,点火与冷府一切付之一炬。是做事滴水不漏,还是对冷家的仇恨和畏惧呢? 为怕横生枝节,这会儿李长空带人远离冷府,站在五条街开外一处高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慢慢,表情从紧张到轻松,最后哈哈大笑起来。扬眉吐气,甩脱心中积石,何等痛快! 看情形,就算巡防军和火兵丁赶到,也无济于事。大火已经成型,人力再难有所作为。更代表了冷家大势已去,新的格局即将出现。 就在李长空高兴之时,听身后一阵喧哗。回头去看,竟是下山寻尸那些人返回。这是最后大患,如果根除,才算彻底解脱。因此,李长空很是激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近前,询问道:“人呢?找到尸体了么?在哪里?抬给我看,我要确认、要确认!” 歇斯底里,双眼赤红,咬牙切齿如对深仇大恨的敌人。 领头之人一笑,抹去额头汗水说:“长首放心,事情妥了!”随即侧身一指,就见身后两人正拖着一只大麻袋,上面血迹斑斑。一路走来,哩哩啦啦还有血水滴落。 麻袋撂下,李长空将信将疑,颤颤巍巍接近。先用脚尖轻踢两下,后急忙躲远,看半天没有动静,这才再次接近。就像胆小幼儿遇到臭炮,害怕接近却又不甘心就此放过一样。 周围人看他如此神经兮兮,都觉好笑和不屑。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谈些什么。 李长空却不去管这些人,脑中更是一片空白,双眼发花,心悬在嗓子眼儿,而嗓子更是燥热难当。蹲下去,伸手颤颤巍巍去解麻袋口。 那领头的人笑着说:“长首不用担心,人都摔烂了,不可能再跳起来咬人。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别怕啊~”语气中带有讥笑之意。 李长空却好似失神一样,只是点点头,却仍坚持把袋口解开。骨碌一下,一具尸身钻出,吓得李长空大叫一声,急忙后跃丈许并抽出宝剑护身。 常说:“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在李长空身边有个家伙,看他被掉出的尸体吓成这种怂样,心中好笑。这下,可再也没憋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家伙随即也明白坏事,急忙捂嘴。可惜,还是晚了。 周围人还未弄清什么情况,就见血光冲天而起,这不长眼的家伙,已经脑袋搬家。没有人看到李长空如何出手,可镜水寒已经在不停晃动,在他手中握着还有几滴血水落下。 众人一阵惊呼,纷纷后退,有几人更是偷偷去摸自己脖颈。 李长空也是武林世家出身,一身功夫尽得真传,在武林中绝不是一般庸手可以比拟的。而这些手下全是乌合之众,为了今天临时拼凑起来的,能有多大本事?所以从李长空挥剑斩杀到收势,基本没人看清怎么回事儿。 此时李长空几近疯狂,谁也不想再做冤死鬼,纷纷捂住自己和身旁同伴的嘴,害怕随便吱声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最可笑的,就是不少人紧缩臀部,恐怕不小心排气,也要身首异处,场面一度喜感十足。 李长空看也没看那不长眼的家伙,就这样盯着麻袋掉出的尸体良久,才敢缓缓接近。从特征上说,尸体却是女子没错,衣着也和冷钰萩一致,只可惜面目全非难以辨认。 但李长空注意到一个细节,就是死尸腹部扁平如常,这是为何? 他揪住搜寻尸体的领队吼道:“她腹部平坦,怎会是冷钰萩?你们敢骗我!”声音开始转调、破音,可见恐惧、压力已经使他精神接近失常,挥舞镜水寒就要下家伙。 这会儿另有人双手托起一个布包,冲到李长空面前,急忙解释,“长首息怒!冷钰萩从高处坠下,人已成烂泥,何况腹中婴孩儿。这是我们在尸体旁不远处捡到的,请过目。” 听这话,李长空脑筋狂跳几秒后推开手中人,才探头看去,布包中竟然是具胎儿尸体。这再仔细看地上死尸,腹部不是平坦,更像是破裂。这下,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可李长空不准有失,为以防万一,又细看死尸被自己斩伤的左手,过去摸摸被自己大力击碎的右臂骨骼,再确定被自己挑断的右手手筋,一一都可对应。 一声虎吼,李长空舒展身体,双手举高,泪水缓缓流出,长啸连连。这好像一个常年幽禁,现在重获新生之人。可悲,还是可怜? 正这时,就听马踏銮铃声响由远及近。双牡带车彭彭而来,车身气派,顶和四周均有丝绸外包,车窗悬挂帘幕上还用金线绣了不少祥兽和些许景色。 车夫就有两人,一正一副,腰中鼓鼓,眼神炯炯,都是练家子。 李长空正在鬼哭狼嚎,忽听到銮铃响,低头一看这马车,狂态立消,哈腰驼背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直到车窗前,脸上带笑随车缓行。等车身停稳,李长空一脸欢笑更甚。 “怎么,事情办好了?”声音很甜,又十分轻柔,车中人像是大家闺秀。 李长空连连点头,“成了,我已经确认无误。而且冷家更被付之一炬,以后再无祸患。” 呵呵一阵笑,里面女子说:“长空哥,认识这许多年,真不知你还是个狠人。平时看着对我这姐姐百依百顺,被呼来喝去,既不敢反抗又没脸没皮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手。哼哼,难怪冷钰萩这样精明的人也会被骗。果然,不会叫的狗才更毒~” 脑筋连蹦,李长空嘴角上扬,只是呵呵两声却没接话。 一只柔荑伸出,就见这左手手腕上,竟然戴着一枚色泽翠绿,内质还有丝丝黑纹浮现的玉环。 看这玉手,李长空急忙双手如捧宝一样捧着,点头哈腰,“莲妹辛苦,今夜这糙事儿你本可以不来,天寒地冻别伤了身子。剩下我来收拾干净,你快些回去吧,保准万无一失。” “‘莲妹’是你该叫的?今日你发妻刚死,妻家屠灭满门,就这样没羞没臊爱称她家女子,不合适吧?再者说,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告诉我该来该走?笑话!好好掂量你和你家地位再说话,否则只有讨人嫌。” 李长空连连称是,竟不见脸上一丝波澜。 车中女子又是一笑:“好吧,看你今天这功劳不小,能大义灭亲,连自己妻儿都不放过,我很认可。从明天起,准许对我用爱称,还能与我一起共筑未来霸业!事成后,你要的我会施舍,但要听话~” 李长空再次点头称是。 “对了,你平时关上房门都是怎么伺候冷钰萩的?从明天起,原封不动照着来,我也要享受享受。没问题吧,长空哥?”声音中满是戏谑。 可李长空好似听不出来,还在不断称是。在一般人眼中,这好似小夫妻抬杠耍嘴,可细品让人浑身说不出有什么不自在。 一旁武林人看在眼里,都偷偷撇嘴,一脸不屑。甚至有人背过身去不愿再听,仰望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回,乏了。”说完抽手,马车转向缓缓离开。 原地的李长空面带微笑,嘴角却在抖动。再次眺望远处冷家大火,势头慢慢转小。今日起,冷家可算灭门。 但李长空的心没这么好,又盯着地上死尸嘀咕几句后,宝剑一挥并大喊:“好了,大伙跟我走,找个地方乱刃分了这烂肉再说!”说完当先迈步而去。 身后众人相互对望,有人甚至嘀咕,“百十号人陪他做耍呢?要乱刃分尸不会自己去?” “嗨!瞅他那怂样,自己一个人敢么?” “呸,二椅子货!被娘们儿训得像三孙子,这种人领咱们干事儿老子都觉脸上无光。” “少废话,你当刚才车里女人是谁?现今武林,冷家说第一她家就是第二。装三孙怎么了,这也是本事!瞅你那熊样,你想给人家捧臭脚,恐怕人家还嫌弃呢~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就有人提醒,“好了、好了,都别闹,小心着点!刚才连死两个冤鬼,你们不怕?这小子快失心疯了,大伙还是小心着点。走了!” 一句话提醒,众人点头答应,不敢胡言乱语,搭起地上两具尸体就走。 …… 大都城外几十里。李长空用尽残忍手段,又用大火焚烧后,才将如碳一样的大小两具尸体深埋丈许坑中。 众人散去,李长空盯着这新坟出神。 良久后,转身也要离开。可没走几步又停下,思前想后还是顺手插了一小段圆木,但上面什么字也没留下。 冷家,彻底绝了…… 第四章:骇人怪案 玉眼屠夫 转眼二十载,忽必烈已故去,元成宗铁穆耳即位,并停止对外战争,专心整顿国内军政。成宗采取限制诸王势力、减免部分赋税、新编律令等措施,使社会矛盾暂时有所缓和。 元成宗铁穆耳比忽必烈更加好武,即位以来使天下武林得到长足发展。但他对天下武者和许多事滥增赏赐,导致入不敷出,国库资财匮乏,钞币贬值,朝政却有日渐衰败之相。 …… 时过境迁,当年那顺口溜,如今也有所改变,被人戏称,“上寒城下霜堡,戴家善神把命保;天地玄黄影难找:鬼婆毒心玉郎高,书生大师红莲娇,商赌鬼力巴桥,玉眼狐傲谁能敌夏马谢田金枪难逃。” 如今武林是由寒、霜两大武林世家,一大商贾和十六大高手割据,连朝中官员和成宗都不敢小觑。 但要问为何商贾竟能置身武林三巨头之列,就因为其主人戴焕恩本出身武林。后,因看透武林恩怨情仇和凄凉之景,于是金盆洗手开始经商,最后成事于十八年前。 戴焕恩虽金盆洗手,却因为其善心如光,心系天下和武林中人,这才在多地建立卸怨楼。 他利用手头资金、人脉和声望,与整个武林达成共识,愿无偿救济一切穷苦百姓和武林人士及其家眷。只要进了这里,任何天大仇怨都要卸下。若破规矩,武林令出,群起击杀在劫难逃。 据民间传言,卸怨楼现今起码有天地玄黄中六位高手深居其中。再说戴家目前地位和声望,朝内也要仰仗其势,因此武林内外更没人敢轻触其锋。他制定的规矩,只能说不服不行。 …… 当、当、当!铜锣响。可这响声急促,一准出了大事。 汴梁城西涌来无数甲胄在身,武器出鞘的兵卒。他们将一座深宅大院团团围住,几乎水泼不透、雀鸟难入。 众人左右一分,一位顶盔掼甲,腰跨弯刀的粗壮官人跃下马来。摘下冠帽,髡首辫发,他在自己头顶光秃部分一抹又将帽子戴回,扯嗓子问:“什么祸事急敲响锣?” 这会儿两位兵卒带着一人赶来。就见这人一身麻料素衣补丁落补丁,足蹬草鞋,手拎铜锣,脸色刷白抖如筛糠。 官人嘴角一咧,鼻子耸动,“什么模样?吓成贼鼠了,还能说话?” 一名兵卒回道:“回统领话,这人是被里面吓得。场面太惨,所以,”正说着,就听“哇哇”几声,那巡街敲响锣的男人已经吐在一旁七荤八素了。 官人刚想咒骂,忽然微风吹过,他就是一惊。从军多年,这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伸手扒拉两边人,官人迈大步闯进院子。可一进去,这多年老军士就被眼前景象惊地呆住了。 一旁还有几名先一步进来的兵卒,像那巡街人一样,蹲在墙角哇哇大吐。血腥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随风飘荡直达远处。 这座大宅出了谋杀案?可若仅是如此,怎会引得官人吃惊,众兵卒这样? 官人只觉自己牙齿咯咯打颤,手不自觉握在腰刀刀柄之上,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迈步向前,脚底出现啪啪声响,好似踩在水中;可每迈一步,又好似地上全是浆糊,黏足难行。低头去看,满地血迹几乎将偌大前院地面涂满,全无多少空隙。 说来奇怪,这么多出血量该死了不少人,可院中却不见一具尸体。怎么回事儿? 官人回头看那几个墙角呕吐不止的兵卒,“吐什么?血虽多,可还没见死者呢!” 其中一人听这话,勉强制住呕吐回禀:“您……您里面瞧,”刚说到这儿,又是哇哇大吐起来。 鼻中冷哼,官人不信邪领人迈步往里,穿过院落直奔大堂内。进了这里,官人再没刚才那股子气势,喉头一阵蠕动,脸色苍白嘴角连撇,这口算是勉强忍住。可他身后的兵卒惨了,回身捂嘴就要迈步奔逃,可不出两步就井喷而出,吐了满手。 不是他们夸张,更不是这些兵卒胆小,而是眼前画面有些匪夷所思,恐怖异常。 就见这宽有四五丈,进深约三四丈的大堂内,堆了三堆人,而且全是男性,想必就是主家所有男丁和下人一干人等。 这些人一个个挤在一起,盘腿而坐,双眼紧闭面容祥和。但最可怖的,就是一个个头顶均有大洞,头骨中本该被保护严密,人类最重要的东西却不见了。脑壳空空如也,只剩少许红白之物残存在边缘。 这些人都是惨白一片,身体血液竟被抽了精光,却没有一丝痛苦表现实属异常。 难怪兵卒恶心呕吐,这三堆人就好似被什么恶鬼束缚,最后吸食脑髓排尽全身血液而死一样。 但为什么还要费劲将他们堆坐一起?难道杀人后,还要留有某种章法,当做仪式不成? “统领快来!”一声大喝,引得官人注意。一挥手,领人往后急奔。 很快到了后面,这是内宅所在。到了这里,众人再次傻眼。内宅大院中有一个巨大肉球,白花花放在面前,竟是数十人组成,全是女性。 这些人全身,竟被人用特殊方法,折断关节,就这样相互间搭接在一起,最后形成这肉球。手法简直残忍至极,令人发指! 元朝自攻入中原以来,没少杀人放火。这领队官人虽年齿不长,但也见过世面,手段狠辣。可就这样的人看着眼前景象,仍不免心寒,冷汗直冒,更何况一般兵卒呢。 他甚至确定,这是闹鬼或者什么妖魔来都城作祟,残害寻常百姓家。 数十个兵卒高提马灯去看,一个个皱眉捂嘴,强撑着。不多时,有个稍胆大的兵卒过来汇报,“统……统领。这……太……太惨了!人堆里老少皆有还有幼儿,无一幸免。” 官人一皱眉,“去,叫外面仵作进来看!” 兵卒领命,低头捂嘴快步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有个年老仵作被领来,受命检查这些尸体。 在仵作指挥下,不少兵卒上手帮着一点点解开这些尸体关节,然后排放在后院地面并盖上白布。经过一阵忙活,清点数目竟有四十八人之多。 这时仵作也基本粗检完毕,过来汇报情况,“大人,所有被害人都是让人用武功所杀。而且这手法不是正道,邪气的很。各个关节断口处粉碎,与寻常大力折断不同。另外还有一点,” 偷眼看看四周,小声耳语,“另外小人发现,不少年轻女子死前均遭到侵害,体内还能找到种种迹象。小人判断,这人恐怕色胆包天,超乎寻常。” “这人?”官人疑惑地问,“你是说这不是一群人所为?” 仵作摇头,“不像。因为手法统一,力道造成损伤完全相同,人数众多每人出手会有不同,很难达到全数统一。” “什么论调?”官人大怒,指着地上这数十具尸体,“你想告诉我,一个人杀了满宅近百人还能不让他们抵抗?你想告诉我,一个人就能把数十人缠成肉球?荒唐!” 看官人大怒,仵作连连后退,低下头根本不敢再言。 发泄完后,官人又看看地上尸体和前后院落,回忆刚才所见,决定禀报上峰。毕竟这不是小事,死人不少,又在汴梁城内,恐怕消息不胫而走,用不了多长时间会被中书省、枢密院知晓。到时再报,官位不保。 “咦?这是什么?”一个兵卒奇到。 官人与手下围过去看,就见一女尸手中正握着一块腰牌。腰牌挂绳一端,还有片许碎布。 官人手下有几人来自绿林,看到腰牌后一吸。 “怎么,认识?”官人发问。 一人点头,“不敢隐瞒统领,这……武林人该对这枚玉佩再熟悉不过。这是玉眼狐,胡孝一的玉佩,从不离身!” 另有人插话:“若这么说,眼前死者应该都被他双阴手所杀。这门功夫有别于寻常武功,在双手运力时,两手经脉运行相反,所以出手力道更大、破坏性更强。再者,挂绳一端的碎布片出自清白绸衣,更是玉眼狐最爱。” 官人听了连连皱眉,“你们说的玉眼狐——是不是民间传唱的顺口溜中‘玉眼狐傲谁能敌’的玉眼狐?” 几人连连点头。 官人心里为难。当今天下这些民间武术尖子都受过封赏,身上还有天地玄黄腰牌。如今犯了这种天怒人怨的罪行,还是谨慎为上。 若是一般罪犯,找人拿了定罪即可。但牵扯天地玄黄之列,恐怕不是一般兵卒人马能对付的,而且要证据确凿才对,否则——难以交代。 似乎看出官人为难,其中一名兵卒抱拳提议:“统领,不如咱们两条腿走路。” 官人一歪头,问道:“怎么说?” “回统领。事情太大,这家主人又是汴梁城内首屈一指的善商。不仅行业内,在百姓中也颇具威望。今日惨死,还是要告知卸怨楼主事才对。而咱们汇报上峰,双管齐下。” 听这话有理,官人马上吩咐下去,跨马抖缰汇报今夜实情去了…… 第五章:武林追杀 翩翩公子 这是枚做工不算精良的玉佩,甚至说品相也是地摊货级别。玉佩大小如成人手掌心一般,长方形基础;两头微有弧度,两边腰身内凹;玉佩正面用粗刀浮雕着酷似狐狸的简易造型,背面用细刀嵌刻着“君之所爱”四个字。 这是一个议会堂,纵横各有九根立柱,称得上广亮之所。 堂上正中高脚圈椅上正坐一人,看年岁约五十岁上下,满头银色,花白胡须约有拃长;一身锦袍足蹬挑尖文靴;浓眉大眼,年轻时必定也是个帅气之人。 看此人长相和善,却不知为什么对着这方玉佩直皱白眉。 终于,这人说话了,“你们刚才都看了,这方玉佩可是玉眼狐随身那块?” 在下垂首两边分别坐了七人,再往下,堂中还有数十名好手。堂上主人问话,下垂首一人站起拱手回道:“禀尊主。我等看过了,这确是玉眼狐的腰牌没错。这玉质有限,做工更是粗糙,可对玉眼狐却有特殊意义,江湖人都清楚。近年来,这玉眼狐可谓是‘名声在外’称得上臭名昭著!” 这人抱拳看向大家,“诸位应该都清楚。玉眼狐,胡孝一可谓丧尽天良,算得上本朝武林中第一恶徒,专门在女子身上做文章,多省联合追捕至今每次都被这贼人巧妙逃了去。没想到现在,竟然敢到汴梁闹事,手段更是令人发指!” 最末端也有人起身拱手,“尊主。夏兄说的不错,这玉眼狐是在天地玄黄末位,可武功和心智却在黄级之首。小弟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这玉眼狐长相确实出众,如果不知道者,真会以为他是位翩翩公子。可玉眼狐所作所为,却与长相不服,称得上脏心烂肺!” 尊主眉头更是淤积不化,一声叹息道:“唉——!这样的人,怎能编入天地玄黄,怎么会被当今君主赐封?简直就是武林败类,非人之性!” 听这话,那位负责侦办此案的官人在一旁起身拱手,“戴老板说的是,我们上峰也是这样说。但不知此事——能否交给您出手相助?由于这歹人有皇封不能直接诛杀,还请协助,将其抓获才好。这样我也好有个交代,不会做出冤枉之事。您看——” 原来这上面被称为尊主的人,就是当今赫赫有名的善人戴焕恩。 听官人这话,就是钝刀子割肉,不温不火没有用命令压人,却足够让人头疼。 既然对方找到自己,而且他们是官家,这件事摆明被强加于身。与自己如今理念完全不符,却又无可奈何。 看了官人一眼,戴焕恩暗一咬牙,面上不动声色冲一旁摆手。在他侧后方,竟有一师爷模样的文者在坐。见到戴焕恩手势后,急忙刷刷点点在面前桌上写着什么。不一会儿写好,呈给戴焕恩。 戴焕恩看后点头,又亲自下来双手交于官人。官人看过纸上内容,表情一松嘴角微翘并点点头。送还给戴焕恩同时抱拳道:“戴老板有劳。我这就回去禀报上峰,咱们双管齐下,一定要把这歹人尽快捉拿。告辞!”说完转身就走,戴焕恩手下有人专门负责送出去。 等官人离开,戴焕恩轻叹一声道:“该有十年没放过武林追杀令了。从我这里放出,岂不是代表玉眼狐再无任何退路?唉——同是武林人,于心不忍啊!”一拳锤在座椅边缘,显得无奈和痛心。 在场众人听他这么说,纷纷抱拳进言,以示安慰。毕竟当今武林,卸怨楼可以说是一处中立场。如果卸怨楼发出追杀令,胡孝一任他逃去哪里,都难有好日子。 戴焕恩思前想后,还是交代两件事:一,让师爷将刚才文书盖章,送一份给官家,并同时出文给武林中人;二,让手下人同时追查玉眼狐行踪,争取将人请回问个明白,仍不希望大动干戈甚至造成死伤。 在场众人纷纷称戴焕恩心善,做足了江湖礼数。 …… 许州城内上月大街每天都很热闹。这是主要商业街,商贩云集,货郎和搬运工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城中人和各地来人更多,就为参加每年一次的售货会。 什么是售货会? 说起来就好似现在的产品博览会。各地商家和手工艺人都会云集于此,相互间切磋技艺,同时显示自己能力和产品,希望打开更多销路,找到更多合作伙伴。 对于一般百姓来说,今天能在会场中买到更多经济实惠的东西再好不过。所以,每到这个时候,许州上月大街都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大会将持续七天,对当地税收是件好事,可对治安来说,却压力很大。毕竟这时候打架伤人的、拌嘴吵架的、小偷小摸的数不胜数。官人和兵卒忙得不可开交,精神也是高度集中。 …… “老师傅,我这块玉佩残了,能帮着锔一下么?”一位身穿宋式交领儒衫,头戴元式唐儒巾,脚踩儒生短腰靴,手摇折扇的公子问。 侧面看他笑容满面,长相较好,谈吐清雅活脱一个不长外出的文生公子。只不过他上身在外,还罩着一层清白稠衣有些扎眼。 因为这种清白稠衣,多是有钱人家中有人去世,守孝人穿的。穿这样衣服的人,一般不是在守孝中,就是在守孝中,不可能到处乱跑。可现在他这样出来,确实引起不少人侧目。甚至不少人躲避一旁,好似生怕会沾染到晦气一样。 可这文生公子却满不在乎,正拿着两片质地很差的玉佩询问。看岔口,这玉佩怕是不小心掉落,摔断的。 在公子面前是位四五十岁的老工匠,一身锔瓷手艺,今天到此却还没开过张。毕竟锔瓷那是有钱人玩的,在这种鱼龙混杂的集会,财不露白,有生意也不在这儿做,这是基本道理。显然这老人家做生意是个棒槌,参加这售货会也是第一次。 老者本不愿搭理眼前这疯子,上午遇白一天不用干了。无奈,坐了一上午,任啥儿活没揽着,又要面临中午吃饭和晚上住宿开销,怎么办? 人为五斗米折腰,实在话! 没办法,老者暗自咬牙直道晦气,冷言冷语地问:“客爷准备选行活还是当活?用武锔还是文锔?” 锔这一门手艺,早在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就有记载。他们就是将断裂、破损的器具和饰品等,用技法和特殊材料修复的手艺人。各地对他们这行人称谓不同,如锔匠、锢炉匠或老锔头。 老者所说是行话。所谓行活、武锔,就是那种遛街串巷,锔锅锔碗锔大缸的粗手艺。给你用大铁钉钻眼拉紧,保证不漏能用就行,手法粗糙费用也便宜。 而当活、文锔,可是要手艺的。不从事这行几十年,手中没有做过百件细活的,不敢随便乱接。 因为当活是针对玉、瓷器的细工,一件活可能需要好几天,但做好客户满意所给报酬,够吃几月好米好面;如果失手或者客户不满意,恐怕倾家荡产、坐大牢都是轻的,所以当活不能随便接。所谓: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就是说锔瓷,当活之难。 老者这么问公子,一方面是好意,毕竟活做多了,一撇眼就知器物品相。刚才看到公子手中那玉佩虽是玉,可品相真不咋地。动了当活可以,但费用很高,可能远远超过玉佩本身价值。 另方面,老者也是嫌弃,借这机会把年轻公子堵回去算了,就冲他这身穿着,看着晦气。 谁知公子抿嘴一笑,说:“老师傅我这是玉佩,当然要当活才好。不仅如此,我还要用最好的锔材,尽可能让人看不出断痕,行么?” 老者一听,一卜愣脑袋心说这小子懂行,但恐怕疯了。这玉佩才多少钱,要当活不说,还要好锔材。毕竟那时候人都老实,尤其是匠人,宁愿瘦骨嶙峋,不愿多得一瓢。 看着公子年岁可能刚有二十出头,一身细料儒生行头,定是家中有钱却又不常出门的少爷羔子。在他们心里,可能没有多少金钱概念和市井经验。 出于职业操守和人性为本,老者还要再劝说。谁知公子偷偷往他手中送过一件东西,老者心中诧异。低头一瞧,瞬间天灵盖恨不得蹦起多高。 就见自己手中是个黄橙橙物件,掂在手中少说有二三两重。天哪!这是个金元啊! 在之前,金银元多是“铤”或“饼”;被称为金银元宝,还是从元朝开始的。 这公子给的金元,可以说质量上乘,只有两三量重,却抵得上不少一般金银元。按照自己最高手工费算,这枚金元到手,基本上两年不用干活都行。 老者看看公子,心里突突直跳。他害怕遇上个傻子,随后其家人找麻烦,那样不止会被暴揍,还可能摊上官司;另外,他更担心眼前这翩翩公子是贼人,毕竟一般就算大户,为了一块粗玉出手这般,也不正常。 于是手攥金元,瞠目结舌,收也不是推也不是。真是烫手山芋,让人发愁…… 第六章:挑剔公子 损招迎乞 年轻公子好似看出了什么,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您老放心拿去,这东西给我修好就行。我知当活要慢,这笔钱请您老在这多逗留数日,完工再走如何?” 老者还在犹豫,年轻公子起身说:“我也是此地客人,您给个完工时间和要住地点。时间到了,我来收货。” 老者慌忙跟着起身,声音有些颤抖,“我……七天准好。我住城西北角的五杂馆,客爷您,” 听这话,公子一皱眉,“不好,太乱!您还是住到街心的洪福楼比较好。我给的费用足够住上一年半载,相对安稳不少。您老不用担心费用,到时收货,只要做工不差,自会再赏。这东西材质不值钱,但是个有感情的物件儿,对我意义非凡,还请您老多费心。” 既然客户有话,老者没办法拒绝。再说,谁不想过好日子,住好的地方。人家雇主发话,那有什么舍不得。 于是老者点头答应,与公子商议好细节,两人这才分开。 看着公子走远,老者嘴角一挑,哼着小曲儿收拾东西。但他没直接赶去住处,而是去当地有名点心铺包了一斤点心,小指拎着,这才到了洪福楼。 伙计看他这一身破衣啰嗦,正要拿抹布赶人。老者也精明,先把金元一亮,直奔柜台。 这种大店铺的伙计眼贼,只这瞬间一眼,立马点头哈腰,哈喇子狂甩跟了过来。 老者也是被金子冲昏头脑,报复性地大肆消费。不仅要了天字一号房连包七天,还点了不少平时都没尝过的吃食。 这一会儿功夫,前呼后拥,不少人跟着忙活,连店主都眉开眼笑,似乎看到了财神爷一样。 可谁也没注意,在店家屋顶阴角瓦面上,正蹲着一人。瓦下就是大堂,此人早将屋瓦揭开,在这儿看了许久。 瞧着老者,这人轻声笑起。摇摇头,再一纵身,好似鹅毛一样轻飘飘落在后街上。现在城中人大都去了上月街,这后街几乎没人,更不担心败露行藏。 那人一落地,又抽出折扇一摇,迈着方步走了。原来是那文生公子! …… 出城往西不到一里的官道上有个酒肆。说是酒肆,却就比一般街边摊多了一圈围墙和屋顶罢了。土墙、草顶透着破烂和简陋。 这是官道西来进城的必经之路。店家真不会挑地方,再有不足一里就进城了,谁还不能忍着进城找吃喝啊?非要来这破地方?这可能就是小店破败的主要原因。 可公子不管,背着手晃悠着进来,找到一个干净座位大刺刺坐下。“店家,酒、肉、面、辣子,要好的!”公子一声喊,声音不觉得很大,但店中人都听了个清楚,甚至耳朵嗡嗡直响。 一个伙计跑来撇着嘴问:“客爷,好的都是,但要多少量呢?” 公子掏出一方丝白手帕,轻轻擦拭桌面,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长条锦布。打开一看,竟是一双象牙筷子和一个纯银小勺。 伙计看看他这做派,一脸嫌弃。 公子却不管不顾,“酒要最好的,二两就够;肉要多,肠胃素不得,鸡鸭鱼为主,猪牛羊次之,按照你们有的准备;面为随菜饭,一般满碗就行;辣子要好的,不辣的别费劲,辣的多拿。” 听了这许多规矩,伙计明显很不耐烦,皱眉撇嘴就要往里走。谁知刚迈一步,却好似被什么力量吸着,怎么走也走不动。 忙回头一看,就见这公子左手二指弯曲好似在招呼自己一样。难道这莫名吸力就是他—— 伙计在这儿干了很久,武林人和恶人也识得,自己虽不会功夫,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刚才人家这一手,他可从没遇到过,这才寒了心再不敢嚣张。 转头回来好似变了副嘴脸,忙问:“客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公子露齿一笑:“我还没说完,你怎好急着走?听清了,除了刚才那些,再来点素菜。不要用明油快炒,给我用清蒸的!蒸好调个酱汁儿,淋上就行。只要绿叶青菜,上笼不能久,选菜心儿。哦,对了!青菜少盐。”说完,直接抛给伙计一块碎银,低头继续擦拭桌面去了。 伙计点头哈腰忙跑去柜上,耳语一番,开始准备。 公子不管他们,哼着曲调,转圈把桌子擦了,跟着叠好手帕放在一旁。拿出筷枕,将筷头和勺头架上,就等开饭了。 借此,公子这才环顾四周。就他刚才一系列举动,已经引起不远处三桌注意,其中两桌人正盯着自己看个没完呢。 刚才咱们说了,店家选址有问题,再加上这店面破烂样子和服务态度,平时少有人落足。今天在这饭食正点,加上公子,破天荒凑够四桌。 可那三桌人也怪,一席是两桌联拼,坐了十几名大汉。他们各个劲装旁有兵刃,脚下踩着几只箱子,身后空桌边立着三支旗子。桌面全是肉食和酒水,没有主食和蔬菜。公子看他们一眼,只是微微一笑。 再看第二桌,只有两位,一老一少。两盘菜两碗米,无酒无肉,素到骨头缝儿了。公子冲他们一点头。 最后那桌只有一人。刚才看了公子一眼,现在继续吃喝。他背对这边,看不清样貌和吃食,可桌面有个锦缎长包很吸引人。公子耸耸肩,摇头一笑。 正这时,伙计端着饭菜来了。店不咋样,人不咋样,可这上菜真快。 伙计眼活,看刚才公子那样子,心里明镜似的。端上来的菜品,器皿边缘都擦的干净,上菜也是手托没敢去捏盘边。 公子看在眼里,点点头,冲伙计一笑。 好么!店家真听话,一盘清蒸鱼、一只酱鸡和二两高粱酒先上了。公子提鼻子一闻,微笑点头。 拇指一弹,几个大子儿飞进伙计手中。伙计连连道谢,又退进后厨抓紧忙活去了。 公子准备开吃。就见他把双袖一盘,往上翻起,折叠处用小木夹夹着。左手持筷,右手单指勾住左袖下端,开始夹鱼。 看公子像北方人,可这吃鱼本事绝了。一筷子下去,半边鱼肉尽在之间。一口吃进,边咀嚼边从嘴角逼出根根鱼刺。这一条斤巴清蒸鱼,基本上四筷子吃完,只剩鱼头。 公子又伸出筷头,取出鱼眼吃了,才算满足。跟着撂下筷子,伸左手开始吃鸡,看这吃相挺好,可速度是真快。等其他食物上来,这只鸡只剩一半儿了。 远处三桌,除了那背对公子的人外,其他两桌人都被他这举动吸引,顾不上吃自己的,只剩下看“表演”了。就连店主和伙计们,都在柜台里和后厨挑帘偷看。 公子对这些视若无物,仍是闷头吃喝。不一会儿风卷残云吃了个七七八八,可直到现在,那二两酒始终未动。 正当他把后厨刚炸的辣椒往面碗中倒时,门帘一闪,哆哆嗦嗦走进了两人。一位是老者,浑身衣着破烂不堪,手拿粗枝做杖,颤颤巍巍;另一位是个年轻人,蓬头垢面,衣服上全是补丁,正搀着老者。看模样,应该是花子。 果然一进屋老者就从怀中摸出一只破碗,颤颤巍巍向公子走来。谁让他这座靠近正门的。 “大爷……行行好吧,我们……我们爷孙俩三天没见一粒米了。就算您不看我这老脸,也看这孩子可怜啊。大爷……”老人声音低沉,透着凄凉。 公子一口面正擩进嘴里,就看到两人到了近前。顾不上咀嚼和吞咽,保持进食的姿势看看那孩子,年岁可能只有十四五而已。 这公子挺缺德,筷子从嘴里拽出,上面还有不少面条。直接奔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少年去了,嘴里咕哝着说:“别饿着孩子,来,咱俩一起吃。” 这一下动作突然,速度又快。那边店家还没顾上过来轰人,老少两人还没反应,这公子一筷子口中面就送到了孩子嘴边。 就听一声大叫,孩子蹦起多高,声音尖细似乎是个姑娘。 这姑娘一个翻身后退,双手往嘴上胡噜着,呸呸有声。而那老者大惊,也是随后撤退,举粗枝横在身前,护住两人。看样,两人都是练家子。 谁知公子没有追击,只是哼哼一笑,又开始大口吃起来。这下,那一桌汉子大乐,纷纷拍桌大笑,甚至眼泪都流出来。 而另一桌老少看着不住摇头,表情无奈,似乎觉得公子所做不妥,一脸埋怨。 再看背对公子那人,还是纹丝不动,根本没看向这边一眼。 一口面终于下肚,公子哈哈一笑,问:“小友,这是怎么了?你这爷爷不是说几天没吃了,这时候给你们钱买吃的不赶趟啊,我直接喂,怎么不要呢?” 说着又挑起一筷子,说:“难道你不能吃辣?”看着面上红油和辣子,慢慢随着汤汁顺面条下滑,确实有很辣的感觉。 谁知那孩子“呸”了一声,从背后抽出一双短刀大吼:“你这该死的武林败类,果然卑鄙无耻!” 公子一看毫不吃惊,反而笑了:“怎么?我好心给你喂饭,你却要杀我?姑娘,这事儿办的不地道啊……” 第七章:威风初现 狡诈异常 那姑娘显然气急,双刀一挥分左右舞动向公子袭来。老者好似怕她有个闪失,也紧随其后抡粗枝敲打过来。 可公子摇头吹面,好似根本不惊慌。直到姑娘杀到,双刀下落至肩头几拃,他才一偏肩膀躲开;筷头挑面站起,一侧身,正好躲过老者一棍。 这家伙缺德带冒烟儿。这会儿已经转身回来,竟然伸脚在年轻姑娘右足发力一踩,疼的她大叫。趁这会儿,公子送上一筷子面条,嘴里还说:“软弱无力,速度缓慢。来啊,吃饱了再战。” 姑娘毫无防备,痛喊和惊呼前后交加,可正巧面条送到,随着呼吸,连嚼都来不及,嗝儿喽一口,硬吞了进去。 好家伙这下给姑娘噎得,伸脖瞪眼,差点背过气去。还好老者反应快,猛拍后背这才救了她。 等两人缓过劲儿再找人,那公子又坐在桌子另一边,看着他们微笑。 姑娘伸出一指,瞪眼准备叫骂,谁知这会回过味儿来,霎时间满脸通红,张嘴伸舌满屋乱窜。双手扔了短刀,不停在嘴边扇风。 那老者见状大惊,也开始到处找水。这会儿公子坏水儿又冒,悄悄递来那杯酒。 老者想也没想就接,一下灌进姑娘口中。辛辣刺激仅平息瞬间,跟着嗷嗷一嗓子,姑娘蹦起更高,穿过草屋顶落在大道上。老者一跺脚,瞪了公子一眼,挑帘追了出去。 在场众人看这结果纷纷捂嘴,那十几名大汉更是一个个笑趴在桌面上。 这老少为什么要杀公子不知道,反正看结果,两人能耐有限,完全不是对手。 公子也是一笑将筷子拿在眼前看了一会儿,说:“哎,古有龙涎能治百病,现有柔涎浮于筷上,”摇头抄起面条送进嘴里,“唉,你嫌弃我,我却不嫌弃你啊~”就这样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再看外面,那老少两人已经不见,想必知难而退了。 …… 终于吃饱,公子擦了嘴一脸满意。店家为弥补刚才未及时阻止打斗之过错,免费又续了二两酒送来。 公子欣然接受,伸手接了。可他喝酒奇怪,竟然抓起醋壶,在酒杯中滴了几滴陈醋,提鼻子一闻,随后一饮而尽;在口中好似漱了一会儿,随后咕咚咽下。有些恶心。 这才算圆满,公子起身又撂下一块碎银,摇着折扇走了。 店家过来收拾桌面,直道怪人天天见,今天更是怪。 …… 官道旁一处密林中,公子背手正在闲庭信步。来到一处空旷地驻足,又扇起折扇。 环看四周,树高林密,鸟语花香。算不上恬静,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地上都是一层枯枝败叶,恐怕积累不知多少年了。但在林中,竟然没有任何腐败难闻之气,反而有一种潮湿的幽香,让人上头。 公子闻了许久,眉头舒展,嘴角挂笑。折扇一收,在掌中一转,“阁下在官道给在下留了牌子‘请君一叙’。在下已经到了,阁下怎好躲躲闪闪?岂不是缺少大方~” 刚说完,就见一人从对面大树上飘然落下,手中拿着锦布长包。 等他站稳,长包怀中一抱,公子点头,“是你?刚才酒肆中,咱们是不是见过?阁下动作好快,后发先至,赶在我前面做这些准备。厉害!” 原来这人正是酒肆中一直背对公子那人。现在看清了,中等身材,国字脸,一身正气,正怒目而视盯着公子一眨不眨。 听对方问话,来人也没回答。只是伸手揭开锦布甩了出去,里面赫然露出一个明晃晃的枪尖。这人好大手笔,枪身闪亮异常,竟然好似纯金打造一样。 看到这杆枪,公子笑了。用折扇上端轻顶自己下巴,眯着眼说:“哦——金枪难逃,金不二?” 咔吧几声响,没看清怎么弄的,那臂长金枪已经展开,变为丈许长短。 那人一抖枪身,金枪嗡嗡作响,枪尖好似金蛇蛇头,冲着公子一阵乱点。 直到响声结束,那人才说:“不错,正是黄字末数,金枪金不二。今天奉卸怨楼尊主之命,前来捉拿你这淫贼,玉眼狐胡孝一!”说完又是一抖枪尖,双脚前后一跟冲到眼前。 原来眼前这公子竟然是那玉眼狐,胡孝一!不说真看不出来,就好像一般儒生似的。 可听金不二这么说,胡孝一怔住了。双脚点地往后急跃,折扇挡在面前大喊:“停——!” 金不二知道胡孝一诡计多端,听他大叫,也是心里一惊急忙收势。金枪一晃护在身前,等着对方说话。 胡孝一清咳几声,皱眉撇嘴,“我说,最近几年听不少武林人称呼少爷是‘淫贼’,可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上下打量自己一遍,胡孝一苦笑道:“要是有这艳遇或者自己做了这事儿,我一定认。可确实没享受过何来,” 不等说完,金不二大吼一声:“休要狡辩!”金枪如出洞金蛇,向胡孝一刺来。枪尖挂风,直奔哽嗓咽喉。 胡孝一连着躲了六枪没还手,金不二不干了。金枪枪尾往地上一戳,怒道:“胡孝一你这混蛋,有本事和大爷认真练练。输了我走人,你输了跟我去找尊主。现在躲躲闪闪的算什么本事?你玉眼狐轻功无双我很清楚,但这不算大丈夫本性!” 听他这样叫嚣,胡孝一也不生气,只是折扇一抖扇了两下,“唉!你这说词,都是卖艺说书常用的。用激将法留住客人,损了点,却很好用。不过金不二,我说的句句实情。如果说偷鸡摸狗我认了,可‘淫贼’这称呼可不好听。再说,能让卸怨楼出追缉令,我这是犯了什么罪?难不成把皇帝家的女眷给,” “呸,闭上你的臭嘴!想要装傻,我就说个明白,只要你脸皮够厚!”瞪了胡孝一一眼,金不二又说,“几日前你在汴梁残杀当地善商上下一百一十二口,手段残忍没有一丝人性!府中男子不仅被你用奇法杀害不留一丝痛苦,最后还被挖去了脑子;府中女子更是受尽摧残,最后被你扒光用双阴手折断关节做成肉球!” 金枪枪尖又是一点胡孝一,金不二眼睛都红了,“你敢说不关你事?” 胡孝一耸耸肩古怪一笑,问:“手法确实骇人听闻,可恶至极,但为什么确定是我?再加上双阴手是我独门武学不错,” 不等说完,金不二大骂:“你这混蛋终于承认了,着家伙吧!”一抖金枪,再次袭来。 看他眼神充满杀意,胡孝一知道再说多余。眼珠连转,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金不二大惊,就见一蓬白色粉末冲自己撒下。那边胡孝一大喊:“看我摧心蚀骨粉!” 这一声喊不要紧,听的金不二冷汗直冒。因为江湖传闻,胡孝一有三绝,第一就是轻功;第二是他的双阴手霸道;第三就是这家伙善用毒物。 听到什么“摧心蚀骨粉”名字就狠毒非常,金不二怎不害怕?大叫一声往后猛跃,希望跳开白雾笼罩范围。 还好自己功力不错,这一跃也有丈许躲开毒雾很轻松。可谁知眼角余光忽然发现胡孝一就在自己脚下,正扭头上看,满脸坏笑。金不二一惊不小,但自己身在空中倒射之势,就算神仙也没辙啊。 正不知道如何应对,看不出胡孝一要做什么时,只见这家伙竟然伸单手过来,抓住自己右脚脚脖。 胡孝一稍一用力,金不二失去重心,上半身急速向后倾倒。这下金不二明白了,对方是想破坏平衡,让自己摔倒在地。 鼻中一嗤,金不二心想:瞎了你的狗眼!大爷轻功不如你,但也不至于废物到这种地步。虽然被你坑害失去先机,但这样摔落又有什么?只要一个翻身就能, 还没想完,动作已经按设想使出。就听咕咚一声闷响,金不二双眼一黑,撒手扔枪昏死过去。 再看他后脑正撞在一棵大树树身上,一个拳头大小血包立马鼓起。 原来刚才这蓬白雾是胡孝一算好位置和距离打出的,一拽对方脚脖,也是故意让金不二翻身。这一下速度快、力量猛,更是防不胜防,终于——金不二被自己的“聪明、果断”玩到姥姥家了。 胡孝一坏笑着看看金不二,又看看手指白色粉末,伸舌头轻舔一下并点头赞道:“好、真好!那酒肆太差,可糯米面却磨制甜香,生品也有滋味。”再看地上昏死的金不二一眼,胡孝一一撇嘴,“抱歉,真相还是我自己去查吧,不牢费心~”说着一转身,消失在林间无影无踪。 在他走后不久,从另一边走出一老一少,正是刚才那对花子爷孙。姑娘捧腹大笑,数落金不二笨蛋,可忘记刚才自己被胡孝一整得多惨。 “爷爷,咱们追么?” 老爷子摇头,说:“我猜到他要去哪儿,咱们赶过去堵截好了,不能硬碰硬。” 姑娘闻言点头,两人就准备离开,忽然身后草丛一响。 “谁?”姑娘大喊。 老者看到来人惊呼:“哦,是您!我们正要,” 话没说完,跟着这密林中,就听到老少二人惨叫…… 第八章:辣手摧花 奇怪妇人 一阵鸟儿叽叽喳喳地叫声传来,忽觉额头被坚硬的物体连续触碰,地上人双眼暴睁,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扑扑棱棱展翅之声响起,几根羽毛随之飘落,原来是只小林雀在自己额上淘气。这一跳不打紧,小家伙吓得还在自己额上留下了些许记号。真够背的! 这人睁开双眼看看四周,还是在密林之间。猛然剧痛传来,伸手一摸后脑,好家伙这血包那个大啊! 金不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指天大骂胡孝一不是东西。忽然一个激灵,金不二四处寻找自己趁手的家伙。还好,金枪就在一旁躺着完好无损,更没被人盗去。 奇怪,按江湖传言,胡孝一见财起意,不会放过自己宝器才对?对了,他一定另有图谋!金不二说服自己,这才弯腰捡枪。 可就这会儿功夫,眼前一幕更是气的金不二肺管子爆炸,七窍生烟。 原来在他刚才昏迷的树根处,被人用指力浅浅写了一行字:“莽夫在上不分青红,今日小惩金枪易逃”。 金不二成名十数载,江湖人抬爱称为金枪难逃。可今日被胡孝一用计轻松逃了去,还留书羞辱,实属恶劣至极。虽然兵不厌诈,但金不二心中甚有不服,舞动金枪,咬牙切齿发誓赌咒,一定要亲手结果了胡孝一才算完。 正在自己发狠时,忽然一声轻微响动传来,被金不二尽收耳中。好歹他也能排上榜单,功夫自然了得。 急忙回身,金枪在双手间一盘护于胸前并循声望去。就这一眼,金不二更是怒由心生。 只见距离自己丈许之地,正有两人。一位看似老者,以跪姿立于地面,且朝向自己仰头冲天;另有个一丝不挂之人,趴卧在不远处一根断木之上,一动不动。 金不二暗一咬牙,眉头狂跳,发足狂奔过去。发现那老者,正是刚才酒肆与胡孝一缠斗的老化子;在他身旁一丝不挂的尸体是位妙龄女子,不用问,该是老者一直护住的孙女。 还是那熟悉的手法,老者浑身惨白面容祥和,鲜血不知用什么手法竟被放了干净,流的满地都是;而后脑一个大洞,大脑被人摘走,空无一物。 再看那姑娘,腿上还有丝丝血迹,双手骨骼被人大力捏碎软如面条;身上有不少伤痕,死前想必遭受了非人折磨。 额头青筋狂跳,金不二心中不是个滋味,急忙扯下外衫给女尸盖上。 自从出师以来,他发誓凭自己手中金枪,扫尽人间恶徒。可现在呢?自己被戏耍不说,竟然还有两个无辜被这恶徒羞杀于身前,这种屈辱感何其强烈。 “嗯……”又是那轻哼,竟然来自姑娘口中。 金不二一惊随后大喜,顾不上许多,伸手将她抱下,“姑娘你醒醒!是谁?是谁对你们用了这种手段,是不是胡孝一?” 被金不二轻轻晃动,姑娘双眼睁开了一条缝隙。就见她口齿启动,气若游丝嘟囔着什么。金不二大急,顾不上男女有别,将耳朵靠近姑娘唇边去听话中内容。可惜,还是听不清。 就这样连着咕哝了几句,忽觉她身子一沉,手脚一松,就这样去了。 这是个模样较好的女子,年岁不大,本该有大好青春和幸福生活。可现在呢?被胡孝一这贼子辣手摧花,冤死林间。如果不是自己在,又会有谁看到惨状,帮她伸冤呢? 尽管金不二习惯刀口舔血的日子,可这样一条鲜活、美丽且青春的生命在自己手中无辜逝去,怎能让他平静? 仰天一声虎吼,震动山林四周。鸟雀急飞,树叶飘落,细枝震颤,这时间仿佛整个密林都在替这年轻生命哀嚎,与金不二同样愤慨似的。 他伸手轻轻合上姑娘那死不瞑目的双眼,一滴男儿泪忍不住掉落,金不二赶忙用衣袖擦拭。 忽然,他注意到姑娘最后凝固的口型。嘴巴微张,两嘴角咧开,这分明就是“一”字口型么!胡孝一! …… 金不二在这密林之中挖了一个深坑,将这祖孙二人埋进去,用断木在坟前做碑,上写“寒家冤者长眠之地”。 原来在埋葬时,金不二翻找了两人衣物,竟在其中找到当今武林第一城寒家的腰牌信物。眼前两人恐怕与寒家会有不小渊源,甚至就是寒家人。 手握刻有“寒城”二字的小小腰牌,金不二咬牙切齿道:“我会将你们惨死的消息告知寒家,届时武林上下和金某人,一定为冤者讨回公道!” 挥洒松土和花草后,金不二在这不大的坟头前拜了几拜,这才转身提枪离开密林。 …… 现在已是初夏,汴梁城西十五里,清溪潭。 清溪潭所处地势古怪,好似一樽斜向破损的簋器。四周几乎被高山环绕形成峡谷,好似簋壁。谷内层林叠翠,一片清幽。只可惜被一条天然峡道斜着横穿而过,状似破损之态。 形同簋器双耳造型,是峡谷两边一大一小两棵槐树,正对两边峡口一高一低。说小者,恐怕也有十几人抱两丈多高;说大者真如擎天之柱,似能撑天拄地。 两树枝叶茂盛,树冠如盖似伞,可谓尽取天地灵气之相。更绝的是树身都微微朝向对方弯曲,两树好似两位谦谦君子,隔谷对望作揖行礼,所以当地人称它们为“双见礼”。 清溪潭的暗水源主要来自汴梁城西的金明池,明水源来自峡上缓缓而下的山泉水。此潭边缘几乎和峡谷地面高差平齐,常年水位保持不变,无论是否有大雨或者干旱。水潭更是深不见底,却无半点寒气,可谓自然造化。 由于正在官道,外加水源和环境便于歇脚,这里常被旅人当做临时休息点。这不,今天就有一位,已早早在潭边歇脚。 见此人是位女子,斜坐潭边青石上。矮盘发束横插飞鸟檀木钗,钗端有短短细金丝挂玉珠。身穿灰白衬衣,衣袖奇长看不到双手。下穿深蓝宽腿裤,束腿;腰绑宽带挂有百宝囊,足蹬黑面千层底儿,四周绣有小碎花;脚边有个褡包,鼓鼓囊囊不知放了什么。 看子女长相,平平无奇,眼角鱼尾纹明显,年岁有三十靠上,该是位妇人。说也奇怪,面容虽显沧桑,皮肤却透着粉嫩光泽,好像与年龄不符。虽身穿农妇衣衫,却难掩曼妙身形,不看长相却有让人垂涎之姿。 就见这妇人左手食指从长袖中伸出,挑起鬓角几缕秀发挂在耳后,抬头望向四周,微微一笑。这笑容虽无妩媚之态,却有柔情之感。 就见她弯腰伸指拨弄潭水。条条鱼儿似好奇,又似被波纹吸引,缓缓游来。妇人又轻点水面,层层涟漪扩展,好似受到某种震荡,水如同有了生命,开始形成水珠不停跳动;鱼儿也受到影响,不停从水中跃起,配合水珠跳动,反反复复。 妇人笑看眼前水滴和鱼儿共舞,竟然透着丝丝孩子气;这笑容也好似顽皮无限,不像三十多岁女子该有的样子。 忽然妇人耳朵一动,双眉一展眼神一飘,这才住手不动。她一停止,水中鱼儿如获大赦,纷纷四散逃去再也不见,水面也慢慢从激荡中恢复平静。 不一会儿,就听远处有骨碌碌车轮滚动声,似乎沉重无比。同时夹杂着女子和婴孩儿在哀哀戚戚,还有男子的呼喝声,杂乱不堪。 妇人将身子背向声音来路,取下发钗,解开长发。在阳光照射下,发质虽然乌黑,却难掩其中少许灰白。 妇人左手食中二指弯曲,在褡包中夹出一把木梳,就着潭水,开始整理自己秀发,一遍遍一下下,仔仔细细地梳理着。迎着阳光和周边景色,真有一番美人白日理红妆的味道。 终于,声音已到近前,就听一粗声汉子鬼叫道:“呦大哥,真没想到这偏僻之地,竟有如此曼妙身影啊~他奶奶的,看着真来劲儿!哈哈哈哈~” 妇人知道男人眼尖看到自己,朗朗乾坤下出言挑弄,必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她仍不扭头,装作没听见,继续梳理自己秀发。 随后又听那男子说:“大哥,容我一会儿,小弟去结个缘~”话落,就听沉重脚步声缓缓走近,像是个浑人。 终于,妇人察觉肩头被人一搭,那粗汉笑问:“妹子挺够劲儿的。一人形单影孤啊,哥哥来陪你如何?” 妇人刚想回应,就听背后有人喊话:“二子,你没看人家黑牌在身,是带刺玫瑰。小心扎手!今天咱们没时间,莫寻事,走了!”声音不大却能及远,可见此人内力远比这粗汉强上太多。 经这人提点,粗汉才注意到妇人腰间还有一块小小腰牌。乌黑发亮,大小不足女人掌心,上面篆刻“铁令”二字。令牌表面,还浮雕着豹身龙首口中满是利齿的凶兽,一副嗜血嗜杀之态,正是睚眦!一般刀剑吞口处常见,却很少见到在腰牌上做浮雕的。 粗汉明白这令牌代表什么,却嘿嘿一笑并未当回事…… 第九章:技压全场 心硬如铁 粗汉看到腰牌竟然不退反进,变本加厉。原先搭在妇人肩头那只蒲扇大手竟游走,向她胸前袭去。果然卑鄙无耻! 那妇人却满不在乎,嘴角一牵肩膀随之一塌。粗汉顿失去重心,身体随即前倾。这时间,妇人起身正巧与粗汉摔落之势交错。就听妇人在他耳边低声说:“‘吞天鬼’你走眼了。”话落,噗通一声,粗汉已经落入潭水中消失不见。 妇人长发一甩,左手不知怎么一盘,竟将发丝束住,那檀木钗又重回发间。 妇人看看眼前,一行九人,其中竟有一女子怀抱婴孩儿。随行有辆马车,却没让女子和孩子乘坐。女子衣衫不整;赤足,脚踝还扣着脚镣。 刚才这一系列动作,九人全看在眼中,由于速度太快,很多人却未看清,只道粗汉自己落入水中,还纷纷哄笑。为首一高瘦男子倒背双手,双眉连连跳动,却紧盯着妇人。 这男子约五十上下,一身青色长衫,深蓝色粗布裹腿裤,足蹬棕鞋;拢发包巾,系飘带,双眼炯炯;身材高挑,散发着戾气。 “姑娘,真看不出身手如此了得,怨在下走眼。刚才是我兄弟无意冒犯,还望恕罪。我乃,” “‘残心手’赵二先生!您大名鼎鼎,又是当今天字二号毒心老人的弟子,我怎会不知。”妇人不等赵二先生介绍完,就截口到。 赵二先生暗地一吸,因为他扫到妇人腰牌特殊之处。急忙抱拳拱手道:“如果在下还未老眼昏花,姑娘这腰牌,虽是一枚铁材,却胜过玄黄二级,赵三失敬。姑娘不知能否赏赐在下名号,今天所为何事,赵三感激不尽。” 妇人一笑,正想说话,忽听身后哗啦啦水声响起。就见一“水鬼”冲出,正是那跌入潭中的“吞天鬼”。 见他身材高大,膀大腰圆,一身横肉。此时好似落汤——啊,不对!好似水中猪,海中狮一般,透着狼狈。 吞天鬼刚上来,就见身上开始缓缓冒出蒸汽,不知是因为天气太热,还是他气上心头所致。 就听咯嘣嘣咬牙声,脚步啪嗒啪嗒,带着水声来到妇人身后。 赵二先生急忙摆手喊道:“二子别犯浑!”可惜,晚了。 吞天鬼仍保持身体前倾伸手的姿势,眼珠骨碌碌转动,却再难移动半步。 谁也没看到妇人如何躲闪,如何出手,可都清楚,吞天鬼又栽了。这次再不能说是意外或者大意,在场都算行家,一个个全没看清妇人动作,武功差距一目了然。 妇人更没去看身后吞天鬼一眼,而是缓步向众人走去。包括赵二先生在内,七人谁也不敢阻止或开声。直到妇人走到那母子身前,这才停住。 见这囚装女子面容姣好,但衣服破烂明显被人大力撕扯过,最后再勉强穿上,几乎能看到其中裹肚。脚侧已经满是水泡,更有斑斑血迹;脚踝被锁链摩擦,创伤已经感染化脓。 再看怀中孩子,更是面黄肌瘦,想是连日来营养不良所致。气若游丝,生命只在顷刻间。尽管如此,仍在拼命哭喊,用仅有的表达方式告知身边人这种危机。 妇人用左手轻轻抚摸自己太阳穴,表情痛苦地问:“谁欺辱了你?”话音虽然轻柔,却透着无上压迫感。这囚装女子不自觉看了看身边两人,最后目光落在远处吞天鬼身上。囚装女子瞬间泪目,咬破嘴唇。 明白了! 女人转身看向赵二先生,腔调忽然变的高亢,好似换了另一个人似的。“赵二先生,我来问你。你们此行奉命押解她们母子二人,是去见枢密院下万户府掌印乌尔科多对么?” 赵二先生一凛,双手缓缓放下,双掌运足功力凝神戒备,嘴上却说:“姑娘知道真不少啊!” 妇人冷笑一声:“乌尔科多应该没有命令你们欺辱这女子,我想知道现今结果,谁的责任?” “你这蠢妇,是我们兄弟的主意,又能怎样?她们本就是待宰之人,有何不可?被我们兄弟看上也算福气,你,”囚装女子身旁,正有一男人叫嚣,可惜话未说完就戛然而止。 咕咚一声,人已栽倒,鲜血从颈部汩汩流出。他身旁另一人也是帮凶,距离虽近,却没看清妇人如何出手。直到同伴死去,这才惊叫出口。 恐惧,在这瞬间席卷众人内心,包括赵二先生在内。 就见妇人轻柔一笑,可嘴里却用古怪情调,如冰似霜地说:“诸位,报应到了!” 妇人转头看向另一人。四目相对,咕咚一声,那人竟跪在地上浑身栗抖,嘴唇张合,却发不出半点声响。 妇人朝他一指,问道:“要我动手?” 话落,两股劲风已从两侧席卷而来。妇人看也不看,向后垫步,竟然主动迎向两股力道并轻松躲开。就见一人手持鬼头刀,一人手持长戟,交错在面前。 妇人身体一立,蹬地跟上,左手长袖冲两人卷去。 使刀那位武器相对短小,方便撤手。见对方长袖卷来,急忙大喝一声,抽刀后跃,算勉强躲开。可持长戟那位却没这么幸运。 由于戟身太长,尽管拼尽全力,仍剩留一半无法及时撤走,就这样被长袖卷个正着。 妇人一个翻身飞跃,长袖随之甩起。在其他人看来,动作美妙绝伦,真似天上仙娥倒翻天空而下一般,却苦了持戟那位。 瞬间就觉手中戟身被巨力抢夺一样,差点拿捏不住。还好反应迅速,连使三次力,堪堪平手,就这虎口炸裂鲜血直冒。 男子刚喘口气,就见一身影来到面前,等看清是那妇人吓得他真魂出窍,大张其口。 身旁持刀那位缓过神,拦腰扫来,嘴里还说:“蠢妇找死!” 噗嗤一声,鲜血飞溅,好似血泉喷涌。一个好好活人,就这样被拦腰一分为二,尸身栽倒在地。 持刀人正自欣喜,却觉鼻梁一疼,就见那妇人伸出食中二指,正夹住自己鼻梁。 持刀人心中一疑:“人在这儿?那刚才……”目光扫视,这才发现,被自己拦腰斩断之人,竟是自家兄弟,刚才那持戟大汉。 容不得他悲鸣出口,就觉鼻梁骨好似被铁钳夹住,不停运力一般。嗷嗷两声刚喊出口,又觉腹部一凉,哗啦啦几下异响,好似身子轻快不少。 持刀男子满脸不可思议,缓缓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腹部不知何时已被划开一条大口,几乎从左胯至右胯。 好么,这家伙肚子上像张开一个血盆大口,真是恐怖异常。不用问,刚才哗啦啦的声响,是那些腹中常规之物夺路而逃的动静。 他圆睁二目,双手虚抓,不可思议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妇人微微一笑,仿佛这瞬间三命是一出杰作般欣喜。随即歪头,躲过一股掌风。 这一掌擦过,让肌肤遍体生寒,好似被冰块打中一样。妇人心里清楚,这是“残心手”赵二先生到了。 妇人也不客气,在躲避瞬间,伸出两指去点对方手腕。赵二先生一身武功也是不俗,急忙曲肘躲避,跟着另一掌横扫而来。 妇人一笑,脚尖点地后跃,跟着旋身,齐出四指如刀削来。 赵二先生不敢直面其锋,抽回双掌,上下相加就要去捉对方手掌。妇人急忙翻腕,立掌前刺,冲赵二先生胸口而去。 这几下说来缓慢,实则迅速,来回交错仅在瞬间。两人一来二回斗了近十招,赵二先生鬓角冷汗已经缓缓流出,手脚难以招架。 “住手!”只听一人大喝。 妇人哈哈一笑,退出战圈。赵二先生如获大赦,也连忙后退大口喘气,胸口急速起伏。 妇人一看,刚才发喊之人竟是囚装女子身旁,被自己吓傻那位。此时竟换了一张面孔,恶狠狠地挟持囚装女子。目的为何,显而易见。毕竟任何事,都不如自己活命重要。 妇人手藏袖中,托着自己下巴,微微一笑问道:“你想怎样?” 那汉子手掐囚装女子颈部,再一用力,女子疼地直皱眉,却始终怀抱婴儿不撒手。“废话,我要你束手就擒!否则,现在就要这贱人性命,你信也不信?” 妇人咯咯笑起,竟然花枝乱颤,好似开心非常。“哦~如果我不遵命,你就取她性命?好啊,动手吧~”这种狂态使在场众人都看傻了眼,万没想到妇人竟然要不顾这女子性命。怎么办? “你……你说什么?”男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你们羞辱了她,以后这姑娘也是生不如死,不过如行尸走肉,你杀了她也是一种解脱。事后我再把你扒皮抽筋,告慰亡灵,是不是比苟活世间更好呢?动手吧!我准备好了,想必她也是!”女人眼神一变,身形一矮,蓄势待发。 赵二先生急忙摆手:“姑……姑娘住手,我有话,” 还未说完,就见人影一闪,随即血光再起,腥臭扑鼻。赵二先生心中咯噔一声,暗道:“完了……” 第十章:残手钰娘 诡异面相 果然,妇人趁那汉子稍一犹豫间隙,急速前冲,四指横扫。再看那汉子脑袋,就似被刀砍斧剁一般,只剩半个。这手法和速度,端的是狠辣非常,更不像人类能为。 这下,赵二先生彻底折服,再不敢出手。毕竟,武功相差悬殊,若要继续对战,简直自取其辱。 就这一会儿功夫,原先己方八人只剩四个存活。看架势,剩下四人能活几位,都是未知之数。这时间,赵二先生明白哪还顾得上别人,能自己保命已算万幸了! 妇人拉着囚装女子来到车前,扶她坐下。随后双指一挑,叮当一声,脚镣应声而断。这指力,简直匪夷所思。 “车内想是补给,自己取来吃喝,有能力再喂孩子。记住,不要大口吞咽,更不要干粮就水。否则命在,却死于狂吃乱饮,孩子怎么办?”妇人对囚装女子一通交代,这才让她回到车内。 一切办妥,又缓缓走来挥左袖,让赵二先生和剩下两人集中在一旁。三人不自觉听命,更没人敢跑。 等他们集中在一起,妇人席地而坐,左手仍在袖中。手肘支撑膝盖,袖中手托下巴问:“尽管是犯人,你们却不给足够粮食。要知道她们是妇孺,你们没有半点人性么?赵二先生,你也算是武林前辈,名声显赫,怎会闹得如此?”语气竟又转为轻柔,恢复如初。 赵二先生张口结舌,说不出半字。 “你这臭婆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谁让我本事不如你!可要想在爷爷面前说教,你还早了百年!”说话之人竟是那吞天鬼。看来,凭借他自身能力和时间,基础穴道已经冲开,起码可以张嘴说话了。 可惜,祸从口出,能说话代表死期将至。赵二先生心头一跳,暗暗摇头。 妇人又是甜甜一笑,不见作势,只见她又伸出两指。这时距离很近,赵二先生才看清,妇人左手是残的,唯独缺少拇指。 妇人食中二指在地上一点,就见不少碎石纷纷跳起,好似带着节拍。看来,起先水潭中水滴和鱼儿跳跃,都可能是妇人内力所为。 赵二先生看她动作,还未解其意,就见妇人区指急速弹向空中碎石,嗖嗖声不断,真如流星飞逝一般。 那边吞天鬼乐子大了。伴随着杀猪惨叫和血光飞溅,不一会儿他那张猪头一样的面孔已被洞穿多处。最惨的就是右眼,一片黑白红混合,再也没机会复原了。 吞天鬼此时再无嚣张气焰,只剩浑身颤抖,鲜血直流,外加喉咙中咕咕声响。 妇人看看结果,点点头好似很满意。又转向赵二先生,继续说:“他是罪魁祸首,我留定了!”伸手一指吞天鬼。“那姑娘和孩子,我也要,你们三人可以走了!这回无论如何,你们栽了。去吧!” 赵二先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暗一咬牙,转身便走。另外两人对望一眼,也急忙跟上,生怕女魔头反悔。 可赵二先生刚走出几步,又停住,缓缓转头问道:“姑娘,可否报出字号。我赵二行走江湖数十年,从没栽得这么惨。报报字号,我好给自己提个醒!” 妇人点点头,低头把玩腰间铁牌,漫不经心地说:“我只说一遍,希望您老耳朵不背~” 此话一出,另外两人包括那受伤的吞天鬼都在凝神细听,更何况赵二先生。 “我叫‘残手钰娘’,无门无派。现任铁牌猎人,为钱办事!今天这事儿,并非偶然,而是任务在身。其他,再没必要说,你们可以走了!” 赵二先生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一下!”钰娘忽然大喊。 赵二先生后脖子直冒凉气,颤抖回头问:“怎么,莫非你……你要反悔?” 钰娘一笑:“多虑了。我虽是妇人,却一言九鼎强过男子,先生不用担心。” “那姑娘这是……”赵二先生不解。 “能活着已经不容易,江湖规矩,不要让我太掉价才好!”钰娘笑着说。 另外两人看向赵二先生,似乎不明白。可赵二先生心里却像明镜一样。思索再三后,一咬牙,抬右手,咔嚓一声运力将自己左手手腕切下。哼也没哼一声,仅是眉头一皱,随即掏出刀伤药裹了,转身离开。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索,真有大将之风。 另外两人一看这阵势,瞬间傻了眼。四目相对,相互一点头。这才在双双惨嚎下,都替对方去了一目。在钰娘认可后,相互搀扶离开。 看着眼前结果,钰娘又开心地笑了,还是那么柔美,真难想象,刚才这场恶战和毒辣手段,是她所为。 钰娘站起身,拍拍身上浮土,这才看向吞天鬼。嘴里哼着小曲,一蹦一跳好似顽皮孩子般缓缓接近。 可对于吞天鬼来説,眼前妇人却好似地狱恶鬼一般无二。这会儿,他终于打心里知道什么是恐惧。哗啦啦,一阵水声,裤子一片水渍,骚臭无比。 钰娘来到吞天鬼近前,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好奇。吞天鬼看着这女魔头,满是调皮和稚气,与一开始成熟稳重和刚才杀人霸气的表情还不同。这什么情况? 最让吞天鬼意外的,表情变了,好似连容貌竟也发生了变化。 起初那股成熟气度,面容一般,有些沧桑感;随后霸气陡升,面容冷峻,竟有丝丝女煞神之感;而现在,一脸稚嫩,甚至那眼角鱼尾纹已经不见,面容竟也变得滑溜,好似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变化,让五大三粗的吞天鬼害怕到骨髓。毕竟古时人们最信鬼神,尽管口说逞能,可奇怪事情发生在眼前,不由得不相信。 于是吞天鬼颤声问:“你……你……你莫非是山精鬼怪?或……或是妖姥、怨婆不成?” 钰娘听后,一巴掌扇在他脸上,吞天鬼耳孔开始缓缓流出血水。 袖中手一指他那张大脸,钰娘奶声奶气地说:“呔!你这贼大人,竟然辱骂孩童,好不要脸!小心我告诉姑姑或屠天大哥,到时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声音尖细,完全不像装出来的,真好像一个刚满十岁孩童的稚嫩腔调。吞天鬼傻了眼,嘴巴大张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会儿,那破囚装女子抱着孩子走来,想必已经多少进食一些,腹中有底了。囚装女子怀抱婴儿,在妇人身后盈盈拜倒,“感谢姐姐出手相助,要不是您,我和这孩子恐怕……恐怕就……”再也说不下去,轻声哭泣起来。 钰娘回头看她,脸上梨涡一现,歪着脑袋问:“姐姐在感谢谁?我们可曾相识?” 听这话,囚装女子一怔,随即抬头。这才发现眼前人容貌大变,和刚才截然不同。这是怎么回事儿? 可就这一问一答功夫,吞天鬼已经用自己那微薄内力冲破了最后一关。哈哈大笑下,伸出手臂勒住钰娘脖颈,嘴里大骂:“该死的贱婆娘,你嚣张够了,没想到鬼爷能在短时间冲破穴道吧!” 一边说,吞天鬼又开始色胆包天,另只手在钰娘身上乱摸,“嘿嘿,今天可好,我正对这贱人厌烦,没想到你送来嘴边。”轻闻钰娘秀发,“嗯,真香!说不得,我正好解解馋。”他侧头看了一旁树林,连连怪笑。 看他这表情,似乎触动了囚装女子的神经,想起了之前被吞天鬼欺辱的场景。一声惊叫,囚装女子竟然不顾危险,单手抱着孩子,挥动另一只粉拳在吞天鬼身上捶打。 一边打一边喊叫:“放开她,你这恶鬼!老天不会放过你的!” 显然囚装女子出自世家,平日教养有术,就算愤怒到极致,也不过如此,甚至连难听话都难骂出。 这样软弱无力的拳头对吞天鬼来说,连挠痒的资格都不够,所以他只是嘿嘿狂笑,用这种动静故意刺激囚装女子的神经,好似在看战利品似的。 可囚装女子混乱中,竟不小心跳起来触到了吞天鬼面部伤处,这才将他怪火跳出,大吼一声抬脚将她踢出丈许,那婴儿也随之滚出多远。 刚才在车中,囚装女子应该给孩子喂了乳汁,这会儿小家伙已经熟睡。谁知天降大祸,自己被人抛出多远,惊醒后一声声哭喊和悲鸣再次响起。 再看囚装女子,口吐鲜血趴在地上,虚弱地伸手想要抱回孩子,可惜再无可能。 吞天鬼看到这场景又是一阵大笑,得意至极,随后又在钰娘耳边低语,“今天我非享尽温柔,把你俩折磨死不可,” 噗嗤一声,话未说完就听惨嚎声起。钰娘食中二指反插,正中吞天鬼另一只好眼,这下算完,彻底变成了残障人士。 可钰娘手指没有收回,顺势转身,用力挑动吞天鬼眼眶,恨声说:“我要把你分尸当场!”声音很粗,竟似男人。 可惜吞天鬼再也看不到眼前,疼痛已经淹没了自己所有神智,只剩下惨嚎响彻峡谷之间。 钰娘毫无怜悯,挥手将他扔在地上,踏上一脚,这就要动手…… 第十一章:苦女托孤 醢杀仇敌 谁知钰娘没再管吞天鬼,而是径直向那囚装女子和孩子走去。毕竟吞天鬼两个招子被废,现在已经如癫似狂,再没什么翻天本事了。 右手还在袖中,却已经将地上嗷嗷哭泣的婴儿抱起,钰娘的表情很伤心、痛苦。她来到囚装女子身旁,蹲下来,低声说:“放心,孩子被你保护得很好,现在只是受到惊吓,不碍的。” 边说边轻轻哼唱一首小曲,慢慢晃动身子。果然,孩子哭嚎声逐渐变小,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要么说做孩子最幸福。没有成年人那么多烦恼,更不懂世间各种悲苦,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全无太多烦恼。 可对于钰娘来说,现在最头疼的就是眼前局面。眼见囚装女子出气多进气少,嘴角鲜血不停涌出,就知吞天鬼刚才那一脚已经伤了她的内脏,回天乏术了。 这会儿钰娘声音轻柔,好似柔母或亲人,轻问囚装女子还有什么交代。囚装女子苦笑,勉强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香囊,交给钰娘。 “我……我夫君本是……是御史台中正三品治书……书……”咳咳几声咳嗽,鲜血成井喷状。钰娘赶紧出手如风,在囚装女子几处大穴上注力,这才勉强抑制住血气外冲之势。 囚装女子感激地看看钰娘,接着说:“他……他被派于五年前……表面成为达鲁花赤一员,随……随需调往各府衙,实则暗中纠察内患、贪佞之辈。谁知不久前,为何会被知晓身份,这……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喘口气,囚装女子盯着钰娘,“孩子姓……姓什么再无重要,只求姐姐能将我夫君最后血脉收养,也算小妹……小妹……含笑九……九……”身子一沉,撒手而去。 可能母子连心,钰娘怀中婴儿此时一只眼角竟然流下两滴晶莹泪珠,顺着蜡黄小脸而下。钰娘不忍,轻轻为他擦拭泪水,一个亲吻并低语道:“娘亲与你同在,这段经历只是噩梦,忘却吧。” 将裹被轻轻盖上,让孩子继续睡去,钰娘伸手拎着囚装女子后心衣衫,竟然运力将人高高提起,这才大踏步向峡谷一边,那低矮槐树走去。远处的吞天鬼还在哀嚎,她视如草芥,理都不理。 将囚装女子尸体平放在地,孩子轻轻搁在她身上,钰娘找来一根粗枝,在槐树下运内力开始刨坑。 这里常年环境湿润,土质不能算硬,可就一般人来说,即使有铁锹想要挖坑,也不容易。毕竟槐树固土,为了保护自己根系,会将周围泥土紧固抗击狂风暴雨。 可那粗枝到了钰娘手中,好像比铁锹还要好使,落点就是一个深洞,起来就是小桌桌面大小的土块,不到一盏茶功夫,一个数尺深坑就出现了。 将囚装女子尸体轻轻放进坑中,抱着孩子低语:“来啊,和娘亲告别。” 这孩子真似有感,竟然轻声哼唧起来。声脆轻柔,好似真在为自己不幸的娘亲做最后送别。 钰娘点点头,又看看囚装女子尸身,嘴里默念着什么。忽然双眼圆睁,左手猛挥,坑边积土随掌风滑落,不一会儿将逝者完全掩埋。 不知为何,钰娘没有为囚装女子立碑,只是拜了几拜,这就抱着孩子返回谷内。 说也奇怪,此时孩子再不哭泣,声音轻轻传出,似乎又睡了。 …… “蠢货,报应到了,你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钰娘的声音响起。 吞天鬼疼痛劲儿慢慢散去,现在已经勉强可以忍耐,所以内容听了个清楚。 原先他号称天不怕地不怕,所以才起了这种诨号。可现在,听到钰娘说话竟然不自觉浑身一抖,看来他也知道什么叫“报应”! 但吞天鬼好歹也是个壮汉,在江湖打滚多年,就算死面子也是要的。仅是一瞬间惧怕,随后就哈哈笑起,“贼婆娘,休要废话。今天大爷栽了不错,认命。要想取大爷性命,你尽管来,要是牙蹦半个‘怕’字儿,大爷就是你生的!” 听他说法,钰娘竟然笑了。最奇怪的是她唇上开始慢慢浮现出青须痕迹,这瞬间一个妇人好像要变成男人一样,简直匪夷所思。 “好啊,不害怕最好。兔崽子,你的罪行我会用醢杀的办法处置,咱们现在开始!”这确实是男人的声音,而且低沉、粗野。 听这话,吞天鬼一愣,随即大骂:“臭婆娘,有本事你亲自下手,请一个男人帮忙算什么!臭婆娘,有本事说话啊!臭婆娘——!” 可无论怎么嘶喊,钰娘也不理会。伸手拎着吞天鬼后领,拖着他一路向山谷另一边那棵硕大槐树走去。 …… 滴答、滴答、滴答…… 鲜血一滴滴从吞天鬼身上滴落地面,正巧有块土中青石接住,这才有了声响。 声响不大,可在这空旷无人之地,四周又是山峰环绕,被扩大数倍传了出去。听在耳中,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这会儿吞天鬼双手被绳子垂吊在树间,刚才的骨气再也不见,浑身颤抖不停告饶,“求……求您大慈大悲……一……一下给我个痛快吧……这……你不怕遭天谴么……” 原来这家伙现在已经不成人形,浑身血肉模糊,想来刚才经历了太多折磨,竟让他只求速死。 而钰娘逗着已经醒转的婴儿,对吞天鬼地哀求充耳不闻。在她左手四指上,竟然闪出一把短刀。 这刀子很奇怪,长度只有一诈半或两拃左右,好似和一般匕首很像;刀身薄如蝉翼,发出淡紫色光晕,微微有些透明;刀尾无柄,却在尾端基础上留有四个孔洞,钰娘四指正好穿过。 不知这短刀出自哪里,可从现在刀刃上丝丝血迹来看,该是用它对付吞天鬼没错。 钰娘一边逗着孩子,一边偷看刀刃上那血迹。顺着刀刃游走,不停、不沾,可见这是个宝器。 吞天鬼再次哀嚎出口,紫光一闪,他那肥大的双耳已失,可惜只是哼唧几下罢了。毕竟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能哼唧出来都算难得。 钰娘眉头一皱,好似对这结果不满,正要再动手。忽听身后有人一声佛号,当啷一下,重物砸在地面。 “姑娘,你手法太过恶毒,不怕佛祖怪罪么?”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钰娘笑着回头,发现身后正站着五位喇嘛僧。当先一位,一身密宗宽袍,足蹬僧靴,手持鸭蛋粗细的墨黑法杖;看年岁,恐怕五十靠上了。在他身后,扇形跟着四名年轻僧人,各个怒目而视。 看这形势,钰娘也不惊慌,还是笑盈盈的,可一个男人声音却问:“大师傅,你是看不惯想要横插一杠子么?” 看姑娘长相,又听声音,五人全是一愣,随后为首大师傅怒道:“你是什么妖人如此古怪,麻烦用正常声音说话。” 钰娘看看自己,一耸肩,“怎么,喇嘛僧连这也管么?哼哼,有这时间和精力,不如去管管你们徒众。元朝统治以来,你们徒众做过多少‘好事’?” 听这话大师傅身后年轻人暴怒,身子一动就要出手,可被拦住。大师傅看看钰娘,见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再加眼前光景,不知是何道理。于是强压怒火,冷声问:“姑娘能说说事情来龙去脉么?如果有理,我们各走各路,不管就是。” “我如果不说呢?” 听钰娘这话,大师傅眼神一变,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地冷笑。 “师……师傅救我……这贼婆娘厉害……不仅抢劫,还杀我发妻夺我孩儿,现……现在要将我折磨致死……求……求大师救命啊!”吞天鬼为了活命,竟然捏造出这种荒谬故事。 听这话,大师傅眉头一皱,似在分析真假。可钰娘却不管这些,冷笑数声,男人声音说:“狗嘴吐不出象牙,看来惩罚还是不够。”说着几道寒光再现,吞天鬼的手脚筋已经被挑,还有好些皮肉被削落下来。 还要动手,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钰娘不得已闪开,这才躲过一劫。 一声佛号唱出,大师傅双目通红显然怒极,“恶女子,蛇蝎心肠,今日佛爷恐怕要将你制裁于眼下!” 正说着,就听噗嗤一声,吞天鬼口中鲜血狂喷,啪嗒一物掉落地面,正是那半截舌头。 他临死前不住狂笑,满脸充满得意和怨毒。就这样,一条肮脏贱命,算是自我了断了。看来这家伙想用死造成误会,让双方来个血斗,否则刚才为什么不显露勇气,让自己早早解脱呢? 钰娘一呆,怒意上涌,恶狠狠看向大师傅并缓步走来。吞天鬼想要的结果达到了,战事一触即发。 大师傅也是一惊,随后凝神戒备。与他同行的四个年轻人也是纷纷将钰娘围住,双方剑拔弩张,场中满是火药味。 唰唰两下,短刀舞动,钰娘阴狠一笑,“臭喇嘛僧,你们管闲事管到我屠天头上,这是找死。说不得,今天我就下手超度你们去见佛祖吧……” 第十二章:以一敌五 祸根暗留 将婴孩儿放在树下,钰娘一步步逼近,大师傅面上也浮现出冷笑,显然没把女子没当回事儿。 不等钰娘动手,一个年轻僧人再也按耐不住,扭身垫步挥双掌向她杀来。这家伙心不好,上手竟然直奔钰娘胸口,乃是武林男女对敌的大忌。看来出家前,这小子也不是什么好鸟。 冷眼瞧着清楚,钰娘不慌不忙左手往后腰一送,那柄短刀已经不见。随即转身躲过双掌,左手残指一伸,反杀向年轻僧人后背。 这家伙也有两下子。刚才一见敌人身影飘走就知不妙,这会儿又觉一条细如丝线的劲力朝自己后背袭来,大喊一声,垫步拧腰飞身而起,堪堪躲过。 可速度仍嫌太慢,刺啦一下,裤脚被硬生生扯脱,落地后一个踉跄退出五六步还多。等他站稳,这才感觉脚脖子火辣辣疼痛,低头抬脚看去,四个指痕清晰可见。 年轻僧人暴怒,就要再攻,被大师傅墨杖拦住。一声佛号,大师傅问:“姑娘,你这‘劫命指’从何处学来?如果老衲记忆不错,这门指法应该绝迹江湖几十载了。你究竟何人?” “费什么话?咱们是要打架,不是套近乎。武功就是一门杀人技法,不论门派,只要能用就行。还有,别‘姑娘、姑娘’叫人,我是屠天,也是你爷爷!”说话间身子扭动,又是四指如刀向大师傅切来。 面对眼前这女子,大师傅自认眼神还不至于差到男女不分的地步。毕竟特征明显,不用争辩。但这女子声音确实奇怪,做派也如男人,再看唇上还有青须痕迹,实在莫名其妙。 躲过两招,大师傅眼神一变,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单手一拍墨杖尾端,整个墨杖在空中打转,硬是把屠天逼退两步。 伸手顺势抓住杖身,又是一声佛号,“姑娘既然苦苦相逼,那就莫怪老衲手狠!”墨杖挥动呜呜带风,朝屠天裹去。 其他四人明白师傅威力,见势急忙后撤,远远守在四周防止这魔女逃走。场中两人相互一错,正式交手。 大师傅上手刚猛,而屠天竟然也跟着走刚猛路线,与对方硬碰硬。 但大师傅手中有墨杖优势占尽,屠天只凭一只肉掌怎能力敌?两人就这样硬招硬架,对拼了几十下,明显钰娘……啊不对,是屠天一直处于劣势。 这下周边戒备的四人大喜,纷纷嘲笑起屠天来,说她不自量力云云。 终于一声大吼,屠天逃出杖影范围,竟然奔着最近一人杀去。看样子这戏虐之言触动神经,屠天这是要大开杀戒,只要宣泄心中怒火。 几十招缠斗下来,大师傅虽然占尽优势,但他心中明白,对方竟在用短板对自己长处,明显是有意放水。如果这叫屠天的家伙认真起来发挥自己长处,最终胜败很难说。 正在打斗,忽见屠天动作有异,大师傅拼尽气力想要将人留住,没想到还是失败了。见她冲向自己弟子,心中大骇,来不及出言提醒,只能随后舞墨杖追赶。 这边屠天四指已经向年轻僧人切来,速度之快、手法之毒却让他吃惊。 可年轻僧人毕竟受过磨练,见势并不慌乱,手中佛珠一闪,直接打向屠天面门,底下又随三脚直攻下盘。 屠天被这攻势一阻,身子被迫放缓,随后劲风呼啸,大师傅已经杀到。脸上怒气一现,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放弃年轻僧人,专心躲避大师傅追击。 身子跃起,横在空中做出一个美妙旋转,硬是从墨杖和佛珠双重攻势下逃脱出来。 一落地,就见屠天胸口起伏,慢慢垂下头去。年轻僧人想要趁胜追击,却被大师傅拦住。因为见屠天表现怪异,摸不透虚实,还是稳妥些才好。 只有片刻空隙,屠天抬头,那青须痕迹竟然不见,取而代之赫然一脸智慧,满是沉着之相。 就见她用手轻轻梳理乱发,看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眼前几人身上。忽然,袖中双手合十,打声问询:“敢问几位佛爷,是你们在围攻屠天么?”说话语气轻柔有理绝对是女声,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这下五个喇嘛僧被搞迷糊了,相互对望,好似在梦中。 大师傅还是反应快,也是一个回礼,朗声道:“姑娘这是做什么,难道想要使计谋脱身?如果姑娘认错,我只需将你一身邪门武功毁去即可,刚才残杀无辜罪行就此作罢。愿姑娘以后皈依佛门,也算功德无量,” 话未说完,钰娘咯咯笑起花枝乱颤,傲态更盛。又梳理一下头发,摆摆手说:“好了,不用多说,终于明白屠天这笨蛋为什么让我接手了。大师傅,我叫昇景,他们五人爱称一声‘姑姑’。既然孩子请我出山,这样缴械投降怕对不住他们。您的好意我领了,咱们不妨再斗上几招,如若不敌,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如何?” 他们?五人?难道在影射己方五人?大师傅一头雾水,眉毛狂跳。在他看来,眼前女子是在做耍戏弄己方,确实可恶。 又是一声佛号,“到时投降,还有何用?” 这位姑姑耸肩,“那还要让您成全。大师傅,接招!”说完身形一转,四指再次向他袭来。 大师傅暴怒,舞动墨杖虎虎生风朝姑姑卷来。在他认为,这就是女子演戏故弄玄虚,只要用刚才招式将人圈住,逼她现出原形简直易如反掌。 可一交手,结果出乎意料之外。这位自称姑姑的女子,和叫屠天的相比,简直不是一个级别。自己在这墨杖上浸淫数十年功力,现在挥动起来竟然不能起到丝毫效果。再看女子,好似游刃有余,不停穿梭杖间完全是在戏耍自己。 大师傅怒吼一声,招式骤变,墨杖点点竟然也开始走轻巧、迅捷路线。 姑姑看在眼里暗一点头:厉害!这数十斤禅杖被大师傅舞动起来好像一根小木棍,轻巧迅捷。看来眼前人的武功也属于登峰造极,江湖罕逢敌手。 姑姑嘴角一挑,速度竟然提升更多。见墨杖杖头袭来,她前冲之势不停,只有微一偏头躲开,左手四指顺势在杖身带过,一路冲大师傅双手划过。 大师傅见势不妙,大吼一声撒手转身,随动作正好背对背躲开姑姑攻势,一手又把住杖身前端。 就在他一用力想要稳住墨杖时,忽觉入手沉重,好似力有千斤。连着运力两次,都没能如愿。 等他扭头看去,就见姑姑四指半扣杖尾,满面带笑地看着自己。 大师傅心惊,发现这女子左手仅有四指,不能做到全握杖尾。可就这样半扣,自己运力两次都不能夺回墨杖,内力相差一目了然。瞬间,大师傅心惊之下,竟忘记第三次运力了。 姑姑一笑,忽然撒手,“出家人也这么小气?那就还你!”四指一松,墨杖重量突现,直往下栽。 大师傅从刚才惊呆中清醒,立感重量。大喝一声,慌忙双手运力想要稳住形势。在身体左右一阵晃动后,堪堪稳住,可冷汗也从后脑滑下。 他盯着眼前女子,完全摸不透底细,顷刻间好似换了个人,连武功套路和功力都截然不同。难道自己遇上了什么妖魔?简直不可思议。 就这犹豫片刻,身旁弟子以为大师傅受伤,竟然不吭不哈同时向姑姑偷袭。等大师傅反应过来想要出声警告,却已经晚了。 四声惨嚎,四股血柱飞起,四颗头颅掉落在地,四具尸体先后栽倒,再无生机。 大师傅刚冲出几步,被眼睛景象惊呆,急忙收住脚步怔在当场。是啊,就这瞬间,自己培养的四名得意弟子竟然如纸扎一般,被人轻松取了性命,难道不足以吃惊么? 他盯着眼前,不知该说什么,只有恶狠狠瞪着姑姑,一动不动。 而姑姑没去管他,只是回身来到树下,将孩子抱起。轻甩左手指尖鲜血,迈步要走。 又是一股劲风偷袭而来,完全不顾身份和姑姑手中孩子。墨杖恨不得一下将她拍扁、捣碎,大师傅更是形同疯狂魔鬼一般。 可惜,还是让她轻易躲开了,就听嘴里还说:“呦,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大师傅这是要抛弃光明之相,堕入魔道么?好啊,所谓一入魔道万般进升,我倒要看看有何妙处!”四指跟进将大师傅罩在当中。 实则哪有这神话!大师傅只是怒极,失去理智和心中佛念而已,功力没见大增,反而因为愤怒折损不少。 两人斗了刚有六招,就听一声闷哼,随即当啷一下,有人带着红影消失在远处。 地上只剩一只左臂,还有那趁手墨杖,再有就是一滩血水而已。 姑姑看看远处,微微一笑,低头逗着婴儿挥手打出掌风,将那吊在树上,已经死去多时的吞天鬼尸体击了个粉碎。瞬间好似下了血雨,全部淋在槐树上下。 姑姑看了一眼,“‘双见礼’?该叫‘鬼迎人’才对!鬼槐就是鬼槐,干嘛文绉绉的?” 几声长笑,抱着婴儿消失在远处…… 第十三章:交接任务 受命除害 夜色已深,汴梁城中居民都已入睡,只有东北角苦市后街最末尾的一个小院内还有点点灯火。 为什么叫苦市? 因为这里都是力巴居所,苦哈哈们的汇聚地。挑担的、运货的、打铁的、卖艺的等等,只能在这里集中,住在茅草、泥胚的屋中,勉强度日。 其他住家房子与道路相连,没有一点私密性和缓冲,只有最末尾这家还有自己的小院。 虽然这家有自己独立小院,可院子不大,也就几个平方;房子也不大,只有一间瓦房而已。无论是小院还是瓦房墙壁,都有不少破损,显得很是破旧。 可这会儿,就见一人影还在院中徘徊,不知在做什么。 就见她上有一件小衫,下有粗布长裙,高盘发髻,正是钰娘。不知是月光映衬,还是经过梳妆过后所致,此时看到的钰娘母性十足,更有无限温柔和娇美。 怀抱婴儿,低声哼唱那首不知名曲调,在院中来回踱步。小家伙此时面容慢慢恢复,已经不似刚接触时那种面黄肌瘦的感觉。毕竟孩子只要吃好,恢复速度优于成年人太多。 月光高照,四周一片寂静,本该万物进入睡眠才对。谁知小家伙竟然瞪着大眼睛,盯着钰娘在看,脸上一片茫然,好似在学着认识眼前这美貌阿娘一样。 钰娘伸指逗弄他的小脸儿,轻声询问:“怎么,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困么?还是想和阿娘玩耍?” 看着小家伙噗噗吐了一串泡泡,钰娘一笑。这笑容就好似寒雪梅花,透着娇艳和出众,让人怀疑白天那一连串恶战,是不是与她无关? 小家伙年岁尚小,可能刚出百天,视线不能及远,只能看到眼前人的大致轮廓。但听到说话,而且声音轻柔,小家伙竟然嘴角微微一挑,像在对着钰娘微笑。 钰娘微微一怔,不知怎的,一滴晶莹泪珠滑落,她低下头紧紧靠在孩子脸上,不知道的准会认为这是母子二人呢。 …… 哗啦一声轻响,钰娘马上警觉。将孩子护好,却没回头去看,直到那动静进了院子来到身后不远处,这才转身。 就见来人一身轻甲胄,腰中佩刀,头戴盔帽,竟然是个兵卒。 钰娘看清来人,这才问:“丞相知道我回来了?” 兵卒单膝跪地,低头行礼,“铁牌令主在上,小人陈朗叩拜。” 钰娘微一皱眉,“陈朗,你还这么迂腐。我说过,见面叫一声钰娘或大姐不算过,没必要每次都用大礼。再者,我这令主之位也是杨丞相硬安的,不喜欢!” 陈朗这才起身,脸上微一红,随即消失变为笑容,说:“令主,这也是大人对您的厚爱,不好这么说吧。” 钰娘瞥他一眼:“还叫令主是么?别惹得我性起将你扔出去!” 陈朗今年刚满二十五岁,是省道丞相杨天赐手下一员得力干将。他在杨丞相手下干了两年,就被派来与钰娘接触,算起来也有三年之久了。可每次见面都是行上峰下属之礼,让钰娘别扭。 对钰娘来说,她很喜欢这孩子,当做自己亲弟弟一样。生性活泼、聪明,对人真诚,就是过于迂腐这礼要讲,那礼要守,讨厌至极。今天钰娘终于动火,就是要逼着他学会改变。 陈朗见钰娘生气,这才点头答应,“姐……姐姐。”听他改了称呼,钰娘喜上眉梢,过来轻轻将他一搂。瞬间,陈朗浑身肌肉紧绷,脸色通红,冷汗直冒。 他这细微动作逃不过钰娘法眼,呵呵笑起,轻点陈朗脑门儿,“小子,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杨丞相,至于这样么?” 陈朗红着脸直挠头,吱吱呜呜道:“姐……姐姐,您这次出任务整整一月有余,丞相大……大人都急坏了,命我每天过来查看。终于,今天见到你,我才算能回去复命了。” 一个物件抛来,陈朗慌忙去接。拿在手里很软,细看竟是个小小香囊。枣红锦缎底面,侧边用细金丝绣着一只小兔,另一面有个小巧的“任”字。 陈朗猛抬头问:“姐姐,这是——任大人一家上下,” 不等话落,钰娘轻逗怀中婴儿说:“都不在人世了,只剩下这孩子。我跟了一月,最终还是没能救到任家上下七十六口。”话语间充满自责,嘴唇更是被她轻咬。 陈朗明白,连连安慰钰娘,随即又说:“姐姐,不知大人所要密函是否——” 钰娘望向他,一努嘴说:“就在你手中。” 一惊,陈朗这才细看香囊满脸疑惑,随即明白并打开,看到里面有一个四四方方,拇指般大小的宣纸片。拿出一看,原来是被细细折叠而成,上面好像还有蝇头小楷。 陈朗望向钰娘,见她眼神确定,于是才将宣纸塞回香囊揣进怀里。 “对了,这孩子我就不交了,麻烦你给丞相说明。他虽是任家最后血脉,但他娘亲死前曾托付于我,我不能食言。” 对于这点,杨丞相没有任何交代,所以陈朗也不便说什么,只有点头称是。就这样偷偷盯着钰娘,一动不动。 忽然瞥见陈朗这幅模样,钰娘好笑,“怎么,还有事儿?”被钰娘提醒,陈朗大惊,赶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转身就要离开。忽然一声轻呼,钰娘叫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 陈朗真听话,身子一硬,就像钉子一样定在原地,动也不动。 “大人还有没有交代什么活儿?最近心烦,不想老实待着。”钰娘嘟嘴说话,好似又变成了孩子一样。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陈朗暗骂自己糊涂。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双手递给钰娘,“恕小弟蠢笨,竟然忘把大人答应支付的费用结算,还请姐姐莫怪。” 实则钰娘根本不在意,连看都没看,只是把装有银钱的布包往后一抛。那小包好似长了眼有了生命一样,直直飞进屋中去了。 陈朗看在眼中,惊地张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钰娘在他脸上轻掐,“姐姐问话,你怎么不答?” 陈朗恍然,低下头支吾道:“有……有倒是有,只不过对手穷凶极恶,我怕姐姐您,” 一根玉指在他面前轻晃,钰娘眯着眼,表情很怪。 多年与她接触,陈朗最是清楚眼前这位姐姐什么脾气。见到这表情,他急忙回答:“在……在几天前,汴梁城西善商赵前山一家百十口被人残杀,手段残忍,简直灭绝人性,令人发指!” 于是将那晚惨案详详细细地说了,绘声绘色,就像说书的老先生一样。 钰娘怀抱婴儿,在旁听得仔细,表情随之连连变化。直到案情介绍清楚,才长出了一口气,表情更是阴沉不定。 “姐姐,这玉眼狐胡孝一已经是本朝头号通缉犯了。最可气的就是今日收到消息,他昨天又在许州城外密林中犯案,用同样手法残杀一老者和他年幼孙女。另外有消息称这老少二人还是当今武林第一城寒家人,因此现在除了朝中,就连整个武林都动了起来。” “死活不论?”钰娘接口。 陈朗点头,“朝中和戴老板希望将人抓回审问,毕竟其身份特殊,受有皇封。但寒家人不干,今日悬赏翻倍,死活不论,只要将人或尸体送至寒家,就有银元一千两,还会教授寒家一套绝学。” 噗嗤一声,钰娘竟然笑了,“好大手笔,看来寒家志在必得,想要用私刑了事。”看看陈朗,“那丞相怎么说?他想要死的还是活的?” 陈朗一皱眉说:“大人对这人没兴趣,但对他背后势力很在意。据可靠消息,目前朝外有一股势力来自乃颜旧部和残余徒众。虽然乃颜之乱已被平定,可这股残余势力竟然还存活下来,而且有愈演愈烈趋势。” 钰娘眼珠一转,“丞相怀疑这胡孝一和这些余孽有关?” 陈朗点头,环看四周表情很是神秘,“姐姐,西城赵家实则一直与乃颜旧党有联系。他家是受皇命,借助支持反叛之名,想要将这群贼子一网打尽。可现在出了这种事,朝中怀疑是消息泄露被贼子残害。事情太巧,胡孝一的背景不得不被怀疑。所以,” 钰娘一摆手,话不用再说,她心里已然明了。就算不为弄清乃颜叛匪之事,为那些受到残害的家人和女子,这件事也义不容辞。 “回去告诉丞相,活我接了。”说完抱着孩子返回屋中。 陈朗踮脚向屋中望去,嘴里还说:“姐姐这次要多少费用,我好向大人申请啊!” 门关上,可声音却从屋中传来,“自然有人付账,请丞相放心。回去吧,时候不早了。” 话落,屋中灯火熄灭再无声响。陈朗呆呆站在院中许久,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屋中床上,钰娘轻拍婴儿,嘴里还是哼唱那首曲子,可一双眼睛却爆发出冷森怕人的寒光。 她嘴里不停念叨着:“胡孝一,玉眼狐!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告慰亡灵,你这负心人、负心人……” 第十四章:墓中被困 巧遇熟人 一阵阴风吹过,浑身哆嗦。忽然双眼暴睁,竟然不能看清眼前事物。这是哪里? 缓缓起身,谁知脚下一空差点栽倒,还好这人身手敏捷,这才稳住。暗自嘘口气,定定神,伸手在腰间一阵摸索,终于找到火石。嚓嚓两声,刺眼光线一闪,终于看清些许事物。 没想到这人竟然是玉眼狐胡孝一! 可胡孝一也正自纳闷儿,喃喃自语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忽然一个激灵,他想起了什么。伸手轻揉鼻子,无奈一笑,“唉,我让金不二上当一次,可过不多时,自己也中了招。嘿嘿,这才是天有慧眼,报应不爽啊~” 火石燃烧仅是一会儿,眼前忽然又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胡孝一慌忙间再次打着火石,开始在周围摸索。时间有限,动作更要迅速。 可他自认运气不错,找了没两下,就在一面石墙上找到一根火把。虽然木质执手快要腐朽,但端头油膏还在,火石一点火苗猛蹿,照亮范围更大。 胡孝一放眼看去,这好像一处见方密室,除了自己之外,就是一旁横七竖八地放着不少武器。但除了金属材质外,木质执手几乎已经腐烂殆尽。 管不了这么多,胡孝一找到一柄铜剑当做火把执手,剑尖顶着火头,哼着戏曲一步三晃地遛着,好似对眼前任何事都不会紧张似的。 提鼻子一闻,满是湿腐气息,不像什么密室。挑着火光细细观察室内,发现墙壁上竟然浮雕着壁画。 看壁画内容,好似是描绘宋元激战场景。其中有个人物相对刻画细致,应该是个主角。再看所有壁画内容,好似这人出现在各处,出现在各种大小战事。 激灵灵打个冷战,胡孝一心想:龟儿子,我不会被人扔进墓中了吧?眼前一切太像墓中布置了。 胡孝一赶忙开始在密室搜索,一寸寸一点点,终于在一幅壁画前站定,看了个仔细。 “奇怪,其他几幅壁画都是浮雕,为什么这幅壁画其中一个环节竟用阴刻呢?”伸手轻触那被刻出的浅槽,嘴角一挑。 右手单指轻敲,一点点排查,终于找到一处空洞声。稍一用力,看似石材的外表下,竟然是空的,而这层表皮也是仿石的木板。年深日久,几乎快不行了,这才稍一用力就被损坏。 胡孝一还是无所谓地哼着曲子,探右手单指进去。哗啦一声,里面有锁链。勾住锁链,较力一拽,就听轰隆一声,跟着就是哗啦啦响个不停。 听声音不错,胡孝一急忙后退,凝神戒备环看四周。果然那壁画阴刻发生变化,慢慢出现一道石门向内退去,随即一闪消失不见,原地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通道。 胡孝一举着火把去看,通道仅有一人宽高,前方还有很深,光线不能及。暗自吞了口水,心想:试试看,否则待在这儿也是死。 于是他举着火把,慢慢朝里走去。 这条密道顺畅没有任何危险,只不过长度不少,胡孝一小心翼翼地走了约一炷香时间这才来到一处敞亮所在。 放眼望去,竟是个祭祀间一样的地方。面积广大,正中有个方形高台,一圈都是台阶,约十几级才能上到顶端。最上方有个石质祭台,台面上好像还有什么祭器。 胡孝一只觉可笑。有人千方百计陷害自己,把自己困在一个墓室内这是作甚?想让我盗墓发笔横财?可扪心自问,自己平日小偷小摸得了不少,多一点不多,少一点也无所谓,何须这么麻烦? 怪事!背后是谁在搞鬼,又为了什么?最重要的是现在自己在谁的墓中?既然背后人煞费苦心将自己请来,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想着他已经来到祭台下,慢慢绕着走了一圈,大概了解到这里面积。每块地砖呈正方形,约两步半尺寸。再看室内,横竖各有三十九块石砖,可见此处空间有多少。 但转了几圈,仍没发现出路。由于地方太大,更不可能一点点排查,这才真是急死人也。 胡孝一能耐不少,可就对奇门八卦、机簧消息一窍不通。现在被困此间,恐怕凶多吉少。 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摇头苦笑,“谁这么缺德,要杀我趁大爷昏迷就行。现在这样,是要活活困死我么?”仔细回想最近几年发生的事,还有不久前金不二所说,心中顿感不妙。 “难道有人想将我困在此处一段时间,好用我的名号在外杀人害命?”越想越有理,胡孝一竟然紧张起来,双手连搓,“龟儿子,这是搞什么?老子惹到谁了,至于下这么大一个圈套,让我往里钻么?如果看我不顺,直接动手砍了岂不是解气还省事?” 正自嘀咕,忽听哗啦、哗啦几声轻响,在这空旷的祭祀间里,连什么都无所谓的胡孝一都觉有些害怕。 于是他起身寻声找去,在一个墙角找到声音来源。侧耳细听,声音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坚硬石墙出现裂纹,恐怕过不多时就会被凿出孔洞。 嘿嘿,这是哪方土地神,是要搭救自己么?胡孝一好似看到曙光,悄声躲在一旁,就准备看看是何许人也,是否能找到一线生机。 大约半盏茶时间,随着哗啦声大作,墙角碎石飞溅,终于被人凿出一块缺口。胡孝一在旁看着有趣,双手抱臂低头看着,而手中火把此时被他熄灭,四周又陷入一片漆黑。 不多时,忽见一束微光闪现,胡孝一心里狂跳,可仍旧保持不动,生怕打草惊蛇。 光束跳动,好似有什么出现,亮光越来越盛。终于一个圆滚滚球体出现,好像是铁器,上面全是花纹镂空。亮光出自铁球之中,里面烧了炭火之类的东西,光线微弱忽隐忽现。 看到这东西,胡孝一只觉熟悉,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但心中明了,这绝不是正主,毕竟死物怎会自己移动?必然是有人鬼巧,先用这东西探路,之后才会慢慢出现,看来还要忍耐片刻。 就这样,胡孝一和洞中人玩起了耐力大赛,敌不动自己也不动,僵持下来时间长达一炷香有余。 就在胡孝一无声打着哈欠这会儿,终于听到窸窸窣窣地响动,不一会儿就见一大团黑影从中冒出头来,这才是正主! 借助微弱火光看去,正主脑袋很大,脖子很细。又过一会儿,半个身子探出,好似干瘦一具骸骨,身无二两肉。这时胡孝一想到一人,嘴角那习惯性地微笑再次出现。 不等了,伸脚踩在这人后背,稍一用力,就听咯嘣嘣乱响。这家伙好似糖衣所做,脆弱不堪。 这人潜入墓室,恐怕不会想到有活人把守。刚才试探,也是行业习惯而已。正在自己满心欢喜钻进这里时,怎会想到旁边有人,还用脚踩中自己后背这么缺德呢? 这一下疼痛倒没有感觉,可惊吓充足。嗷嗷两嗓子,脚下人好悬没吐胆而亡。只见他双手合十立于后脑之上,不停告饶,口中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救苦救难等等胡诌出来,不求对错,只求管用。 胡孝一看着好笑,弯腰过来,用假嗓故意低吼:“你这贼子,竟敢踏入我的陵寝——!我沉睡百年,没想到今日竟有活人相伴,果然妙哉——!来吧,与我相守,咱们快活永久可好——?” 谁知脚下人一开始还很害怕,听了胡孝一这一通说辞,竟然慢慢冷静下来。空气忽然一片安静,胡孝一几乎能听到两人呼吸声。 心中正自奇怪:这家伙要做什么,是不是被吓死了? 就听那人大骂:“胡孝一!你这龟儿子,想吓死老子不成?”脚下人竟然一下识破了他的诡计,而且语气十分肯定。 这下胡孝一不服不行,“哈哈”一笑,点燃火把说:“鼠爷,咱们多少年不见了?最后一次见面时我不是说过,干这种勾当会减寿的,你这老小子不害怕么?”说完松了脚。 背上得脱,这叫鼠爷的家伙呲溜一下就往里缩,速度之快可见一斑。怎奈他面对的是胡孝一,如果不够奸猾,怎会被人冠上“狐狸”二字? 一松脚,手跟着就往下掏,在鼠爷一缩之际,已经紧紧攥住他的脖领,硬是被拽了回来。 胡孝一下手没轻没重,疼得鼠爷大叫。可他不管不顾,好似夏天从洞中掏蝉一样,硬拽了出来,像拎小鸡子一样拎在面前。 火光下一看,这人年龄不小,恐怕四十岁靠上;一身破衣啰嗦,身材十分矮小;八字胡,瘦骨嶙峋,只有脑袋奇大,身材比例毫不协调。 这人姓顾,名也值,盗墓世家祖传六代的手艺。人送外号,鼠爷。早先也是机缘巧合下与胡孝一相识,算起来已有七八年的交情了。 胡孝一被困墓中正不知所措,现在偶遇盗墓行家,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命不该绝。 自己不会的风水五行、机簧消息,在鼠爷来说,就像吃饭一样平常。 所以这才要与熟人合作,找出生门…… 第十五章:点破心结 旧友化怨 胡孝一正要搭肩与鼠爷叙旧,谁知刚伸出去的手竟然被人家大力拍了回来。揉着微微发麻的手腕,胡孝一满脸吃惊,“鼠爷,您老疯了?咱爷儿俩许久不见,一见面就这样对我么?” 鼠爷仰头瞪他一眼,鼻中一嗤,“小子,鼠爷虽家传这缺德手艺上不了台面,可好歹只对死人,只对那些敛财、搜刮民脂民膏的大户,上天入地我也算对得起良心!你呢?你算神马东西!啊,呸!” 这一口浓痰吐出,胡孝一险险躲过,睁大了双眼盯着鼠爷,满脸不可思议,“鼠爷,什么情况?你们土耗子啐人有讲究,这要倒霉三年的!咱们好歹也算兄弟,怎好这样,” 话未说完,又是啐了一口出来,吓得胡孝一连跳两下,这下心头火气,冲鼠爷大骂:“你个臭老鼠,有话就说,别在这儿阴阳怪气故弄玄虚!泥人也有个土性儿,小爷要不是看在以往情分上,早把你,” 鼠爷一伸脖子,好似刚上了,“怎么着,要动手宰活人?来啊!鼠爷不是你对手,但鼠爷有骨气!与你这种江湖败类为伍,鼠爷宁愿求死。来啊——!”一声大吼,震动整个祭祀间,反而把胡孝一惊住,怔在当场。 …… 骂累了,两人相隔丈许,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不过胡孝一多个心眼,故意堵在盗洞口,生怕这滑溜老鬼跑掉。 对于鼠爷来说,就算自家盗墓本事再牛,也不是瞬息之功,况且家伙事儿还在洞中没取出来,凭一双肉手开挖?累出屎来都没戏。 在这空旷的空间里,两人各自照亮,瞪着对方用气,可始终一片安静,没人先说话。 就这样僵持许久,咕噜噜声响起,胡孝一摸摸肚子,不知道自己饿了多久。于是眼珠一转,眼神放缓,冲鼠爷嘿嘿一笑,说:“鼠爷,您行行好,赏小子一口吃喝如何?我被困这里许久了,肚子咕咕直叫,喉咙都在冒火。” 听这话,鼠爷怪笑连连,“该!饿死不多,渴死正好。你小子丧尽天良,这样死了都算运气!” 听这话胡孝一心头怒火又起。可随即一想,身陷绝境有求于人,还是客气点,哪怕稍后再找机会报复也行啊。 强压心头火,胡孝一赔笑说:“鼠爷,小子犯了什么错,您老能说个明白么?我现在一头雾水。要是您说得对,小子自裁当场;如果您还觉不满意,万刀刮了小子,看我会不会吭一声。怎么样?” 听他说的口滑,鼠爷又是一哼没去搭理。两人就这样再次陷入沉默,直到半盏茶后,“小子我来问你。最近几年,你的名声这一落千丈,是怎么回事儿?一开始被人叫做‘大盗’或‘飞贼’,鼠爷还很高兴,起码咱们级别相差不大。可自从你受到皇封,这是飘了?” 鼠爷冲他一伸手,另只手在鼻前一抹。胡孝一知他根底,微微一笑往身后盗洞摸去,马上取出个小包抛向他。 接过包裹,鼠爷还是狠狠瞪他一眼,从中取出一个小盒,约两拃来长。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躺着烟袋锅子的两节,好似一双筷子;盒底有深槽,装满一片片干叶;在一旁还有个小凹槽,里面放着点烟火具。 装好烟袋锅子,将一片叶子揉碎塞进烟袋头并点着,鼠爷将它放在嘴里猛嘬几口,一股浓烟从口鼻喷出,表情满是舒爽。 这种小烟袋又称一口闷,容量也就是一口。不过爱吸一口闷的人大多烟瘾更大,虽是一口,可这烟叶制作工艺复杂,其中还有秘方,点燃后产生的劲头远比大烟袋要厉害许多。 这会儿去看鼠爷,双眼明亮好似两盏小灯,原地蹦跳着有劲儿无处使一样。 又看向胡孝一,鼠爷来了劲儿,跑过来蹲在他面前指着鼻子叫骂:“你这混球,一步步走向堕落。近几年那‘大盗、飞贼’的好名声,硬是让你变成了‘淫贼’这种臭名!鼠爷本打算找机会遇到你说道两句,谁知还没见面,你又把整个河南江北中书道搅了个天翻地覆!现在好了,卸怨楼、寒家和朝廷联合要拿你,” “停!”胡孝一一声吼,“鼠爷,我先不说这事情真假,就问现在为什么出了个寒家?是目前武林第一城的寒家?” “呸!”又是一口,不过鼠爷这回是啐向了远处。瞪着胡孝一,“小子,你装傻充愣的本事越来越高了,鼠爷竟看不出真假。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 胡孝一急了,一拳捶在地面,就听咔吧一下,厚实的石板硬是被一拳击碎。不过在胡孝一抬手之际,鼠爷看得出,鲜血在滴滴答答流淌。 胡孝一把手伸来,冲鼠爷吼道:“您老看清楚,我的血还是红的,不是黑的!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为何寒城掺和进来?” 鼠爷盯着胡孝一表情变化,似乎感觉不是假话,于是将信将疑道:“你小子不知?就在三天前,是不是去过许州?” 胡孝一点头,鼠爷双眼一瞪就要发怒,可随意眼珠一转压下来,继续问:“许州城西一里地的密林,你去过么?” 胡孝一再点头。可这次鼠爷动作很快,上去就是一巴掌,瞬间胡孝一那俊脸上就被扇出一个手印,跟着慢慢变成紫青。可鼠爷并不觉有愧或难过,而是瞪着胡孝一,气得手抖。 看到这,胡孝一知道出了意外,急问:“难道金不二死了?” 这一问却把鼠爷整懵了,“呸!和金不二有什么关系?要是硬说,正是金不二将你罪行告知寒城的却是不错。” 一听这话,胡孝一先是暴怒,心想:龟儿子,我饶你一命,你小子竟然翻嘴挑舌,污蔑小爷?等着,下次见面,我非撅了你那趁手的家伙不可! 可随即一想,总觉不对。江湖传言金不二为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下沙子,就因为技不如人输给自己,而跑去寒城说谎、告状?难道是因为自己留书羞辱?不至于吧。 看胡孝一眼神飘忽,鼠爷补充道:“在那密林,你杀了寒城长老;羞杀了长老的孙女!金不二就在当场,这才把你罪行公布于天下。” 一听这话胡孝一坐不住了,噌地站起,背手原地打转,“鼠爷,不管您信不信,但这什么爷孙俩,小子全没见过!再……再说……再说……”不知为什么,胡孝一憋的脸色通红,却还是难以启齿,始终说不出口。 鼠爷瞪他一眼,又问:“这是假的?那你残杀汴梁城赵家上下百口,羞杀女眷无数,难道也是假的?” 这下胡孝一再也绷不住了,咕咚跪在鼠爷面前,声音颤抖地问:“鼠爷,咱们相识多年,只有您了解小子。我……我……我不能人道,怎会去做欺辱女人之事呢?”说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哭腔。 经他提醒,鼠爷嘴里烟袋啪嗒一声跌在地上,张大嘴看着胡孝一。片刻后猛拍自己后脑,顿足捶胸,“哎呀!忘了、忘了,我全给忘了!是啊,自从十几年前那次后……小子,你……你怎么不早说?” 胡孝一一脸委屈,低下头。看不到他表情,但鼠爷明白其为人和过往,现在对自己的鲁莽在心中骂了底儿掉。 别人不清楚,鼠爷还是知道的。多年前一次事情后,胡孝一受尽屈辱,这才成就了现在的本事。可也正因为如此,造成他心中有个坎儿过不去,不能像正常男性那样。就为这事,鼠爷多年前还帮着胡孝一找了不少名医,仍是毫无起色。 这会儿搓着下巴,鼠爷陷入沉思并自语道:“这样看来,有人陷害你?但对方也会双阴手,这——” 看着一旁胡孝一精神萎靡,鼠爷赶紧嬉皮笑脸过来承认错误。从自己小包中拿出肉干,还有装着清水的葫芦。不仅如此,竟然还有一小竹筒高粱酒,外加一个小盒陈醋。 多年与胡孝一厮混,连他那爱好鼠爷都跟着沾染不少,可见原本两人关系。 胡孝一虽然难过,此时看到吃喝,还是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他性格乐观,很少有事情压在心里。在一顿疯狂进食后,明显心情好了不少。 这会儿鼠爷搓着手嘘寒问暖,明显是想讨好胡孝一,弥补刚才不信任的过失。 胡孝一看他这模样心中好笑,可面子上却保持紧绷,冷冷地说:“好了,以后看你表现再说,现在轮到我来发问。” 似乎有了转机,鼠爷点头哈腰,态度诚恳地等着胡孝一提问。 点点头,“第一问,这是哪里?” “回胡爷话,这是忽必烈手下大将军,科伦猛的墓地。这老小子武功盖世,双臂拥有神力,在平定乃颜叛乱时力敌千军,最后力竭而亡。对目前元朝来说,可谓是战神一样的存在。” 听到鼠爷这么说,胡孝一陷入沉思:背后人将我弄来这里为了什么?难道这墓室中还有蹊跷,又或者借助一个墓室要陷害我? 思前想后,全无头绪,感觉还是用这里困住自己的可能性最大…… 第十六章:过往孽缘 寻找内丹 “第二问,你这老小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鼠爷心里暗骂:“刚才还是爷长爷短的,这下抓住把柄,你小子立马改口从‘爷’直降为‘老小子’。行嘞!自作自受,我想要挑理都难。” 赔笑说:“我这爱好你清楚,就喜欢找有挑战的墓室闯一闯,顺道发财。这科伦猛是个武夫,墓中必定没有什么好玩意儿,但听说机簧消息很犀利。”看胡孝一要发问,鼠爷又补充,“还有,行内都说这小子喜欢吞丹服药,再加一身修为,竟然让他练出了内丹。嘿嘿,你知道我这长期老毛病,总是咳血。有偏方说内丹可以吸出脏器秽物,这才……” 原来是这事儿。鼠爷身体状况胡孝一了解,都是常年盗墓造成的职业病,最后一定是肺叶闭锁,硬生生憋死的下场。想想也觉不忍,暗道有机会还是帮他一帮最好。 被他一问,鼠爷反而有个更大问题,“小子,那你怎会在此?”看看四周,鼠爷奇道,“你是来发财的?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抢行了?” 听这话,胡孝一苦笑:“鼠爷,我说被人弄昏扔进这里的,您老信么?” 鼠爷一怔,满脸鄙视和怀疑,可随即想到刚才犯错,又缓和下来,“你是说被人弄昏?小子,别人不了解你,我还是清楚的。普天之下除了你弄昏别人,谁还有本事这样对你?除非用真本事打昏。若论用药,你可是祖宗尖儿。” 胡孝一揉揉脸,“鼠爷,您说对了,就是被药得!” 这话出口,鼠爷好似兴奋起来连问什么情况。无奈叹口气,胡孝一才将过往说了。 …… 原来当日摆脱金不二后,胡孝一并没离开密林,只是绕向前方,在暗中埋伏。 他为什么会去那破败酒肆,实则为里面一席十几人而去的。那些人都是镖手,随身放置的旗子很清楚,属于江顺镖局。 在他们吃饭仍踩在脚下的箱子中,有不少金银,全是从民间搜刮而来,要送去大都,一位不知名收取人那里。 这批金银的出处听闻正是当今天地玄黄中,天字一级的粉玉郎沈自在豪夺而来。 沈自在明里是书院主事,暗中却坐在一个隐秘杀手组织的金交椅上。多年来一直在替一个神秘人办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武林中知道这消息的不算少数,但苦无证据,再加上沈自在武功太高,表面形象太好,不敢轻触。 这次胡孝一就是听说他将重金交给江顺镖局押运,于是准备黑吃黑,找沈自在晦气。 …… 说到这儿,鼠爷偷看他一眼,问:“小子,你还是放不下对么?她已经和人婚配,你是知道的。虽然身份地位很高,但她人性确实让人难以启齿,这沈自在正是她养的小白脸儿。可毕竟十几年过去,她们双双名声大噪,难道你还要……” 胡孝一低下头,轻声说:“她害我全家,鼠爷,我放不下。” 语气坚定,鼠爷知道自己没办法劝解,只有一声叹息,让胡孝一继续。 …… 酒肆中就是踩点儿,发现押运的十几个镖手本事有限,胡孝一这才放心。当然,现在回想,自己恐怕是着了道,被人家暗镖给坑了才对。 所谓暗镖,一般用于重要押运物品。明着一趟派的多是废物点心,实则暗处还有一趟尾随可以及时接应,暗镖中才是镖局精英所在。 当然,这明暗镖还会有各种玩法。比如明处是精英,暗处是废物;真假货物,不知放在明暗哪里,也可能是明带真,暗带假等等。总之一路上多次变化,调整明暗,就为让歹人摸不着路数。 这次胡孝一跟了许久,基本顺序摸清这才选择在许州附近下手。轻松吊起十几人火气,将他们引入密林,不费吹灰之力制住一众人等带走货物。 胡孝一很肯定,当时他细细检查过,确认真货无疑。谁知自己将货运到指定地点时,多个心眼儿再次确认,万没想到里面机簧发作喷出黄烟,就这样莫名其妙被送到了这里。 …… 胡孝一挠挠头,“想要将我毒倒,除非能直接穿透皮肤的药物,但也只能将我迷昏却不能致命。这消息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的恩师知道,再就是——”最后拖着长音,看向一旁鼠爷。 这下换鼠爷暴跳如雷了,“臭小子,你不信我?这才是丢钱怨爷爷,你小子这是大逆不道!” 听他连珠炮般又开始啰嗦,胡孝一连忙摆手喊停,“唉!都说上年纪喜欢啰嗦,果不其然。看到您老,充分证实了这种说法。”见鼠爷又要发飙,胡孝一连忙岔开话题,“总之,知道这秘密的只有你们二人,不可能再有其他的。” 谁知鼠爷随口一说:“你这是屁话!除了我们,你那老相好不是也明白么?要不是她,你会有这种奇遇?”可话一出口,捂嘴都来不及,胡孝一心中创伤再次被揭开。 鼠爷忙看胡孝一,见他愣住了,恐怕直到刚才始终没往那妮子身上想过。哎,说是怨恨,实际上在胡孝一心中这段孽缘始终还是埋藏在心里,割舍不下。 胡孝一点点头,自语道:“对啊,她也清楚,难道背后竟然是……不,这不可能,她应该以为我死了才对,怎么会……” 鼠爷连忙拍拍胡孝一肩头,安慰道:“小子,别想太多,反正是被人阴了,只要能出去,凭你本事和头脑,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不过你还是小心,外面天罗地网,别事情没弄明白,就被人做成饺子馅儿才好。” 于是两人商量一下,胡孝一决定先陪着找内丹再说。毕竟墓主是元朝猛将,当时宋元大战一定杀了不少汉人,动这种人的墓穴毫不违背两人心中的侠义。当然,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具体有没有侠义,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胡孝一帮着鼠爷把盗洞中工具一件件取出,鼠爷则在一旁将工具能折叠折叠,能打包打包。就在两人配合收尾工作时,鼠爷忽然发现胡孝一腰间空空。 他眼珠一转,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小子,你舍得放下了?” 胡孝一没明白什么意思,回头看他。就见鼠爷仍低着头收拾东西,根本没与自己对视。 随即鼠爷补充道:“那地摊货不是她给的么?任何时候你都不准许它离身,这会儿怎么回事?” 哦了一声,胡孝一笑道:“您说那玉佩?挂绳自己断了,玉佩摔为两段,我拿去许州交给一个工匠师傅修去了。”轻描淡写这么说,可鼠爷眼珠连转,不知在想什么。 忽然胡孝一反应过来,回头看向鼠爷,忙追问:“怎么,您老不信?若是出了这里,我带您老去找那工匠自辨真假。” 鼠爷赔笑解释了几句将事情圆了过去,可心中却犯嘀咕。毕竟汴梁城大案,官家公布胡孝一为疑凶,现场还捡到了他的随身玉佩。在缉拿公告上画得清楚,那破玉佩不少武林人都知道来自玉眼狐,毕竟当年为了这破玩意儿,他竟然独自一人挑了百人林,因此一战成名。 斜眼看看身旁的胡孝一,鼠爷就觉他视这玉佩如命,会轻易交给旁人修补?简直不可想象。 这就是心生猜忌,很难用一般说词消除,除非有证据才行。别说是江湖朋友,就算与亲人和夫妻间,道理相同。所以人与人产生隔阂、猜忌,要做到有效沟通才是硬道理。 “鼠爷,遇到您之前我是从一旁小室进来的,那里只有破烂兵器,还要不要看?” 鼠爷背好装备,一卜愣脑袋,“不必了,那是殉葬品所在,一介武夫能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是稀世宝器,也一定在他棺椁中,不会在殉葬间。”说着拿出罗盘,掐指算着什么,随即开始在殿中来回兜圈。 胡孝一不懂这些,也就看个热闹。鼠爷交叉迈步,横着身子在室中游走,别说还真像一种舞姿。越看越有趣,胡孝一索性坐在原地,手托腮帮面带笑容看了个够。 终于,鼠爷停下脚步,点点头。表情比较刚才舒展许多,看样子找到门儿了。 两人相识多年,胡孝一明白鼠爷习惯,没有废话只是安静待着。鼠爷大嘴巴,只要最终确定,你不问他,他也会告诉你的;可如果乱说话,少不了一顿训斥,最后黑锅还要由自己来背,不划算。 就见鼠爷忽然转身,冲自己走来。胡孝一急忙起身摇手,“我什么也没说啊?” 谁知鼠爷从他身边走过,来到一处台阶,不知按了哪里,就听轰隆几声巨响,室中尘土飞扬,地面好似都在颤抖。 不等胡孝一询问,就被鼠爷往一旁猛拽,跟着台阶其中一块竟然缓缓往里退去,面前正出现一个空洞,寒风嗖嗖直冒,两人都忍不住一阵哆嗦。 不仅有冷风出没,在里面竟然还有一股难闻的腐臭气息,让人作呕。 鼠爷单边嘴角高挑,喜道:“找对门儿了。小子,咱们走,东西就在里面……” 第十七章:墓室疑云 生门乍现 鼠爷有颗夜明珠,这是他随身照明工具,也不知从哪个墓里所盗。至于那铁球,主要还是探路使用。在他来说,给这玩意儿起名叫“狄火珠”,之前还被胡孝一嘲笑俗气。 而胡孝一手中火把却是墓室就有的,里面油膏经过特殊提炼和加工,一旦点燃,烧个把时辰问题不大。 两人分先后走进密道,胡孝一却说:“鼠爷,问您一个专业问题。” “有屁就放!”在前面探路的鼠爷精神高度紧张,听胡孝一问话,心中烦躁。 可胡孝一咽口唾沫,还是问道:“这……记得之前您说过,大多墓室空气质量很差需要过风,可这里——好像满不是那回事儿,”看看自己手中火把,“可如果真有通风,这火把应该在入殓后一直燃着,直到烧尽为止,为什么现在还能……” 被他一提醒,鼠爷转过头竟然眉开眼笑了。胡孝一明白,这老家伙又要卖弄本门才学。 果然,鼠爷点头,“好问题!小子,鼠爷今天就说道说道,给你扫扫盲。元人墓穴从建造工艺和入殓形式,多是吸取汉人经验加入自己习惯,有很多事不能按常理推断。就好比长明灯,对元人来说,长明灯引往生者仙化不需要凡间火焰。你想啊,都成仙了,还没本事点火么?所以,他们的墓室中留着长明灯和火把,在封墓前却都是熄灭的~” 清清嗓子又说:“但这处暗道打开有股怪味,再加上你刚才说陪葬间武器已经腐朽,这就奇怪了。毕竟无论汉人还是元人,建造墓室想法统一,都是要保持干燥、密封,这才能保证里面尸体和器具不会腐朽或腐朽缓慢。我从一开始进来就发现这里四处通风,空气顺畅。对咱们说是好事,对墓主却是坏事。所以这墓中有诈,咱们还是多小心为妙!” 正说着,就听咔吧一声轻响,鼠爷差点蹦起来。用夜明珠一看,就见胡孝一脚下竟然踩着一块活板。不用问,某种机关埋伏正要启动,大事不妙啦! 来不及抱怨,鼠爷拉着胡孝一找准方向就跑。一路上顾不上看周围情况,胡孝一只有紧随的份儿。 没跑出多远,忽听周围有悉悉索索的响动,听的人头皮发麻。鼠爷大叫:“快跑、快跑,再晚定被啃成骨头!”在前引路,好似个钻地龙一样跑得飞快。 胡孝一始终不明白触发了什么,但既然老前辈让跑,那自己只能尽量赶上。 两人一条线,七拐八绕冲进一处暗门。随后鼠爷将暗门翻板合上,命胡孝一找来附近重物顶上。等一切稳妥,两次查看没有缺口,这才喘着粗气原地坐下。 指着胡孝一,嘴唇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休息半晌,听到外面那悉悉索索声音还是只增不减,胡孝一好奇地问:“鼠爷,外面那是什么?” 鼠爷看看他,一指自己鼻子,“鼠类,外面全是鼠类!田鼠、沙鼠、鼢鼠、黄鼠、姬鼠、巢鼠等等,总之各种各样鼠类被人用秘法圈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它们以同类为食,野性和杀伤力十足,身上还有病毒。可由于鼠类繁殖太快,却始终能保持一定数量。” 看看胡孝一,鼠爷坏笑,“这些鼠常年处在暗无天日的地下,眼睛已经退化,全靠嗅觉,甚至能感知活物气息。嘿嘿,咱们现在已经被锁定,自然这些家伙不会离开了。” 起身拿着夜明珠查看四周,漫不经心地说:“这是元人秘法,咱们汉族墓室不可能见到的。要不是前两年我曾在另一个元人墓室遭遇过,对此也是一窍不通。” 说完就听咔吧一声,跟着轰隆隆连响,鼠爷又找到一个向下的阶梯。 这会儿胡孝一才有时间举着火把照亮,细看四周。这里好似一个仓库,面积不大呈阶梯变化,一头高一头低。两边全是货架,上面放着不少文卷、竹简等物,被厚厚灰尘包裹,不知里面都写了什么。 见鼠爷顺阶梯向下,胡孝一也顾不上翻阅,随后举着火把跟了过去。那股子难闻的臭味从里往外更加浓郁,呛得胡孝一头晕眼花。 鼠爷看他那可笑模样,递来一个看着像香囊的东西,“拿在鼻前嗅一嗅,不可多用,每次难受轻轻闻上三下就好,多闻有害。” 胡孝一真听话,拿着就轻闻两下,刚才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立消。心中佩服鼠爷,果然行家里手,专业人该做专业事,外行人就是看热闹就好。 一路走下去,阶梯竟然不是一个方向向下,而是来来回回高低变化,有时还要转向。就这样走了顿饭时间,终于见到一个石门。石门两边有两只辟邪趴卧,恐怕这就是墓主所在。 这两只辟邪很怪,竟然没有眼珠,口中也是一片空洞;辟邪身上还有云纹,竟然也是镂空技法所做。 胡孝一轻敲辟邪,发出空空的声响,材质好像是纯铜所铸。鼠爷过来解释:“这是引魂用的。”又拿出烟袋装上烟叶点着,猛抽几口,将烧着的烟灰往其中一只嘴里一磕,随即拽着胡孝一躲闪。 呼的一声,辟邪双眼和身体镂空同时喷出火来,嘴中更像有天火流动一样。 鼠爷得意地看看胡孝一,又用同样办法点燃了另外一只辟邪,自嘲道:“这小子躺在墓中多年,今天我老人家来接他喽~”话落,眼前石门竟然自动打开,沉闷的声响震动耳膜。 等石门完全打开,鼠爷将狄火珠内又点上新的可燃物,抬脚踢了进去。借助微弱火光,看了个清楚,里面果然就是主墓室,正中有个硕大石椁。 这个空间很奇怪,竟然是桶状,不似汉人墓室那种四四方方的布局。胡孝一是外行,瞧个稀罕就行,也不想深究,看到鼠爷迈步进去,自己也随后跟上。 来到室内,鼠爷蹲在门边发呆。胡孝一举火把过去一照,就见地上有一组铜车铁马,只不过大小不足成年男子脚丫这般,具体干嘛用的更不得而知。 胡孝一忍了半天,正要发问,忽见鼠爷回头一笑:“小子,让你看个有趣的。”说着抢过火把,在铜车上一引,又是呼一下,那小小车厢不知怎么竟然着了。 说也奇怪,火光大盛下,那连接铁马和铜车之间的铜线竟然慢慢变红,从铜车出发直达铁马身侧。又是一声噼啪微响,铁马双眼冒火,竟然开始奔跑起来。 不等胡孝一惊奇发问,就见马车跑向一边,撞到什么东西后车翻了,马停了。又是一阵耀眼白光,在翻车现场火苗陡升,顺着墙根往上“之”字形延伸,随后把一圈墙都点亮。 胡孝一这才发现翻车地方竟然有个铜槽,顺势而上在墙壁表面蜿蜒,只不过越往上,那铜槽被慢慢镶进墙中直至一圈。 墙壁上仍有雕刻画,画中有个大将,和殉葬间看到的相似,看来这里还是墓主生平事迹。 不过细看下还有区别,这里背景竟然是一幅幅地图,好像某种行军棋一样。而墙中火焰所到亮点,正好是地图中各处城镇所在,这制作巧夺天空,让人不得不佩服。 “那代表墓主活着时候征战过的地方。”鼠爷过来解释,“哼!这小子果然战功赫赫,一定没少杀害汉人。今天盗他的墓,这就是报应!”说着来到石椁前研究起来。 胡孝一帮不上忙,还是蹲在一旁研究那小小的铜车铁马。这小东西制作精巧可爱,要是自己有孩子,准拿回去让孩子玩不可。唉,可惜此生无望了。 正想着,忽听鼠爷大喊:“不对,咱们上当了!这里不是墓室,而是镇服!小子快跑,再晚恐怕会有麻烦。”说着从放置棺椁的平台上跳下,拽着还在发愣的胡孝一就跑。 尽管鼠爷反应迅速,无奈还是慢了半拍。轰隆一下,石门紧闭,想要推开基本不可能了。 不等两人吃惊,就听哗啦、哗啦、哗啦啦啦声响不断,见放置棺椁的台子发生变化,不知怎的,棺椁竟然缓缓立起。 胡孝一从没见过这种邪门儿情况,忙问鼠爷:“这……这怎么回事儿?” 鼠爷苦笑着说:“元人诡诈,竟然将湘西炼尸和他们自己的法门合二为一。小子,一会儿恐怕要大战僵尸了,你扛得住么?” 听他说着轻巧,胡孝一明白其中险恶,“不是吧,视死如视生,墓主这么豁得出去?” “傻小子,这不是墓主所为。这墓室被人动过手脚,所以才有各种通风和腐败气味。这是一种镇服,把好好墓室改造专门对付死者,使其不能投胎转世,连做孤魂野鬼资格都没有的‘牢笼’。行内都说这种镇服下,只会产生僵尸鬼怪!龟儿子,这是谁和墓主这么大仇,却拿咱们来做试验品。真是缺德!” 随着话音,棺椁盖子一下弹开,胡孝一猛拽鼠爷躲避。又是轰隆一声,椁盖撞在墙上摔成粉碎。 这时看向里面,竟然没有棺材,尸首已经腐烂不堪,直接摆在椁中。 鼠爷轻轻用肘部去顶胡孝一,“小子,那台子下面就是出路,咱们要想办法往里逃啊……” 第十八章:逃出生天 再遭陷害 石椁已经完全竖立在眼前,两人都紧贴石壁不敢稍动,全神戒备盯着里面。 时间一点点过去,除了慢慢弥漫在整个空间的恶臭外,似乎没什么事发生。两人都觉意外,相互对望。胡孝一实在忍不住,就问:“鼠爷,您判断有误,这不是没什么么?” 鼠爷挠挠头也觉奇怪,抢过胡孝一手中火把,小步走去细看。就见椁中人几乎腐败,已经看不清面貌了,但身上衣着相对还算完好。青绿绢衣长可过膝,外有大红衣祍交领加沿,腰间还有丝绦,这明明是元朝奏乐道童的打扮。 胡孝一这时也凑过来细看,随即问道:“鼠爷,这该是个女子啊!” “怎么说?” 一指椁底,胡孝一说:“你看椁壁四周粘着不少长发,椁盖碎片中也有,而且还有褐色残留,这应该是血迹。会不会是……” “人活着,被硬生生扯脱?” 胡孝一点头。 鼠爷这老专家也麻了爪儿,不知怎么办才好。毕竟元人做法和汉人差别太大,在这方面有经验的人恐怕少之又少,所以完全不明白眼前这事。 “鼠爷,您刚才说镇服是不是一种诅咒?” “不错,镇服和压胜、诅咒类似,只不过方法和叫法不同。你看椁中,多少还有一些污水,那就是死人放入椁中,被人淋上各种污血、屎尿等物。最后封盖,将尸身侵泡其中,达到镇住墓主不得往生,诅咒其后人生生世世的目的。” 胡孝一挠挠头:“可是这墓主人应该是个女性才对,连外衫都是大红,这又什么意思,找错人了?” 鼠爷摇头,不是说胡孝一错了,而是自己根本不知道。 又向前几步,从腰间抽出一把铁尺。这东西有个名目,叫“开棺尺”。材质是合金打造,一面有刻度,另一面全是天干地支;铁尺宽约三指,厚只有五张宣纸那般,共有三段平时可以折叠放在身边,总长约一臂还多,折叠后只有两拃左右;一段两边有刃专门破棺椁封口,另一段尾端有尖可以戳进棺椁缝隙。 这东西既是鼠爷常用工具,也是他趁手的武器。从懂事起就被亲爹逼着练习,浸淫上面的时间四十年还多。 此时用开棺尺轻挑尸首,几乎如烂泥一样散开,甚至骨骼也如碎石粉,哗啦啦散落。 胡孝一鼻子一耸,急忙把鼠爷拽开,“这东西有毒!” 鼠爷明白,马上取出随身用药吞服下去,人也离开丈许。胡孝一对很多毒物免疫,所以护在前面一动不动。 直到乌气散去,胡孝一认为安全,两人这才过去查看。“鼠爷,这死者死前还被人灌了化骨药物,手法可以说残忍无比啊!” 鼠爷点点头,只觉这墓室诡异不宜多待。既然没有僵尸或其他机关,还是早早逃离比较好,因此一招手,引着胡孝一就往石台下钻去。 这里又有几节台阶,到底有个空间。等两人举着照明工具下来,这才发现密密麻麻满地都是尸骨。 “这是殉葬坑?”胡孝一不解。 鼠爷摇头,“这是被人残杀此地的,但绝不是殉葬。”为表示自己猜测不错,拉着胡孝一一路查看。 这里和上面一样都是桶状,找了一圈,终于在一侧石壁下看到一个顶盔掼甲的尸体。见他浑身都是孔洞,显然曾被乱箭射穿过,腹部更被掏空;手中握有一把重剑,剑身刻有“猛”字。 鼠爷点头,“这才是墓主科伦猛的尸体!可为什么运回来后没有仵作处理尸身?就好像被人弃之不顾一样。”又看脚下这些人,竟然男女装束都有,甚至有些男装尸体外罩盔甲、胄衣。 “龟儿子的!这些人不会是……不会是科伦猛的家人和手下吧?” 听鼠爷猜测,胡孝一也是细看,认为有理。随即也做个大胆猜测,“鼠爷,咱们碰到了不小的秘密,恐怕送我来的人这是要提升陷害等级了!” 一个激灵,鼠爷老江湖,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于是引路,先出去为妙。 果然不费吹灰之力找到出路,转动机关打开暗门,两人钻了出去。 一道刺眼阳光照射过来,胡孝一只觉双眼疼痛难忍,赶忙遮挡并低头。缓了半天,这才慢慢适应。 再看鼠爷像没事儿人一样正盯着自己。这老家伙习惯在黑白、阴阳间穿梭,眼睛也练就出超强适应性,因此强光对他几乎没有影响。 轻拍胡孝一,两人边聊这墓中怪事边走,忽然鼠爷又问:“小子,在墓中你说截获沈自在那批黄白之物到特定地点,我老人家能问你要和谁交易么?” 胡孝一一怔,表情连变。万没想到自己无心一说,竟被老家伙抓到话头。可就这一愣,鼠爷怎会不明白,哈哈一笑连说“罢了、罢了”,这事就不再提及。 胡孝一心里有愧,但却不能用秘密换取朋友谅解,毕竟自己还是有些职业操守的,坏了规矩可不行。 气氛正尴尬时,忽听周围一阵骚动。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被四周埋伏已久的众多兵士给围了。 人群一分,就见一位顶盔掼甲的将军走出,双眼血红,“玉眼狐胡孝一,果然是你!我们收到消息,你会潜入将军墓,破坏科伦猛大人的墓穴风水和尸身。该死!” 胡孝一歪头一看鼠爷,两人交换眼色,心道:“看到没,说中了!背后人竟然用这损招陷害自己。恐怕把将军墓改造成镇服的人,应该和幕后人有联系,甚至是同一个人。这下可好,屎盆子扣脑袋,即使洗净臭味仍在。” 鼠爷是老江湖,赶忙上前点头哈腰,“这位军爷别误会,我是附近医师,上山采药途中遇到这后生从一个暗门钻出。看他身体有恙,出自职业习惯好心过来询问。我俩根本毫不相识,如果这人犯了大罪,抓走就好,要杀要刮随便,但军爷别伤及无辜啊~” 看鼠爷这幅嘴脸,胡孝一心里暗骂:“龟儿子,竟然先下手为强,抢我台词!” 于是把心一横喊道:“爹!为了脱身,您连孩儿都不认了?军爷,这老家伙缺德,满嘴谎话,不信您翻那随身背包便知。” 鼠爷脑筋蹦起多高就要开骂,谁知那将军动作很快,抽刀一挑,背包肩带断裂,那些锹、刨工具散落一地,这下什么话都是白说。 胡孝一和他对望一眼,发声喊竟然矮身分作两边向外逃去。两人是武林高手,可不是一般军卒能比。 在众人呼喊声中,将军注意到时,两人已经冲出重围,朝远处跑去。而且这两人都够奸猾,不仅逃跑走“之”字形以防军卒放箭,而且还专找树林密实地跑,借此藏匿行踪。 再加上这将军墓深埋大藏,就在山中,想要躲藏百十个人都不在话下,何况只有两人。这下可好,己方人多反而派不上用场,这两人如狐如鼠地跑起来却方便。 将军一声怒喝,大骂胡孝一。他命令一部分兵卒进墓中查看,一部分兵卒去领兵想要搜山,这一耽误,老少滑头早已逃之夭夭,消失在密林之中。 不到一日,胡孝一的名字和最新罪状又被张榜公布在各省道和下属地域,连朝中都被惊动。这可好,生死不论的悬赏再次加倍,整个元朝统治范围各行各业都轰动了。 …… 许州城外,还是那破烂酒肆的门帘被人挑开,一位颤颤巍巍的老人手持拐杖走了进来。 看看屋中两桌,又看看头顶刚被补好没多久的屋顶,老者竟然难以察觉地一笑。随后迈着艰难的步子,挪到一位精神奕奕,独坐墙角的大头老先生对面,共桌而坐。 这老者没有抱怨,反而点手唤来伙计,按照原先吩咐加菜。等伙计走后,亲自给对面老者斟满一杯茶水,压低声音问:“小子,你还活着,鼠爷很开心。” 而那颤颤巍巍的老者,这会儿却用年轻声音回道:“老家伙,当日你见机到快,陷小子于危难,这顿你是要请的!” 原来这二人就是在众兵卒围剿下,轻松脱逃的胡孝一和鼠爷。不过这一路,鼠爷还算好,胡孝一可是费尽气力运用易容、乔装才勉强逃脱。毕竟他是主要通缉犯,鼠爷可有可无。 等菜饭上来,两人开始吃喝。胡孝一还是拿出自己的筷子用具,鼠爷也不去管他。正吃着,胡孝一忽然问:“鼠爷,您老怎知在这里等小子?” 鼠爷眯着眼,将美酒送在嘴边,仰脖一饮,“小子,你忘了曾答应我老人家,来许州取那玉佩?” 胡孝一也是眯眼一笑,低声说:“和着您还是信不过小子?” 鼠爷毫不避讳,双眼寒芒一闪而过,“如果说谎,我老人家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毁了你这武林败类!” 两人正在窃窃私语,啪嗒一下,门帘再被挑开,走进一位怀抱婴儿的妇人。 这妇人一身素服罗裙几乎垂地,头发高盘,上有飞鸟檀木钗;衣袖很长,看不见双手。 妇人看了屋内,发现胡孝一这桌,竟然微微一笑,眼角鱼尾纹乍现…… 第十九章:初遇妇人 夜访工匠 妇人对胡孝一这边也仅是一笑,就抱着孩子坐在了一旁桌子边,伸手招呼伙计,想要点些吃食。 胡孝一正巧面对那女子,这会竟然偷眼观察一眨不眨。 鼠爷在他对面而坐,看胡孝一眼神有异,也故意左顾右看回头瞟了一眼,这才对他说:“小子,你的魂被人牵去了?对一个妇人也是看得目不转睛,不合适吧?” 可胡孝一却没说话,只不过轻摇其首。 伙计手拿茶壶茶碗过来招呼,还是那半死不活的态度。妇人却满不在乎,伸手在袖中一摸,拿出几个大子儿放在桌面。 伙计眼睛一眯,以为这是赏钱,点头哈腰伸手要拿,可妇人说话了,“烦劳小哥,我只剩这些,”看看怀中孩子,“这孩子饿了,不知这里后厨有没有在产的牛羊,可以帮着找些奶水,民妇感激不尽。” 这瞬间伙计变脸,不屑地说:“自己没能力养孩子,就别引人误会。等着!”话落人走,连茶壶茶碗都带走了。 妇人对此好像见多不怪了,反倒是抱着孩子也未起身,向一旁两桌侧目之人纷纷点头回礼,以表抱歉。 “啧啧~好个懂理的妇人,好个让人心中生厌的店伙计!老爷子我非要,”撸胳膊挽袖子就要起身。 胡孝一压低声音说:“鼠爷,您要干嘛?” 鼠爷一瞪眼,“揍活人啊!难道看不出来?” 胡孝一易了容,看不出真实表情,但听声音道:“侠义心也是救急不救贫。这是她的选择,你能救助一生?天下间难人太多,她为什么能独享救助?鼠爷看开些才能长寿,什么事都上心可不是养生之道啊。” 眼珠一转,听到调笑声起,“嘿嘿,除非您老想找她做个伴儿或者给儿子找个媳妇~” 这话出口,鼠爷竟然古怪一笑,“小子,我这缺德职业你清楚,一辈子不可能婚娶,更不愿有人继承衣钵,”上下打量胡孝一,让他有些不自在,随后鼠爷补充,“不过你小子愿意做我干儿、义子,我老人家倒愿意帮你促成这门姻缘。如何?” 胡孝一不怒反笑:“那怎好让您老破费。等百年后,小子没尽过一点孝道就能独得您这半辈子盗取的宝物,不好吧?” 两人正在低声斗嘴,那边砰的一声,伙计将一个小碗摔在桌上,有不少奶水散在桌面。 伙计毫不在意,转身就走,那妇人也是无奈摇头,对婴儿说些什么。 就见她又从腰间取出一个小布带,打开拿出一个小小的勺子,一点点盛起喂给怀中婴儿。那婴儿好似很配合,一口口喝着;而妇人动作轻柔,脸上带着慈母般微笑,看的胡孝一出神不已。 “伙计,你给老子滚过来!”忽然鼠爷霹雳大喊,把就要进去后厨的伙计吓了一哆嗦。而那妇人也开始安慰怀中孩子,不自觉看向这里。 胡孝一明白鼠爷为什么怒吼,可既然做了,更拦不住,只有身子往后一撤,等着看戏。 伙计这会儿换了面孔,点头哈腰跑来就问:“这位爷,您还有吩咐?” 鼠爷一瞪眼,“废话,没事我叫你干嘛?污了我的嘴好玩么?” 伙计没敢顶撞,只是一个劲儿赔不是。毕竟在外惯了,见过狠人也不算少,哪些人能捏哪些不能,他心里有本帐。鼠爷眼神炯炯,出手阔绰,自然不好随便得罪,否则这小命能不能看到明日晨光都悬。 这时鼠爷招呼他低头,自己压低嗓门儿说:“看那应该是个孤儿寡妇,给我看量上些好的吃食,费用在这儿。”说着拍进他手里一块碎银子。 胡孝一这会起身,用苍老的声音说:“走吧,吃饱喝足,该找地方住店了。”说完不管不顾,还是手持拐杖,颤颤巍巍就向外走。 鼠爷瞟了一眼,心里明白。伸手揪住伙计,低声说:“大爷不是有钱没处花,交代的事办好,剩余做打赏。”又把声音压得更低,“可让我知道你克扣费用,招待那孤儿寡妇不周——嘿嘿,小心大爷掏了你的心肝喂狗!” 不等伙计反应,鼠爷随后追着胡孝一就离开了。 …… 晌午,许州城内。 易容的胡孝一和鼠爷并肩而行,“小子,你带我在城中兜了许久,难道不准备去找那锢炉匠?”看看他,鼠爷腔调怪异,“怎么着,还是你心里有愧,不敢面对?撒了谎,现在没办法圆回来不成?” 胡孝一答非所问道:“鼠爷,别怪小子埋怨您老,刚才您就不该插手管酒肆闲事。咱们现在什么处境,您老不清楚?” 谁知鼠爷一瞪眼,“好小子,我还没说你,你反而数落爷爷我?那我来问你,平日你是只对年轻貌美女子感兴趣惯了,今日对那孤儿寡妇就爱搭不理,狭义心在何方?” 胡孝一偏头,古怪地看来,“您老真能安插罪名!不为别的,小子害怕引来不必要麻烦。”眼珠一转,嘴巴一努,“诺!比如后面那个。” 鼠爷明白,偷眼一瞧,心说:“怪事,这妇人也来许州城找人么?巧合,还是……” 原来酒肆中妇人就在身后丈许,仍是怀抱婴儿,不紧不慢。 “小子,你觉这妇人有问题?”又偷看一眼,那妇人好像什么也不懂,只是这儿看看那儿看看,像刚从小地方过来满眼稀奇,应接不暇。 胡孝一摇摇头说:“看不透,我什么都不知道。要说她有问题,恐怕天下还没抱着孩子行走江湖的妇人高手;要说没问题,她也算有些姿色,就算什么不懂,也不该只身前往远处,还去那种酒肆才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鼠爷又看两眼,鼻中一嗤,满不在乎,认为胡孝一这是走路摸屁股小心过度了。 “少废话,什么时候领我老人家去找那锢炉匠?现在你的人品还有待商榷,就别到处怀疑她人了。” 听他这么说,胡孝一只得苦笑摇头,解释了自己的计划,两人这才来到城中第二大住店,通盛楼安顿。 …… 咚——咚咚!咚——咚咚! 子时刚过,街道上一慢两快的三更梆子就被人敲响。 “夜深人静,平安无事喽——!夜深人静,平安无事喽——!”更夫一边吆喝,一边向街的另一端缓步走去。 这寂静的夜里,只有他腰间斜插的灯烛能陪伴左右,再无其他人来回走动。当然,除了他们。 就见两条黑影分前后在屋顶之间飞驰,不一会儿,就来到街心那金碧辉煌的小楼之上。 洪福楼不愧是许州第一住店,就见深夜,门外的挑灯仍是高高挂起,发出耀眼红光。而门口值夜虽然一会儿一栽头,但始终能保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防深夜有住店客人花酒过后,被人送回。 屋顶上两人正是胡孝一和鼠爷。两人看看周围情况,鼠爷低声询问:“这儿?你小子要不要这么高调,一个锢炉匠让他住这儿?生怕他以后还能安心过日子是么,你小子究竟安了什么心?” 胡孝一挠挠头,“鼠爷,一开始他住的地方龙蛇混杂,多是江湖人物,小子害怕引来麻烦,这才……” 鼠爷冷哼一声,懒得搭理他,“废话少说,人在哪里引我过去寻找。你小子嘴里是不是实话,今日就见分晓!” 胡孝一无奈,领着鼠爷顺楼上一个气窗进去,顺利摸到了天字一号房门前。 鼠爷伸手在自己八字胡上一摸,用下巴一指,示意胡孝一敲门。胡孝一明白,也是点头回应,这才轻轻叩门并低声喊话:“老人家,我是那雇主,劳烦开门。老人家。”连着叫了三声,竟然没人答话。 两人相互对望,心中纳闷儿。看看屋中,还有烛火闪动,恐怕是匠人工作时太入迷,什么都听不到了。 鼠爷伸手也想叩门试试,忽然被胡孝一拦住。就见他眼神炯炯,警觉性被调动起来,恐怕有变。鼠爷心里一突,低声询问:“小子,你们约定多少时间,现在过去几天了?” 胡孝一侧耳去听屋内,随口答道:“七天为限,恐怕我已经迟了两天还多。” 听这话,鼠爷眼珠一转,“小子开门,恐怕不对!” 胡孝一点头,从腰间掏出自己折扇,不知怎么摆弄,竟然在扇尾弹出一个拃长刀片。刃朝上,顺着门缝伸了进去,慢慢上挑,直到触碰横栓,刀刃切入这才停止。 这时刀片开始横向挪动,门栓就这样一点点被挪开。直到哗啦一声轻响,胡孝一收起东西,这才伸手推门,两人先后进去,鼠爷随手把房门带上。 屋中一片昏暗,只剩一角窗下桌面点着灯,有人披衣坐在桌前,像是在做工。 看那身影,胡孝一心中稍稍一安,迈步过去并笑着说:“老师傅,您在阿。刚才小子叫了几声,您始终没有答应这才,” 忽然鼠爷在背后急叫:“别动他!” 可惜说晚了,胡孝一的手已经搭在他肩膀上并将人扭转过来。就听嗤的一声响,竟然有条花纹斑斓的小蛇蹿出,一口咬在了胡孝一的手腕处…… 第二十章:火烧洞埋 又遇妇人 胡孝一一时失察,竟然上了这种恶当,简直低级到无法形容。随即双眼一花,身体一歪差点摔倒,但仍强行撑住意识挥掌将那小蛇拍成了数段。 这时鼠爷抢步过来将他扶住,关切地问:“小子,怎么样?这是什么蛇,能扛住么?” 勉强歪头看去,苦笑摇头。就见那蛇肉段颜色黑黄相间,蛇头呈三角状,透着恶毒。 鼠爷以为不行了,竟然颤声说:“小子,你别吓我,这要是挂了,岂不得肠子都要悔青啊!” 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鼠爷放……放心,这是……是金环。我体质特殊,应该无碍。只……只不过暂时运不得气,恐怕不能与人争斗了。” 听这话鼠爷明白。这是住店,又是天字一号,每天必定会有人来问候,有人设置陷阱,必然是洞悉了两人行踪,陷阱摆在这里只是先手,陷阱之外必定还有后手。 偷眼去看那锢炉匠,发现他面目和双手都是乌黑,显然是被毒杀所致。再看右手手腕处,赫然显露出两个牙洞,现在已经变成了乌紫色,看着怕人。 一摸尸体,鼠爷叹口气,“哎,恐怕死了不算久。” 听这话,胡孝一表情痛苦,好像比自己中毒还要难过。忽然想到什么,就说:“鼠……鼠爷,翻找那玉佩!” 经提醒,鼠爷明白过来。毕竟这是此行主要目的,虽然工匠生死无法挽回,起码把东西找到,不要再出麻烦才好。 可鼠爷翻遍上下,甚至连床上、屋中柜子和尸身上都找了,竟然还没找到。眼珠一转,准知大事不妙,伸手搀起胡孝一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下摊上大事了!” 刚说到这儿,就见外面忽然灯火通明,还有无数脚步声响起,随后就听有人大喊:“胡孝一你这恶贼,乖乖出来束手就擒,我们还能留你全尸。如果不然,我们就会将这整个洪福楼付之一炬,让你插翅难逃!” 听这话两人心里同时咯噔一声,胡孝一连连摇头:“高!设计如此周密,咱们活该中套。”看了看身旁鼠爷,“您……您老不如将我送出,小……小子不能连累,” 话未说完,鼠爷不管不顾将胡孝一往背上一背,二话不说就往楼下跑去。说来奇怪,他不将胡孝一献出,更不是夺门而出、跳窗而逃,竟然摸到了洪福楼厨房一处暗格,进了地下室。 将胡孝一放下,鼠爷从宽大衣衫内取出一个长布包并打开,就见里面全是他趁手的家伙事儿。 没有废话,开始组装工具,同时脚踩地面,在一处储物架旁停下,开始动铲子。 那边胡孝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帮不上忙,只有斜倚着墙壁眯缝眼看着。此时额头大汗淋漓,嘴唇发抖,满脸青黑,显然毒气正在扩散。 约莫半柱香时间,一声大叫:“成了!”鼠爷好似很兴奋。胡孝一明白,已经完活儿,逃生之路就在眼前。 这会儿胡孝一眼睛已经没那么花,双手也稍稍能用上力气,脸色更是从青黑转为紫红。 鼠爷过来看了一眼,说:“好小子,我速度快,你解毒更快。咱们要走了,再晚必定生变。”伸手往高处一探,感觉热气下行,准知道上面人真的动手了。洪福楼历经百年,没想到为了自己两个冤死鬼,竟被付之一炬,简直就是造孽啊! 可现下顾不上许多,鼠爷弯腰将胡孝一再次搀扶起来,尽快朝洞中钻去。毕竟古时多为木质结构建筑,就算在地下,时间一长上方随时有垮塌危机,不宜久留。 两人钻进地洞一路走去,大约行了丈许,前方再无出路。鼠爷招呼胡孝一坐下,自己又摸出夜明珠开始动手刨土,头上豆大汗珠不一会儿颗颗显露出来。 胡孝一明白,身处丈许距离已经是鼠爷在最短时间争取的最快结果了,如果换成旁人能挖一两米都算不错的。 看看鼠爷状况,回头望向来路,开始有鼓鼓烟雾跟进,胡孝一明白大火已经穿透底板,钻进这地下室来,如果不能尽快逃离,要么被浓烟呛死;要么上方垮塌,堵住来路也会被活活憋死。想想这两条路,大差不差,都不得好死。 靠在侧壁,苦笑一声,胡孝一只觉的自己现在就像被猫、蛇逼得走投无路之鼠。最近几年莫名被人陷害为“淫贼”不说,最近好似更是变本加厉,愈演愈烈。思前想后,自己到底得罪谁了?难道真的是她?她知道自己还活在人世,所以…… 本来胡孝一可以靠自身特殊代谢方式排毒,可想到那噩梦中的女子,心神大乱之下,毒气竟然抑制不住开始卷土重来,甚至急速逼向心脉,再过片刻,神仙难救。 正这时,就听当啷一声响,胡孝一急忙扭头去看鼠爷,这才发现他竟然一头栽倒在地,好似昏迷不醒。还顾不上查看和问话,那边轰隆一声响,来路亮光已经不见,上面终于垮塌了。 这下两头堵,着实让胡孝一左右难顾。想要起身,毒气乱窜,连刚才稍稍恢复的一点力量都荡然无存。胡孝一咬牙暗骂自己愚蠢,这时候竟然分心,不仅害了自己,还把鼠爷安危弃之不顾,简直可恶! 于是一边尽可能平心静气,一边轻声呼唤鼠爷名字。就这样又过了些许时间,开始感觉胸口憋闷,呼吸不畅,胡孝一心中明白大限之期就在眼前,没想到还要拉着鼠爷垫背。 正自埋怨,忽听一声轻微哼叫,再看夜明珠光亮一闪,鼠爷又站起来。他起身先看胡孝一,见其也正看向自己,自嘲一笑:“哎,老了。许久没这样卖力拼命,竟然把自己搞缺氧昏迷过去。小子,出去后可别对同行说啊!土耗子本门就是练气、憋气,除非被埋再无办法,否则真没听说谁憋气不佳,将自己弄昏的,真够丢脸!” 胡孝一也是一笑,但没回答。毕竟鼠爷说着简单,实则他心里清楚,这种情况下,土耗子行当内又有几人能够沉着冷静。鼠爷准是一边拼命干活一边强行憋气太久,为了什么胡孝一再明白不过了。 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眼睛竟然又一阵模糊,胡孝一急忙用衣袖一擦收回心神,开始专心运气调整代谢,将毒素快速逼退。 两人就这样谁也没说话,各行其道。不知过了多久,胡孝一忽感胸口一松,浑身被冻地一抖,跟着有人探手过来说:“小子,别坐禅了,咱们走。此地还是危险,时间紧,活必定粗糙,如果塌方那就麻烦。” 这会儿胡孝一力气恢复了三四成,听鼠爷说话,双眼一睁。看到眼前这老伙计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土耗子,心里真是又心痛又感激。一伸手竟然搀住摇摇欲坠的鼠爷,两人相互借力向外跑去。 还好有惊无险,一探头,外面竟然是一处窄巷末端。暂时顾不上区分东南西北,胡孝一拉着鼠爷,这才算钻出地洞,逃出生天。 两人贪婪地呼吸着室外空气,别提有多香甜了。这时候要有人用千金来换这空气,胡孝一只会用最恶毒的语言问候他家老小上下。 鼠爷连着呼吸了几口,就开始不停咳嗽。啪嗒啪嗒不断,一口口浓痰喷出,里面几乎全是血红。 胡孝一看在眼里,明白鼠爷运功过度,再加上为保自己这棒槌,现在让脏器缺氧受损,牵动老毛病,又开始连连咳血。 暗地将全身功力运足一遍,勉强聚集在指间,急速在鼠爷后背连点,终于止住了咳嗽。 谁知鼠爷不领情,反而大骂:“龟儿子的,你这是找死!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点儿内力,嘚瑟什么?有这精力赶紧逼毒啊,我还指望必要时你来做保镖呢。这下好,刚才所有功夫全部白做,你这蠢娃!” 听鼠爷叫骂声如此有力,胡孝一不仅不生气,反而无所谓一笑。污血马上顺着嘴角慢慢流出,吓得鼠爷再不敢说话,快步上前帮他推拿前后心。 两人就这样缓了半天,堪堪稳住各自目前情况。胡孝一仰望天空,星光璀璨,虽然入夏竟然还有些许微风,透着舒爽。 这会儿看看不远处,还有红光,这才发现自己两人身在洪福楼后街之外,还远不少。 胡孝一看向鼠爷问:“您怎么知道洪福楼有地下室?怎么拿准这方向的?” 鼠爷瞧他一眼,不好意思地说:“去年我来过这里,恰巧嘴馋身上又没银子,这才趁夜悄悄摸进来,偷了地下室二两酒喝。嘿嘿~至于为什么能找准方向,那是土耗子的本事。在地下,我们身体各项功能被发挥到极致,甚至可以感觉出地上人体热气。嘿嘿,我只要找冰凉之处动手,一定远离他们。” 听这话,简直匪夷所思,胡孝一心中更是佩服,正要称赞,忽听一旁阴暗角落有人轻声喊好。 随后,脚步声由远及近,这才看清一手抱婴儿的妇人来到面前…… 第二十一章:毫不费力 斗擒双贼 真没想到这人竟然已经早早埋伏在街角阴暗处,刚才两人也可能是太过放松,竟然都没察觉出一丝异样。 可直到暗处那人走出,在月光照耀下,胡孝一和鼠爷都是一惊。这不是酒肆中,鼠爷帮助过的那个妇人么?她怎么会在这儿,巧合?看看头顶月光算算时辰,恐怕已在丑时还多了,这要是说巧合,恐怕天下间再没正常可言。 胡孝一眼珠一转,竟然勉强起身,抱拳拱手道:“不知这位娘子是恰巧路过,还是有事要找我们二位讨论呢?”看看她怀中婴儿,“您还抱着孩子,是不是遇上困难?如果我们能够相助,定当出手绝不含糊,毕竟我父子二人也算善者。” 场面话说的不错,鼠爷在旁也是嬉皮笑脸做个映衬。两人就等妇人回话,能说是巧合最好,大家各走各路。 可惜,天不遂人愿,妇人用美好的声音问话:“玉眼狐,你也算当今黄字级之首,眼下见面怎好再说这话?白天酒肆相遇,我已算是留情没有拆穿,现在还要再装么?” 听了这话,胡孝一心里突突狂跳:龟儿子!这女人果然是冲我来的,而且白天就认出了胡某人真面目,这不是玩笑么?自己这易容术跟着师傅学了多年,江湖再难找到相似能人,怎地一上来就会被这妇人识破呢? 上下打量她许久,心想:这蠢妇一定是失心疯了!满嘴狂牛,拦都拦不住。 于是还要辩解:“这位娘子,您刚才说的什么玉——玉眼狐,我们父子二人真不清楚,是不是认错了?”鼠爷在旁连忙点头,却不敢随声附和,生怕穿帮。 谁知妇人一笑,好似连星光都黯然失色,更看的胡孝一心里突突狂跳,浑身有股异样的感觉。虽然自己不是淫贼,但确实喜欢看美女,对美女的评价可以说也算挑剔。 再看眼前这妇人,年龄该有三十多岁,也已步入徐娘半老之期,不说花容凋谢,可也差不多。身材虽然很好,但这长相——胡孝一心中有所保留,却不知为什么又会有异样之感呢? 见胡孝一上下不断打量自己,妇人竟然抿嘴一笑:“江湖传闻玉眼狐是个淫贼,现在看来果然不假。说不到两句,眼睛就开始上下瞟动毫不老实。哼哼,果然不是什么好货!”说话似乎有些粗鲁,和身份毫不符。 “诶!你这女子真是,我说了不是,”胡孝一还要狡辩,忽然一旁鼠爷轻拽自己。 “小子,看她那腰牌!”鼠爷还是老道,不像胡孝一只看长相身材,他已经注意到更重要的一点。 经过提醒,胡孝一随之看去,也是一吸,歪嘴并压低声音说:“鼠爷,真没想到这世上真有抱着孩子的女武者。而且还是铁牌在身,看样子棘手的很啊!” 谁知鼠爷高声说道:“姑娘,老朽托个大这样称呼,请别介意。” 见妇人微微一揖,他点头再说:“你既然要抓这小子,那应该与我这寻常老汉无关,不行在下先告辞?” 谁知妇人呵呵一笑:“顾老,您见风使舵得快,谁不知道你们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玉眼狐办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您老没份儿?” 这话出口,胡孝一坏笑连连,鼠爷却愁眉苦脸。上下看看自己,说:“姑娘,你看我这年岁,还有那能力?” 本以为妇人会羞涩避讳,谁知她竟然面色不变,紧盯两人。听这话,刚才那可溶千年寒冰的笑容,竟然转为冷笑,点手一指二人,“你们都不是好东西,统统该死!”又指胡孝一,牙齿咯嘣嘣乱响,“尤其是你玉眼狐!负心汉,更该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没想到这妇人说变脸就变脸,而且语调奇怪,前后判若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竟然没有多余动作和眼色,双双分向两边逃窜。虽然两人功力大受限制,可玩儿命奔逃还是迅速无比,眨眼间消失在夜色当中。 原地妇人看看他们去处,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追击,竟然低头为怀中婴儿裹好抱被,轻声交代了什么。随后莲足点地,也飞上月空,消失不见。 …… 许州城外,酒肆旁那片密林中。 叽叽、喳喳~咕咕、咕咕~ 奇怪,深夜哪来鸟叫?听声音不是夜枭之属,鸟类深夜应该都卷缩窝中休息才对。 叫声止歇,就见两条黑影会合在一起。月光洒下,正是逃之夭夭的胡孝一和鼠爷。 “好家伙,这一路跑的鼠爷臀后怪气连连。幸好,顺利躲过城上看守。小子,你怎么样?” 胡孝一喘口气,这一路奔逃,毒气又起,刚才恢复的三四成功力再次下滑,逃出来都勉强,这还伤了几人呢。叹口气席地而坐,只抱怨那婆娘可恶。 鼠爷拿出水葫芦猛灌两口,抬手抛给胡孝一。这家伙仰头就喝,之后气喘吁吁。 “小子,如果我老人家猜测不错,那妇人就是最近几年起来的‘残手钰娘’!” 听这话,胡孝一一怔,“不是吧?那咱们今天可是不妙,我受毒伤,您老体力不支功夫更是棒槌级别,这怎么办?” 对于胡孝一地讽刺,鼠爷好似全不在意,贼溜溜的眼珠乱转,却始终想不到办法。胡孝一仰头又去喝水,可不知受到什么惊吓,刚灌进嘴里的水噗嗤一下喷了鼠爷满头满脸。 怒喝一声跳起,鼠爷正要发飙释放邪火,谁知胡孝一冲他伸手连指。刚一扭头,“哎呦”一声大叫,鼠爷蹦到胡孝一怀中,来了个公主抱。 就见背后,那妇人钰娘抱着孩子,笑盈盈地看着两人。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两人一抹黑,啥也不知道。 武林人心中都有一杆称,通过细微动作就能判断出自己与敌人之间的差距。就冲人家这一手,无论脑力还是武力,两人做一对儿,全是白给。这还怎么玩儿? 鼠爷看看胡孝一,笑着说:“小子,不行你就认栽?随这姑娘去了如何?” 听这话,胡孝一没有叫骂和埋怨,只是耸耸肩,起身轻拍尘土和泥沙,慢慢向钰娘走近,嘴里还说:“好吧,反正我也不是人家对手,就不自取其辱,”刚说到这儿,看准距离已近,竟猝然出手。 胡孝一还算明白,没敢直取钰娘,而是耍个心眼儿奔向那孩子。在他看来,自己虽然只剩二三成功力,但这种距离和猝不及防之下,应该有所收获才对。于是拼尽残存力气,出手也是如电。 谁知双手伸满,竟然一空,再瞟眼看时,钰娘已经到了自己身后。“哎呦我滴妈呀!”胡孝一大叫一声,汗毛倒竖,还未来的急转身,就觉脚下无根,咕咚一下摔倒在地。不等再动,一只莲足轻踏自己胸口,稍稍一动,好似有千金巨石压下,血气几乎喷涌而出。 这会儿钰娘怀抱婴儿,低头看着胡孝一又露出甜甜微笑:“怎么,还要再试试么?” 刚说完,忽然偏头,就见鼠爷手持开棺尺,已经斜刺过来。可这十拿九稳一招,还是被人轻松躲过。不等胡孝一看清,就觉女子竟然踩着自己一转身,左手冲空中鼠爷腿根环跳和大腿侧向的中渡穴连点。 咕咚一声,鼠爷乐子大了。就好似一个萝卜,大头冲下栽在地上呈六十度角,身体直直动也难动。 鼠爷在下面嗷嗷直叫,钰娘竟然手背遮口,呵呵轻笑连连。胡孝一在旁本该大怒,谁知也是噗嗤一下,笑喷了出来。 随即反应过来,双腿向上一盘,就要去绞钰娘的双腿。可就这一下,又是一空,再看哪还有钰娘身姿呢? 顾不上这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就觉血气上涌。顾不上许多,伸手就把鼠爷扶起并连问如何,抬手去解穴道,没有一点效果。 鼠爷愁眉苦脸坐在地上,摇头叹息,“哎,老了老了,连年轻人一招都躲不过,而且还是女子。这下可好,有足难行!”羞愤下竟然猛捶其腿,不知是恨钰娘,还是与自己怄气。 看到眼前一幕,胡孝一心中也不是滋味。毕竟这一系列麻烦都是自己带来的,鼠爷是备受连累。先是躲过兵卒追杀,而后差点被埋在地下,现在又被这棘手婆娘打的老脸丢进。 胡孝一心中怒火大盛,第一次有了杀心。眼神一变,伸手抓住自己左脸,猛然一扯。就听一串串撕碎皮革声响,胡孝一的面容被扯出一块缺口。原来平日所见面容,竟然也是假的。 这会儿手上也不停留,左手连连扯动,不一会儿又一张俊脸出现。只不过在他左颧骨开始至右侧眉尾,竟有一条长疤看着可怖。不仅如此,他的右眼竟然也是残的,被一颗青蓝色玉石代替。现在才算明白,所谓玉眼狐这称号是怎么来的。 伸手在腰间一拽,冷光乍现,空气中好似有薄如蝉翼的气流刮过,惊的钰娘连连后退。 等看清眼前,钰娘竟然一声高亢悲呼,“负心人!我寻你二十年,今天咱们就做个了断吧……” 第二十二章:力拼难敌 创伤妙治 虽不知道钰娘为什么老叫自己负心汉,但胡孝一明白今日一战,恐怕凶多吉少。尽管如此,身为男人也要拼命一搏,否则九泉之下,怎对得起自家列祖列宗,更对不起鼠爷这过命朋友。 胡孝一平时就是小偷小摸,遇上的大多只是捕者,自己武功足以应付。再说这家伙性格懒散,真要不敌或者打斗太久,就会用自己无双轻功逃脱,绝不恋战。 刚才从腰间抽出的软剑名叫“柔羽”,正是家传宝贝,胡孝一平时从没用过。宝剑如名,轻柔如羽,在身上几乎没有太多重量。但就因如此,想要发挥柔羽真实能力,需要足够内力催动才行。 这会儿胡孝一受创,柔羽尖端微微垂下,不能达到整体笔直成形。 胡孝一心里一叹,但面上却冷森非常,这是要拼命的架势。鼠爷在一旁看着,也替他捏把冷汗,于是大吼:“龟儿子,你赶紧跑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能?” 谁知胡孝一嘴角一挑,“鼠爷,今天小子走了,会被自己良心骂死!您老别说话,让我会会这婆娘,就不信堂堂男儿能轻易输掉!” 话一出口,柔羽抖动冲钰娘卷去。此时见他双眼深红似血,这可不是玩笑。唰唰几剑,竟然不离钰娘哽嗓咽喉和浑身大穴。只要碰到一点,非死即伤。 说也奇怪,钰娘竟然全不反抗,只是来回躲闪,双眼含泪似乎伤心已极。胡孝一看在眼中,心里奇怪。自己确实不认识这女子,为什么要说自己是负心汉?自己才二十几岁不满三十,算不上老迈,不至于遗忘啊? 随后一怒,稳住心神开始拿出压箱底的绝活“六问心剑”。这名字很怪,是师傅自创的,说是为了纪念自己心中一人。但出手招招夺命,怎叫问心?简直就是杀心或摧心才对。 所谓六问,就是六招。但这六招变化无穷,又根据胡孝一的能力,几乎青出于蓝。搭配柔羽,简直如虎添翼,森森薄蝉寒气刮出,让人心生惧怕,就连钰娘都不敢轻触其锋。得亏今日胡孝一有毒伤在身,否则这一战绝对有的打。 不过现在斗了十几招,胡孝一已经使出三招,还不见钰娘败势。最可怕的,是她一味躲闪毫不还手,而自己气力慢慢亏缺恐怕不能长久。 忽然瞟见地上鼠爷关切的目光,心中衡量形势,一个歹毒念头生出。大吼一声,第四招“点点追问”使出,竟然不顾钰娘,直取她怀中婴儿。 刺啦一声,裹被已经划出一条大口,其中竟是蚕丝显露。 这一下钰娘惊叫出口,身子连连后跃逃出丈许,赶忙翻看裹被和孩子。胡孝一下手有数,兵行险招只不过为逼退钰娘,虽然自己名声不好,但也不会做出残杀幼儿之事。 这会儿见钰娘退开,他急忙过去抢起鼠爷转身就跑。计策不错,可刚跑出十几步,就听身后惨嚎连连,惊的两人同时回头去看。 此时月光正好一隐,钰娘所在之处一片漆黑。就这一眼,胡孝一和鼠爷都是一阵哆嗦。只见那里好似有一双狼眼或鬼眼,发出清幽蓝绿色冷光,正注视着两人。 鼠爷大脑飞速运转,脱口而出,“下有幽冥,上有鬼目!不会错,这……这是冷……冷家的冷钰萩!” 由于冷钰萩成名之时,胡孝一还未出生;冷家灭门之时,他也只有几岁,自然不明白鼠爷在说什么。但一个武者敏锐的第六感充斥全身,知道凭自己目前功力,简直以卵击石。 又是一声娇咤,那双如狼似鬼之眼飞速来到近处。胡孝一心里明白,第一时间把鼠爷抛开,斜身猛跳向一旁,舞动剑花护身。尽管如此,一个冷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大哥,你真这么狠心,想要斩杀咱们的孩儿么?大哥,你该死,你这负心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噌一下,自己那把残手刀抽出,四指扣在孔洞中,紫光森森,瞬间将柔羽那股薄蝉之气击开。这下换胡孝一手忙脚乱,东躲西绕了。不一会儿冷汗直冒,一方面是累得;另一方面钰娘刀刀不离男性重要部位,胡孝一心惊不已。 勉强躲了四招,就听刺啦一声响,跟着鲜血崩流,胡孝一后背中刀,好似开了一条河口。这创伤面大的,几乎见骨。 胡孝一本要咬牙坚持,可还是被疼地闷哼一声,向前栽倒。这会儿,钰娘下一刀到了,从下往上迎向胡孝一面门。这一刀砍实,就要吹灯拔蜡,去远处找自己半拉脑袋了。 看向钰娘,鬼眼冷光仍在,说明杀心不变更不会停手,这时候就凭应变能力了。胡孝一起飞智,瞬间思索,嘴里一动,“噗”一声啐出一物,正向钰娘怀中孩子喷去。 钰娘那冷酷的表情忽然变化,眼神从冷森变为柔和,再次惊呼并转身,竟用自己后背一迎,将孩子护住。 这瞬息间,胡孝一算是活了,顺势抢步托着鼠爷脚踝就跑。不仅跑,竟然还洒出不少黄红粉末,将周围罩住。 等钰娘发现那竟是口水,大骂着要追时,眼前怪雾浓重,几乎看不清四周。出来前她做了功课,知道胡孝一的三绝,这毒功一流。当然,如果仅是自己毫不畏惧,但怀中还有孩子,不能冒险,于是钰娘暗一咬牙,扭腰飞驰消失在远处。 这会儿不远处一棵大树上,胡孝一揽着鼠爷向下张望。原来这怪雾是障眼法,不过一些带色无害的粉末而已。毕竟钰娘怀中孩子无辜,胡孝一始终下不去狠手。 再说他奸猾无比,害怕钰娘还有奇招,拼速度又不行,不如兵行险招,明逃暗躲最好。 谁知效果明显,这会儿钰娘竟然知难而退,就这样撤了,胡孝一真是嘘口大气暗道侥幸。轻拍鼠爷,低声说:“怎么样鼠爷,小子不赖吧?诶,今天这才是我出道以来最惨的一战,输了个彻底。您老,”还要再说,低头一看,鼠爷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昏死过去,脸上全是地面碎石和枯枝败叶剐蹭的痕迹,血丝条条。 …… “你这龟儿子!让你小子救我,不是杀了我老人家。早知这样,我何必反抗,直接投降让那丫头绑了不好么,兴许还没这么严重!”鼠爷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用烟袋敲打胡孝一额头。 胡孝一连连赔笑,却不敢还嘴,甚至多余话都不敢说。 抬手一磕烟袋,鼠爷瞪着胡孝一运气,“行了,你小子也算本事大,这种情况还能逃脱,很不错了。”摆手示意胡孝一转身,鼠爷要检查他背后伤势。 等看到那创伤,鼠爷这久经历练的老江湖也是一皱眉,心中替胡孝一叫疼。这大创口已经咧开,好似想吃人一样。 鼠爷赶忙从自己随身百宝囊肿取出一个木盒。打开一看,竟然是无数黑蚁,密密麻麻看着眼晕、恶心。 但也奇怪,这黑蚁和寻常黑蚂蚁不同,个头更大,身子更黑。如果与寻常蚂蚁比较,恐怕一只抵上五六只还多。 胡孝一皱眉回看,问:“鼠爷,这是啥玩意儿?” 鼠爷没有回话,伸双指捏起一只。没想到小小蚂蚁凶恶,开始用口器拼命撕咬鼠爷手指,疼的他连连皱眉。不等胡孝一再问,见他把蚂蚁口器在伤口一端猛摁。 胡孝一也是眉毛连跳,大骂:“龟儿子,这么疼!” 鼠爷还没回话,单手用力,硬将胡孝一咧开伤口捏在一起。鲜血呼呼狂飙,瞬间流的胡孝一后背和鼠爷双手全是。 胡孝一真能忍耐,只有嘴里嗯嗯声,却没有一声惨嚎。 再看鼠爷,一掐蚂蚁,口器打开在创口两边狠咬下去。咬结实了,咔吧一声将蚂蚁身子扯掉,一条细如发丝的肠线露出,鼠爷将其揉进伤口,蚁头当做伤口接合工具。随后同样操作,几乎用了大半盒还多的蚂蚁。 说也奇怪,这玩意儿果有神效,那么大的创伤竟然被小小蚂蚁口器夹住不会开裂,另外上百只蚂蚁腹中肠线汇入伤口,胡孝一慢慢感觉麻痹,好似疼痛感逐渐消失。 看这结果,鼠爷仍不敢怠慢,这才掏出刀伤药,做了清理,直到天光大亮,他才擦拭额头汗水喘口大气,“哎,算你小子命大这是遇上了爷爷我。好了,一切稳妥,这麻痹感会持续数日,什么时候肌肉开始愈合,感觉才会回来。” 听这话胡孝一心头也是一松,这时顾得上询问鼠爷这是什么。鼠爷一笑,又点起烟袋解释:“这叫缝合蚁,多年前我在疆外救了一个浑身黝黑的人。他身无分文,就把这蚂蚁送给我当做谢礼。当时说了妙用,我还不信,直到自己受伤用上才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仰天喷出一口浓烟,“小子,认识我老人家,这是你的造化啊!” 胡孝一轻笑连连,顺嘴答音,不停道谢。看看头上阳光,整整折腾一宿,差点再世为人。 这会儿鼠爷问:“小子,接下来怎么办?” 胡孝一想都没想回道:“咱们去大都,我要去寒城……” 第二十三章:无奈别离 路遇夹击 胡孝一和鼠爷还是不敢离开密林,生怕钰娘堵在外面。还好两人身上带有干粮和水葫芦,这时候只有坐在树上吃喝、休息。 一夜逃亡对敌,两人都累得够呛。开始还说吃喝完毕,胡孝一想办法给鼠爷解穴呢,结果吃到一半,两人双双在大树粗之上沉沉睡去。真是两眼一黑,天地变幻;不闻不问,赛过神仙。 直到一个喷嚏打出,胡孝一这才惊醒。抱臂看看四周,竟然又是一片漆黑。好么,这一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浑身只剩下疼痛,精神只有恍惚。 再看一旁鼠爷,枕着自己手臂,四仰八叉睡了个爽快。嘴角流着哈喇子,肚皮上放着喝光的水葫芦。 胡孝一微微一笑,扯下自己外衣给鼠爷盖上。仰望星空,亥时前后了。思索片刻,忽然开始整理随身用品,将吃喝留了少许,多数放在一旁鼠爷手边。 站起身,背后疼痛感连缝合蚁身体那种麻痹毒素都难抵挡,他微微皱眉。看看仍在熟睡的鼠爷,心中好似百爪挠心,十分不舍。但又思索未来计划,点点头,蹲下来轻轻抚摸了鼠爷双腿,找到气血淤积处,运指一点。 随后再摸,那淤积处好似开闸泄洪一样,血液急速冲出,慢慢趋于平稳。鼠爷始终没醒,却忍不住双腿微微弹跳。胡孝一明白这是摸对门儿了,他双腿行动应该无碍。 又冲鼠爷低语几句,竟然扭身消失在远处。可惜,这几句话恐怕是故意低念,就没打算让他听到。 …… 出了林子,胡孝一一路往北疾驰。经过吃喝、休息,此时余毒基本代谢七七八八,气力也恢复了五六成。 胡孝一这一身功夫奇怪,竟然可以将毒物在身体代谢转化,不仅能解毒,还能将这毒物效果形成身体本能记忆,下次同类型毒物对他效用仅有一瞬而已。 这一路狂奔,直到微微见汗,胡孝一这才离开官道,冲进小路休息。毕竟余毒没有完全清除,还是谨慎些最好。 侧耳倾听,不远处应该有山泉水。看看空瘪的牛皮水袋,是需要做些补给了。 胡孝一循声一路找去,终于那山泉水水流之声越来越响,甚至空气中都弥漫了丝丝湿润气息。毕竟北方天干,目前初夏还不到雨季,空气中干燥和湿润气息太容易分辨。 胡孝一又哼着戏曲,摇头晃脑慢慢接近泉水。等到跟儿,就见面前一处高山,泉水潺潺顺侧面流下,像个迷你瀑布一样,在下方形成小溪,再缓缓流向远处。 翻身越过荆棘和半人高草丛,胡孝一来到近前,双手捧起一捧水喝了,甘甜醒脾,让人遍体舒爽,好似连夜奔波的劳累感都被扫尽。 喝够了泉水,这才把水袋按进其中,咕嘟嘟装了饱满这才算完。又洗把脸,看看月色,胡孝一慢慢进入佳境,脑中一片空白。是啊,十几年前情窦初开,第一次与她相见,不就是这样的月色下么?可惜,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去了。 正想得出神,就听哗啦哗啦几声,好似有什么出水。胡孝一找了枯枝,用火石点燃当做简易火把一照,竟然是溪水中不停窜动的鱼儿。 嘿嘿,刚才还没感觉,这会儿竟然开始腹中饥饿起来,果然奇怪。胡孝一细心听听四周,没有异动,这才手攥碎石,啪啪几下就有两条肥鱼被击昏。这里偏僻,想是平时罕有人迹,因此鱼儿出水不惧怕响动和火光,所以捕捉简单。 胡孝一挽起袖子,将两条鱼宰杀干净,又用粗枝穿好,斜插在泥土中。 借助泉水洗了手,还拿出所带薄荷叶搓手去腥,这才生火开始烤鱼。噼啪声中,香味慢慢飘散,让人食指大动,口水狂流。基本熟透,胡孝一再不客气,拿在手中朵颐起来。 他虽是北方人,却对吃鱼情有独钟,且吃鱼技法高超。看着两条硕大烤鱼,片刻功夫竟被吃了个干净。 胡孝一舔舔嘴,好似意犹未尽。起身还想再捕一条,忽然打了一声饱嗝。摸摸肚子,自语道:“饭要七分饱,尤其是深夜时分,更是如此。好了,今天放过你们~”说完收拾用具,想要离开。 不知抽了什么疯,胡孝一竟然没有返回官道,反而顺着水流一路往下走去。手中拿着长树枝驱赶草丛中蛇虫鼠蚁,顺便给自己解闷儿。还是哼着曲调,一步三摇。 走着走着,就见远处好似有隐隐亮光闪烁。萤火虫么?好奇心起,胡孝一迈步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真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一处不大的水潭,完全是那山泉水汇聚而成。此时见那亮光,是两支粗糙火把发出的。 不仅如此,水中还有响动,胡孝一好奇悄声去看,就这一眼好似被人点住浑身大穴,竟然动弹不得。 只见潭水不深,清澈见底。正中央,正有一女子沐浴。乌黑长发低垂,可达腰间;身材婀娜,皮肤在光照下透着粉嫩;个头小巧,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胡孝一暗暗吞了口水。被江湖人称作淫贼也有几年,可从成年后,这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色。可惜,心中有感,可身体无感,除了自卑和无奈,还能如何? 忽然一激灵,胡孝一赶忙转头不敢再看。尽管女子只露后背,但还是非礼勿视比较好。 为防止误会,胡孝一蹑手蹑脚要走,毕竟自己名声好坏无所谓,这要是毁了姑娘,那才真是罪孽深重。 谁知刚迈步走了不远,一声婴儿啼哭从一旁草丛响起,就听水中女子询问:“师傅,鸿儿怎么哭了,是不是又肚子饿呢?” 听这叫声,胡孝一暗自叫苦:麻烦,这姑娘还有其他伙伴,听意思是什么师傅?快跑,迟则生变,难说明白。 于是加快脚步急奔,这才造成稍大声响竟然被那年轻姑娘听到,大喊一声:“是谁?”跟着劲风随后跟来,竟然相差时间不长。可见那水潭女子有武艺在身,而且不弱。 但这小招对胡孝一无用,轻巧躲开,脚步还是不停。 年轻姑娘又是发一声大喊:“师傅,有人偷看徒儿洗澡,快抓住他!” 听到呼喊,胡孝一头皮发麻。毕竟现在功力没有恢复,通过姑娘出手,准知其师傅身手一定不弱。这要是节外生枝,甚至遭到重创,恐怕死得窝囊。 无奈,想得好却时运不济,草丛一分,走出一人。等看清来者,胡孝一头发都立了起来。您道是谁?竟然是那残手钰娘! 怀中婴儿还在轻声啼哭,钰娘已经和胡孝一对上了眼。要不是自己心性洒脱,抗压能力强,这一下非被吓尿不可。就这,只听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胡孝一只觉自己牙齿打颤。 正不知怎么办时,忽听钰娘问:“哥哥,你是谁啊?” 这把胡孝一问得一愣,“哥哥”?啥玩意儿?这钰娘不仅举止奇怪,连声音也这么古怪。听说话好似十几岁的小姑娘,和之前所见完全不同。 借助月光,胡孝一细看对方,这才发现眼角鱼尾纹不见了,连皮肤都紧实许多,甚至透出的粉嫩不次于水潭中姑娘。这是啥情况,钰娘是个妖怪不成? 就这出神瞬间,忽觉脑后一疼,竟被人重创。惯性使然,迈步前冲好巧不巧冲进钰娘怀中,把婴儿吓得哭声更大。 胡孝一下意识摸后脑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一个姑娘长发还在往下淌水,怒目而视盯着自己。不知何时,手中竟然握着两支骨朵兵器。 什么叫骨朵?这属于一种小锤。柄长,顶端呈瓜形外有凸刺。虽然和上阵杀敌那种大骨朵不同,姑娘手中轻便许多,长度只有一臂,顶端瓜形锤头也只有女子拳头一般。但是,会武人都明白,能驾驭骨朵的,必是臂力过人之辈。而一般男子都是用单个骨朵,眼前女子竟然双手提着兵刃,可见手段。 这下好,后有追兵前有强将,自己怎么办?胡孝一暗骂那过盛的好奇心,要不是它们作祟,怎会有眼下这般处境? 正想着,忽听一熟悉声音说道:“玉眼狐!真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不去大都找你,你竟然来找我?” 这一下胡孝一脑瓜顶恨不得跳起多高。没错,现在的声音自己很熟悉,就是那噩梦般地存在。忽然低头才发现还与钰娘抱在一处,吓得他刚忙远远跳开,来到两女之间。 这会儿钰娘问话:“彩儿,怎么了?他刚才对你做了什么?”原来那水潭姑娘小名彩儿。果然人如其名,真好似出水莲花,粉嫩美艳,彩色不绝。 可不知为什么,钰娘连问三遍,彩儿竟然不答。最后胡孝一实在看不过去,这才轻叫:“喂姑娘,喂——!那老怪物叫你呢,喂——!” 彩儿这才一惊回过神来,询问:“师……师傅,您刚才说了什么?”好么,钰娘竟是她的师傅? 听这话,钰娘眉头一皱,“丫头你发了什么呆,难道忘记为师一直的告诫么?眼前这人是臭名昭著的玉眼狐胡孝一,该杀……” 第二十四章:花痴姑娘 狡猾悍妇 不出意外,胡孝一正被结结实实捆绑在火堆之前,为以防万一,钰娘还出指点了他腿上几处大穴,使其难以动弹。这下两人才放心,坐在对面看着胡孝一。 而胡孝一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暗骂自己旺盛的好奇心,这才带来了无穷的祸端。尤其是落在钰娘手里,不死也要扒层皮。无奈,事已至此,只有垂头丧气,听天命的份儿。 这时,叫彩儿的姑娘还在偷偷看着胡孝一,好似对他很感兴趣。而钰娘又问:“丫头,你刚才大吵大嚷,是不是被他欺负了?” 听这话胡孝一可不干了,身子一动就要辩解,谁知彩儿却摇摇头,“不是的师傅,刚才也算是误会。我……我就是突然见到来人害怕,这才……” 说话间又偷瞄一眼胡孝一,见他也在看向自己,竟然慌忙扭头,不敢与之视线相对。 可这一切被钰娘看在眼里,心中怎会不明。一瞪眼看向胡孝一,钰娘又把他最近所犯罪状说了一遍,并提醒彩儿多加小心,毕竟眼前这人在江湖上出了名的狡猾云云。 可无论怎么说,彩儿都是嗯嗯在口,可视线却不停瞟向胡孝一,不舍得离开。 “玉眼狐,你怎么又戴上这面具了?用你本来的面目不好么,这样才能让人看清面具下的真容!”钰娘说话间满是讥讽。 而胡孝一听这话,脑筋蹦起多高,可慢慢又控制住自己,把那心中怒火压下,毕竟现在受人所制,只会自取其辱。于是嘿嘿一笑:“这位铁令大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那尊容出去吓到姑娘们和小孩子,岂不是又加一项罪名?所以,我是为大家好。” 听这话,彩儿竟然莞尔一笑,钰娘的眼神却微变。此时孩子已经沉沉睡去,钰娘却还紧紧抱着。 看看她这样子,胡孝一眼珠一转说:“大人,你这抱着孩子出来追捕凶犯辛苦了,难道家里男人对你们不管不顾么?啧啧,太不对了。” 听这话,彩儿眼神一变,抢着说:“呔!玉……玉眼狐休要胡乱说词,我家师傅还是单身没有成亲呢!” 一听这话,胡孝一心里一怔,随即脸上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得神秘,笑得恶心,笑得……总之很欠揍。 彩儿却不知心灵相通到哪里,竟然粉脸一红,轻啐道:“你别多想,这孩子是别人托孤的,我师父她,”还没说完,就被钰娘一声断喝制止了。 胡孝一眼珠乱转正在分析目前信息,忽见钰娘盯着自己,只觉浑身不自在,他赶忙发问转移话题,“看……看什么?没见过这俊朗容颜?什么叫胜似潘安在世,就是说本人了,在下承认!” 噗嗤一声,彩儿笑了出来,赶紧捂嘴;而钰娘在旁斥责胡孝一轻浮,滑舌。 忽然想到了什么,钰娘又问:“如果没有记错,小子你刚才是不是叫过谁‘老怪物’?”一瞪眼,杀气立显。 咕咚咽口唾沫,胡孝一大气都不敢喘,赶忙赔笑道:“大人,您……您怕是听错了,小人就算有天大之胆,也不敢这么说啊。不……不信问您徒弟~”说着连向彩儿眨眼。 看他这表情,彩儿粉脸又是一红,扭脸就要说话,可马上被钰娘制止。她瞟了彩儿一眼,低声说:“闭嘴!楞头磕脑,你已经被他迷住了!” 不管自己徒弟如何,钰娘又说:“玉眼狐,你知道落在我手会有什么下场么?” 听这话,胡孝一一撇嘴,“送官法办么,该杀就杀,该剐就剐!” 他这么说,彩儿眼神却透着惋惜和惊恐,连忙看向师傅,好似在询问真假。而钰娘却嘿嘿冷笑:“玉眼狐,如果真能这样,那我这钰娘之毒岂不是虚谈?” 听话里有话,胡孝一眼神一凝,质问:“那你想怎样?还有更恶毒的手段?” 钰娘再次冷笑:“辱人妻女,千刀万剐是轻的,我要你生不如死!实话说,我会先把你交给官府治罪,随后提出交给卸怨楼公布天下武林,最后将你带去寒城任由处置!”看到胡孝一表情连变,钰娘心里痛快,“你应该知道寒城内牢残酷,更知道寒城大小姐寒梦莲的手段!” 胡孝一刚才的劲头不见了,浑身上下竟然不自觉发抖。这些年武林上下谁人不知,自从冷家覆灭后,冷家大小姐最好的姐妹寒梦莲发动寒城上下追凶二十年。 可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真相如泥牛入海再无半点蛛丝马迹。寒梦莲觉得愧对姐妹,性情大变,残忍泼辣众人皆知。 再加上胡孝一现在的罪名,竟然直触寒城底线,不仅残杀无辜、羞杀女子,其中竟然还有寒城中人,结果可想而知。 眼珠又是连转,胡孝一竟然勉强一笑:“哼哼,计划不错,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到了官家,还能将我再次带出?以为那是你家开的府衙么?我就说,” 不等胡孝一得意,钰娘一指身旁彩儿,“你当她是谁?彩儿正是当今武林第一商贾,戴焕恩的明珠独女!而我,在官家也算有一定能力。两相下来,还换不到你一个人犯?” 听钰娘说出彩儿身份,胡孝一惊呆了,可随即一个想法应运而生,面上却没有表现,只有虚伪的恐惧。 看到胡孝一此时表现,钰娘好似很开心,竟然笑的花枝乱颤,好像她是最终受益者一样。 …… 清晨一阵鸟叫,胡孝一还在睡梦当中就被人踹醒。睁眼一看,钰娘怀抱婴儿,一脸冷森盯着自己。见他醒来,才冷冷地说:“该上路了,我们可没工夫拖着你走!”话落,脚尖在胡孝一双腿大穴连踢,这才得脱自由。 面对钰娘,胡孝一不敢乱来,毕竟武功相差悬殊。昨夜偷偷运功,蛇毒还有少许才能除尽,真要逃脱,也只能在完全恢复功力后再说。 所以假装可怜相起身,无奈跟着她们就要出发。 钰娘心中有了计较,命令彩儿在前开路,胡孝一走在中间,自己断后。这样避免自己徒弟发花痴,又能有效控制胡孝一,一举两得。 就这样,三人一条线,调整方向竟然朝汴梁方向走去,并不是赶往大都。 “我说大人,你曾说计划到大都堵我,能问问为什么会有这计划么?” 钰娘本不想理他,听到问话只是一偏头不去回应。谁知前面的彩儿将身子扭过来倒着走并搭茬,“师傅可厉害了!你以为在许州城外密林那小小把戏能骗过师傅?哼哼,你们一举一动,甚至说话师傅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孝一闻言一吸,暗道这是什么怪物?这种耳力下,眼前的疯婆子内力要高到什么程度? 可他心里做事儿,面上不显,只是一笑开始不停夸赞钰娘厉害。彩儿看在眼里,更觉好奇,竟然身子不转,一路倒走有一句没一句和胡孝一聊了起来。 钰娘想要阻止,却拗不过这徒儿,最后索性不去理睬。 对于胡孝一来说,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是假,暗中掺杂一些重要问题,就能收集想要的信息。 就这样三人一直走到晌午,这才找地方打尖儿。 此地在许州和汴梁之间官道上,店面不算小,竟然有两层。进去后,客人不少,远比许州城外小小酒肆生意好的太多太多。 彩儿很会应对这些事,当先找到店主协商,不多时领着两人上了二楼一处雅间儿入座。 听她点菜头头是道,看来平日里跟着其父学了不少面上学文。而胡孝一平日生活起居也算讲究,却对彩儿安排挑不出一丝毛病。既然有人请客,何乐不为呢? 座位安排钰娘很上心,由彩儿背对大门,自己背对窗户,胡孝一背对只有墙壁。心中连连苦笑,这疯婆子奸猾,竟然不给一丝空隙,一路下去这还有好? 饭菜端来,三人开始吃喝,不知道真以为这是一家子,完全看不出胡孝一是重犯。 彩儿心细,专门问厨师傅要了鲜羊奶并加热处理这才端来。钰娘还是用自己小勺,一点点喂着孩子,只有这时,她的眼神充满慈母般温柔,浑身散发出母性韵味,让胡孝一都肃然起敬。 心中还是好奇,悄悄问彩儿,“丫头,你说二十年前你爹救了她?” 彩儿点头,“是啊~当时师傅身怀有孕被人追杀,不能力敌,又人所害这才坠崖。可爹爹说师傅命不该绝,不仅被山崖横生斜长的植物挂住减少了下坠之力,最后竟然恰巧与他老人家相遇,这才伸出援手。也正因为这事,师傅好似已经不记得当年所有了。爹爹说这叫失忆。” 听这话胡孝一眯着眼点点头,感觉钰娘身上似乎还有不少秘密,挺有意思。 真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能造就出这样一个怪人? 思索片刻,胡孝一又问:“我一个朋友说她原名叫冷钰萩,对么?” 谁知彩儿摇摇头,“不是!爹爹说师傅就叫钰娘。什么冷钰萩,完全没听说过。胡大哥,你那位朋友怕是认错人了吧……” 第二十五章:奇怪暗杀 欲擒故纵 三人正在吃喝,忽听扑扑棱棱翅膀扇动之声,就见一只信鸽落在窗台之上。这鸽子浑身雪白,只有尾端留有两根红色羽毛,看着很是奇特。 胡孝一还是好奇心作祟,歪头去看,笑道:“呦,谁家信鸽跑来这里,难道要为咱们加菜?” 听这话彩儿一笑:“胡大哥你可别犯傻,这是师傅的信鸽,叫二红。专门与,”还要再说,突见钰娘冷眼看来,声音这才戛然而止。 胡孝一看在眼里,心中冷哼,面上却不动声色,仍旧低头吃喝,假装看不到,嘴里却嘀咕:“二红?果然人怪,给自己鸽子起名更怪。” 钰娘也瞪他一眼,话不多说,转身抓过鸽子,在它脚上找到信函,这才撒手放飞。展开信函看了两眼,秀眉微蹙,又瞟向胡孝一运气。 这一连串表情胡孝一偷眼看着清楚,随即轻笑问道:“怎么了大人,事情有变?我来猜猜,是不是您的上峰要求,暂时不让咱们去汴梁呢?” 话一出口,彩儿好奇地看向师傅,眼神好似在询问对错;而钰娘表情一变随即冷笑,不置可否。 见她也开始低头吃喝,胡孝一晃着脑袋一笑不予理会,只有彩儿失望好似对这打哑谜兴趣缺缺。也难怪,从这丫头使用兵器就能看出,是个被性别埋没的武将先锋之资,可要论动脑,恐怕就不是她的强项了。 咚咚~ “请进!”彩儿一声招呼过后,房门打开,就见伙计手中托着几样小菜过来,赔笑点头。 “咦,还有菜?不对啊,我点的菜都在这里,怎么还有?店家,你们这是有活动免费赠送么?” 听彩儿说话,胡孝一和钰娘的眼神都是一变。双双抬头看去,发现这伙计与刚才上菜之人不同。两人同时嘴角一挑,心中有数。 那伙计第一时间竟不回话,而是快速扫了一眼屋中三人,最后目光落在胡孝一身上。这时他才一笑解释:“哦,不好意思送错了,该是隔壁房间的。对不住、对不住~”说着向后退去。 而彩儿一笑回身,自语道:“就说是么,那几样菜菜品太差,我可不会点,”话没说完,自己坐下椅子竟然同时被两股力量拖拽,一下撞向桌子朝窗户方向跑去。 而后就听呼的一下挂风之声,彩儿回头正看到一把短刀贴着后脑落下。竟然是那伙计出手,刚才所见菜品和托盘,已经朝一旁胡孝一抛去。 彩儿身兼戴焕恩和钰娘两家之长,可不是吃素的。尽管对外界事物欠缺戒备心和经验,但反应奇快。 就在瞬息间已经明了,脚尖一踢身旁骨朵,那玩意立马倒飞砸向来人。跟着彩儿出手一拦,将托盘和菜品打飞,这才避免胡孝一受伤。 因为胡孝一和钰娘为了救彩儿,都斜躺身子,伸长脚尖去勾椅腿,看情景好似顾不上许多一样。 来人也是厉害,偏头躲过骨朵当头一击,旋身挥刀再冲胡孝一砍去。 可既然明白来人目的,彩儿岂会善罢甘休?急伸右手身子后仰,后发先至竟然抓住骨朵尾端。大喝一声,骨朵抡圆朝来人罩去。风声呼一下就到,速度快极。 来人没想到自己连串动作会被一个小丫头阻挡,心头大怒。可骨朵力猛,不是短刀可以硬刚的。眼看目标近在咫尺,却只能选择放弃,先躲为妙。 这一闪身再看,胡孝一奸猾之徒竟然已经窜到了钰娘身后,还冲自己吐舌头做鬼脸。 这下来人真是怒了,大吼一声挥刀就要拼命。彩儿见状拎起另外一支骨朵横在前面,而钰娘冷森一笑准备应对变化,谁知就这时,只听胡孝一大笑一声“去也”! 等钰娘反应过来急向后抓时,这家伙竟然已经倒栽向窗户,跟着一个翻身窜向远处。钰娘大骂一声顾不上彩儿,抱着孩子竟然也翻身顺窗户出去了。 彩儿被后面动静一惊,就是一瞟眼功夫再看面前,连那来人都跃下楼梯跑了。姑娘怔在当场,几秒过后大叫:“可恶的胡大哥,准是你耍诈!”舞动骨朵也顺窗户跳了出去,朝师傅奔走方向猛追。 等他们走后,一旁房间的人和楼道伙计都傻了眼,纷纷过来查看。只见屋中一片狼藉,窗户扇咯吱吱乱响,却不见一人。 …… “玉眼狐你这狡猾贼子,站住!” 胡孝一转身倒跑,冲身后钰娘做着鬼脸挑衅,“来啊、来追我啊!” 见他这么嚣张,钰娘反而一怔。不为别的,玉眼狐轻功无双自己听过,可万没想到这家伙倒着跑竟然更快,瞬息间两人距离逐渐拉大。她微一摇头,心中给胡孝一又加上一个名号:变态! 气不过,开始拼尽气力狂奔追赶,怎奈胡孝一倒跑不仅迅速,竟然还能出言讥讽和叫嚣。你要是还嘴或生气,真气必然乱窜,脚步也会停滞;可你要是不理,这家伙太气人了! 钰娘一开始还能忍受,可慢慢性子起来,明显心火被激,开始发生变化。胡孝一更是疑惑不解,两人面对面距离不算太远,硬生生看到一个妇人开始变化,青须慢慢出现,连眉毛好似都浓密粗重很多。最可怕的,就是那张脸和表情,好似个男子一般。 终于,钰娘开嗓,用一个男人的声音怒骂:“小狗子,有本事咱们当面锣对面鼓斗上一斗,这样逃窜你还有个男人样子么?” 被钰娘这男声一激,胡孝一也是眉毛倒立,咬牙切齿显然怒极。就在钰娘想要一笑时,就见胡孝一以更快速度跑了,嘴里还说:“只有痴儿才受你这一套挑唆,小爷走了!”这倒跑速度简直无敌了,连钰娘的脚程都赶不上。 没办法,见人犯已失,只好停步跺脚大骂:“小狗子!败类!窝囊废!你不是个东西——!”一声声响彻官道百米开外,不仅官道上的行人、货商被吓得连连躲闪,甚至连牛马动物都被吓得倒退不断。这下好了,钰娘反而成了人们眼中的异类。 正生气呢,忽听背后有人喊话:“师傅——!师傅您还好吧?”刚一转头,彩儿已经到了近前。 这丫头还不停看向身后和四周,满脸惊奇,不可思议地问:“怎么,还是让他跑了?” 钰娘无奈点头,可彩儿竟然满脸放出异彩,高呼:“真的?能在师傅手下逃脱,这胡大哥也忒厉害了不是么?师傅,我说,”还要再说,忽然发现钰娘表情和状态不对,细加分辨,一巴掌打在她肩头,“哎呀,屠天你出来怎么不说一声,让我师傅前师傅后地叫。怎么,想占便宜啊?” 彩儿对现在的钰娘,竟然完全没有刚才的敬仰和尊重,反而像是对一个哥们儿在说话,完全不拘小节,更是自然。 屠天闻言一哼,“臭丫头,你刚才好似很兴奋不是么?那小子是谁,和师傅有什么关系?” 瞟他一眼,彩妹怪笑:“怎么,你这家伙还对钰娘有非分之想,不准任何异性接触?我师父和姑姑不是都警告过你,不要浪费感情么?哼!至于刚才那人,我只能说是个可爱、有趣的大哥,和你相比,好上不知多少倍!怎么样?” 说完不管屠天如何叫嚣,彩儿不耐烦地说:“去去,你该走了,让师傅出来,我们有正事!”随后一瞪眼,“你要是耽误时间,别怪我把这事告诉姑姑!” 一听这话,屠天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消失的无影无踪,冲彩儿一瞪眼,又用指尖隔空连点之后,就见头往下一垂,动也不动了。 这时彩儿过来轻声呼唤:“师傅、师傅,您快出来啊!” 一睁眼,那熟悉的表情和目光出现,“怎么,那小子跑了?” 彩妹点头,“是的师傅,胡大哥果然狡猾无比,想必刚才那店中伙计,就是他的帮手!”虽这么说,可脸上却满是得意笑容,好像这是夸赞自己哥哥一样,全是自傲。 看她一眼,钰娘冷哼,“臭丫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胳膊肘往外拐?哼,你以为师傅这么没本事会让他轻易逃脱?”这时抖手,将刚才从信鸽身上得来密函抛给彩儿去看。 彩儿吃惊,细看上面文字,就见用小楷写着“小心暗杀巧放狐狸”最后落款,是个“杨”字。 一吸,“师傅,这是杨丞相的信息?什么意思呢?” 钰娘摇头,瞧了瞧怀中孩子,仍睡得香甜,脸上梨涡一闪,“不管了,如果是杨丞相指示,稍后陈朗会来与我见面。走吧。”话落,当先向刚才吃饭之地折返。 彩儿觉得一头雾水,随即朝胡孝一逃跑方向看去,嘴角一抿,“嘿嘿,胡大哥咱们后会有期~”于是哼着曲调,一蹦一跳随后追去。到了钰娘身侧,伸手挽住她的手臂,两人好似母女,有说有笑地走了。 一时间,官道上过往人群都被惊呆,不知刚才这一系列发生了什么? 直到两个女子消失不见,官道这才恢复以往,人们各走各路…… 第二十六章:损招频出 冒险入城 一口气跑出了不知多少里,胡孝一累地气喘吁吁。这次逃脱真是侥幸,若是再来一次,都不见得这么容易。 蹲在地上苦笑,只觉最近好似在虚幻中一样,一切都这么不真实。究竟发生了什么,未来如何?竟然发现自己都无法预估和控制,好似冥冥中被人不断操控,反反复复全无头绪。 仔细辨别方向,刚才这一通折腾又朝许州跑了不少。思索片刻眼珠一转,胡孝一要来个反其道而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嘴角一挑,背着手一步三晃朝汴梁折返过去。 只不过他还不至于嚣张到不顾危险,这一路回去,只敢走林道、小路,毕竟就算遇上钰娘,这种地况相对更容易脱身。 边走边回想刚才店中那人,长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但从刚才动手来看,那是下了死手想要将自己除去才肯罢手,而且功夫还不错,几乎能赶上黄字级人物。 怪事儿,这人哪儿来的?现在上上下下,可能最希望自己死的是寒城中人。但寒梦莲什么人,自己什么人彼此清楚,就算天大问题也不该派人痛下杀手才对,毕竟那件事还没有最后着落,双方合作不算结束。 难道是武林侠义之士?也不对。听鼠爷那意思,卸怨楼的命令是将自己抓获,不是格杀。武林狭义之士也不该用这种手段才对。 搞不清楚,现在死活不论到底从哪里传出的,难道真是寒城?另外,自己那块玉佩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有人会杀那无辜工匠,就为陷害、毒杀自己? 一边细想,一边低头慢走。不知走了多久,忽然惊觉,故意将脚步放缓声音放低。果然,就在不远处的身后,还有一人缓步跟随脚步轻盈。听动静,就在侧后方不远。 不是吧!自己刚才一通跑,连钰娘都追赶不上,万没想到这里还有个黄雀?他是怎么跟上的? 思前想后,忽然一个急转身,正看到斜后方那人。只见他一身粗麻衣裤,袖口和裤腿被高高挽起,足蹬草鞋;头发极短额上缠绕着一条毛巾,肩上有个扁担;身材高大,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显然是个卖苦力的挑客。 胡孝一歪着头看了半天,那人也待在原地看他,两人谁也没动,谁也没说话。僵持有一会儿,没想那人抢先开腔,声音低沉有力,“这位公子,你是要剪径劫道么?” 龟儿子的!胡孝一心里暗骂一句。没想到对方上来竟然抢话,弄得好似自己真是山匪一样。 一瞪眼,胡孝一冷笑:“朋友,明人不做暗事,刚才一路跟随这是为何?咱们认识么,还是说您有什么事?” 事情已经挑明,在胡孝一认为对方应该亮底了,谁知那人还在用拙劣谎话应付:“这位公子说话我可不明白。”一边说一边取下肩头扁担一支地面,撑着身子休息起来。 一撇嘴,胡孝一满脸无奈,于是转身就走不想理会。谁知他一走动,那人随后紧跟,两人又是前后一条线,走了约一里地。 最后胡孝一实在受不了又转身回来,问:“怎么,跟了快一里地,你还说没事儿?” 那人却继续用拙劣借口再说:“巧了!咱们都要往前走,能怨谁?” 这个气啊,胡孝一还是第一次被人怼到这种程度。想开骂,但对方态度一直不错;想要辩论,这家伙油盐不进,简直怪异。没办法,一声冷哼出口,垫步拧腰胡孝一跃上树梢,三蹿两纵使出轻功急速飞去。 谁知沙沙声响,回头一看,那人也展示轻功在后猛追,速度竟然不比自己和钰娘差多少。 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万没想到这家伙蛮厉害的。胡孝一一笑,坏水跟着冒了上来。暗一提气,速度更快向远处飞跃,再看身后那人,也是提速追来,竟然毫不掩饰。 可这次胡孝一根本不生气,好似和那人刚上了,一前一后在林间飞奔而去犹如两只巨大飞鸟一样。 直到十里以后,后面人呼吸开始粗重起来,两人轻功差距慢慢显露无疑。胡孝一摸透了他的能耐,嘴角一挑,忽见眼前有棵大树,端头成“Y”字形分叉,眼珠一转冲着它飞奔而去。 胡孝一身子刚过树杈,后面人也随之赶上,前后仅差几步。 忽见胡孝一转身并发一声喊:“着家伙!”抖手一股劲风奔面门而来,吓得后者急忙挥舞手中扁担迎击。 就听啪啪两下脆响,竟然是枯枝而非什么犀利暗器。那人正自纳闷,可身子几乎没有停止,还向前猛冲。 不好!后人凭借本能冒出这么一句警告,但大脑却没反应过来。跟着咔嚓一声怪响,前冲的身子立马止歇。 由于惯性使然,冲劲儿又足,竟然反向倒射而回。后人这才明白,胡孝一故弄玄虚偷袭,就为那瞬间让自己挥舞并打横扁担。而眼前树杈正中相对较窄,怎可能穿过?自然要被卡回。这下他心头狂跳,暗道胡孝一果然奸滑不能小觑。 还好自己功夫卓绝,身在空中顺势一翻,扁担在一旁树上轻点,借机又赶了回来。这次他学了个乖,将扁担竖起倒背身后猛追。 说着复杂实则仅在一瞬间,只是拉开几步距离。这人自信能凭借本事挽回局势,还有可能追上。 就在那人单脚点在树杈正中,运力准备前冲之时,忽然发现胡孝一就在前方向下的位置没有跑远。 正自纳闷,又见胡孝一手中正抓着一根长枝。由于身体重量和下坠力道,长枝已经被他拽成弓形。 不好!又是经验告诉这人危险,可大脑还是没有瞬间反应。等胡孝一那边松手,长枝挂着风生兜面打来这才明白。可已经晚了! 就听啪——!一声脆响,响彻四周,惊的鸟儿纷飞,小兽大叫,其中还夹杂着胡孝一得意的笑声。 …… 不知过了多久,被人轻轻晃动呼喊,这人才悠悠转醒。睁眼一看,金不二正满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三哥怎么样,是不是那恶徒伤了你?” 听这话,这位叫三哥的人不怒反笑,揉着后脑起身,忽感脸上火辣辣地疼,想是刚才被那树枝一抽,愣让自己一身横练毫无用武之地。 苦笑着起来,对金不二说:“兄弟,三哥真是栽了。嘿嘿,不亏,不亏啊!我本能判断无误,但脑筋反应太慢,和这玉眼狐比差了何止一点半点儿啊!” 听这话金不二不服,大声道:“三哥,你可是玄字级,怎好这么说?那玉眼狐就是奸滑诡计多端,要是凭借真本事,你这力巴桥的横练功夫怎么可能,” 原来这人就是顺口溜中的力巴,常贵山。他和金不二关系过命,受邀来抓捕胡孝一的。 刚才只是偶尔路过,发现官道上那一幕,心中好笑这才来看热闹。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要找之人就在眼前。眼看胡孝一脱逃,他才释放信号通知金不二,自己则紧随其后先要探探这恶徒的能耐。 怎知真章没见到,尽然莫名其妙被人用周围自然环境轻松击败,面子上挂不住啊。 可常贵山人品更正,比金不二明事理,通过刚才一役明白胡孝一的厉害。 毕竟你死我活的争斗,不存在卑鄙与否,只有胜者王也败者寇。打斗中起飞智还能御敌,远比那些只会当面锣对面鼓硬拼之人要厉害太多太多。 另外常贵山还发现一件事,就是胡孝一的人品好似不像江湖传言那么不堪。起码胡孝一明知自己有威胁情况下,用计谋获胜后,竟然没有痛下杀手。 听常贵山这么说,金不二竟然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三哥,你这不是傻了吧?怎么还替玉眼狐说话?” 没想他只是一笑:“兄弟,稍安勿躁。看玉眼狐要走的方向,该是汴梁城。既然失去他的行踪,咱们不如去碰碰运气。但听哥哥一句,多看多了解再动手。如果其中有误会,恐怕咱们这辈子良心难安。” 听了这话,金不二心中不以为然,但碍于兄弟情分不好再说。就这样,两人并肩而行向汴梁进发。 …… 现已午时,汴梁城中心大街好不热闹。两边大小铺面货品琳琅满目,各店家、伙计都忙着迎来送往。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地客商,都走东逛西应接不暇。 由于汴梁城的重要性,街上还有不少兵卒、马队来回巡视,虽然中心大街吵闹,却井然有序不会混乱一团。 这时一位老者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走在大街之上,这正是乔装改扮的胡孝一。 这些年来汴梁城已经不止一趟,可今天再来,城门内外和大街小巷各处布告栏上,竟然都是自己的画像和罪状。 心里无奈加苦笑,颤颤巍巍来到大街中段。那被害的善商赵家他是清楚的,顺着大街中段一直往西过去,到了末端基本都是他家产业。 这次过来,就想偷偷查看现场,希望找到蛛丝马迹帮自己洗脱嫌疑…… 第二十七章:夜探现场 迷踪怪影 赵家虽不算富甲一方,却在汴梁城算得上数一数二。整个宅院和房产集中在城西,看似地理位置不算好,实则依靠白虎位,东有内城作为挡风、挡煞屏障,占尽优势。 另外,赵家是以渔业为主,主人五行缺水,所以依偎在城西隔墙就是金明池,可谓是如鱼得水,龙镇九江之气。天时地利人和到位,生意又是汴梁城独一份,自然顺风顺水。 可惜,风水这玩意儿是一门概率和科学相融合的学科,可不是神话。再好的风水,挡不住该来的灾难。就比如现在,赵家上下可谓机关算尽,但谁能想到一夜之间会惨死宅中呢?尽管赵家主人几代行善,却仍旧挡不住灭门后果,真不知其中出了什么岔子。 赵家门前仍有不少兵卒把守,看样子明着是进不去的。 由于城西正中区域只有赵家大宅和他们产业,自从出事,这里几乎成了荒角。虽然可以顺路转出去,但寻常百姓却觉晦气,避之唯恐不及,更没人愿意接近这里,因此现在胡孝一过来正显突兀。 见势头不对就要转身,有一兵卒眼尖看到这老者,上来就问:“诶,老头,你来这里做甚?” 没办法,胡孝一赶忙打个问手,用苍老声音反问:“什嘛?” 兵卒皱眉,又重复一遍,“我问你来这做甚—!”声音很大,把其他人几个兵卒也都吸引过来,有趣地看着。 “啊——?见者有份?哎呦军爷抬爱,我老汉何德何能,可以与您见者有份啊!”胡孝一继续装傻充愣消遣这人,看看四周,故意压低声音,“要分什么,值钱不?” 这下把周围几人逗得捧腹大笑,而那名兵卒鼻子好悬没被气歪。不止大骂晦气,还用手驱赶老者,将他哄了回去。 胡孝一摇头晃脑嘴里嘟嘟囔囔,“哎,年轻人就会诓骗老人,害我白高兴一场。小心上天惩罚啊!”一边说一边离开街口,转弯消失不见。 而那兵卒只能自认倒霉,被伙伴一顿嘲讽,无奈叹息。 转过街角的胡孝一抬眼看看四周没人注意,心中暗自打定主意,需等到深夜再来。 …… 今夜好生奇怪,白天艳阳高照,碧空如洗,可到了亥时就开始狂风大作,星月无光。 北方虽然整年雨水不足,可真要下起雨来却很集中。一般在入夏后,慢慢雨季就会到来,甚至有些时候一两个时辰降水量都能造成想象不到的危害。看今夜这情况,恐怕要与大雨不期而遇。 咚,咚!咚,咚!关门关窗,小心盗匪——! 单独两次敲击,连续多次出现,刚过亥时。一条人影从屋顶飞过,奔向赵家大宅方向,不用问,这准是胡孝一。 原定计划是要子时动手,因为进入后半夜是人类最易犯困的时间。可今夜情况不对,大风骤起,如果不久后下起大雨,恐怕很多线索会被损毁、消失。屋中的胡孝一焦急难忍,这才临时改变计划,冒险提前深入大宅。 又到转角,偷眼看去,门前兵卒纷纷躲在屋檐下,身上已经披了蓑衣和毛毡外挂,这也是做足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几个人围坐一起,叽叽喳喳,有说有笑不知在谈论什么。但从目前情况看,注意力分散,正是下手之机。 胡孝一将黑纱一罩,翻身上了屋顶,蹑足潜踪,一点点接近过来。他轻功无双,对付下面这些兵卒不成问题,想要迷倒这些人更不在话下,但这事做不得。 定时换班的道理胡孝一明白,如果迷倒一片,等下一队换班怎么办?不如兵行险招直接进去,外面兵卒安然,还能为自己争取更多时间。 到了大院正门,也就是兵卒头顶,胡孝一一个翻身飘然落进了院中。提鼻子闻了闻,这么多天,竟然还有十足血腥气息,可见当时有多么惨烈。 从怀里掏出一个纱布小袋,里面发出微弱的荧光。这不是什么高科技,而是胡孝一在天黑后尽可能收集到的萤火虫而已。 毕竟深夜点火,就算再小,相隔丈许都能瞧见,这种危险不能尝试。而运用萤火,相对好的多,只不过有些对不住这些小虫。 借助荧光,胡孝一看清地面还满是深褐色,几乎将整个院子填满难有一丝空隙。蹲在地上思索片刻,他从百宝囊中掏出一个小瓶,打开封口,轻轻用指点击。慢慢的,一些橙色粉末挥洒而出落在地面那些深褐色上,却不见一点动静。 胡孝一眉头舒展,又开始在左近各处点撒,慢慢走遍整个大院。虽然不至于铺遍全院,却也相隔些许距离一撒。 直到全院尝试过来,到了大堂门口,这才呼的一下,发出一小股清冷之光。 看到这,胡孝一这才自语:“满院都非人血,只有这里开始才是。究竟搞什么鬼?”随后迈步进了大堂,环看四周,这里没有血迹。 胡孝一想了想,又开始点撒那橙色粉末,没想到呼呼两声,清冷光线立显。吃惊之余,他又走几步随意点撒,清光再现。就这样尝试了多个位置,发现这看似无血的大堂内,才是满地人血。只不过被人用秘法清理过,根本看不出来而已。 正中位置,发现三团清光最盛所在,恐怕死人就是聚集在此。蹲下伸手在地面一抹,再提鼻子闻闻指尖,“隐踪粉?毒心老人的东西。难道整件事与他有关?” 哗啦一声轻响,被胡孝一捕捉到了。急忙起身循声就追,不知是不是凶手又来光顾。 穿过大堂到了后院,两边均是书房和常用工作房等,刚才那声音悉索变化,竟然一路延伸至最深处。胡孝一不愿放过怪响,随声来到后院家眷住所。环看四周,发现主人房中动静轻微,暗一咬牙缓步接近。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亮光急闪,竟连全神贯注的胡孝一都吓了一跳。望望天空,乌云滚滚,自然光好似被什么吞噬,漆黑一片。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胡孝一单脚迈了进来,双眼急速查看四周。 除了屋中摆设仍在,其他再无生气。一阵风跟随进来,胡孝一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正要伸手关门,却不知为何中途放弃了念头,让房门大敞四开,这才一步步向里前行。 吱呀!吱呀!吱呀! 连着诡异三声,胡孝一这才看到是一个藤制躺椅所发。在这寂静的黑夜,满门全灭的空荡家中,竟然不停摇摆。 咽口唾沫,胡孝一暗自给自己鼓劲儿,缓了半天这才继续接近。心中砰砰直跳,好似乱锤击鼓一般。 轰隆隆又是几声炸雷,亮光瞬间将屋中“点着”,越是在你害怕时,这老天爷竟然也跟着加劲儿。 但也就这瞬间亮光,才让胡孝一看清了眼前,惊叫出口,跟着就被那震耳的炸雷声淹没。 大门被风吹动,还是吱呀呀叫个不停,可不知怎的,天空亮光却不再出现,好似光明以胡孝一的惊叫声为令,通通消失了。 …… 轰隆一声过后,竟然奇迹般出现了红黑色亮光将周围点着。跟着,哗啦、哗啦啦、哗啦啦啦声愈演愈烈,大雨果然下了起来,仅在瞬间变为了瓢泼。 一开始雨点打在地面,好似颗颗黄豆,可仅是瞬息之间,就变成了花生大小,跟着就是密集到再也看不清雨点全貌。 正这时,忽见一个身影从主人房冲出,如急火流星。带着微光,那人影一路飞窜好似被什么追赶,又或者想要逃离这里似的。 雨太大,根本看不清那人是谁,只是知道他已经变成了落汤鸡却全然不顾只想奔逃。 又是轰隆一个雨中响雷,那黑影还是在暴雨中猛蹿。可在第二声响雷之后,闪电也再次出现将前院照得通明,一个巨大黑影直立,好似一个鬼怪正注视着那急速的人影一般。 …… 哗啦,窗户被人打开,一条人影带着水声跳了进来。摸索片刻,忽然灯光一闪,微光充斥着房中一小片区域。 这时我们看清那人,正是胡孝一。不知为什么,就见他脸色白得怕人,浑身战栗,双手抱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他双眼发直,显然受到了十足惊吓,不知那凶案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将大名鼎鼎的玉眼狐骇成这样。 哆哆嗦嗦,胡孝一好似慢慢还魂了一样,这才想起找椅子坐下喘口大气。可浑身湿透,竟也顾不上换衣;窗户哗啦被风雨不断敲击,也顾不上关闭。整个人都在惊惧当中,一时半刻还没完全恢复。 此时他还是双手环抱胸前,直勾勾盯着黑暗处发呆。心里在想什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全然不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就听油灯啪一声轻响,胡孝一这才恍然回神。又是一个哆嗦,想起窗户没关。赶忙起来,慢慢接近缓缓伸手,好似动作快了,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一样。 到了窗前,刚要伸手去拉窗扇,忽然另一只手出现,死死拽住了胡孝一…… 第二十八章:异样之感 赵府迷案 轰隆一声,跟着就是闪电点亮四周,一张苍白的脸正盯着胡孝一,冒出幽蓝的两个鬼火光芒。 胡孝一竟被吓得摔倒在地,可紧抓自己手腕的鬼爪却丝毫不松。在他倒地瞬间,那张刷白面孔跟着探进屋中,哗啦一下,窗户竟也被这股怪异气息带动,自己关上了。 胡孝一坐在地上,双手向后撑地,被眼前吓得够呛。以手代脚,慢慢后退。可那苍白面目却不放过他,也随之跟近,直到胡孝一后背碰在墙壁不能移动,仍缓缓伸了过来。 在两张脸相距只有三拳距离时,那苍白的脸才停住,可一双清幽冷目却盯着他一眨不眨。 僵持了许久,忽听苍白之脸主人用低沉声音询问:“你就是胡孝一?” 看着他脸色惨白,身体发抖,这位好似有些迷惑,“你在怕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么?”声音透着寒意,好似发自幽冥之中。 不知胡孝一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然盯着对方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玉眼狐名头武林中人都是清楚的,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看来满不是那回事儿。 忽然,一只惨白的手缓缓伸出,竟在胡孝一俊脸上轻拍两下,“小子,你在怕什么?怕我,还是做贼心虚?” 听这话,胡孝一终于摇摇头作出回应,可没有说话,完全不明白想表达什么意思。 对面这人嘴角一抿,咯吱吱咬牙声传来,眉毛皱起,显然不快。盯着胡孝一许久,这次大力挥手,就听啪一声大响,在他俊脸上清晰扇出了一个掌印。 这人好似意犹未尽,再伸手揪住胡孝一衣领,怒道:“说话啊!她们不是这么描述的,现在看你玉眼狐怎么像个弱鸡?说话啊!”边说,边粗暴摇晃着胡孝一。 这时,窗外雨声逐渐变小,连电闪雷鸣也都消失不见,室外夜光慢慢显露些许。看来,天神这是要收工的节奏。 伴随雨声消失,夜光随即跟出,而胡孝一的精神好似也在慢慢恢复。终于,久违的声音响起,“我说大人,您能不能像个女人不要这么粗鲁!” 说话间抬手拍开那人的手,一脸不满起身并开始整理衣服,我们认识的胡孝一回来了。 听他说话,那人竟然呵呵一笑:“胆子很大么,敢和我这么说话?看来这是回魂了。” 听声音不对,胡孝一急忙转头看去,仔细辨认过后才说:“你说我胆大,我还说你奇怪呢!怎么几次见面都有不同变化,现在又是满脸智慧和领袖风范,我说你干脆别叫‘残手钰娘’了,还是叫‘百变钰娘’好了!” 真没想到,来人竟然是钰娘。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每次找胡孝一都这么准呢? 听胡孝一数落自己,钰娘冷眼一闪,“小子,你怕是认错了吧!我叫昇景,被他们五人爱称一声‘姑姑’,”说着竟然在他下巴轻轻一撩,透着轻浮,完全和之前感觉不同,“你所说的应该是师傅,那不是我。” 听这话音果然和那位师傅不同,与面露青须的更是不同,对了还有个孩童声音的。这家伙什么人,怎么还能随意变化声音和样貌,要说这是一种伪装能力,那可谓绝学了。 搞不清状况,但胡孝一天生捣蛋劲儿跟着上来。心里衡量形势,眼珠乱转后一笑:“哦,姑姑。好,初次见面以后就算熟人了。”忽然上下打量自己,愁眉苦脸,“哎,一场大雨弄得自己像落汤鸡,不知能不能给些空间,让在下换件干爽衣衫呢?” 在他看来,男女授受不亲,钰娘就算再老道,起码也是女子,怎好一直待着。只要给了机会,就能想办法逃跑。 主意虽好,可千算万算,却忽略了姑姑本性。就见缓缓起身,胡孝一正以为她要离开时,竟然一转向到了床边。咯吱一声坐下,翘着二郎腿,单手手肘支撑膝盖,手托下巴眯着眼。 不知她想干什么,胡孝一正要发问,忽听姑姑先说:“换你的,不用管我。姑姑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请便,随意,我不会阻止。” 这下胡孝一傻了眼,才知面前这位姑姑可真是奇怪,比先前见到的几种状态更棘手。这下怎么办?难道真要当着女子面前换衣?胡孝一就算胆大,心中有道底线还是不敢随便逾越。 没办法,还是那湿漉漉一身,又坐回原位,嬉皮笑脸直说不用了。 看他这样子,姑姑竟然起身,盈盈走来,透着女性十足魅力。这时胡孝一才发现,她自己也是一身湿漉。由于今天穿了灰白色鹤袖连体云裙,质地轻薄,在大雨后几乎变成了半透明状。隐约间,都能看到那枣红绣花的裹肚。 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胡孝一这时傻了眼。急忙扭过头去不敢直视,心里却砰砰狂跳起来。不知为什么,此时浑身都是怪异之感,竟然比先前水潭中看到彩儿露出的后背冲击性还大。 一只玉手伸来,兜住胡孝一的下巴,轻声一笑,姑姑口中热气已经到了耳旁,“小子,看不出你还有这么青涩的一面。当今武林都说你是淫贼恶徒,可我怎觉不像呢?”伸手在胡孝一胸口一拂,他浑身好似触电,肌肉瞬间绷紧。 钰娘双眼圆睁,身子向后拉开距离,不可思议道:“这方面你还未经人事?不对,准不是你!怪不得师傅回来说你很怪,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有意思,真有意思!” 听她说话又是这么奇怪,胡孝一忍不住回头,可眼神根本不敢下望,只是盯着姑姑面部。 …… 这会儿,两人分先后在屋中换了干爽衣衫,胡孝一也没趁机逃脱。姑姑竟然毫不避讳提出要求,胡孝一无奈,只能让她穿上自己一套备用儒衫,这也比继续让她湿漉漉的样子要好很多。 伸开双臂,看看自己又看看胡孝一,姑姑调笑道:“刚才那样不好么?我很爽快,你又养眼,何乐不为?难道是嫌我老了,身材走样再难有引人侧目之姿么?” 听这话,胡孝一第一时间卜楞脑袋。姑姑虽然上了年纪,但各方面绝不输于芳龄女子。主动为姑姑送去干爽衣物,还是自己感觉不适罢了。 姑姑无奈叹口气,好似很失望,双手手肘放在桌面,手托下巴含情脉脉地望着胡孝一问:“小子,如果姑姑没猜错,刚才你那是病。之前受过某种惊吓,才导致这样惊慌失措,”回头看看窗户,抿嘴一笑,“难道,你是怕这种暴风雨天气?” 没想到这位姑姑眼神如此犀利,只见一面就能一针见血。本想说个谎话,可与她眼睛对视,好似能直指人心,到嘴边的说词硬生生咽了回去。 点点头,胡孝一无奈苦笑:“是啊,十二年前的事了,”说着伸手将自己那假面扯下,露出本来面目。脸上恐怖的疤痕在油灯光照下,更是透出森森可怖的线条,“那一夜,我失去了自己所爱,失去了容貌,更失去了这只手!”缓缓将右手伸出,姑姑发现他缺少食中二指。 “哦!”姑姑点点头,“小子,看不出你还有这样经历。现在整个武林和官家都在捉拿你,我也一样。师傅你见过了,可她回来见我竟说怀疑此事与你无关,所以今天冒雨前来,姑姑想做个确认。” 听这话一惊,原来刚才赵宅那硕大黑影就是姑姑。自从胡孝一摸进宅子,就被她发现并盯上,暗中一直观察胡孝一一举一动。他果然奇怪,完全不像作案元凶那般。 所以姑姑随后跟来,就要当面见见胡孝一,摸摸这小子的底。 伸出自己的左手,胡孝一看到她那缺失的拇指,眼神一凝却没有发问。 姑姑偷眼看到,微微一笑,问:“刚才你在赵府,显然有些收获。怎么样,咱们聊聊案情?” 不知为什么,胡孝一心中那种异样感越来越重,心中打鼓想要询问,却总觉不合适这才问不出。这会儿听姑姑问自己现场发现,这才吱吱呜呜道:“不错,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事情远比看起来的更复杂,甚至更诡异。” 听他这么说,姑姑眼睛一眯,笑得含蓄。她没说话,好似在等着什么。胡孝一盯她几眼,立马扭头看向窗外,“那……那前面大院的血迹全不是人类所有,如果我没猜错,该是赵家经营水产积攒下来的动物血才对。” 没想到姑姑只是点点头,做个手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同时拿起桌上茶壶茶碗为两人各自斟了一杯,缓缓送到胡孝一的面前。 又偷眼看看这怪异女人,胡孝一再次低下头。这时间,他好似变成了一个情犊初开的小男生,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不敢抬头的模样。 呵呵一笑,姑姑又要伸手过来,胡孝一急忙往后撤身。是惧怕、害羞还是吃惊,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好了,不逗你,继续说吧。今夜还有时间,我更愿意听一听。”姑姑说…… 第二十九章:分析案情 大都祸事 狠狠咽口唾沫,胡孝一神色黯然,“如果没想错,赵家上下男丁被人分成了三组,最后都被残杀在大堂之中,而且没有一丝反抗。” 听这话,姑姑不置可否嫣然一笑,眼睛缓缓下瞟。 胡孝一何许人也,从表情已经猜出一二,“您不信我?认为我本就是犯罪疑凶,知道现场情况是应该对么?” 没想到会被对方说中心事,姑姑神情竟然一松并点头,“不错,单凭这些信息我不能信你,毕竟这些事可以伪装,就为将事情复杂化,让我们摸不清真相。不仅这事,还有许州城外林间惨案,竟有证人你该如何解释?” 打量胡孝一全身,姑姑又说:“再说你那玉佩留在现场,又是何道理?” 不错,这是目前大家都知道的证据,也是对自己最不利的方面。思索片刻,胡孝一说:“先说林间惨案,我知道目击者是金不二。但这事我没做过问心无愧,如果见到他可以当面对质。真是他亲眼看到我下手,要杀要剐无怨无悔!” 姑姑又点点头,展颜一笑。 用指尖轻敲桌面,胡孝一好似边回忆边说:“那玉佩——是我心中一个结,从不会让它离开自己视线。不过现在确实不见了,但并非留在赵家,而是在许州城内被人盗去。不仅如此,还间接害死了一位锢炉匠。我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回来,还那无辜工匠一个公道。” “哦,这玉佩对你来说这么重要,该不会和惧怕雷雨天有什么必然联系吧?”姑姑看问题还是这么犀利,胡孝一心里佩服,却只是一笑,没有过多解释。毕竟对于眼前之人,自己还没熟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看到他欲言又止,姑姑也是一笑,没再追问。聪明人,永远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给彼此留出空间和后路。 忽然胡孝一想到什么,盯着姑姑问:“毒心老人姑姑认识么?” 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姑姑摇摇头,“听过名号,却没接触过。不久前,师傅接触过他一位弟子,可以说功夫还不错,看得出毒心老人还是有很大本事的。但他这徒弟的人品么——真不敢恭维。” 点点头,“赵家大堂实则满是血迹,”掏出一个小瓶放在桌面,胡孝一解释,“这叫追血散,我自己发明就为好玩儿。一旦触碰人血,会释放清冷光芒。在赵家大堂做过试验,可以说血迹遍布各处,但面上却看不见。我怀疑,有人用了隐踪粉,正是毒心老人的独门秘方,用来消除一切痕迹的。” 听他这么说,姑姑忽然嘀咕道:“隐踪粉?毒心老人?长生不老丹?” “什么,姑姑您在说什么?” “小子,你听当今武林有人提过长生不老丹么?” 胡孝一摇摇头。姑姑解释道:“据说这种长生不老丹不仅能延年益寿,还可以增加武功修为,其出处就是毒心老人。不过这东西药引太邪乎,可以说成果千金难求。经过你的提醒,似乎有人说过,药引其中一样就是——人脑!” 姑姑看看胡孝一,表情好似轻松不少,“小子,你这趟跑的还算有收获,让我想起这些事,看来可以从毒心老人入手,双管齐下去调查。”不等他追问,话题猛转,“对了,我看你往后院跑进了主人房。怎么样,找到其他什么线索?” 看看胡孝一胸前鼓鼓囊囊,姑姑微一抿嘴用眼神示意。 哦了一声,胡孝一笑着打开衣衫,就听一声轻喵,一只纯黑色小猫从怀里钻了出来。看它毛色顺滑、黑亮,应该一直有人收养而且生活不错。 这时小猫从衣服中钻出,轻松跃上桌面,轻叫两声开始用后爪挠痒。姑姑好似也很喜欢,忍不住伸手过来逗弄。小家伙很配合,喵喵叫着开始在桌面顺势打滚玩了起来,乖巧得很。 看到她这副模样,胡孝一忍不住一呆,忽然问道:“姑姑,您那一直怀抱的婴儿怎么不见了?” 姑姑轻哦一声说:“让彩儿带走了,那是钰娘的宝贝,是心灵寄托,我却不怎么喜欢。” 又听她说这种怪话,胡孝一趁热打听追问:“钰娘、姑姑、师傅、青须女子和一个半大姑娘,你们各个怪异竟然都有自己的名字,但在我看来钰娘就是钰娘。我不明白,您这是思考习惯,还是,” 还要再说,竟被姑姑伸出的玉指拦住,“啧啧,小子不要多问,现在不是你知道的时候。总有一天我们对你认可了,会将一切说个清楚。如果师傅分析不错,也许你会是一把解开钰娘心锁的钥匙。嘿嘿,前提这一系列罪行,要与你无关才可以。” 听了这话,胡孝一更是一头雾水。姑姑又开始逗那只小猫,并说:“黑子,你是不是赵家的宠物呢?如果是的话,现在已经没了主人以后生活怎么办?”看看胡孝一,“这样吧,跟着这位公子如何?应该会不错哦~” 听她说话,胡孝一心里只觉好笑和无奈。不仅随便给这猫儿取名字,而且起名技巧简直太随意了。要说这些不算什么,最后随便安排给自己养猫的活,这怎么说? 当时在赵家大宅发现这猫在躺椅上摇晃,就想到这是他家萌宠。冒雨带来一方面是认为这猫可能见过凶手,或许对破案有帮助;另一方面是自己当时心里害怕暴风雨,不自觉将猫抱进怀里这才——哎,算了,就这样吧。 “小子,今日一见,我和师傅对武林中那些评价现在都有所保留,但不能替代其他人心中看法。所以,建议还是跟我走一趟,见个人最好。” 微一沉吟,胡孝一问:“你要送我见官?” 姑姑露齿一笑,在他头顶轻轻抚摸,好似姐姐对弟弟的赞赏,“不错,小子脑袋很活,我确实要领你见官,因为目前钰娘只信任他,也只有他才能帮你。” “什么人,大官么?” 又在他脑袋上一敲,“是啊,整个河南江北中书道的丞相,杨天赐大人。如何,够不够资格?” 听姑姑说出人名和官级,胡孝一也感有望。杨丞相在当今朝堂上下可谓是名声在外,清廉、刚正不阿、断案如神。就在多年前,还为保护汉官直面当朝一品大员,消息传开更是深得民心。 如果这事能让他来主持,恐怕真有机会洗脱冤屈也说不定。于是点点头,和姑姑三击掌,承诺不再逃跑,随她去见杨丞相说明事实。至于之后结果,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咚咚!咚咚! “进来吧!”姑姑毫不迟疑地说。 吱呀一声,走进一位年轻兵卒,腰间佩刀英伟不凡,正是陈朗。见他走进屋子,姑姑示意关门,跟着介绍两人认识。 介绍完毕,姑姑问:“陈朗你怎么来早了?” 陈朗马上说:“大人,下官有急事汇报这才,” 姑姑一皱眉,“小子,你又忘了我的交代?不要大人长、令主短的,听着讨厌!再有下次,我真将你扔出去喽!” 看看胡孝一那吃惊表情,姑姑一笑:“陈朗是杨丞相身边红人,我叫他来也是做个接应,”这才回头询问,“什么急事?” 陈朗抱拳拱手,“大……姐姐,大事不好。就在不久前大人收到密报,大都发生祸事。”随即眼睛在胡孝一身上徘徊。 姑姑什么人,自然明白,“怎么,又与玉眼狐有关?” 陈朗点头,“密报说……说玉眼狐又出现在大都,并在前天深夜入宫行刺当今陛下!”这消息一出,不仅胡孝一傻了眼,就连姑姑都惊呆了。 “什么?”姑姑忙问,“君主遇刺了?” 陈朗连忙摇头,“没有,陛下只是受到惊吓。听闻玉眼狐只是攻入内城而已,并未直接找到陛下所在就被守军发现阻了出去。虽然是场虚惊,可大都上下已经封城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连正常国务往来都暂停了。还有,大都城内从昨夜开始宵禁,守军准备挨屋排查可疑人物。” 听这话,胡孝一心里狂跳。因为自己曾告诉鼠爷会去大都拜访寒城,本是好意害怕连累他,这才不告而别,现在倒好,出了这种大事,该不会…… 想到这,胡孝一额上开始见汗,感觉身子都在颤抖。 陈朗又说:“大人现在已经受命赶往大都,走前交代先领胡孝一在府内等候,直到他返回。另外,大人还想请姐姐赶往大都,偷偷了解此案内情。毕竟姐姐发了消息,胡孝一一直在您监控范围,那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出现在大都。其中之怪,不是大人自己就能了解的,所以,” 姑姑明白,打断了陈朗话头,看着胡孝一说:“抱歉小子,只能请你先随陈朗去府内等候几日,待我们回来再继续梳理案情如何?”还能怎么说,胡孝一只能点头答应。 又交代陈朗几句,姑姑竟然顺窗户出去,消失在夜色当中。 “那是你的衣服?”陈朗忽然问出这么一句。 胡孝一不自觉点头。而陈朗单手紧握刀把,吱吱有声…… 第三十章:再现杀机 大师驾到 呼一下陈朗转身,浓眉高挑,单手握住刀柄,“你刚才看……看……看到她……她了么?”说话吱吱呜呜,不知是激动还是什么。 胡孝一满头雾水,顺嘴答音,“废话,当然看到了!你不是也,”话未说完,就见寒光一闪,奔自己扫来。 胡孝一大惊,没想到姑姑交代这人竟然对自己痛下杀手,还好他有十足本事,千钧一发之际猛然吸气收腹,硬生生躲过这刀。一个转身靠向门边大喊:“你疯了!” 谁知陈朗双眼赤红,紧握腰刀缓步跟上,嘴里还不停低吼:“可恶、可恶!你这淫贼,竟然污染令主清白,该死!”说话间又冲胡孝一连砍十几刀有余。 一开始胡孝一还没明白,再加上刚才姑姑说得清楚,眼前人算是伙伴,所以只有躲闪的份儿。但几招过后,心头火起,再者陈朗身手虽然不错,可也只是寻常人中顶尖儿而已。自己可是黄字级之首,能怕他这火候不纯的刀法? 在矮身躲过一击后,立马跟进一步,伸手在陈朗后腰京门和三焦俞二穴一点,这小子硬是定在原地,腰间麻痹,好似身子上下分为两节都不受控制一样。 虽然如此,他还是怒瞪胡孝一,叫嚣不断,“放了我,是男人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你敢辱了……她……我跟你没完!”说话间脸上竟然微微一红,双眼更是充血。 胡孝一多贼,立马明白什么意思,连连怪笑,“小子,原来你对自己令主有非分——” “住口,住口——!”陈朗急忙大叫,手中腰刀不停挥舞,可下肢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胡孝一背着手在屋中踱步,就觉这小子有趣,正要再逗他一逗时,忽听窗外劲风不善。急忙冲过去拉住陈朗,双双栽倒在地。 运指如飞解开腰间穴道,压低声音说:“别再裹乱了,咱们有伴儿,弄不好就要身死此地,到时候可见不到你心爱之人!” 实则陈朗也不算棒槌,刚才被胡孝一扑已经明白有人在外偷袭,这会儿又听他这么说,脸上又红心中却明白事态严重,低声询问:“怎么办,杀出去么?” 看看这愣头小子,胡孝一苦笑:“如果只有我一个自然没问题,但领着你这棒槌,怎么跑?” 一听这话陈朗不服,挣扎起身,舞动腰刀来到窗前冲外大吼:“哪个不怕死的竟敢偷袭官爷?难道不知王法厉害吗?”胡孝一在旁看个满眼,心里苦笑连连。 话刚说完,又是三股劲风,可陈朗好似卯上了,竟然不躲不闪硬是舞动腰刀抵挡。就听当当当三声,人已经被劲力惯地往后栽倒,幸好胡孝一起身将他扶住这才站稳。 毫不停留,拽着这愣小子一转身,并顺势把黑子揣进怀里。两人躲在墙后,胡孝一撇嘴,“小子,你这么想英勇就义么?那可别怪在下无情,等你死后,一定得到你那令主!” 又被胡孝一刺激,陈朗好似疯了一样就要喊叫,忽听啪啪两声脆响,脸颊肿起多高,这才傻眼。 胡孝一真怒了,冲他吼道:“闹够没有,现在事态严重,难道还不明白?咱们被人设计了,要想弄清实情,必然活着才好!”刚说完,立马一拽陈朗就往更深处躲避。 噗噗两声,房间外墙竟被洞穿,夜光顺着孔洞投射进来,细看对面墙壁,竟然是两颗河边石子。外面这是何人,内力如此浑厚,只用石子手抛就能贯穿墙壁,力道不停又再嵌入对面墙体,简直匪夷所思。 想了想,胡孝一抬脚将房中小桌踢起,冲窗外飞去。又是咔嚓咔嚓两声,小桌被力道惯得从中劈开;桌上灯火被这一带熄灭,趁此时机拽着陈朗就住店内跑。 一路向下来到一层,早有伙计受刚才声响惊扰起来查看情况,见到胡孝一二人慌忙模样也是一惊,急忙询问:“客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歹人?” 可随即看到陈朗这一身官家打扮,怎地也被吓成这样?正在好奇,忽然砰的一声大作,店门被巨力撞开,好似粉末一样随风飘撒。一阵阵雨后寒气窜入,三人同时一抖。 店伙计想要一探究竟,却被胡孝一拽住,“不要命了!再往门口走半步,你就和那大门一样,成为齑粉!” 伙计和陈朗不同,听这话,识时务的很,灰溜溜躲在两人身后,心中连连叫苦,直道自己不该离开那暖和的被窝。 就这样僵持一会儿,陈朗压低声音问:“现在怎么办,等天亮不成?” 胡孝一看看他,又看看他那趁手的腰刀。就在刀身侧面,竟然有三个凹坑,每个坑中还镶着一颗桃核。桃核上面还有些许桃肉,恐怕这是有人用真气吐出的结果。 脑中飞快回忆,忽然想到一人,胡孝一冷汗直冒,心想:龟儿子,这事情闹得这么大么?连他都出来了? 猜测如果不错,眼下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于是胡孝一回头问伙计,后厨还有没有现成烧酒和大块肉食。伙计听后,连连点头。在胡孝一指示下,趴在地上悄悄爬去厨房,没过一会儿又反爬回来,手里拎着上好酒水和大块羊腿。 拿在手里,胡孝一暗吞口水,冲陈朗说:“在这儿等着不要乱跑,我与那人见面,他的目标是我。另外告诉你们令主,暂时没机会去见她说的人了,只要今日活下来,还会再来找你们实现承诺的,这点请放心!” 说着一手拎着羊腿,一指挂着酒壶缓缓朝外走去,边走边喊:“大师,我这有上好酒肉,如不嫌弃咱们对饮对吃一顿如何?吃饱喝足,胡某人等您划道!”连着重复三遍,人已经到了门口。 说也奇怪,外面人竟然不再进攻,好似真被这几句喊话叫住,等着胡孝一一样。 屋中伙计看这情况,急忙灰溜溜爬回房里,将大门牢牢拴住,再也不敢露头。而陈朗心中不爽,胡孝一是姑姑托付的,怎能让他受到损伤?于是把心一横,拎刀随后跟了过去。 来到外面,陈朗正见一身披僧袍,袖宽垂膝,足蹬僧鞋的大和尚与胡孝一说着什么。心中奇怪,拎刀过来。 听到脚步声,胡孝一脸上带笑转头,见到是他,表情凝固并大怒,“你干什么,找死不成?说了让你等着,出来裹什么乱?赶紧回去,乳臭未干的小子有什么用!” 被胡孝一劈头盖脸痛骂,陈朗心中更不快,正要出言顶撞,就听那和尚一声佛号,抢过羊腿就啃,嘴里吱呜道:“玉眼狐,你知老衲规矩,既然见了面,他就不能走!除非你小子能把老衲撂倒。” 听这话,胡孝一表情一苦,随即又笑脸相迎,“大师,您何必与这小子一般见识呢?酒肉都在,不如高抬贵手,放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您主要冲我而来,别节外生枝。”一边说右手在背后连摆,示意陈朗离开。 可面前大和尚一声哄笑,震得两人耳膜生疼,陈朗更觉气血翻涌,嗓子眼儿一甜,差点喷出血来。还好大和尚及时止住笑声,这才不至于造成内伤。 就见他伸出蒲扇大手一指胡孝一,毫不客气地说:“小子,放眼当今武林,能让我鬼弥陀破坏规矩的可没几人,”上下打量胡孝一,鼻中一嗤,“你觉得自己有这分量么?” 听到鬼弥陀的称号,连陈朗这愣头青都是一呆,毕竟在民间顺口溜中,大师的名头太响。早在二十年前他一直用鬼弥陀的称号,可自从冷家灭门后,格局改变才直接用顺口溜中,大师这代称。但江湖中人始终记忆着鬼弥陀这个让人心生恐惧的名号。 此时一提鬼弥陀,实话说陈朗开始后悔逞能了。原来胡孝一不是看不起自己,而是在保护自己。 因为大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当他杀人越货时,只要被人见到,不管你是贩夫走卒、武林人士还是老幼妇孺,都会统统诛杀,不何活口。其手段残忍至极,让江湖人都闻风丧胆。 有人说大师原是一个小庙武僧,天资聪颖,在武学方面一点就透。庙中主持对他关爱有加,更觉其慧根难寻,本想传他衣钵。 谁知一日有数十山贼被官府追赶逃进庙中,不仅杀了上下二十三人,还分尸了老主持。这时间,大师内心世界彻底崩塌,跌入万劫不复的魔道。 当他清醒过来后,自己周围只剩那数十山贼的头颅。官兵赶到,大师已经失踪,相隔一年后,江湖中就多出了这么一个鬼弥陀。 此人喜杀残忍,规矩清晰,既然陈朗被他见到,除了死就是拼! 胡孝一眉头连跳,知道再无回旋余地,扭头瞪了陈朗一眼,脸上显露疲态。毕竟这一场打斗势在必行,而且明知要输,却不得不做。 两人就这样看着大师盘腿在地,大口吃喝,却不敢稍动分毫。这有点猫儿戏鼠的感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对于内心的煎熬更甚…… 第三十一章:苦斗命悬 联手对敌 终于吃喝完毕,大师起身一抹嘴翩然转身。脚尖点地身体一浮,宽大衣袖顺风飘动,再看时,人已经到了丈许之外。 苦叹一声,胡孝一准备跟去,身子刚动就被陈朗拽住。“有事?”胡孝一冷冷地问。 “嗯,咱们这会儿快跑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傻傻跟去?” 听这话只觉可笑,胡孝一懒得理会转身垫步而去。陈朗心生疑惑,思前想后暗一咬牙,也随着跟去。 一行三人就这样飘然来到城下,就见大师袍袖一抖,已经跃了过去状似轻松无比。 胡孝一看这表现,心中也不免佩服。回头等着陈朗赶来,这才拽着他的手腕游墙而上。 如果比较,胡孝一轻功更胜一筹,但他还要拽着陈朗,自然吃力不少。就算如此,等两人飘然落下后,大师还是点头表示佩服。话不多说,又转身疾行,后面两人相互对望,只有随后跟着。 这一路奔走直到晨光乍现这才停下,当处一片林间,鸟语花香。大师伸手打个哈欠,胡孝一则领着陈朗站在丈外。 看看大师和胡孝一两人,胸口不见起伏,更没有大口喘息,刚才这一路奔走好似与他们无关一样。再看陈朗,呼呼带喘,好似街边铁匠铺的大风箱,半天也没喘匀。 看看他,大师一脸不屑,移开视线望向胡孝一轻笑:“小子,咱们这就开始?” 胡孝一大方地打个手势,做个“请”的动作。大师点头,两人开始收拾衣服,准备打斗。而陈朗在旁还是弯腰带喘,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一边收拾衣服上下,胡孝一还不忘询问:“大师,您老多少年没在江湖露面了,这才出山就为在下末学而来?” 一哼过后,大师仰头晃晃脖颈,“然也!你小子现在几乎翻了天,再不出来制止,岂不是任由尔等狂妄?再说,请我之人给的回报丰厚,就算佛爷也会动心。小子,不如成全老衲如何?”说着站定,看向胡孝一。 听他这么说,胡孝一脱口而出:“是寒城委托?” 谁知大师不屑一笑:“你真看得起寒城的寒梦莲。这小妮子算什么,能命令老衲我?寒家绝学又如何,老衲更不稀罕!小子,你猜错了。”说着双掌一翻,蓄势待发。 看着大师神情不似说谎,胡孝一心中疑惑得到回答。看来武林传说寒城对自己恨之入骨,背后真有推手,既然如此接下来这事需要另辟蹊径,否则越走越错。 正想着,就听大师呼喊:“玉眼狐,咱们是一对一,还是让那小子也上来。老衲看来别麻烦,你们一起吧。年岁大了,耐心有限,若是换成以前,还会耍耍。”这话说的,好似完全没把陈朗放在眼里。在他看来,这就是个配料。 胡孝一却不这么想。如果单打独斗,看着势单力薄,实则凭借自己机敏和轻功有的打。如果加上陈朗,才称得上碍手碍脚,很可能将自身优势化为无形。 大师这人自视甚高,只要自己提出要求,他一般不会反对。毕竟在他看来,对付己方两人不论先后或一起,结果、耗时相差不大。 于是正要说出打斗要求,就听一声怒喝,陈朗这棒槌竟然抡刀朝大师砍去,嘴里还骂道:“老秃驴,你当小爷是壁石么?着家伙吧!” 这下出其不意,把胡孝一计划完全打乱,节奏也被带偏。没办法,他也是一声惊呼随后赶来,不为伤敌,只为拽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看到两人一前一后杀到,大师误会他们是要联手,表情狂喜之下,舞动肉掌迎来。霎时间,就觉劲风扑面,在最前面的陈朗感到好似有股无形压力,刮着皮肤冲来。瞬间脸上皮肤变形,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这股掌风袭来,不仅陈朗受不了,就连身后的胡孝一都感窒息。这要让陈朗承受下来,恐怕包饺子合适了。于是拼尽全力赶上,伸手猛拽他脚踝往后便扯。 还算陈朗明白事理,一只脚踝被扯,另只脚马上点地后跃。两股力量相加,身子急如流星倒撤而回。 两人反应都算快,可还快不过大师。就见一只肉掌跟来,距离陈朗胸口不足半寸。这时为了保命,他算是瞬间开光,竟将腰刀侧面横在掌前。只听砰一声响,陈朗身体好似加速,急撞向身后的胡孝一。 这下突如其来,胡孝一视线本就被陈朗遮挡,等发现有异已经晚了。得亏他本事不错,见机不妙身子在空中如纺车一样急速旋转,正好让开陈朗一撞。顺势一拽他背后衣衫,就听刺啦一声,人还是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棵大树之上。 还好这小子倒地后马上起身,可就听“哇”一口鲜血狂喷,又单膝跪地,再难起来。 翻过腰刀看去,一个清晰掌印几乎将刀身拍成“U”形;再扯开自己衣衫,赫然一个青黑色掌印浮现。要不是自己机警用刀垫了一下,恐怕这会儿已经伸腿瞪眼,吹灯拔蜡去了。 就这,双眼一阵阵发黑,血气上涌,内脏受创不轻,短时间是没办法将自身本事全数发挥了。当然,就算完好,恐怕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一招。 看看陈朗脸色不断变化,胡孝一心里有数,一闪身挡在前面,冲大师一笑:“大师,您老何必与他一般见识。来来来,在下陪您斗上几招!”不等对方反应,胡孝一已经双手一错向来人迎去。 大师看得清楚,此时就见胡孝一双手皮肤颜色竟然不同。左手刷白,好似涂上了白色颜料;右手发黑,好似中毒一般。他心里清楚,这就是胡孝一成名本事“双阴手”。因为江湖传闻太多,大师也不敢托大,见到这阵势,开始专心应对起来。 胡孝一毫不客气,右手虽然只有三指,却成刀状切来。大师忽觉一阵阴气扑面,急忙躲闪,右手擦着他左胸过去;左手顺势一拳捣向大师右胸胸口,前后只有瞬息之功,而胡孝一这左拳让大师感到了冰冷,就好似一个巨大冰块扑面而来,寒气逼人。 大叫一声,吸气上跃正好躲过,大师双掌一圈,顺着下坠之势拍来,口中大喊:“魔屠碎山!”掌风带动,胡孝一衣襟刺啦啦数声,竟然被气压撕扯开裂。 刚才大师躲开,胡孝一就做足准备,这时忽感头顶压力如山,就知危险。双足一点往后倒射,无声无息迅捷非常。 因为胡孝一师傅性情怪异,因此所教武功更是如此。双手不仅经脉一正一反,连身法也是倒退快过前进。 就听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好似有火药引爆一样,骇人至极。 胡孝一看此情况也不停留,瞧着空中跳起的无数尘土中夹杂了不少碎石,一个箭步赶来,屈指连弹,把数块碎石好似飞箭、暗器一样打出,冲着大师连续激射。 噗嗤噗嗤数声,直到尘埃落定,胡孝一气喘吁吁盯着场地查看结果。等看清眼前景象,心中狂跳。就见大师双手合十,马步扎稳,竟然用身体硬接数十块飞石。 看得清楚,那僧袍和裤脚都有不少孔洞,显然刚才弹射几乎没有虚发,这老和尚竟然不躲不闪,用气功硬抗。 自己双阴手功力胡孝一清楚,对方竟敢毫发无伤,相较之下差距一目了然。要搁以往,就会转身三十六计溜之大吉,可斜眼一看陈朗,准知逃跑无望。因此眼珠来回乱转,就要寻找周边自然地貌来用。 这时,就听大师嘿嘿冷笑,缓缓睁眼看向胡孝一说:“小子,好本事!应变真快,怪不得当今武林有你一号。”话落左脚跺地,身子已经冲来,眼中满是杀气。 看清形势,胡孝一忽然霹雳大吼:“该你们出来了,冲他背后大穴招呼!” 大师为人傲娇,来前根本没了解胡孝一的详细资料和人品,此时听他大喊,以为真有人躲在暗处,稍一迟疑就被暗算。 胡孝一见对方上当,竟然晃动身子来到近前,脚踢地面碎石,双手连弹,只对大师双眼就攻。 大师下意识环看四周,跟着就觉劲风不断,这才明白上了恶当。虽然一身气功登峰造极,但胡孝一功夫不弱,现在又冲自己双眼,再要托大那是傻子。 就听怒喝一声,闪展腾挪连连躲避,而一旁胡孝一却不让他休息,脚下不断踢起碎石,双手更是忙活个不停。 直到地上碎石用尽,这才停下动作。再看大师,片刻之功,已经鼻洼鬓角热汗直淌了。 他怒瞪胡孝一,哇呀呀叫个不停,开口怒骂:“小混蛋,竟敢欺骗老衲,你这是找死!” 大喝一声抡掌还要再来,胡孝一又指身后,“哇呀,快攻身后!”可这次就算任他喊破喉咙,大师也不理会直冲到近前半尺距离。 只听砰砰两声,竟然是大师嘴角淌血,怒瞪胡孝一挤出六个字,“小贼你玩真的!” 哇一口鲜血喷出,急速撤身看去,就见原地站着两人,正是常贵山和金不二…… 第三十二章:魔屠四式 羞败溃逃 胡孝一做人圆滑,不像那种武者精神泛滥的人誓死硬扛。本就明白非大师之敌,若不是为保受伤的陈朗,早跑了。外加之前受到毒伤气力受损,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看到有帮手出现,怎会不高兴? 这家伙脸皮真厚,伸开臂膀满脸带笑地走向金不二,好似多日未见的朋友,“不二善兄,多日不见可好,小弟有礼了。”实则这家伙比金不二还要年长一两岁呢。 听他说话,又看到这张讨厌的脸,金不二恨得牙痒痒,噌一下金光闪烁,枪尖已经到了哽嗓,正巧被胡孝一双指夹住。 “该死的家伙,少在这里套近乎。上次的仇恨咱们还没清算,我是来将你追捕到案的!要不是常大哥,你真当我会这么好心前来助阵?玉眼狐你,”话没说完,忽然身子一歪,猛向前栽倒,吓的金不二急忙提气,这才稳住身子。回头一看,胡孝一这家已经蹦跳着去找常贵山亲近了。 听说这次是身后的大个子提议帮忙,胡孝一立马转移注意力去套近乎。不仅冲人家抱拳拱手客气一番,竟还好意思问二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于玉眼狐的传闻和人品,常贵山满耳皆是,其中不少是听金不二一面之词,当然自己也才在他手下遭过罪。但只那一次接触,常贵山就判断玉眼狐并非大家以讹传讹那般。于是拉着不情愿的金不二赶来汴梁就为寻找玉眼狐问个清楚。 可惜啊,两人中途遇到点麻烦,随后又被暴风骤雨侵害,这才耽误了进城时间,只能在野外露宿。这可好,胡孝一几人打斗就在附近,两人好奇这才来看热闹,没想到却阴差阳错救了他们。 在一开始按金不二所言,就不该帮胡孝一脱困,被人打死也算替天行道了。可常贵山发现胡孝一眼神闪烁,不停回头观望受伤的小伙,心知他是在拼死保护同伴。这样的人,怎可能犯下那种十恶不赦的罪行? 毕竟常贵山年满四十,又是苦力出身,长年累月什么人没见过,自然稳重许多。而金不二正是年轻气盛,看到任何不满都要横插一杠子,完全不懂用心体会,用脑分析。两人的差距,就在年龄和经验之上。 刚才看到大师出手,常贵山就判断出这人功力卓绝,恐怕胡孝一不是对手。果然,看似他一直处于上风,实则大师还未拿出压箱底儿的绝活,常贵山就替其捏把冷汗。 直到刚才想起一事,这才忍不住出手连拍大师两掌。虽然偷袭得手,却不见大师伤重,功力瞬间已分高下。 这会儿,常贵山和金不二横在胡孝一面前就问:“小胡,这人是不是鬼弥陀?” 胡孝一连连点头,“这位常大哥,你认识他?” “不认识!”常贵山真直接,“不过,五年前他因酒性残杀一庄户全家六口,羞杀庄户之女的事在下有所耳闻。” 瞪着大师,常贵山吼道:“鬼弥陀,你可知道什么是报应!今天我就替那庄户上下讨回公道!”说着将手中扁担往泥土中一戳,双拳交叉气运丹田,力巴桥硬功运足就要出手。 金不二却在一旁直咧嘴,横金枪毫无避讳地说:“大哥,你干嘛替玉眼狐这恶贼出头,这不是被他拿来当枪使么?我就说,” 又不等他说完,胡孝一伸手扒拉着金不二的脸颊,嬉皮笑脸过来拉拢常贵山,信誓旦旦要协助他讨还公道云云。这下好,完全掉进胡孝一的好处漩涡,怎么做最后都是他渔翁得利。 金不二对自己这傻哥哥真是没脾气,看着胡孝一这混蛋又只能生闷气,索性赌气地横抱金枪往后一退,查看那官人打扮的小伙了。在他认为,应该是这官人抓到了胡孝一正要送去府衙,途中遇到胡孝一的仇家这才有了现在一战。 这边,大师秃脑袋已经变成了红褐色卤蛋,蒸汽不断上升,显然对刚才偷袭耿耿于怀。咯吱吱咬牙声一响,大师摸摸秃头冷笑:“五年前的事谁还记得!自从老衲出道,还真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今天你小子算是给足了。” 就见他也是双拳一错,功力运足气势如虹,这回可不掺假。 胡孝一看在眼里,又衡量刚才常贵山出手的结果,明白两人都可能白给。于是再次偷看周围环境,就要憋坏。 恰巧金不二所在角度在斜后方,眼神犹如鹰眼一样好使,见胡孝一神情不对,立马惊叫提醒,“大哥小心,玉眼狐这小子又要冒坏水,别着了道帮人不成反被连累!” 听他喊话,常贵山一怔,而大师却提高了警惕,胡孝一心里暗骂这小子白痴! 一声暴喝,常贵山和胡孝一双双回头,就见大师到了面前。常贵山是硬功,双拳一错就要迎敌;可胡孝一不是那种人,竟然一个纵身躲了过去。 在旁看热闹的金不二啐了口水,大骂胡孝一不是东西。 那边就听砰砰两声闷响,大师嘿嘿怪笑,常贵山则退了五六步之多,嘴角缓缓溢出血水,看样子受伤不轻。 再怎么说金不二也是心疼这位傻大哥,见他受创,顾不上许多,怒吼一声提枪刺向大师软肋。在他认为这次突袭十拿九稳,必定将大师来个对穿才能收功。谁知事与愿违,就感觉咯吱一下,如同刺中坚石,金枪根本送不进去。 歪头一看,随着运力,枪身都开始弯曲,若这样下去必定折损宝器。但金不二骑虎难下,就觉一股怪力顺着枪身传来,这时候收手,恐怕自己也难逃重创。 瞬息间冷汗直冒,心里还是诅咒胡孝一全家老小。 看到两人上来就被自己压制,大师心中狂喜。双眼瞪如铜铃,露出满口凶牙一笑,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来,“两个小辈,让你们尝尝我的魔屠四式!” 说着双手画圈,左拳手背向下急速击打常贵山,右掌立起竟冲金枪猛拍,嘴里大喊:“鬼屠双出!” 砰!当啷!两声怪响,常贵山双拳齐出硬是被大师单拳击飞,倒射出去;那边金不二就觉金枪好似传来千金力气和烫手热度,拿捏不住撒手弃枪而逃,再看双手虎口炸裂,鲜血直冒。 大师一招得手,双足踏在地面,变双拳分上下开合,冷笑喊道:“鬼屠山河!”单足点地冲常贵山袭去。 金不二看到常贵山面如白霜,就知气血亏欠,内脏循环受阻,心中起急却不赶趟。心头一沉,暗道:“哥哥耶!你本来好好地,就因为帮了玉眼狐这武林败类。这下好,没抓着狐狸引了一身骚,何苦哀哉!” 见大师如此猛恶,常贵山心中也是打鼓。但知死到临头,又怎能怯懦告饶呢?于是急速将浑身残存气力运足,汇聚双拳准备最后拼死一搏。 在大师要痛下杀手时,忽听一声喊,只见寒光乍现,不知什么时候陈朗杀到。挥舞那几乎成了废品的腰刀,一招力劈华山兜头猛剁。在他看来,伤不到人起码能把这位大哥救下也是好的。 谁知大师根本不拿他当回事儿,嘴角一撇,右肩上抬硬接了这刀。只听当啷一声响,腰刀这下彻底变成“C”形飞出去,陈朗惨叫一声双手鲜血一洒倒栽出去,重重摔在地面起都起不来。 大师呵呵冷笑:“怎么,一个个都着急送死?好啊,我成全你!”低头看向地面,脚尖一点,踢出一颗碎石奔着陈朗眉心飞去。 嗖的一声,陈朗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劲力已到面前。就在他还不知自己会怎么死时,见人影一闪,金不二挡在面前。噗嗤一下,被劲力惯倒,砸向陈朗双双栽倒。尽管如此,起码把这愣头小子算是救下了。 那边趁此良机,常贵山双拳齐出,大师后发先至用第二招鬼屠山河砸向他。 又是一声大作,常贵山彻底栽倒,再难起身。鲜血顺着口鼻直流,显然内脏受创严重。 大师嘿嘿冷笑踩上一脚在常贵山后背,叫嚣道:“小子,你想为那些死人讨回公道,就这本事?”稍一用力,常贵山只有惨叫连连,却无还手之力。 嗖一声响,有东西朝大师袭来。他又是嘴角一挑,满不在乎回身背手一击。就听噗嗤一下,如同打破皮囊,闷响一声。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嗡嗡响声不断,无数红头蜂盘旋在眼前,吓的大师头发差点长出来。 哎呦一声大叫,抱头鼠窜,一身气功竟被成百红头蜂给破了。 就这时胡孝一出现,一个钩挂连环腿将其带倒,趁大师失去平衡之际,双阴手齐出,右手切在大师左肋,左拳正中右边胸口。大师好似拧满发条的风车,空中转着飞了出去,同时还带着无数血雨。 看到这场景,身受重伤的金不二已经顾不上玉眼狐如何了,竟然喷血狂笑,大叫“妙哉”。起码,自己遭的罪现在有了回报。 而大师真是猛恶,倒翻出去还未落地,竟然单手一撑地面调整身形,足尖点地消失在林间。 果然是个狠人…… 第三十三章:相互依偎 进都遇检 这会儿看大师溃逃,金不二哈哈大笑,口水、鼻涕、眼泪、鲜血浑成一团弄了满脸,那种伟岸、帅气的样子再也不见,成了花脸戏子一般。 而陈朗正扶着常贵山起身,两人也被逗笑,却牵动伤势,疼地呲牙咧嘴。 胡孝一背着手,果然坐收渔翁得利之势,就他无伤一身轻,哼着曲调向几人走来,嘘寒问暖,假模假式,一脸卑鄙无耻之相。 四人找到一处较好地势坐下,胡孝一不仅精通毒理,对医理更是明白。毕竟用毒先解毒,这是基本常识。动手开始为三人擦抹伤药,运功调理气血等等,忙得不可开交。 大约两个时辰后,常贵山的重伤基本被胡孝一归位,剩下只有花时间静养才行;陈朗伤势较轻,治起来也是容易;可到了金不二这里却惨叫连连。 不为别的,就是金不二这张老婆嘴,嘚啵嘚、嘚啵嘚,没完没了。一开始先数落胡孝一不是个东西,接着又说他之前种种恶行,最后再说今天大家都被他当了枪使等等。 一开始胡孝一面露微笑,装作听不见、听不懂,可越听越下道,金不二竟然没完没了编排自己,那还能忍?于是给他治伤,正规中透着阴险,明明搓揉膏药三分力就行,他偏用七分;明明创伤太大,自己有上好药膏还能缓解疼痛,他偏用一般最疼的那种。 这下可好,等治伤完毕,金不二趴在草堆中进气少出气多,浑身冷汗森森,就剩半条命不到。 一旁常贵山和陈朗看在眼里,都是捂嘴一笑,不好说什么。 鼻中一嗤,撇嘴冷笑,胡孝一拍拍手,将一双粗麻手笼摘下。手笼也就是现在说的手套,只不过那时制作粗糙,而且厚重,用起来很不方便,一般也只有触及大伤口和涂抹药物时使用。 胡孝一这家伙真损,刚才为常贵山和陈朗治疗,都是用了细麻手笼;等到金不二时,专门换了粗麻。按现在来说,这种粗麻搓灰都够了,甚至当细砂纸绰绰有余,可想金不二惨到什么境地。 一切妥当,常贵山问了来龙去脉,知道胡孝一和官家之约后,心中更是笃定背后必有始作俑者,玉眼狐只是个替死鬼。 看看自己和那半死不活的金不二,常贵山以不便行动,想要寻求帮助为由,得到陈朗同意,四人这才一道返回汴梁城。这次落脚点正是杨丞相府邸,一切由陈朗负责。 当然对于常贵山来说,也是有自己的计划。一方面想要认识杨丞相这样的好官;另一方面还想帮助了解案情,看看自己判断是否正确;第三,他开始喜欢上胡孝一这样的人,性格活泼,能补足自己和金不二的缺点。 就这样,三人并行,胡孝一背上背着金不二,陈朗帮他提着金枪。到了现在,金不二还在背上唠唠叨叨,胡孝一脑筋一跳,来到一处高台,就要将他抛下,这才连连告饶直冲胡孝一说好话。 这一路上,胡孝一和金不二就是一对儿活宝,逗的常贵山和陈朗哈哈大笑,最后连伤口都崩开了。 …… 话说大都城外四里。 钰娘已经和杨丞相所派之人见面。来人见钰娘又怀抱婴儿,连连撇嘴。怎奈她是铁令令主,丞相交代见令如见自己本人,所以这人不敢造次。 交代进城办法,竟要钰娘乔装改扮,并送上一副人皮面具假扮手下侍卫。 因为刺客事件,大都封城本不会放人进出。但杨丞相断案如神,被君主亲自点名,这才有了唯一的通关令牌。钰娘也只能借此进入大都,再无其他办法。 “但这孩子……”来人确实为难,却又不敢多说,真是捉急。 杨丞相是受邀前来,早有探马报去大都备案,所以有时间约束。现在已经多等了钰娘一个时辰,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受到君主责罚。最重要的,朝中奸党也会趁此良机,对丞相发动攻势,到时可就罪过满筐了。 钰娘并非胡搅蛮缠之人,看看怀中婴儿,心生一计。因为朝中上下知道丞相年事已高身体不佳,又是常年镇守河南江北中书道,出外容易水土不服。所以只要出行,必定跟了医师和火事班。 什么是火事班?就是现在说的炊事班,专门为丞相做饭的。 她的计策就是跟着火事班进城。因为火事班每人都有大包行礼,正好可以将婴儿放在里面进城。只要自己用手法让孩子昏睡,一切应该无碍。 听这话,来人也不好再说,心中只有拼命念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等等。 就这样钰娘乔装过后,果然很像一个火头。脸上不仅都是常年的灰渣,双手还是粗糙不堪,背背长条褡包。 一般火事班中,只有级别较高的火头才有资格背这种褡包,里面全是自己惯用工具。而其他帮工都是背着超重麻布大包,还要肩扛手抬。 城前一里,与丞相车马会合。此时队伍才缓缓向前,边敲开道响锣,边喊号子。因为特殊时期全城戒备,如果不这样根本难辨来队身份。弄不好被当做刺客一党,恐怕就会乱箭穿身,那就太冤枉了。 骨碌碌车轮滚滚,队伍一行三十七人终于到了城门前。经过报事人通报,城门缓缓打开,丞相一群人这才进去。 通过城门时,钰娘偷眼看到四周守城兵士眼神犀利,显然精神高度集中,戒备心极强。这时候如果有一点怪异举动,恐怕就要出事。所以马上低头,尽可能自然,跟着大部队缓步而入。 “停!”就听一声喊,来了一队轻骑,头前一匹骏马上坐着一位军士。看他那发型和一身行头,便知是位蒙古将领。这时候过来,不知所谓何事。 只见轻骑到了近前,那人翻身下马,迈着外八字步朝丞相车前走来。躬身行礼,朝车厢内朗声说道:“末将库伦贺都见过丞相。奉枢密院下万户府掌印乌尔科大人之命,前来盘查,还请见谅!” 就听车中“嗯哼”一声轻咳,一苍老声音说道:“枢密院?万户府?本是军政要务之职,却来做进城盘查之事,难道拿老朽当了细作不成?再说,万户府主责操练兵马,又与城中盘查何干?职责不明,岂不让旁人耻笑!” 丞相气度果然不凡,骂人不带脏字儿。库伦贺都听了直皱眉,却不敢出言顶撞,只好解释:“万请丞相息怒!我们也是受到密报,会有贼人混进队伍意图接应刺客,因此才有这次盘查,还请大人切莫为难末将才好。” 说得有理,暗中却有无限压力带出,连丞相都是一吸。 最后的钰娘心里明白,己方出了叛徒,这是乌尔科为任家之事来找麻烦的。当然,背后更有人从旁撺掇,否则借乌尔科两个胆,也不敢随便难为君主亲邀的丞相。 见双方僵持,钰娘明白事情并不容易。又看四周气氛微有火药味,剑拔弩张下恐有大事。毕竟连日来大都内官兵稍有不慎随时可能脑袋搬家,精神高度紧张到极点。这时有一点“火星”,都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局面。 因此趁四周没人注意,钰娘借势一窜,身子在人群中滑过,正停在丞相车底。伸手抱住横轴,轻敲三下。车中丞相明白,又是一声轻咳,假装叹息道:“哎,都是刺客闹得。好吧,那就辛苦将军,尽快查验吧!” 库伦贺都没想到老头这么识时务,一砸吧嘴没话说,只好振臂高呼,上来七八个兵卒开始挨个检查。 这些家伙显然奉命,胆子极大,就连丞相车内库伦贺都也敢挑帘查看。 只见不大车厢内,闭目盘坐一人。见他身材瘦弱,银发白眉,耳轮前冲,一脸智慧和慈祥。这就是杨丞相,当今朝廷上下的红人。 毕竟车厢不大,一目了然。库伦贺都就算受了指派,却不敢将事情捅出天际。见到丞相连连赔笑,点头哈腰退出,瞟向四周兵卒,见他们偷偷摇首就知这下栽了。 没有办法,只好放行并不断告罪。 丞相懒得与他们多说,毕竟迟则生变,只是说了几句官场言词,这就命人离开了。 …… 在大都,专门有行馆让丞相常住。但君之命事大,只让随兵和家中仆人先去安置,丞相必须马上去见成宗。 这会儿钰娘已经从车下出来,还是混在队伍当中。看着丞相马车与自己队伍分离,只能分头行动。 这几十人浩浩荡荡被带进行馆,哗啦一声大门闭锁,算是软禁在内。只有丞相返回府中,这才算解脱。当然,现在形势紧张,下人都不能随意走动,需要什么,只要通知守卫就有专人采买。总之这些人中,除了丞相几乎都不能随意外出走动。 众人进了行馆,都开始按照工种各忙各事。之前与钰娘接头那人偷偷过来交过一个腰牌,这是必要时的护身符。 话没多说,只是一个眼色就已离开。毕竟刚才城门口遭遇十分明显,这队伍中该有叛徒才是…… 第三十四章:偶遇熟人 侠盗示警 看周围没人注意,这区区院墙怎能拦得住钰娘?就见她微一提纵,已经出了高墙。 这个行馆在城东,背后全是学堂,此时正是上学时辰四周一片空无。看看眼前形势,钰娘转到一处茅厕后打开布包,换上了一身寻常妇女所穿的素白长裙外罩绣鸟短衫;脚踩莲鞋,盘头花簪;脸上淡抹脂粉。抱着鸿儿,轻声细语小迈莲步走上了大街。 钰娘首要任务是听听寻常百姓知道些什么;另外到茶馆、酒肆坐坐,那里贩夫走卒云集,小道消息更多。 现在已经午时三刻,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还等丞相回来,才有进一步计划。 于是她装作寻常出街的妇人,偷眼观察四周一举一动。多年来跟着丞相学到不少探案本事,这时正派上用场。 陆陆续续询问了几位百姓,收获不大。看看日头高照,怀中鸿儿又开始哼哼唧唧,钰娘一笑只好找个小馆坐下点些吃食。 先喂了鸿儿一些羊奶,小家伙精神来了,开始四处乱看,吱吱呀呀叫个不停。马上就要四个月了,鸿儿开始越来越好动。所谓三翻六坐九爬嚓,这小子身子骨逐渐硬朗,恐怕不会守规矩,用不了六个月,就能坐起。 左手拦着鸿儿,右手正缓缓夹菜进食,忽听一声声急促銮铃响起。钰娘座位就在门口靠窗,闻声好奇看去,就见双牡带车彭彭而来。整个车身漆色鲜亮,装饰华贵,应该是个富户。 现在初夏转热,车厢窗帘换成了青纱,隐约可见里面也是个年岁相当的妇人。 马车经过店前,车中人正巧望向这边。钰娘身边这窗户很大,从外往里看着清楚。 就听车中人咦了一声,立马高声叫住车夫。驭——!一声高呼,双牡缓缓停住。就见一车夫迈健步而来,拿过踮脚板,撩开车帘搀下车中那位妇人。 钰娘看着奇怪,心说这妇人怕也是饿了,看到馆子心血来潮要来吃饭。随即一想,不对!看这妇人一声绸缎、绫罗,自己找的馆子都是寻常百姓常来地方,五方杂处,万不是她能看上才对。 正自好奇时,就见妇人走近,撩起裙摆疾步冲来口中高呼:“钰姐、我的好钰姐!真是你么?这要想煞小妹了!”话落人已经进了馆子拉起钰娘右手。 钰娘奇怪,忙问:“这位妹妹,咱们认识么?” 来人满脸吃惊,将钰娘右手抱在脸上摩擦,泪水如暴风骤雨说下就下。带着哭腔,妇人颤抖地问:“姐姐不认识小妹了?我……我是小莲啊!寒梦莲!” 寒梦莲几个字一出,屋中不少食客纷纷停下动作看去。这就是当今武林第一家的执事人,大小姐寒梦莲。 面对钰娘,寒梦莲满眼都是戏,可瞟到一旁食客,鼻中冷哼一声。在她身后跟来两名车夫,腰中鼓鼓囊囊,眼神炯炯,准知不是好惹的。这会儿听到主人一哼,明白该怎么做。其中一人来到掌柜面前耳语一番,就见那人脸色刷白,连连点头。不一会开始挨桌低语并偷偷送上银钱,不到一会儿,整个馆子空了,只剩钰娘这桌。 掌柜顺势领伙计钻进后厨,再也不敢出来。 看这架势,钰娘心中不快。无论眼前这人与自己什么关系,但这做派让人厌烦。不自觉眉头紧皱,一旁寒梦莲看到暗暗吃惊,可面上不动声色,仍是一脸久别重逢的喜悦。 “姐姐,你这许多年去了哪里,真让小妹好找啊!” 钰娘又一皱眉,“这位妹妹,怕你是认错人了吧?你我本不相识,这话从何说起?” 一直盯着钰娘表情变化,寒梦莲好似想从中找出破绽一般。但看许久,始终没有任何异常。于是眼珠一转,这才说:“姐姐怎么忘了?你可是冷家之人啊!二十年前冷家一场奇异大火,上下尽数被焚,却唯独姐姐脱逃,怎能忘了呢?” 听这话钰娘更觉莫名其妙,皱眉苦笑着说:“妹妹真是认错了,我不姓冷,而姓杨,赶巧名字最后有个‘钰’字,却一定不是你说之人。我家住汴梁,这次是跟着老父因公来到大都。说实话,痴长三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踏足这里呢。” 看表情不似撒谎,眼神更无飘忽,寒梦莲刚才那惊恐的心神慢慢退去。甜笑慢慢变冷,点点头说:“哦,这样啊。那抱歉了,是我眼拙,姐姐莫怪。” 忽见她怀中有个婴儿,正闪烁着大眼看向自己,透着可爱。寒梦莲一喜,“认错无碍,咱们也算有缘。姐姐尽管吃喝,今日账钱算小妹的,他日有缘再见,咱们再叙。”说完领人离开了。 咕噜噜马车声起,寒梦莲就这样走了,钰娘只有摇头轻笑。看看鸿儿,对他说道:“天下怪人真多是不是?不过也好,起码今天鸿儿和娘亲这餐饭钱有人付了。攒下的钱,等鸿儿长大,娘亲为你找个漂亮娘子好不好?” 也不知小家伙听没听懂,竟然咯咯笑了起来。钰娘看着喜欢,顾不上吃喝,又是一阵逗弄。 过了许久,才有打尖之人陆续进来,而掌柜的和伙计也敢露头迎客。但无论怎样,都没人敢在钰娘身旁就坐,好似怕惹上是非一样。钰娘却不去管他们,既然有人请客,就又点了一些吃喝犒劳自己。 …… 街角巷尾,那辆双牧銮车停在这里,车上只剩一名车夫。不一会就见另一人急速跑来,到了车窗下抱拳站定。 “探查清楚了,是她么?”寒梦莲用一种慵懒的声音询问。 就见那人摇摇头,回道:“回大小姐,应该不是。我在附近徘徊几趟,她根本没有察觉,恐怕就是个一般村妇而已。” 点点头,自语道:“确实不是。刚才我抓她手臂,软弱无力,没有强脉之相,绝不是深藏武功之人。”随后又问,“那孩子什么情况?” 车夫再回:“回大小姐,应该是她的亲生骨肉,小名鸿儿。咱们走后,那村妇还贪便宜,为自己和孩子点了不少吃食。” 一声轻笑,就听那怨毒的声音说道:“不仅与那讨厌女人长相相似,就连运气都和她一样好!我寒城上下什么地位,什么气度,为什么至今为止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这卑贱村妇竟能拥有这么漂亮的孩子,简直可恶!” 听这话,两名车夫不敢多说,只有点头哈腰,等候命令。 果然,就听寒梦莲冷森地说:“找人夺了孩子,将那卑贱妇人活埋!记住,孩子不能有失,那卑贱妇人容貌给我毁了。要活埋、活埋明白么!” 实则两人这事干了不少,心里清楚,甚至不用交代。但此时寒梦莲近乎疯狂,扯着嗓子不断高呼,形同魔鬼一般。 领命后,其中一人驾车返回寒城,而另一人偷偷回到馆子等候钰娘落单。 就这样等了许久,终于见到钰娘怀抱鸿儿出来。那车夫冷笑转身躲起,准备找机会下手。 可能上天得助,钰娘竟然慢慢离开闹事往小巷走去。车夫心喜,随后加快脚步跟来。七拐八绕下,已经缓缓接近,一只大手伸出,就要将其拖拽在一旁,此时就听一声响亮咳嗽,吓得他急忙回身。 可就这一耽误,想要再找钰娘身影,可比登天还难。 冷汗顺着这人鬓角滑落,自家主人什么性情和手段再清楚不过。这次失手,恐怕自己轻则要变成一个废人,重则小命不保。于是他火急火燎开始来回乱窜,就为寻找钰娘踪迹。 这时,一座高墙之上,钰娘双指深深扎进墙中,右手抱着泓儿,脸上带起一丝冷笑,暗想:最毒妇人心。没想到堂堂寒城大小姐,竟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妇人下毒手。 看看怀中泓儿,低语:“小家伙,你还笑?要不是娘亲本事,现在咱们娘俩恐怕就要阴阳相隔了。” 说话间她冲另外一个角落看去,嘴上带笑。稍一运气,提纵而上,在屋顶连翻几下,这才落地。 她这一落地不当紧,差点把一老者吓出心脏病来。钰娘掩口一笑,盈盈拜倒,“顾老别来无恙否,小女子这厢有礼了。刚才多谢您老出声示警。” 原来刚才假装咳嗽示警的人竟是鼠爷,他竟真地闯进大都了。 看到钰娘,鼠爷就犯头疼病。不为其他,武功相差悬殊,逃跑无望。平日养尊处优,功夫落下不少,再加上自从与胡孝一相识,这小子成了保镖,鼠爷更是连基本功练习都放下了。 这会儿保镖不在身边,凭自己一身本事想要逃跑,除非回炉另造,否则没戏。 刚才只是碰巧看到,出于侠义心闹出动静提醒,可万没想到这妇人是钰娘。早知如此,管这闲事干嘛,就是再借那车夫百十号人,恐怕都难对钰娘造成损伤。 这下好了,自投罗网。 听到钰娘问话,鼠爷脸上肌肉抖动,颤声回答:“诶!姑……姑娘客气了,刚才也是举手之劳。对了,你要找胡小子,他就在前面茶楼,我领你去。”说着转身要逃…… 第三十五章:老少击掌 暗中尾随 刚转身跨出两步,一只肉手却如钢钩一般扣在自己肩胛骨上。这种透骨疼痛让鼠爷一吸,冷汗哗哗如下雨一般淌下,腿肚子转筋。要不是刚去茅房解决过,这会儿准拉在裤子里。 “我……我说钰娘,你可不能这样对我老汉啊!这……这是恩将仇报,忘恩负义懂不?虽然你武功卓绝,但刚才我老汉可是冒险提醒,这怎么又成了,” 呵呵一笑,不等他说完就松了手。鼠爷急忙转身,就见钰娘笑地花枝乱颤,连怀中鸿儿不明所以,受到娘亲感染也呵呵发笑。这下好,反倒鼠爷自己变成了可笑之人。 …… 一处荒院中,鼠爷轻磕烟袋,口鼻喷烟。而钰娘站在丈许,面带微笑。 起身捶捶后背,鼠爷缓缓点头:“原来是这样,早说么。刚才要早说胡小子和你达成共识,我老人家至于吓成三孙子么?”一瞪钰娘,鼠爷直摇头,“你这丫头年纪不小了,怎么也像个孩子动不动就耍坏呢?要不是我明白其中底细,真以为你和胡小子是一对呢。没一个有正形!”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钰娘竟然快步走来像要说什么。可马上闻到烟味,又抱着鸿儿退了回去。 站定之后问鼠爷:“顾老,您说这话不错么?那胡孝一至今未娶?” 听这话鼠爷又磕磕烟袋不以为然道:“是啊,你瞅他那怂样,是个结过婚的老爷们儿么?整个武林都说他是淫贼。唉!我都替他冤得慌!” 将烟袋收好,鼠爷轻咳两嗓子,边用手扇动周围空气边说:“你别看他那样子,真要遇上女子,害怕都来不及呢!” 哦了一声,钰娘追问:“是不是与他说十几年前的遭遇有关?” 吃了一惊,鼠爷盯着钰娘,不解道:“怎么,他对你提起过?”见钰娘点头,他有些不可思议,“难得,真难得的!这种糗事,他竟会对你诉说?” 又上下打量钰娘,鼠爷眼睛眯成一条缝。就这眼神,竟连钰娘都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又是咳嗽一声啐口浓痰,鼠爷学着胡孝一那样子,摇头晃脑地说:“哎,本来他该是个秀才的料,谁知偏要喜欢上一个不该爱的人。最后被耍个底儿掉不说,还让人毁了一只手和容貌。”看向钰娘,又说,“姑娘,你能想象到世间会有这种恶毒之人么?” 钰娘摇头,鼠爷又叹口气,开始背着手在院中踱步。 “哎,不止咱们想不到,恐怕连天下武林中人都瞎了眼!会让这种人排进当今第二家,简直可恶!” 听这话,钰娘吃了一惊:“怎么,是霜堡中人?” 重重一拳捶在墙边,鼠爷大怒:“着啊!正是霜堡二小姐,霜妙心!”钰娘吃惊地捂上了嘴,鼠爷大骂,“这毒妇不仅恶毒,还淫行不断,到处招惹是非男子。不知你清楚与否,当今天字级中的粉玉郎正是她那姘头!” 不看钰娘,鼠爷还是用指轻敲墙壁,“胡孝一这半生被那女人毁了,而肢体和心却被沈自在那龟儿子毁了。” 听这话,钰娘口唇启动想要询问,却硬生生忍了下来,低头看着鸿儿不知在想什么。 可这一举动还是被鼠爷看在眼里,眼珠一转就说:“这事恐怕胡孝一也对你说了吧?自从受了那刺激后,胡小子就闭门家中坐,彻底伤心了。当时胡家也算书香门第,其老父可是当年大都城内,天虹书院的管事。知道这件事后,胡老爷子专门写了状子想要上告,无奈都石沉大海,被霜堡压下。” 偷眼看着钰娘,见她满眼都是好奇,对胡孝一的身世好似很关心。暗一点头,鼠爷又说:“本以为这事会慢慢过去,可相隔半年后的一个深夜,沈自在领着霜妙心偷偷潜进胡家。又对胡孝一一番羞辱不说,竟还放火烧了整个胡家。这小子是亲眼看到自己亲爹娘和妹妹惨死的,自那之后,对漂亮女人就产生了心理阴影。到现在还不能人道,你说惨不惨?这种人就算想找女子成婚,都不可能啊。” 这下可好,鼠爷把胡孝一的一切抖了个底儿掉,钰娘第一次脸红赛苹果,假装帮着鸿儿整理身上衣衫,实则已经心乱如麻。 没想到刚才自己顺嘴答应编个瞎话,这老爷子竟然如开闸洪水说个没完,该说的就说,谁知连不该说的都说个彻底,这可如何是好? 鼠爷偷眼看到钰娘这表情,心中好笑,可面上却不变。他走过来也瞧瞧鸿儿,似有意又似无意地说了一句:“哎,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挽救胡小子这死透的心呢~” 忽见鼠爷瞟向自己,钰娘脸红似茄子,急忙岔开话题将此行目的和盘托出。不是钰娘嘴不严,而是这时候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能缓解尴尬了。等全部告诉鼠爷后,心里暗骂自己笨蛋。 听了钰娘所说,鼠爷更是气恼。毕竟这一连串事件明显是有人污蔑胡孝一的,而且接二连三逐步递进。虽不知背后始作俑者是谁,为了什么,但这样下去恐怕会激起圣怒。 那时如果动用军力和整个武林,一旨格杀令,胡孝一就算再精明,恐怕连渣都不剩了。 又偷眼看看钰娘,鼠爷砸吧嘴说:“啧,不知道该怎么帮这小子解围呢?本来就是可怜人,莫名又变成了过街老鼠,我老人家于心不忍啊!” 听这话,又觉自己已经将机密说给外人听,钰娘心中也做着盘算。思索片刻后,忽然提议请鼠爷帮忙。毕竟这假刺客事件闹得沸沸洋洋,自己现在又被寒梦莲盯上,恐怕想要轻松行事不见得容易。因此——钰娘这才有了以上决定。 鼠爷本就关心胡孝一安危,这一连串说词就要这种目的。既然胡孝一答应暂时在丞相府,就说明他信任钰娘。那么,自己帮着钰娘做些事,有什么不可以。 借这机会如果能把暗中黑手找出,嘿嘿鼠爷在胡小子面前,可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因为自己无儿无女没有家室,从一开始结交胡孝一就做了长远打算。希望百年之后,这家伙能为自己披麻戴孝,送上最后一程,就老怀安慰。 这下一拍即合,鼠爷当然心喜,更要卖力帮一帮。还有更重要一环,就是发现钰娘对胡孝一好似存在一种可以培养的感情种子。也许眼前这姑娘可能就是胡孝一的解药也说不定。 两人就这样击掌为盟,准备帮助胡孝一查找真凶。看看天色,丞相应该返回了,钰娘准备领着鼠爷去见见面。 可老江湖害怕麻烦和官面礼仪,于是找个借口,说不能与钰娘一起,这样更容易里应外合行动云云。 最后拗不过鼠爷,钰娘只得同意。两人约定见面地面、暗号和大致时间,并制定了配合计划后,鼠爷这才告辞。也是一步三摇哼着小曲走了,真和胡孝一好像。 钰娘看着他的背影,抿嘴一笑。可随即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脸上发烧,原地扭捏起来。 但仅是瞬间,好似被人点中穴位一样,竟然呆立不动。大约几秒过后,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话:“果然是事儿妈,一谈到与钰娘息息相关的事情上她就抢着出现!”这是姑姑的声音。 可这话说完,又是几秒沉默,就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事儿我不同意!钰娘是我,谁也不行。姑姑,你最好告诉事儿妈,我坚决不同意!” 又是几秒沉默后,就听一个孩童声音轻笑:“屠天大哥,你这是吃醋哦~可太难看了。难道你不希望钰姐姐变成正常人么?” “是啊屠天,钰娘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禁锢,我们需要帮她冲破枷锁。”这是师傅的声音。 不知怎地,一个人四个声音开始不停切换争吵,在常人看来,这就是个妖怪般地存在。 不知道钰娘是不是鬼附身或其他情况,但这种诡异状态如果让胡孝一看到,恐怕心里疾病还会加重才对。 …… 争论许久也没见有什么结论,钰娘这会儿抱着鸿儿,好似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满脸疲惫不说,连眼角褶皱好似都多了不少。 举步维艰,拖沓有声,不知不觉到了行馆前门。看到守卫不见,准知是大人回来了,他们已经撤走,钰娘这才缓步走了进去。 殊不知在远处,寒梦莲的车夫正看个仔细。这小子像疯了一样转遍周围大街小巷,眼看天色慢慢变暗,心里要死的想法都有了。可就在这时,竟然又看到了钰娘的身影,这才真是天不愿自己就这么灭亡。 刚要过去抢人,发现钰娘进了行馆。这里一般会住什么人他是清楚的,如果贸然闯进,那简直和打当今皇帝的脸一样,就算寒城再厉害,也没这种胆量。 因此这小子一咬牙,退了回去,一溜烟儿跑回寒城汇报去了。无论怎样,找到钰娘落脚之地也算将功赎罪,起码自己还能苟延残喘下去。 接下来,就要夜闯行馆夺子杀人了…… 第三十六章:夜袭行馆 夺子害命 钰娘被引进正堂,就见杨丞相正对一位师爷模样的人交代事情。这位师爷钰娘认得,名叫孙启欢,跟随杨丞相二十年靠上了。自从认识丞相后,与孙师爷接触相对也比较多,不算陌生 孙师爷年岁约四十靠上,修长身材,黑须垂至咽喉位置;由于常日灯下帮着丞相处理事物,眼大而无神。 两人见到钰娘过来都是一喜,丞相让座,护卫离开,堂中就剩下这三人。 “钰娘你辛苦了,没想到事态如此严重。”丞相当先说到。 而师爷没有多说,只是出去一会儿,随后领着下人进来,为钰娘送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命人出去了。 孙师爷打个“请”手,冲钰娘微微一笑。钰娘对他点头还礼,掐下小点的一角,捏碎后送到了鸿儿嘴里。小嘴不停蠕动,口水泡泡顺势冒出不少,鸿儿满脸欢喜,嬉笑不停。 “钰娘,你这趟出去还抱着鸿儿可要多加小心啊。”孙师爷关切到。 点点头,钰娘感激地看着丞相和师爷,这才把白天自己了解的事说了一遍。当然,关于寒梦莲派人跟踪和图谋不轨之事却只字未提。在她看来,自己仅是过客,只要事情结束离开这里,也就算了。这种非常时期没必要触及寒城,否则更是麻烦不断。 听完钰娘汇报,丞相和师爷对望一眼,丞相叹口气说:“不错,今日殿上见到陛下,也是龙颜不悦。虽然陛下爱才,对武者更赏识有加,但玉眼狐最近闹得太凶,恐怕不能轻饶。既然你说他已经随陈朗到府,明日面圣我也好争取时间。” 师爷想了想又问:“钰娘,你是武林中人,不知有没有来自武林的消息。大人回来也了解到当夜侵袭皇宫之人武艺高超,轻功更是一绝,连重兵围捕都能轻松脱逃。那人并非被侍卫发现,更像故意为之。虽不明白其目的,但想想后果甚是可怕。” 见两人看向自己,钰娘思索片刻,心想:虽然胜过玉眼狐轻功的武林人不多,但武功高的却比比皆是。这类高手要想躲开一般兵卒围堵,没想象中那么困难。 眼珠转了转,钰娘回道:“丞相,师爷,这类人还是有的,起码当下民间顺口溜中天地二级人物,都有此类本事。可有一点不明,更难猜测来人目的。” 听钰娘口气好似有些想法,丞相和师爷都瞪大眼睛看了过来,表情急切。 重新梳理思路,钰娘解释:“就算武功卓绝之辈,除非对皇城内外熟悉或有人接应,否则也不易脱逃。因此钰娘认为,宫中恐有假刺客的帮凶才是!” 听这话,就见丞相和师爷都是眉头一展,看来和他们想到了一块儿。但越是看似简单的事,才越难办。 毕竟皇宫上下人等,再加文武百官之属,想要排查简直难如登天。而且这么大动静,就算有接应之辈,该灭口的,该出逃的,恐怕也都做了,还会等着找上门去么? 实则现在各处包括丞相都全无头绪,毕竟相互间毫无联系,很像玉眼狐这样的江湖人随意行动,根本无从查起。 若要说其中隐情,也只有汴梁赵家的暗中身份,其他事件却很难联系到一起。 “哦,对了!”丞相想到什么,“钰娘,在大殿上我还听陛下提起一事。前不久,玉眼狐和一位老者双双闯进已故大将军,科伦猛的墓中。不仅将大将军遗骸拖出损坏,竟将整个墓室格局破坏,此事更是严重,引起官员集体不满。陛下决定亲书罪状,要命全朝动员击杀恶徒!” 最可怕的事发生了,钰娘心中恐慌不安,连手心都出了汗。 “丞相,玉眼狐已在府中监视,这不该是他,”话未说完,就被师爷暗中手势给阻住了。 就见丞相眼神一凝,轻轻在白须上梳理两下并未说话。但这个眼神钰娘已经明白,丞相对自己有些看法。原因在哪儿? 嗯哼一声,丞相起身背手踱步,师爷和钰娘也跟着起身看向他。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丞相忽然说道:“钰娘,明日再见陛下,我会尽量拖延时间;同时,还会私下调查宫中异动。”看看她,“但对你来说,时间有限。尤其想要为玉眼狐做无罪论,更要迅速。陛下不会看在我的面子,无限期等下去的!” 眼珠一转,钰娘说道:“三日!求丞相您能争取三日。三日之内,钰娘一定拼尽全力追查,定会找到蛛丝马迹。” 听这话师爷担心地说:“钰娘你可要想清,三日真的够么?” 丞相表情也是有些怀疑,但不好多说。钰娘心里明白,能不能争取三日都在一说,怎可能再放宽时间呢? 眼下形势不容乐观,也只有赶鸭子上架,逼着自己加紧办事了。这是无奈之举,钰娘也是没有办法。所谓身在官场不自由,很多事并非自己可控范围。 就这样,小会暂时解散,钰娘当先告退了。等出了大堂之外,不久就听到师爷叹息,“唉——大人,这次事情棘手,给钰娘逼得太紧了!” 丞相也是一声叹息,跟着说道:“我何尝不明白呢。可……师爷,你看到钰娘的态度变化了么?如果不这样逼着行事,我怕她会心软。听说玉眼狐很会花言巧语,我也是担心……哎,不说了,咱们还是谈谈明日该如何措词吧。” 听到这儿,钰娘已经迈步离开了堂前石台。原来刚才丞相眼神变化,是担心这些。 想想胡孝一和最近发生的事,钰娘心中笃定另有隐情,绝不是对他有什么非分想法,仅是出于直觉。 抱着鸿儿回到房中,小家伙已经睡去。面带微笑地把他放在床上,盖好小被,钰娘斜歪在上面,手肘支撑手托腮帮,轻轻哼唱曲调,大脑却在思索最近发生的事。 这些事之间有什么联系?赵家暗中受命,想要帮助朝廷剿灭叛匪;寒家长老和其孙女是为追捕胡孝一;刺客来宫中一圈又走了,好似逛花园儿;大将军古墓有什么,为了宝藏? 忽然一个激灵,这才想到:胡孝一和一个老者,应该就是鼠爷啊!怎么没听两人说起这事?既然当事人就在身边,还是问问才对。 正在思考之际,忽听头顶发出清脆响声,钰娘立马惊觉起来。眼珠一转,嘴角一抹冷笑,自语道:“我不去惹你,你到来惹我!” 侧耳倾听那动静,满眼都是杀气。是啊,今日很多事不顺,心中更是莫名火起,完全不知为了什么。但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个出气筒宣泄一下。 现在可好,头顶就是现成的,钰娘心中乐呵。噗一声,吹灭房中灯火,将鸿儿护好,钰娘就等对方有下一步举动。 哗啦啦声响,明显有人顺着屋檐轻轻走下。不久后趁着月光,就见窗户外有人倒挂而下,停在半空不动,想是朝内张望。 看着一系列鬼祟动作,钰娘就觉好笑。瞪大眼睛看着这些跳梁小丑一举一动,左手双指已经夹起一颗逗鸿儿的小木珠,只要弹出去,非死即伤。 噌一下有人下来,慢慢接近窗边。现在入夏,窗户已经改成了窗纸,就见一人轻轻捅破纸面,缓缓伸出一个细小竹筒。 哼!老一套的把戏,现在竟还有人在用?钰娘心里不屑,咔吧一声响,把木珠夹碎,挑出一根木刺夹好。果然,有股白烟缓缓飘来,钰娘甩指将木刺送出。就听咕咕两声,随后咕咚一下,有人栽倒。 一声唿哨低沉响起,就见人影晃动,想是来人差觉不妙这要逃跑。 钰娘正想起身去抓另外帮凶,忽然外面一连串异动,跟着就见有人过来,轻轻敲打窗户。 想了想,钰娘这才轻声问道:“是谁?” “胡小子的干老儿!” 一听这话,钰娘欣喜若狂,起身过去打开房门。就见鼠爷在外,一手拎着一个迈步走了进来。 没让钰娘动手,鼠爷忙活不停。撂进两人后,鼠爷又出去,不一会儿又带进两人,这才后脚轻踢关上了房门。 钰娘这会儿送来把椅子,回到床边坐下。鼠爷喘口气坐在椅子上,不自觉掏出烟袋。可忽然想到了什么,望向床上,尴尬一笑又收了起来。 脚踢地上四人,压低声音说:“四个小子都是寒城的下人。你交代的事我老人家可是不负所望,虽然你动作快收拾了一个,可另外仨都是鼠爷所为哦!” 钰娘捂嘴一笑,放开声音说:“顾老不用这么小声。鸿儿从小受难,自交到我手,就让他习惯在相对嘈杂环境入睡,不碍的。”看看地下这些人,敛去笑容,“顾老,小女还要向您问件事。” 鼠爷轻捶肩头,无所谓地说:“说啊,你不是那种迂腐的丫头,在我面前干嘛这么拘束?” 点点头,钰娘这才直问:“您老前不久是不是和胡孝一一起盗过科伦猛的墓?” 一听这话,鼠爷竟然没有一丝避讳和羞愧。反而一挺胸说道:“我是盗墓,在里面却救了胡小子没错……” 第三十七章:疑点汇聚 巧法拷问 鼠爷将当日之事和盘托出,最后一抹嘴边唾沫,“丫头,我看胡小子不像说谎,背后该有人将他抛进那里。虽不知背后目的,但这一连串‘巧合’看来,深谋远虑,祸事才刚刚开始!” 钰娘没说话,却在沉思另外一件事。想了想才问:“顾老,您说胡孝一截取镖局白货,开始就为泄愤,但暗中好像与人有约是么?” 点点头,又拿出烟袋,可只是轻闻烟袋上残存味道,眯着眼说出自己想法,“丫头,这事胡小子做的不地道,竟然还要保密。但在我老人家看来,实则也不算难。普天之下敢动霜堡姘头货物的还有谁?无外乎寒城和卸怨楼么。” 拿出盒子,取出一片松软烟叶,竟然放进口中咀嚼起来。钰娘看他心中不是滋味,示意可以抽上一袋烟。 摇摇头,鼠爷一笑而过,接着说:“寒梦莲是什么人咱们明白,这事恐怕不会是她在主导。戴焕恩在武林人心中就是善人,他一心想除尽罪恶,让武林和百姓能有长足发展。所以——” 虽没说明,但钰娘也清楚他什么意思,看起来戴焕恩雇佣胡孝一的可能性更大。 但现在事情发展出了变化,戴焕恩会怎么做呢?那白货中难道只是钱?沈自在用这东西要与大都什么人交易呢?这暗中人会不会就是协助假刺客的帮凶? 嚼着烟叶,鼠爷又说:“对了,那鬼佬墓穴出来后我还做了调查。好像当年忽必烈有个密诏什么的托他保管,没想这鬼佬先死,忽必烈随后身体一直不好,就不了了之了。”盯着钰娘,“你说,会不会与兵权之类有关呢?” 鼠爷这样猜测也不算过分,毕竟科伦猛是个悍将,只懂兵法不懂朝中运作。这样的人不似文官那种心机,让他保护的密诏,应该与其本性和能力接近才对。如果让他主持朝政事宜,那才是一种笑话呢。 不等钰娘反应,鼠爷又提出一个想法。就是汴梁赵家是为朝廷清除叛匪,但乃颜叛乱时主要人物应该都伏法了,还会有什么核心人物在外呢? 算算时间,戴焕恩成事前后,正是乃颜叛乱之时,这难道真是巧合? 听这话,钰娘有些吃惊,“顾老之意,是戴焕恩原属乃颜叛匪?这一些动作,就为完成乃颜心愿?” 鼠爷点点头,仍是狂嚼烟叶。钰娘思索片刻,自语道:“这就要看事情先后了。重新梳理案情,雇佣胡孝一应该在前,这才有了之后赵家惨案、密林凶杀、盗墓事件和扰乱皇宫这事。” 听这话鼠爷补充道:“扰乱宫廷之前,还有许州城内,盗取胡小子玉佩、杀害工匠和火烧洪福楼的事。这样看来,那都是销毁证据的手法。赵家惨案中,所留玉佩该是假的,毕竟那种地摊货,随便找个工匠就能模仿。而另外一块真的,却被胡孝一之外的人见到过,所以……” 但这一切为什么要让胡孝一掺和进来呢?所有事看似能联系起来了,但胡孝一却与之格格不入。这种人就是个无赖,怎会与朝政有什么联系? 听这话,鼠爷拍腿大笑,就听一声轻哼,鸿儿似想哭泣。钰娘赶忙过去轻哄,鼠爷捂嘴暗骂自己老糊涂。 还好就这一会儿,鸿儿又沉沉睡去。这小子,能吃能睡能玩,长大恐怕也不是个安分良民。 可看到鸿儿,钰娘忽然想起一事,“我当时接受任务,就为保护任家血脉和密函。虽不知里面写了什么,但应该与朝中有关。这么看,会不会是任家找到有关叛匪信息和朝中勾结之人,这才——” 两人分析,任家之事恐怕在最前面。假设戴焕恩是这幕后之人,知道自己所做已经暴露就请人处理,而奉枢密院下万户府掌印乌尔科该有帮凶之嫌。乌尔科虽是蒙古人,但其族部与科伦猛属于对立,相互不服。这种人被乃颜叛匪利用,不是不可能。 但事情败露,赵家和任家双双灭门,却没挡住消息返回朝中,这时候恐怕需要一个人出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不仅要与朝廷为敌,还要和乃颜叛匪沾上联系做个替死鬼。所以…… 两人分析过后,越想可能性越大。甚至沈自在暗中的联系人,可能就是戴焕恩或乌尔科。雇佣胡孝一就是为了后来打底,往他头上扣屎盆子。 “这小子虽然平日没有正形,但心却是好的。如果有人用大义将他套住,难保不会做出傻事。可他自认为聪明,却不知从头到尾都在被人利用。”鼠爷啐了烟渣在糙纸上,包好揣进怀里。 钰娘心中明白,转了几圈,最终问题又回到了胡孝一身上。早知一开始把他带在身边了,可能事情会更容易解决。 忽然鼠爷又一拍大腿,可这次吸收刚才经验,动作大落手却轻。 “丫头,我还想到一件事。你有没有想过胡小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被江湖人称为‘淫贼’的?” 钰娘想了想,摇摇头。毕竟在这之前,她几乎没关心过江湖长短,只是有了任务就接,完全浑浑噩噩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就从认识了胡孝一,好似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想到这,不知为何钰娘竟然又觉脸上发烧,心中混乱。幸好鼠爷在沉思没有发现。 “哦!我想到了。这事发生在两年前,第一位受害者是个叫李龙成的四品官。当时传闻胡小子是去他们府中偷盗,无意被李龙成夫人发现。于是他才动手杀了李龙成,并羞杀其夫人,最后还把李家传家宝给盗走了。自这之后,两年内,才有了一连串的祸事。” 听鼠爷一说,钰娘这才想起,李龙成就是杨丞相的得意门生。当时被害,丞相还伤心了好久。 对于李龙成为人和平日工作,钰娘听师爷说过一些。这位四品官也和其师脾气类似,刚正不阿。那段时间好似正接到什么密报,悄悄与丞相会面几次。最后被杀,丞相直说有些事石沉大海了。 现在回想,该不会李龙成也是在调查乃颜叛匪和戴焕恩吧? 想到这里,钰娘竟然一皱眉。不为其他,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徒弟彩儿。收她做徒弟也是机缘巧合,而非戴焕恩特意委托。 这事差不多也是两年前,一次在汴梁城街市,自己陪着丞相外出办事,恰巧遇到戴焕恩来这里会见朋友。由于二十年前他救过自己,一直有些往来。 那次见面,他就带着彩儿,由自己引荐认识了丞相。现在想想,当时丞相举止怪异,竟会提议让自己收彩儿为徒。他平日不喜欢掺和别人之事,这次管起这些朋友琐事,实属奇怪。如果刚才分析都对,会不会那时起,丞相就将自己作为备用棋子呢? 师徒情分下,如果自己有什么要求或者想问的事,依彩儿这直来直去的性格,很难隐瞒。 想到这儿,钰娘就觉浑身发冷。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岂不是可笑? 听她分析,鼠爷摇摇头,“丫头别想这么多,走一步说一步的事儿。既然现在事情有了突破点,不如顺藤摸瓜。你怀疑丞相暗藏一些事会影响当下局势,不如直接将咱们刚才分析与他讲明,看其反应如何?” 听鼠爷这么说,钰娘点头称是。都是聪明人,这话该怎么说怎么用,想要什么目的,钰娘在脑中已有酝酿。 看时候不早,鼠爷这才起身告辞,走之前一口气连拽带扛,将四个都弄走了。钰娘想要帮忙,却被鼠爷劝阻。 现在形势下,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两人来往,包括丞相和他手下。具体原因,不说钰娘也会猜到。 送走鼠爷,钰娘思索片刻,暗下决心这才向丞相房间走去。 …… 出了行馆往东南角去,有片美景专供百姓赏花、灯会和闲庭信步使用。这个时间自然无人,是个好去处。 到了景深处,鼠爷才把四人放下。最倒霉那个吐烟的已经死了,木刺贯脑而亡,看着都觉疼得慌。另外三个被自己制住穴道,活气儿仍在。 鼠爷也是缺德,就把死的一撂,开始刨坑,不一会儿挖了三个人宽坑洞,好似埋种子一样,竖着将他们送进土里。随后盖土,超过腹部为止双手也在其中。鼠爷踩在周边来回几趟,硬是将土踩实这才算完。 看看自己成果,心里还蛮开心,顺手拍开三人穴道,又在一旁挖出另一个横向埋人的大坑。 等三人明白过来后,尝试挣脱无望,又亲眼看见大坑挖好,各个心里害怕。鼠爷一脚将那死尸踹了进去,用土埋好。这下,三人同时吞了口水,心直往下掉。爷爷长爷爷短开始告饶,其中哭得最响那位,就是白天跟踪钰娘的车夫。 “好了!别在这儿哭丧,答我问话能活,不答者死,刚才那就是榜样!”说完还不停事儿,又拿出随身木盒,竟将缝合蚁分三波倒在他们各自头脸之上,嬉笑着站在一旁。 在这夜深人静的好景深处,就听三人开始鬼哭狼嚎…… 第三十八章:背后受袭 鼠爷命危 “爷……爷爷要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跟踪钰娘那小子首先说话。 鼠爷嘿嘿冷笑,蹲下来在他脸颊上轻拍起来,慢慢力道加重,最后见血这才停手,“小子,白天我就见你鬼鬼祟祟跟踪一名妇人,准知不怀好意。你爷爷我咳嗽一声就为点醒,怎么着,晚上还敢来,完全不把鼠爷放在眼里是么?” 这三个小子虽是寒城下人,可毕竟同属武林一支,自然对武林中人物和名头了如指掌。听到对方报名,三人这才知道老者是谁。 这小子忍痛眼珠一转,吱吱呜呜就要说话。可惜,满嘴鲜血,又情绪激动,喷出不少血沫子,鼠爷嫌弃的很,连连后退。 拿出烟袋点着,终于吸上一口浑身透着舒爽。鼠爷眯着眼看看天色,夜入丑时还是快些问话最好,所以席地坐下,用烟袋在那小子脑袋上一敲,“聒噪什么?我老人家还没正式发问,你着什么急?” 又点上一袋子烟,这次慢慢回味,看向三人,一个个眼神中满是祈求。心里好笑,想了想说:“你们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找那妇人?” 一边说,一边用烧着的烟袋头去熏缝合蚁。这下好,缝合蚁本就凶悍,又被烟熏正是心头不爽,看到眼前有人,还会轻饶么? 它们的口器连胡孝一那种大伤都能缝合,对付区区三人是什么难事?吱吱呀呀一动,趴了满脸,口器上下齐出,这仨可是受了大罪。 终于有个小子受不了高声喊道:“我……我说……我说!这是奉大小姐之命,来……来抢那孩子,杀那妇人的,都是她的命令我们只是……只是下人不敢不从啊!”跟着又是哎呦呦喊叫。 一皱眉,在鼠爷心中认为霜堡里没个好东西,寒城中人应该好一些,可现在竟然连她们都是如此草菅人命。那当今武林人士真是眼瞎,会将一城一堡奉若主心骨。如果戴焕恩也是坏人,嘿嘿,武林人各个都要扇自己的脸了! 想着表面却不动声色追问:“寒梦莲为何如此?她与那妇人有过节?” 这回换那车夫抢着说话:“没……没有过节,这……这全是大小姐的怪癖好。从……自从与姑爷婚后二十余载,竟不得半个子嗣,而且夜夜做恶梦吓醒,所以慢慢性情大变。当遇到有些女子长得像……像……那人一样,她就会疯狂。另外大小姐还……还隔一段时间会让我们偷走一些漂亮孩子养着,就为了安慰自己而已。” 听这话,鼠爷更是皱眉。万没想到天下第一城大小姐竟然是这样的丧心病狂,接近病态心理。 和谁长得一样就要杀,看到漂亮孩子就要夺,那这么久以来,大都上下没有百姓告状么? 看看这三个小子,一个个眼神炯炯,有些身手,鼠爷明白,恐怕知道事情的现在都已不在人世了。 暗一咬牙,又问:“白天那妇人像谁?” 车夫眼神一飘,竟然要耍滑。鼠爷冷笑,又是一嘬烟袋,将头部烧红直接在车夫脸上按下。 万没想到这手,车夫疼地嗷嗷直叫并不断告饶,这才说:“我说……我说!是……是像当年灭门的冷家大小姐,冷钰萩!” 一听这话,鼠爷立马怔了一怔。是啊,先前和胡孝一初遇钰娘,那双眼自己不该看错。要不是连串事情让自己遗忘,刚才应该问钰娘确认才对。 如果她是冷钰萩,冷钰萩如果还活着,岂不是整个武林都要大乱么? 又回忆刚才这人说的事情,鼠爷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江湖传闻冷钰萩和寒梦莲情同姐妹,冷家灭门后寒梦莲还动用整个寒城力量追凶,可与当下表现完全不是一码事。这么看,难不成当年那灭门案,和寒城有关? 当年冷家第一,寒城就是第二,而寒梦莲心高气傲会永远甘心屈居第二? 自从冷家灭门后,谁是最大受益者?结果好似一目了然。真没想到,自己管了件闲事,还有意外收获。 鼠爷忽觉好笑,轻怕三人脑袋说:“你们也算胆大,行馆是什么地方,能进这里的妇人自有身份,难道不明白?最近城中正闹刺客,夜晚宵禁,不怕引来官兵注意为寒城带来灾祸?嘿嘿,就算寒城再厉害,能抵得上目前大元的铁骑么?” 用烟袋挑起蚂蚁团往三人脸上胡啦,只觉寒梦莲就是个疯子。 谁知一直没说话那个小子忽然惊叫,冒出一句:“回……回爷爷的话,我们大小姐与……与……大人有往来,并不担心东窗事发。您放了我……我会说更多详情!” 一听这话,另外两人脸都白了,纷纷大骂这小子是不是疯了。 这一通折腾下他们只是惊慌,却没见脸色刷白,谁曾想听到这句话竟被吓成这样,真是意外。 鼠爷多贼,立马明白其中有隐情,嘿嘿一笑用烟袋将这两人点住,随后伸手像拔萝卜一样把最后这小子拽了出来。 伸手搭在他肩头,好似爷俩并肩。鼠爷低声询问:“小子,你刚才说话当真?寒梦莲还与什么大人有联系?”这小子连连点头,鼠爷眼神一凝,“好啊,你倒说说看,如果情况属实对我老人家有用,会给一笔赏钱放你远走高飞。至于那两个,爷爷会埋了他们保证没有其他人知道。在寒梦莲那里,就当你们都有去无回好了。” 听这话,又分析眼前形势,这小子缓缓点头,浑身栗抖对鼠爷说:“我……我们大小姐和……和那行馆中师爷有……有联系。今……今晚夜袭也是他授意我们才敢……否则……行馆重地,就算大小姐也不敢轻易,” 听到这儿,鼠爷冷汗直冒。刚才钰娘还将回来与丞相所聊内容说了,那什么师爷也在其中。听说话钰娘对他们很信任,可现在看来,全是狗屁! 这层意思想通,鼠爷忽然又想到更深一层,浑身都在发抖。不仅钰娘被人耍得团团转,就连胡孝一都深陷危险当中。 这两个孩子鼠爷很喜欢,甚至开始幻想他们结合会有什么样幸福的未来。可现在一个天大秘密被人引出,而自己最重视的两个孩子都深陷其中,难道还不可怕? 正想着,随口问道:“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啊?”忽觉不对,膀下这小子身体怎么僵了?急忙细看这人,发现正从眼睛、鼻子和耳朵缓缓淌出黑血,腥臭难闻。 急忙将尸体推开,鼠爷连着往后纵跳,回头一看深埋两人,竟然也是如此。 什么人这么厉害,能在无声无息间杀人,且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么看,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鼠爷奸猾,身子急速旋转单脚脚尖反向扎进泥土中。借助旋转之势,把地上泥土不少带起,好似自己一圈出了环形烟雾、泥土的屏障一般。 待人造屏障完全升起之时,鼠爷辨清方向,冲出去一路狂奔。他要赶回行馆通知钰娘,这是唯一救命稻草! 可刚跑了几步,就觉后背莫名受到两股劲道侵袭,无声无息,中招后才有感觉。 哇哇两口鲜血狂喷,鼠爷明白这是着了道。这种排空后再次激发暗器的手法,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寒家人能够做到。该死!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寒梦莲做事谨慎、心黑手狠且不信任任何人,在江湖出了名的。奇袭行馆这么大的事,怎会不留后手? 一个踉跄栽倒,鼠爷顺势翻身滚动,一个骨碌起身继续狂奔。嘴里鲜血直冒,胸口气血翻涌,但他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见到钰娘将这事告诉她知,这才算完。 …… 这一路奔逃,可以说鼠爷拼尽了一生功力,心中还不断暗骂自己,为什么养尊处优荒废多年时间。现在可好,武功用时方恨不足,临时抱佛脚都没用。 嗒嗒几声响,明显身后有人已经追近,可自己距离行馆还远。该死!这时候巡逻兵哪里去了?宵禁以来天天密集巡查,今天怎会……忽然一个激灵。是了!因为有那位大人在,所以…… 鼠爷被逼急,开始在身上摸索。咦!有了。百宝囊里摸出一包药粉,这是几年前胡孝一送给自己的,说必要时可以保命。 相隔许多年也用不上,不知道会不会过期。眼下事态紧急,顾不上细想,鼠爷抖手将这黄褐色粉末抛了出去。顺着微风,飘飘荡荡在身后形成一层雾气。 就这一阻,身后脚步声远了,没想到这什么玩意儿还挺有效。 鼠爷顾不上其他,继续狂奔,终于眼前就是行馆。刚才出来看到的门口守卫现在也不见了,真是可恶! 稍一提气,直接顺墙头翻了进去,找准方向冲向钰娘所在屋子就奔。 一切顺利到了门前几十步开外,鼠爷大喜正要喊叫,忽然一只有力大手从后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喉头咕咕几声,干着急说不出话来。跟着,鼠爷就这样被人掐住,慢慢退进阴暗角落,消失不见…… 第三十九章:丞相遇刺 用计出城 钰娘屋中一片漆黑,鸿儿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借助窗外皎洁的月光看到屋中,在窗下竟有一人蹲伏。 这人斜眼顺着窗户纸上那个孔洞看了出去,院中好似没有任何异动,更不见有人。看看自己手指间,竟是一个糙纸团。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团粘糊糊的东西,提鼻子一闻,这是烟草气息! 急忙开门冲到院外,月光如炬照亮四周,我们这才看清这人,正是钰娘。 手里搓着那糙纸团,在院中慢慢查看,忽然在进院拱门下找到两行足迹。一行足迹间距很大,好似是奔跑而来;另一行足迹则是缓步。很奇怪,离开时只见最后这种足迹,不见先前的。怎么回事儿? 蹲下来细看地面,这才发现有些许烟叶碎末。是鼠爷! 一个念头想通,钰娘心里如沉大海,心想:鼠爷用糙纸团激射进屋,又在这里留下烟叶碎末,代表出事了。人恐怕被埋伏在此的后者带走,甚至可能凶多吉少。鼠爷去处理那四人,怎么又回来了?难不成从活着的三人口中又得到什么天大消息?否则不会火急火燎这样跑来。不对!这更像是奔逃。 顺着足印追查,竟然到了前院就消失不见。距离高墙和正门还有好几丈远,凭借鼠爷功力,不可能没有其他脚印,一步跨到后院拱门才对。不用问,这脚印被人擦掉了! 慌忙冲向门口,发现左右各站着四位兵卒。他们正相互说笑,可能没想到会有人冲出来,全是吓了一跳。 等看清是钰娘,纷纷过来询问是不是有什么事。钰娘问他们刚才有没有什么事发生或者见没见到可疑人物时,几人都是摇头。 没多做停留,钰娘道了声辛苦又退回了自己房中。将门关好,查看鸿儿无碍,这才坐在床边仔细琢磨。 鼠爷恐怕危险,那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示警。来人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对这里很熟悉。刚才自己探头看了大门口,那几个兵卒显然是刚在门口才对。否则鼠爷过来,这些人该有察觉;另外今夜稍有微风,自己出去就感觉有不少沙尘吹起,可这些兵卒竟然老实站在原地,有些不可思议。 尤其是守后半夜的兵卒很会偷奸耍滑。北方天干沙尘多,只要起风就很难受。之前在汴梁,经常深夜返回见到守门兵卒躲在门房或门洞里,无论四季何时,只要起风就会如此。 这么看来,不止行馆中有异类,而且这人还很有分量。他们想要什么?鼠爷发现了什么?难道与宫中假刺客有关? 鼠爷走后自己去见丞相,会不会为他带来危险呢? 正在思索,忽听外面有人呼喊,随之铜锣被人敲响,定是出了大事。钰娘急忙将鸿儿抱起,向外冲去。 来到前院,就见师爷慌慌张张在命人去找巡城官兵,同时指挥下人不知忙活什么。钰娘冲过去询问情况,这才得知丞相竟然遇刺受伤! 这一惊非同小可,随师爷一起冲进内宅,等见到丞相,钰娘心都凉了半截。只见丞相满脸青红色,浑身散发出恶臭,显然是中了毒。不仅如此,就见他顺着食指滴滴答答竟然在淌一种粘液。米黄色,恶臭难闻。 “师爷,怎么发现的?”钰娘问。 师爷直搓手,看着带来的医师在为大人瞧病,竟然没有回话。等钰娘问了两遍后,他才如梦方醒,颤抖着说:“这……这就在刚才,我……我在耳房听到大人房中异响,跟着就见一个人影逃了出去。等我过来查看,大人他……他就变成这幅模样了!”说着顿足捶胸,悔之晚矣,应该拼死抓住凶手才对。 奇怪!钰娘心想:自己刚查过院子返回不久就发生了这事,难道带走鼠爷之人刚才一直都在?好家伙,连我都察觉不出,师爷更不可能抓到人的。 连连安慰师爷,没多久巡城副将领人赶来,毕竟行馆有人遇刺可是大事,再说这又是杨丞相,那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询问来龙去脉后,巡城兵能做得就是搜查周围。钰娘顾不上这些,而是查看丞相情况,看医师眉头紧锁,就知不是易事。 只等医师起身,钰娘和师爷才过来询问情况。一声叹息,医师也是束手无策,分不出这是中了什么毒。 听这话,师爷差点被气疯,揪住医师脖领,就要用军法处置将他砍了。最后还是钰娘阻拦,这才勉强作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医师硬着头皮开始翻阅医书,临时抱佛脚。虽知这是无用功,但对于师爷来说,也图个安心。 钰娘这时却对师爷说:“您还是快将这事上报,看看君主身边有没有能人异士可以帮忙。事情太大,可无法隐瞒!” 师爷已经昏头,这会儿全凭钰娘安排。听这话不错,赶忙拿着丞相信符和官印出去,有人驾车向宫内赶去。 这里由钰娘指挥大局,同时观察一众人等表情和异状。这事情太巧,而且连贯,恐怕与这些人逃不开干系,甚至凶手还在其中。 为怕有闪失,专门对巡城副将要求门口和丞相身边最好让他们的人看守,借口是等君主询问时,起码他们做足了工作难受责罚。副将听这话有理,马上安排,并把丞相手下所有人都控制起来,当然钰娘也要时刻跟着副将不能脱离其监控范围。 直到天色见亮,这才听到外面车声响动,而且不止一辆。钰娘随副将赶到门外,就见师爷跳下车,领着十几位医师模样的人赶来。顾不上寒暄和介绍,冲进后院大人房间,为丞相看病去了。 钰娘又随着进屋,在旁看着。可惜,这十几名宫中医师也是纷纷皱眉,全无办法。甚至到现在,连中了什么毒,怎么中毒的都不清楚。 这可怎么办?钰娘心里焦急万分,在屋中不断踱步。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马上找来师爷耳语。 “什么?姑奶奶你这是……你要胡孝一为大人治病?你……你是不是失心疯?”师爷压低声音问。 钰娘摇摇头,肯定地说:“这些人都没用,连一点端倪也查不出来。放眼当今,恐怕只有玉眼狐有这可能。师爷,不能犹豫,丞相之命就在片刻之间!” 听她这么说,师爷也明白,但事情太大,又该怎么运作呢? 于是钰娘出了主意,自己愿先赶回汴梁去找胡孝一做准备。这边需要师爷禀明当今君主,但不要说实话,就说汴梁有名医可能救活大人,需要将他运回去云云。 听这话师爷一跺脚,“哎呀!现在这形势,能出城吗?再说,陛下也会让人快马加鞭去叫人过来啊,不会让众人出城的!” “师爷你好糊涂,就说这往返来回时日太多,恐怕大人会有危险啊!我见到胡孝一,也会快马加鞭迎过来,无论你们能不能出城,起码时间最大化利用就是。”钰娘解释。 听这话,师爷认为不错,现在也只能如此。于是找来副将,说个借口,这些医师已经诊断出结果需要及时汇报陛下,这才偷偷把她也送出了行馆。到一个岔口,钰娘躲进人群消失不见,师爷思索片刻领着医师们又向宫中赶去。 在白天,想要溜出城外可不容易。钰娘在城下徘徊,希望找到突破口,就这样逛了许久一点办法都没有,要是等到晚上还有什么用?算算时间,几乎过了两个时辰,这可如何是好? 正在捉急时,忽听一个声音呼喊:“姐姐是你?还认得小妹么?”钰娘回头一看,竟然是寒梦莲的马车,她本人就在车下看着自己。 心里打个突,不知这恶毒女人又想做什么?但又不能躲避,只好陪笑着走了过去,假装寒暄。“哦,是妹妹你啊。真是巧了,这两天都能与你相见。” 寒梦莲看看她怀中鸿儿一笑:“小妹刚才就见姐姐在城前不停徘徊,这是怎么了?难道想要出城?” 眼珠一转,钰娘顺嘴答音,故意悄声说道:“不错!家父身体不适,姐姐想要出城返乡为老人家请来惯用的医师。可是这……哎!这可怎么办呢?” 一听这话,寒梦莲表情连变,随即关切地说:“没请这里医师查看么?” 摇摇头,钰娘胡编了原因给她听,寒梦莲这才点头。悄声说:“姐姐若是相信小妹,那就随我来!”说着就往马车走去。 钰娘想也没想随后跟上,钻进马车当中。寒梦莲特意交代:“姐姐不要出来,更不要说话,”看看怀中孩子,“还有这小家伙一样。” 点点头,钰娘抱好鸿儿,寒梦莲吩咐一声,车子缓缓走动。不知到了哪里,就听有人说话:“哦,是大小姐,不知有什么能帮忙的?” 随后又听那人一惊:“什么,有这事?”停了一会儿,那人小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快走吧!” 这时车帘被人掀开,就见一车夫探头进来冲寒梦莲使个眼色。看样子出城有望了…… 第四十章:刀下求生 独眼姑娘 寒梦莲一点头,悄声对钰娘说:“姐姐随他们去吧,小妹只能送到这里了。多加小心!” 不知道的,看这架势真以为寒梦莲心善、人柔,和钰娘如同亲姐妹分手,千叮咛万嘱并咐嘘寒问暖呢。 而钰娘却明白她是张什么面孔,心里一哼,面上却感激涕零,依依不舍。 这是城边一个偏门,以往是走贡品或重要货物的。此时有个人在等候,万没想到钰娘竟然认识,正是当时进城拦住丞相车辆非做检查的库伦贺都。 心中吃惊之余就觉其中有什么猫腻。如果鼠爷和自己所猜不错,这库伦贺都是乌尔科手下,而乌尔科本该和戴焕恩有联系,戴焕恩可能就是聘用胡孝一劫夺沈自在白货的幕后指使人。但怎么转,都不该与寒梦莲有联系才对。 幸好库伦贺都不认识钰娘,只当她和寒梦莲有什么联系,瞪眼瞧了瞧,转身在头前领路。 回头看看马车内,寒梦莲正从车帘缝隙中露着迷人的微笑看向自己。说实话,钰娘此时真是不明白会发生什么。要不是为了救治丞相,自己也不会兵行险着。 紧抱鸿儿,在后紧跟库伦贺都就这样出了城去。轰隆一声响,偏门关闭,自己出了大都城外,与内部算是完全隔离。 奇怪!竟然还有六名兵卒,每人手拉一匹骏马,十二道目光齐刷刷看向自己。没想到寒梦莲这么客气,还要仪仗恭送不成?钰娘只觉心里好笑,完全不明白这女人是好是坏,难道只是间歇性狂躁不成? 科伦贺都忽然停住,钰娘一怔,随即回身一揖:“谢谢官爷相助,民妇不敢忘记大恩大德。只要这次回去,必定,” 话未说完,就听仓啷一声响,科伦贺都竟然抽出了腰中重刀,双眼怒视钰娘低吼:“兵士们!” “在!”“在!”…… “给我砍了这罪妇,为杨丞相报仇!” 这一句出口,钰娘彻底傻眼了,可随即明白其中因由。是啊,能夜袭行馆何样大胆,简直就是扇当今君主的脸。寒梦莲敢这样做,一定与丞相手下那暗中之人有密谋。这一切都是陷阱,她就在城下等自己,不仅可以封住丞相生路,还能将自己以莫须有罪名格杀,正是一石二鸟之计。 寒梦莲,你真狠! 经过这事,钰娘很肯定寒梦莲与叛党有关,也可能和戴焕恩有什么联系。无论什么,现在最紧要是如何逃脱还不被这些人看出自己身怀武功。 那日小店见到寒梦莲,她双手拽住自己右手轻摸脉门,就是一种试探。自己暗中调整行气节奏,还她一种假象。这时,怎能前功尽弃? 装作无辜地看着周围几人,钰娘用颤抖的声音说:“官……官爷您……您在说什么?我……我不认识什么丞相,您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刚才那位妹妹的好友,她托您照顾我,” “住口!”一声断喝,制止了钰娘的言辞,科伦贺都眼神一个示意,就听脚步声响起,背后有人走近。跟着两道劲风背后袭来,满是杀意。 要放在平日,这些人还不够钰娘热身的。可现在事关重大,不仅知道科伦贺都与丞相对立,背后还有寒梦莲这恶毒女子,自己能怎么做?巧妙地跑吧! 算准时机,故意脚后一绊向后栽倒,可鸿儿在怀中还是稳稳抱住。 呼呼两声,双刀横扫竟被钰娘看着笨拙,又满是巧合性地躲了过去。 身体栽倒后钰娘竟然顺势一个翻滚,瞅准刚才距离和位置,咕噜噜一溜到了马匹旁边。等起身后,正看到科伦贺都和两名兵卒用吃惊的眼神望着自己。 又听一声喊,见一人斜刺里杀来,单刀前冲就劈而钰娘假装惊呼抱头蹲地。那人根本没想到这招,冲势不停一下栽了过去。钰娘就在他脚下成了“绊脚石”,这小子前滚翻被摔出去,好悬没散了黄。 这时钰娘起身,那小子正抱着头趴在地上直犯迷糊,而一旁就是匹高头大马。眼睛一亮,钰娘装作惊慌,大叫冤枉狂退,来到这人身边又把他当做垫脚石,踩着跳上马背倒骑而上。 手指在马臀轻点,骏马好似被蜜蜂蛰了一样,抬前足惊呼,鼻中一嗤飞奔而去。一溜烟,消失在远处。 钰娘看到背后几人惊呼,科伦贺都指手画脚当先飞身上马从后追赶,好似很慌张。 就这样抱着鸿儿倒坐低伏马背,脸上带笑,只觉这些跳梁小丑傻的可爱。 一个缓坡向下,已经暂时看不到追兵,钰娘轻松一飘转身,抓牢缰绳口中连喊,骏马如箭似风,急速向远处跑去。这时她顾不上许多,就要以最快速度赶回汴梁去找胡孝一才行。 救治丞相是一方面,大都水深,目前更多怪事接连不断似乎都与胡孝一息息相关。鼠爷更不会无缘无故失踪,背后隐情也让人担心。有人在丞相身边作怪,这时能信任谁? 钰娘心里清楚,主意更坚!抖动缰绳,连连催马疾行。 不过钰娘心细,不会一路这样猛冲,毕竟科伦贺都是蒙古兵卒,善于骑术,恐怕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趁现在,只有做个假象出来才好。 于是按照来时记忆,策马来到一处高崖勒住马匹。单手一挥,在崖边打出一块塌陷,四周还有断枝。从身上撕下一片衣衫边角挂住崖边后,抱着鸿儿躲在一旁密林当中。 轻轻拍着鸿儿冲他低语:“乖孩子,你要安静,有坏人要抓咱们娘俩,如果出声可要麻烦哦~”鸿儿好似能听懂说话,竟然冲钰娘一笑,刚才偶尔的吱呀声瞬间停止。钰娘点头,就见远处尘土飞扬,不一会儿马蹄声响,间隔仅仅些许时间而已。 科伦贺都果然骑术精湛,领人到了崖边,竟然不等马停翻身就下,顺势一拍马背,马儿这才驻足不动。 来到崖边,探头下望,马上发现那片衣衫碎片,开始用蒙古语和几个兵卒说着什么。这些人在周围转了许久,终于离去,连刚才自己骑的马匹都拉走了。 哈哈几声,鸿儿终于能笑了,可钰娘还是手指就唇一嘘,压低声音说:“小子,你大意喽~”果然,那几人像从土里蹦出一样,重新围合过来,舞动腰刀环顾四周。 这是回马枪!自己如果沉不住气露面,恐怕这会儿就被逮个正着,只能杀出血路了。 脸上带着轻蔑笑意,盯着科伦贺都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好笑,就连鸿儿好似都很愉快,用小手轻轻抓握钰娘一根手指,以示鼓励。 终于,人走了,这里恢复了平静。钰娘嘘口气,大脑回想过往,想要串联最近发生的一切。同时转身朝汴梁方向走去,距离下个歇脚点恐怕会有几十里地,有的走了。 …… 按照钰娘脚程,终于赶在天彻底黑透前来到了一个小镇,万家集。 说是小镇,可规模真是太小太小也就是个集市,黑灯瞎火不知有没有人。 等钰娘走进来,就见一旁有个驿站字样的小店。破破烂烂,和许州那家酒肆有一比。 但看侧面蓬中有马五六匹,钰娘也算放心。大都到汴梁遥遥路程,仅凭双脚,定要误了大事。况且鸿儿在怀,不能发足狂奔,更是不便。等休息一夜买了马匹,会好许多。 咚咚咚!咚咚咚! 敲响驿站大门,没想轰隆一声,竟然应声倒下。钰娘有些吃惊,暗道自己并没用力啊? 这时听到声响,不一会儿走出一个独眼姑娘,看年龄只有七八岁,模样不错,只不过面黄肌瘦中等个子,贫穷抑制了她的成长。 皮肤泛着小麦色,双手粗糙,脚蹬千层底处处破洞,准知平时没人将她当做孩子,只做苦力使用。 不知怎的,钰娘心里难过鼻头一酸,随后弯腰轻拂小姑娘头顶,问道:“丫头,你这里能住店么?” 小姑娘满脸惊恐,颤颤巍巍点头,却没说话。眼神左右飘忽,似乎惧怕着什么。 钰娘艺高人胆大,环顾四周,又高声问道:“掌柜的在么,姑娘想要住店!”连着问了两遍,就听稀里哗啦声响,一肥婆从里走出,满脸赘肉,搓着手过来。 虽然面上带笑,却透着心惊。一边走近一边说:“抱……抱歉娘子,让……让您久等了,我正是掌柜的。”看了那小姑娘一眼,脸色立变,怒吼道:“吃货东西,不知道先招呼客人么?你是死人还是白痴!” 听她怒骂,小姑娘只是低下头去,唯唯诺诺躲在一旁,像是惯了。 钰娘看在眼里不是滋味,伸手拦住肥婆,沉声说:“你少废话!姑娘要住店,有好房间么?” 肥婆连连点头,可额上热汗直淌,一打手势领着钰娘要往里走。这时,无意间看到小姑娘独眼正放出异彩,那是担心和不忍的神情,钰娘心里一突似乎明白了什么。 穿过一个所谓小院到了后面,就见有六间破烂瓦房“一”字排开,一览无遗。 肥婆点头哈腰领着钰娘找了一间,打开房门…… 第四十一章:收女定缘 轻松制匪 房间大小可能只有平常人家灶房差不太多,只能摆下一张木床和一套桌椅而已。门边就是窗户,窗户纸已经发黄起皱显然年深日久。 肥婆嘿嘿赔笑就说这是最好房间,如果不是科考,恐怕他们这里也很少来客。如果钰娘不满意,其他几间可以随意挑选。 用手轻在桌面一擦,这灰尘厚度不错,和点水能做面膜了。屋中满是尘土味道,呛得鸿儿连连咳嗽。 钰娘打开窗户说:“罢了,乏累不堪不愿再动,就这间吧。不知你们灶上歇了么?如果没有,能来点热羊奶和吃食最好。”说着拿出些许银钱递给肥婆。 看到钱,肥婆眼睛一亮,更是连连作揖直道没问题。转身要走,可被钰娘叫住,问:“啊,娘子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上下打量肥婆,钰娘说:“东西好了,让那独眼姑娘给我端,你或其他人,姑娘不喜欢。” 微微一怔,肥婆立马答应。毕竟那小姑娘本身就干粗活,真让肥婆自己来她还不愿意呢。转身出去张罗,钰娘打开房门透气,自己抱着鸿儿在院中踱步赏月。 不多时,就见那独眼姑娘端着一个大托盘,慢三步走来。东西不算多,可小姑娘却很谨慎。 钰娘看在眼里,这才当先进屋放下鸿儿伸手去接托盘。可不知怎的,小姑娘好似很害怕,身子一扭没有接受钰娘好意,仍自己端来放在桌上。 还没说话,放下要走,同时快速偷瞟床上鸿儿一眼,眼中满是羡慕和心酸。忽然小手就被钰娘抓住动弹不得。 本能想要挣扎,可钰娘露出和蔼微笑冲她招手并关上房门。 小姑娘不知她要做什么,身体蜷缩在门后角落瑟瑟发抖。 钰娘心里难受,面上却仍然带笑蹲下问话:“丫头你几岁了?叫什么?是那掌柜的什么人?”问了几遍,她还是一脸惊恐,连个动作都没有。 无奈叹口气,起身看了看托盘,炒鸡蛋、蒸地薯、咸菜丝、窝头和几片牛肉。另外,还有一碗羊奶,面上漂着深黄色油皮。 钰娘端起装有牛肉的小碗在小姑娘面前一晃,果然眼神被吸引,随动作晃动。 心里一笑,钰娘说:“丫头,答我问话就能吃。” 咽口唾沫,伸了伸脖子,可小女孩却摇摇头。第一次听她说话,声音好像翠鸟争鸣,让人心神一爽。“拖油瓶不能要,会……会受罚的。” 听这称呼,钰娘就明白她曾经遭遇了什么,轻声叹息并追问:“受什么惩罚?” 话一出口,拖油瓶好似见到了或回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浑身一抖,捂着嘴不断告饶。再问什么,她也不说了。 正这时,忽听床上鸿儿啼哭起来,不知为什么。 钰娘赶紧过去查看,小姑娘也很好奇,忘记害怕歪头看过去。 本以为鸿儿饿了,钰娘赶紧喂他牛奶,可只灌两勺就再也喂不进了。哭泣声又起,怎么也哄不住。 自从与鸿儿相识,钰娘从未如此为难过。这孩子好似明白自己处境,简直听话到让人吃惊。可今天这是为了什么,钰娘真一头雾水。 正抱着鸿儿不知所措时,就听那幼小又美好的声音问道:“能……能让我试试么?” 第一次见她主动说话,钰娘心喜,很想让她尝试却又担心她小,恐怕伤到鸿儿,这才稍一犹豫。 拖油瓶低下头,却底气十足道:“我不会把他掉在地上的,从两岁开始,就从没让弟弟掉在地上过。” 一听话里有话,钰娘这才放心交给她。就见小姑娘手法娴熟,似比钰娘还要老练。 右手尽量伸长环抱托腰,左手由下往上环抱脖颈并轻拍身侧,眼神温柔看着鸿儿。 不知小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共性磁场或者那种来自父母身上的气息未退,刚才还在大哭的鸿儿竟然慢慢止住了悲声。虽然脸蛋儿还挂着泪珠,不停抽泣,却好了很多。 忽然拖油瓶快步到床边,将鸿儿倒扣在床上。钰娘一惊过去拽她手臂,见她回身后的眼神,又缓缓松开了手。那是一种坚定,是一种勇气,钰娘被这眼神击败,只能看着。 动作熟练地解开鸿儿包被和衣衫,小小后背上竟有一只灰白色甲壳、指甲盖大小的虫子在爬。 好像知道自己被发现,虫子用最快速度朝鸿儿粪门爬去。钰娘刚要伸手,就见拖油瓶更快,右手狠狠在自己左臂一抓,四条抓痕鲜血直流。 说来奇怪,那虫子正跑着竟忽然停下,一转身又冲拖油瓶伤口奔来,一下钻进皮肤。 拖油瓶一咬牙后撤几步,额头见汗,却不忘对钰娘挤出一起笑意,转身向外就跑,身体栗抖。 明白原因的钰娘怎会见状不救?又一拽她小手,单指点在被虫子顶起的皮肤上。说来奇怪,虫子正要顺手臂往拖油瓶脖颈跑去,这回却乖乖返回直到创口这才露头。 钰娘速度很快,双指夹住虫子悄悄一错,就听嘎巴脆响,已经变成稀泥流出不少污血。 拖油瓶看着惊奇不已,嘴唇颤动不停开合:“神……神仙?你……是……是神仙?”手里不停,三两下包好鸿儿又直接抱在怀里。 钰娘在她小脸上轻轻一拂,笑问:“不如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如何?” 点点头,轻声说:“那叫要命虫,阿娘在世曾说过在万家集很常见,拖油瓶亲弟也是被这虫钻脑而亡。”说着轻泣起来:“那时拖油瓶还不知该怎么救他,眼睁睁就这么看着……看着……”最后实在忍不住放声大哭。 钰娘明一把将拖油瓶抱住。久久地,任由她哭泣,鸿儿却始终被拖油瓶瘦弱的双手牢牢抱着。 …… 鸿儿在床上已经吃饱喝足沉沉睡去。窗下木桌前,拖油瓶正狼吞虎咽吃着那些饭菜。钰娘则面带微笑地看着,眼中是欣喜、好奇还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丫头,那肥胖女人是你什么人?”钰娘见时机成熟,这才又问。 听到问话,吃东西的动作停了,拖油瓶再次低下头去,连咀嚼动作都已不见。 轻敲桌面:“傻丫头,刚才咱们聊得很好,你不是也喜欢鸿儿么?”见她点头,又说:“这就对了,喜欢鸿儿做你弟弟么?” 听这话,拖油瓶急忙仰起头,泪水顺着唯一那只大眼睛缓缓流出,这是狂喜地表现。对于失去弟弟的拖油瓶来说,心中那种缺失,太需要填补了。 “丫头,既然愿做鸿儿的姐姐,那我也是你的娘亲,面对娘亲还有不能说的话么?”原来钰娘在这儿等着她呢。 拖油瓶却弄不清这许多,连连点头:“那……那是我叔母,自从爹娘被歹人杀害后,叔叔和叔母负责照顾我。” 照顾?看得出,照顾“很好”! “丫头,你这眼睛——” 拖油瓶不自觉摸摸自己那瞎掉的左眼,勉强挤出一丝苦笑:“是……”刚想说,忽然住嘴,好似有更可怕的东西在背后出现,说出来就会有大祸一样。 耳朵一动,钰娘眼神一凝,嘴角挂笑:“小丫头,看着师傅的本事!”声音变了。拖油瓶一惊,就被师傅护在身后。噗一声吹灭屋中灯烛,拉着她回到床边,交代几句,师傅站在门后等着。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人数不少。不多时,就见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伸进来,轻挑门栓。 咔吧一声,门栓打开,有人探头探脑进来。门后师傅看着清楚,心里冷笑,伸左手中指,用指关节往下一敲。就听噗嗤一声,随后就是哗啦啦水响,咕咚重物倒地,一切恢复平静。 不一会儿,屋中传来浓重血腥气息,刺鼻难闻,让人作呕。 咯吱一声响,窗户又被人挑起,一黑影钻进来。趁着月光看个清楚,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嘴里叼着短刀蹑手蹑脚踩在桌面上。 这家伙真奇怪,竟然把刀刃叼在里面,刀背朝外,习惯十分另类。 钰娘看着好笑,两步过去,屈指轻轻一弹刀把。噗嗤一下,这家伙嘴巴就被锋利刀刃豁开,顾不上惨叫就倒栽出去。 “怎么了丑牛?”就听外面有人问话,声音很粗。随后咕咕有声,恐怕是嘴上受创那家伙,正口齿不清讲述自己遭遇呢。 “疤瘌强呢?” 正问话,就听脚步声响起,师傅背着手从屋中出来,看看月色说道:“你们是山匪吧?这么晚了,不知道会扰人清梦么?” 那粗声汉子嘿嘿怪笑:“没有大爷陪伴,小娘子怎会有好梦?今夜大爷不挑食,凑活着要了!” 污言秽语下,就听见打斗声起。屋中拖油瓶心里害怕,却不忘伸手捂住鸿儿耳朵护在前面。 不多时,又有人进来,窸窸窣窣在门口做什么。一切处理完后,呼一下灯光点亮,是钰娘。 她来到床边看看鸿儿,在拖油瓶怀中还是睡得踏实,嘴角挂笑。拖油瓶赶紧将他放下,鸿儿竟然吭哧起来好似很不愿意,于是又赶紧将小家伙搂住这才安稳。 看到这,钰娘微笑摇头,心中打定了主意…… 第四十二章:严惩恶徒 快马加鞭 “丫头,鸿儿真是很喜欢你。有了姐姐不要娘,这小子长大也是个让人操心的主,”钰娘无奈,“从娘亲进门,你那恐慌的表情就是忌惮他们对吧?担心他们对娘亲和弟弟不利是么?” 拖油瓶轻咬嘴唇,放下鸿儿并点头。“就是他们害死了爹娘,所以拖油瓶害怕,” “住口!”一声轻喝,没有愤怒和责怪,只是不忍,“丫头,用你本名,拖油瓶这名字谁爱用谁用!明白么?” 点点头,扑闪着独目说:“香儿,万晓香。” 钰娘心里高兴,轻轻把她搂在怀里,高兴地说:“好香儿,以后我就是你的娘亲,鸿儿就是你的弟弟。待事情结束回到汴梁,我会请师傅教你武功可好?有了武功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心中认为重要的人。” 哭泣声又起,这次更是喜悦,是感激,是终于有家有人关爱的兴奋。香儿伏在钰娘肩头,连连颌首。 …… 待这娘俩抒发感情结束,又重回刚才话题,这次香儿才说明过往一切。 原来自己的眼睛就是被那些山匪用皮鞭抽瞎的。就在三天前他们占了万家集,将这本不富裕的小镇抢了个干净。 由于这是散匪,万家集虽离大都很近,却没人敢去求救。就算军队赶来,山匪早早撤了,可一旦卷土重来那就是灭顶之灾,举报之人更是死无葬身之地,惨不忍睹。这些都是一般百姓,拖家带口,哪有这种胆量呢? 这家驿站是香儿爹娘开的,在这十年有余了。香儿四岁时这批山匪就来抢掠过,那时只有其父奋起反抗,可最后寡不敌众被残杀在眼前;其母和镇中几名女子被抓走,半月后她们的尸体一丝不挂被人放在镇口,都没人敢去收尸。 说到这,香儿已经泣不成声,钰娘轻轻将她搂住并不停安慰。 自那之后,这驿站就被自己亲叔叔占了。虽然挣钱不多,却勉强糊口。只不过叔母嫌弃自己帮不上忙,只有浪费粮食,又因太小不能卖给别人家做媳妇,平时不是辱骂就是毒打。 等慢慢大了,能干活还好些,可只要出错就是皮鞭伺候,还动不动不给饭吃。 说到这些,香儿竟然一笑,看不出太多憎恶和怨毒。 这次这伙山匪回来,好像是被什么人驱赶下山的,慌慌张张满脸怒气。 自己叔叔稍有不如意,就被乱刃分尸。香儿下意识想用自己弱小的身躯去保护叔叔,却被一人挥鞭打瞎了眼睛。叔母也被匪首霸占,受尽折磨。 说到这里,就见那独目放光,愁怨和不甘,清晰可见。 钰娘心里有了计较,安置好鸿儿,拉着香儿出去。就见院里跪着六人,地上已经挺尸三人。 他们一个个眼神透出恐惧,身体颤抖,却连说话的本事都没有。之前响当当的山匪,现在变成待宰羔羊,可谓报应不爽。 一指这些人,钰娘问香儿:“谁伤了你的眼睛,敢去报仇么?” 没想到这看似瘦弱、怯懦的姑娘,竟然咬唇点头,独眼放出冷光。 钰娘看在眼里很是欣慰,抖手抛出一物交给香儿。摊开手一看,竟是一把匕首。 古香古色的木鞘,还有掐丝镂空;手柄呈波浪状,竟是一条龙形;长有成年男性一拃,抽出匕首寒意好似能吸附人体皮肤,稍一接近,汗毛都跟着抖动,显然是柄宝器。 这是鼠爷送给钰娘的,非说是什么见面礼,简直莫名其妙。自己左手手指残缺,右手只有低于常人的力气,无法使用这匕首。现在好了,送给香儿就当借花献佛再好不过。 “这匕首叫‘血珀’,从现在起归你所有,就当做娘亲给的见面礼。要做什么,娘亲为你做主,尽管下手就好。” 伸脖子吞了口水,香儿点头。手握匕首缓缓走向那六人,瘦弱身躯不停抖动。 让钰娘万没想到的,香儿没有奔向那毁去自己眼睛的山匪,反而径直朝粗重嗓音的山匪首领走去。 钰娘心里奇怪,挪动脚步跟过去要看个究竟。 香儿在那人面前站定,看看手中匕首,好似在下决心,而匪首冷汗直冒。平日欺负弱小百姓惯了,什么时候把他们和老弱妇孺放在眼中,没想到自己一条贱命今天竟操控在一个娃娃手里,何其讽刺。 寒光一闪,呜呜声不断,匪首双耳已经不见。但因为穴道受制,只听喉咙异响,动不得更喊不得,冷汗顺着鼻洼鬓角直淌,恐怕难受至极。 香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匕首掉落,大口喘息,身子抖个没完。是啊,再怎样,她还是个孩子。 钰娘这时过来轻拍其肩膀,鼓励道:“已经很好了,有娘亲那股子冷劲儿!能说说为什么找他,而不去不报复毁你眼睛之人么?” 看看钰娘,拉住她的衣袖,香儿颤声说道:“一切都怨他,香……香儿希望他能害怕,知……知道我们也会生气,以后不要再来。” 点点头,钰娘真喜欢这孩子,于是在她耳边低语,双指夹起地上匕首在匪首衣衫上一蹭,不留半丝血迹。 香儿点点头回到房中关上门窗,钰娘伸手解开匪首穴道,这才听到杀猪般喊叫声。 轻拍他那一脸横肉:“答我问话,否则会很惨。”声调没有波澜,却听得在场六人同时哆嗦。 “你们在山上好好的,为什么下来?” 匪首真听话,咬牙忍痛回道:“女……女侠饶命!我们也是被逼……山……山上有大军押着不少铁匠,小的们只能下山找地方落脚。谁知……” 点点头,钰娘心里却有些不解,军兵来这里干嘛?竟然还有铁匠,难道要在山里冶炼兵器?自己来时看到镇子后面那小山,算不上山高林密,这里作为兵工厂合适么? 想了想这事与自己目前要做的没什么联系,钰娘就没当回事儿。伸手解开六人所有穴道,说:“走吧,谢谢那小姑娘饶恕你们。抬着地上这三堆烂肉,给我火速离开,晚了姑娘会反悔!” 一听这话,六人如获大赦,有人搀着匪首,有人将三具死尸扛起,总归狼狈不堪,再无来前那种声势。 钰娘默默跟在后面,注意他们一举一动。出了万家集,命令他们往东北一里那片碎石坡。下了石坡,钰娘一声冷喝:“好了,就这儿吧!” 这声音好像来自冥府,所有人愣住了。感觉大事不妙,匪首吃惊询问:“女侠你这是要……你刚放过我们的!现在又要,” 嘿嘿一笑,双眼冒出清幽之光,就听一男人声音狂叫道:“她放了你们不错,但屠天大爷却认为永绝后患最好!”说着一闪身,残手刀紫光乍现,最近一位满脸疑惑,毫无感觉下就被一分为二了。鲜血飞溅,喷了剩下五人满头满脸。 这下都炸了毛,哪还顾得上匪首和别人,各自撒丫子向四面八方奔逃,一个个活像脱兔、疯狗一般。 可他们快,屠天更快。又是三道紫光,歇菜了一对半,现在就剩匪首和毁香儿眼睛那小子。两人吓得腿肚子转筋,想跑都不行。 宁静的夜空里,就听两声惨嚎,一长一短冲破天际。等钰娘从碎石坡上来,又恢复先前那模样只是轻叹:“屠天就会把事情复杂化,有够麻烦!”身形一晃,消失在远处。 再看碎石坡,除了躺倒四人外,还有一个人彘和一个捂着双眼来回乱撞的盲眼人。 …… 清晨,钰娘领着怀抱鸿儿的香儿来到柜上。那群歹人一夜有去无回,肥婆心里会不明白?此时见到钰娘,好想见到厉鬼,抖似筛糠。 放下银钱,钰娘说的明白:“准备干粮和三匹健马,另外香儿以后是我女儿,你再另找伙计吧!” 听这话,肥婆哪敢不依?连连赔笑,巴不得赶紧把这两人送走,无债一身轻。 尽管这样,在香儿走前,还是跪在地上冲自己叔母叩拜三下。在她这幼小的心中,从始至终竟没过多怨恨,唯一有的还是感激。 …… 离开万家集,香儿坐在马背还时不时回头,盯着驿站,眼中全是依依不舍。这里有她对自己爹娘的所有思念,现在也要分离再难相见。 钰娘心里有事无法让她这样缓马慢行,抱紧鸿儿说道:“香儿,咱们要快了,娘亲还有要事赶回汴梁。接下来路程要打马急奔,你能行么?” 听这话,香儿一挺胸:“娘亲放心!虽然香儿还小,但爹爹原是轻骑兵士返乡,香儿打小就熟悉马性,没问题!” 听这话,钰娘不置可否,只是点头猛拍马背,怀抱鸿儿引领另外一匹骏马开始飞驰。香儿随后也是一抖缰绳,小小身躯随着马儿奔跑不停起伏跳动,紧紧跟随过来。 就这样,三人三匹一路无话,用最快速度赶回了汴梁。 艳阳高照,已是晌午时间,但钰娘顾不上领香儿打尖,直奔丞相府邸。 门房有人急奔入内叫人,钰娘则领着香儿已经来到前套院。可当她看到满身绷带的陈朗时,就知又有意外发生…… 第四十三章: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钰娘紧跑两步抓住陈朗双肩就问发生了什么。一声叹息,他才羞愧地说出了这些天所发生的一切。 就在那天四人联手用巧计击退大师后,拖着受伤的身体勉强回到府中。可屁股还没坐稳,就有大队人马将丞相府包围的水泄不通。一位领队官人拿出皇令告知上下,奉命缉拿罪犯玉眼狐,如果阻挠格杀勿论。 陈朗在旁偷眼看了,皇令应该不假,却不知为何大都皇城内会知道人在府中。 最后为怕牵连丞相府上下,玉眼狐只好任由兵卒戴上枷锁,上囚车被抓走,算起来距今起码三天了。 可事情还不算完,在当晚子时,大师竟然带着多人前来,就为寻找胡孝一,报那两掌之仇。 大言不惭让众人交出玉眼狐,否则血洗丞相府。尽管有人告知玉眼狐被带去大都,可大师不信,竟要领人搜查府邸。众人不敢与皇家亲派押解兵将对抗,但却不能任由这种武林败类毁了丞相名声,因此大战就此展开。 尽管最后在巡城大队帮助下逼退了大师,可府中护卫也都死伤过半,连在这里养伤的常贵山都再受重伤,现在还不能下地行走。 不仅如此,大战尾声,大师竟然偷偷抓走了彩儿,金不二正巧看到,提枪追赶,前后也有两天,到现在不见两人回来,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听到这里,钰娘身子一歪,差点栽倒。连夜奔波,再加这接连打击,任谁都难以接受。 沉思片刻后,钰娘决定,兵分两路。自己先追赶胡孝一,而陈朗负责飞鸽通知荆南府卸怨楼总楼,将彩儿被擒消息告知戴焕恩。荆南府,就是南宋之前的江陵府。 听这话,陈朗不明,追问道:“姐姐,胡孝一这么重要么?彩儿是您高徒,又是女子,现在被鬼弥陀这恶僧控制,可谓凶险异常,您还是应该以,” “住口!”一声怒喝将话头止住,钰娘双眼血红,鬼目冷光乍现。陈朗看在眼里,浑身一抖。 这是第一次见到姐姐生气,更是第一次见到鬼目,就算武林中名家又有几人敢触其锋? 可能感觉自己失态,钰娘情绪稍稍缓和,连腔调都发生了改变。将最近事情说了,更说了丞相被人毒害,命在旦夕种种。这下陈朗才明白其中利害,暗骂自己愚蠢,竟然怀疑姐姐。 一切说明后,钰娘又蹲下来交代香儿:“丫头,娘亲有要事离开,未来日子,只有你能照顾弟弟了。”扭头交代陈朗,要找人协助香儿,不能出什么闪失。 另外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又问:“香儿,识字么?” 小嘴一抿,香儿自豪地说:“识得!在香儿小时,香儿娘亲就教过,这些年叔母账目也全是自己一手在做。” 听到这,钰娘心中安慰,又解释道:“这是娘亲家传内功,这些日子需要熟读,等娘亲回来再一点点教导。过程中有什么不明白,可以问那位叫常贵山的大叔,他一定可以帮你。” 忽见陈朗在旁,眼神有异,钰娘马上明白笑着解释:“你啊不用发酸。虽然你的功夫不错,但只能算外家皮毛。上阵杀敌还行,但对内功修为却远远还没入门。在香儿学习时,你也可以跟着潜修,那位常大哥一定不负所望,明白么?丞相府靠你了,不能再有闪失。” 一切交代妥当,钰娘在柜上预支了银钱,骑马又向大都飞奔而去。不为别的,现在两头出事,且都很重要,自己只能以丞相为重,追赶大队。毕竟这一路领着香儿从官道飞奔过来,竟然从没见过押解囚犯队伍,岂不是奇怪? 另外自己只身前往,也是想将目前剩余力量交给陈朗支配,他们这边虽然能找卸怨楼帮助,但自身力量有限,无法抽调人手帮助自己。双向衡量后,钰娘才有了这种决定。 根本没时间与陈朗解释,钰娘没有停歇,也顾不上打尖,就这样打马冲出了汴梁城。只能在马背上啃些干粮充饥,却一刻不敢停留。就这样一口气跑到天黑,这才不得已休息。毕竟马已经受不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就会力竭而亡,那就得不偿失了。 …… 由于错过小镇,钰娘只能在一片小林中休息。马儿累得够呛,呼呼带喘连草都吃不下。 轻拍马颈,钰娘也是心疼,但没办法,只能尽量让它多休息一会儿。自己拎着皮囊附近找水,一路赶来,自己也是渴得难受。 林子不大,但转两圈也没见到水源,这可麻烦。自己还能忍受,可马儿如何?正自焦急,忽听远处传来了悠扬的笛声,节奏缓慢、优美,却隐藏着丝丝惆怅。不知不觉间钰娘听得入神,竟然忘了找水这事。 正听着过瘾,忽然一声惊叫划破夜空。钰娘知道出了事,马上朝声音方向疾奔而去。 在一棵树上,钰娘看得分明。不远处篝火旁,正有一孤身女子被六名大汉围住。仍由她拼命喊叫,反而激起那些人的兴趣,一个个嘿嘿邪笑,逐渐缩小包围,终将姑娘困在核心。 看到这场面,钰娘心里怒气陡升,双指一弹树皮,就要飞身下去解救。可就这时,忽听一人高呼:“住……都给我……住手!”听话音好似个醉汉。 钰娘放弃动作,报着看戏的心理细看过去。果不其然,一个三十几岁,一身长褂,头戴瓜皮小帽的家伙晃晃悠悠走了过来,看样子喝了不少,能不摔倒都是万幸。 可就这一眼,钰娘也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这人腰间正挂着一个葫芦。个头超大,恐怕赶得上染坊所用那种舀燃料的大瓢了。 就见这家伙晃荡着过来,指着在场几人哈哈一笑:“我说你们一个个眼瞎啊?这种小林荒处,真以为会有美人孤身夜行?”看看那姑娘,醉鬼坏笑着又说:“嘿嘿,不赖,长相过瘾!嘿嘿,这种尤物,只有大爷可以消受,你们啊快快离开吧。”说着坐下来,一把将那姑娘拽进怀里。 钰娘心中气愤,本以为来了一个侠士,没想到更是恶人。可随即回忆那葫芦,似乎听说过。 当然,在场六人看到,也是各个不忿。吆五喝六对那醉鬼一通谩骂,上手就要抢人,眼看就有一场争斗。 可就这时,忽听一熟悉声音爽快大笑。这讨厌声音钰娘最熟悉不过,可现在听到,心里竟然暗暗一松。 就见一位公子打扮的家伙一步三摇走出,手里还拿着折扇,不是胡孝一还能是谁? 奇怪!他不是被人带走了么,怎么现在出现在林间?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被他逃了? 钰娘现在真想冲过去撕烂这张脸,狠狠踩上几脚方解心头之气。不是为他,自己能这样奔波么? 可忽觉不对,又立马告诉自己,这一路奔波是为给丞相解毒,帮助弄清最近大案,为丞相分忧,和胡孝一这种江湖无赖没有半毛钱关系! 就在钰娘做思想工作时,那边胡孝一已经到了近前,笑着说:“酒鬼,你的好意应该说明,否则他们这种草莽匹夫怎会明白?”接着冲那六人解释:“你们啊,被肉眼迷惑难以自拔。好好揉揉眼看看,这真是美人?”说着过去,啪啪几巴掌,每人脸上来了一下。 等六人反应过来,纷纷怒喝要找胡孝一麻烦,可被他阻住,要求看向那女子。六人耐下性子,将信将疑看过去时,竟然一个个开始哇哇大吐,叫苦连连。 钰娘看着奇怪,也是轻掐自己大腿,等再次看去,只觉胃中不停翻腾,难以忍受。 那场地中哪还有什么美女?只剩下一个浑身油腻,胖如圆球的家伙。一身短衣短裤,露出半个手臂和膝盖以下小腿,浑身黝黑,皮肤上全是疙里疙瘩好似蛤蟆一样。 怎么回事儿?钰娘心里纳闷儿,于是耐下性子,要看胡孝一变什么戏法。 那六人缓过劲儿来,一个个大骂着离开了,可连句感谢话都没有。 看这几人离开,胡孝一围着胖子转了几圈,逗趣道:“我说幻鬼,你小子不是曾说自己金盆洗手,再不干杀人越货的买卖了么?怎么现在又在这碰到,这是要‘钓鱼’啊?” 嗝喽一声,酒鬼起身拿着葫芦猛灌。喝饱满口,盖上塞子也说:“我记得多年前尊主曾交代过,不允许你再踏入江湖,现在怎么说?非要逼你酒鬼爷爷动手?” 两人一唱一和,那叫幻鬼的家伙连连后退,好似害怕到了极点。可钰娘在树上看着清楚,就见他双手背后,不停捣鼓什么东西。正要出声示警,就见眼前粉彩突现,众人好似到了一处歌舞教坊,到处都是幻彩。 又见无数美貌女子出现,一个个穿着薄纱,几乎可以看到身体。脸上带着媚笑,一步步接近,甚至连远处树上同是女子的钰娘都被感染,弄得心神荡漾。简直匪夷所思。 优美舒缓的乐曲,香甜的空气,那些美女开始翩翩起舞,空气中都是荷尔蒙的味道,在场几人都已经把持不住,将要沦陷…… 第四十四章:揭开假面 黑手浮出 还好钰娘武功底子深厚,急忙收拢心神,又在自己大腿上猛掐,借助疼痛使自己清醒。 等再看过去,就见酒鬼在地上翻滚,自言自语近乎疯狂。而幻鬼和胡孝一却在一旁大笑,两人好似关系密切。 钰娘看着奇怪,还是不动声色,就这样看着将要发生的事。今天胡孝一很是奇怪,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见两人相互击掌,哈哈笑起,胡孝一说:“幻鬼,我说了不要随便走动,现在大事正在眼前,用得着你。如果被抓,岂不是麻烦?” 挠挠头,幻鬼用粗如缸中声音的语调说:“抱……抱歉老大,我……我知错了。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就见胡孝一看看四周,拉着幻鬼低声耳语。由于距离太远,两人声音又小,钰娘就再也听不清了。等两人说完,幻鬼大笑连连点头。再看地上酒鬼,贼眼一瞪问道:“这家伙怎么办?武林中酒鬼可是在高手之列,咱们不如将他砍了,交给,” 不等说完,胡孝一摆手:“不可说、不可说!你杀了他随便,留着脑袋就行,但要自己带。这种琐事我不会管,你小子随便。”说着一转身,背着手似乎是在等待幻鬼下手。 这死胖子得令,嘿嘿冷笑一步步接近,抬手就要杀死酒鬼。钰娘看这时再不出手恐怕不妙。尽管不明白胡孝一为什么对酒鬼下死手,但只觉什么事不对。 于是手指扣下一片树皮,运力一弹。就听嗖一声响,好似利箭、飞镖,冲着幻鬼飞去。 而胡孝一好生厉害,一个转身抖折扇轻松挡开,瞪着这边。钰娘顺势翩然落下,一步步接近过来,脸上满是冷森线条,让人莫名心寒。 要说胡孝一和幻鬼并不怕地上的酒鬼,可见到钰娘,却都不自觉后退半步。为什么?恐怕只是直觉。盯着她,直到站在面前不远处,这才缓过气来。好似刚才连呼吸都受影响,伴随脚步乱了节拍一样。 “我说你这妇人,黑灯瞎火在这林中瞎转什么,不懂江湖规矩遇事躲避么?”幻鬼张嘴说话,满口都是臭气。 可钰娘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胡孝一一眨不眨。在她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恨,不知道这家伙抽什么疯,要在这里泡蘑菇。为了他,丞相中毒命在旦夕;为了他,丞相府不少护卫死伤;为了他,连彩儿都被抓走,可这挨千刀的家伙,竟然莫名出现在眼前。你说这还不够可气? 看这妇人始终不说话,幻鬼大怒,过去就要动手,可随即被胡孝一一拽。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娘子,你我相熟是么?” 听这话,钰娘肺差点气炸。袖中拳头紧握,这要是出手,杀了他才能结束。 看妇人还不回话,胡孝一又是迷人一笑:“啊,我明白了,准是这些年本公子留下的风流债对么?哎呀呀,忘了、全忘了!娘子莫怪,我需要好好回忆。如果是有了骨肉或念念不忘,咱们不如再谈;如果仅是希望咱们重归于好,大可不必,我,” 啪一声脆响,胡孝一好似陀螺一样竖着打转飞了出去。直到撞在一棵树上,这才停住。好家伙,那棵一抱小树应声折断,断裂处竟还有浅浅一个人印。 幻鬼也算武林人士,有些本事,可就算这样,站在妇人身旁,直到胡孝一被打出去自己才明白过来,更别说看清怎么出手了。这下他心里直念阿弥陀佛,刚才幸好听话没有上手,否则这会儿自己还不变成癞蛤蟆皮啊! 双手举高,直眉瞪眼不敢说话,就这样看着钰娘一步步接近胡孝一。只见她一把揪住昏迷的胡孝一,乒乓两嘴巴子,又将人抽醒。刚哼唧两声,就被这妇人用双指由下往上顶住下巴高高抬起。 幻鬼看这阵势,开始偷偷往后挪步,这是要逃跑。 就听一个似乎从幽冥中发出的声音吼道:“你在做什么,你刚才说了什么,你这负心汉!”声调不算高,可充斥着无上权力和压迫感,更冷得怕人。最奇怪的就是连日以来这种声音从未出现过。 胡孝一被钰娘控制,顺着鼻孔流血,喉头疼痛难忍,手刨脚蹬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儿来。钰娘更怒,又把人顶到最高处,还是继续刚才问题,可始终没有回答。 这会儿幻鬼实在看不下去,才低声说:“这……这位女侠,你……你这样顶着他下颌,是个人也没办法讲话啊!还是把人放下,这才,”忽见一双带着冷森发绿的目光看来,这家伙立马改口:“弄死他!女侠加油!” 懒得搭理这种废物,钰娘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胡孝一身上。可这时,一个声音在脑中大喊:“钰娘,这家伙不是胡孝一!问个清楚,赶紧放了他。” “要我放了这负心汉?”钰娘自语道。幻鬼在旁听着莫名其妙,却再不敢搭茬儿。 咕咚一声,胡孝一被撂在地上。虽然林地松软,就算摔落一般危害也不算大。可钰娘够厉害,竟然在这之前用脚勾来一段躺倒的粗枝,这才放人。 好家伙,胡孝一后背正摔在一个断枝尖端,好悬没把脊椎骨给弄折。双手反摸后背,胡孝一双眼都开始充血了。这不是气得,而是疼得。 钰娘就这样面带冷笑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胡孝一终于缓过劲儿来,呲牙咧嘴大吼:“你这疯婆子,要命啊?咱们初次相见,不管之前是不是有过一夜相欢,也用不着这样啊!你这疯,”又是话没说完,钰娘食中二指伸出,反勾胡孝一口腔一边就扯。这下更是杀猪般惨叫,响彻小林。 忽然钰娘身体一松,胡孝一再次摔落,不多时那股傲慢气息陡升,这是姑姑出现了。 蹲下来盯着地上胡孝一,嘿嘿一笑:“小子,说实话,你是谁?为什么这一身打扮?知道自己在模仿谁么?” 听这话,胡孝一先是一惊,随后鼻中一嗤:“疯婆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公子就是大名鼎鼎的玉眼狐,胡孝一!什么叫模仿?你简直傻得可以!” 姑姑点点头,不像刚才那样暴躁,背着手走向幻鬼问:“你要不要说?姑姑给你机会。” 幻鬼一怔,看向胡孝一好似要征得同意。 “我说疯婆子,你这是找死啊!”刚说到这儿,就听刺啦一声,好似皮革划破之声,胡孝一赶紧摸脸,发现假面已经被人扯下一半还多。不仅如此,脸上疼痛,张开手一看满是鲜血。 这下知道厉害,更不敢隐瞒。咕咚一声,假的胡孝一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姑姑二话不说,过来动手,几下就把所剩假面撤去,一张俊脸显露,却不是胡孝一。胡孝一的英俊算得上耐看,要不是那道恐怖长疤,真算得上美男子。可这小子的英俊透着奸邪,一看就是喜欢在女人身上做文章的武林败类。 对于这种人,姑姑绝不手软,一指点在他胸口,这家伙瞬间半个身子就废了。再轻点另外半边,姑姑发出最后通牒:“再要废话耽误时间,我让你碎尸当场!” 哗啦啦水声,面前这家伙尿了,瞬间空气中都是骚臭难闻。 “我……我说。我是江湖人称小狐狸的蒋长空。”终于,这家伙说了实话。 “为什么假扮胡孝一?” “我……我……我也是被逼,就要毁掉胡孝一名声而已。其……其他一概不知。” 姑姑一皱眉:“这些年里,就是你在毁他名声?”见蒋长空点头,又问:“最近发生在玉眼狐身上的大案,也是你?” 这回儿蒋长空摇头。姑姑一瞪眼:“说假话这是要找死?”于是空气中又是阵阵恶臭,恐怕这家伙拉了。 等姑姑再次追问时,他终于承认,最近大事中,只有潜入皇宫是自己所为。可本事有限,要不是暗中有人接应,根本不可能办到。 这下姑姑明白了,原来一开始方向都是错的。大家认为敢闯皇宫者必是武艺高超,轻功无双之辈,接应必须有,但前提条件才是基础。可现在才明白,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一开始就是个笨蛋,在诱人猜测,混淆视听! “为什么?为什么要针对他?”姑姑怒吼着问。 可这家伙吱吱呜呜,再不敢说话。姑姑明白,背后黑手一定很有势力,否则不至于做出这些举动。既然这小子是突破口,自己怎可能放过。 于是动用手段,惨嚎声此起彼伏,一旁幻鬼都看着心惊胆寒,连逃跑都可能忘了。 再看蒋长空时,已经满身大汗如雨瓢泼,进气少出气多,只剩半条命了。连连摆手,这才让姑姑停止手段。喘息片刻后,少气无力地说:“我……我……我是奉霜堡大小姐之命才……才做了傻事。求……求女侠饶命啊!” 一听这话,姑姑更是皱眉。真没想到霜堡也掺和进来,而且还是多年前就开始的计划。为了什么? 霜堡的参与,又让事态复杂化了,而真正的胡孝一却被带去哪里了呢…… 第四十五章:探清踪迹 双至温香 正逼问时,就听一旁有人说话:“你要找胡孝一,恐怕得去温香居才行了!”姑姑等人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酒鬼正翘着二郎腿,后脑枕在双手上,得意洋洋地在树下看着热闹。 刚才这家伙不是被幻鬼用招数迷住了么?怎么又像个没事人一样?姑姑心中嘀咕,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知道我?”姑姑问。 酒鬼又打个嗝,咧嘴一笑:“你是大小姐的师傅,曾在卸怨楼主楼见过两次。不过你只顾说话,恐怕没注意到我罢了。”说着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又说:“我这次任务是为抓幻鬼,刚才见到这家伙冒充胡孝一来自首就觉有趣,于是假戏真做,要看看他想从一个酒鬼身上得到什么。嘿嘿,原来就是为了救这胖子。呃!” “既然如此,何必装作中招?” 酒鬼又喝口酒:“抱歉啊,我这人做事谨慎,虽然对付这两个无名之辈很有把握,但刚才察觉出远处还有人在呼吸,所以不敢贸然动手,生怕着了道。嘿嘿,万没想到竟是您这铁牌令主驾到。抱歉、真抱歉~” 听这话,姑姑眼睛一眯。没想到酒鬼这么厉害,自己刚才尽可能控制呼吸,还是被他察觉。心中一笑,却说:“你怎么知道胡孝一去向?”眼神一变姑姑追问:“卸怨楼应该受命捉拿胡孝一,既然知道去向,为什么不动手?胡孝一与这两个废柴相比,该是当今第一要犯才是!” 听这话,酒鬼耸耸肩:“抱歉,我不想去。第一,金不二自告奋勇前去抓捕,我何必抢功?第二,有简单任务还能换钱买酒,为什么不做?第三,胡孝一是被抓去温香居,你知道那里主人是谁?我为什么要去自找麻烦?”说着又灌了一口酒。 “不对,胡孝一应该是被大都皇宫亲派军士带走的,怎么会去温香居?” 呵呵一笑,酒鬼直摇头:“我说令主,你难道不知道霜堡姐妹的姑姑在皇宫里什么地位么?只要胆大,什么事不能做?霜堡中女性都很邪,更执着,只要想做为什么不能动用所有力量去抓胡孝一?当然,他们之间过节我不清楚,为什么耗费多年毁他名声,恐怕还需令主您去查明了~” 又打一个酒嗝,醉眼惺忪地看看幻鬼和蒋长空,哗啦一声,一套乌黑锁铐滑出,嘿嘿怪笑着朝两人走去,看样子是想把他们带走,交付卸怨楼处置。 姑姑挪步挡在面前,酒鬼一怔:“令主这是做什么?” “他们刚才说还有大计划,我要问明情况。另外,这蒋长空能帮胡孝一洗脱部分嫌疑,我需要将他带去大都!” “不是吧令主,按理说你不是要找胡孝一才对么?这时候又要抓蒋长空?”看看四周,酒鬼说,“您好像只身一人,能忙得过来么?” 这情况不假,姑姑也是直犯嘀咕,可事情逼到这里,她不能让步。于是眼神一凝,双手叉腰,做足准备。 看她这劲头,酒鬼直摇头,叹息为什么非要耽误自己挣酒钱云云。啰里吧嗦,比遛街串巷,找人没事吵架的事儿妈还要烦。 终于在姑姑崩溃前,酒鬼发话:“令主,咱们打个商量,我先领人回卸怨楼复命。如果你救回胡孝一,就托人或飞鸽传书过来,相信凭借您和尊主关系,说明需求,他不会不从。怎么样?这也算卸怨楼帮你看管罪犯,省得麻烦。” 听这话,姑姑心里冷哼。要是放在以前,恐怕会同意。可现在与鼠爷分析之后,戴焕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好似完全猜不透了。如果很多事因他而起,那这蒋长空就是唯一证人,到了戴焕恩手中,还能有好? 思前想后,这办法不行,于是姑姑发话,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坚决不同意!身形一错,单手叩了过来,直取酒鬼手腕。 这些年酒鬼不止见过钰娘,就连那狠辣手段也是见过、听过的。嘴上说着轻松,可一点也不敢大意。见对方先动手,心里打醒十二万分精神,表面却松松垮垮,好似酒醉之人戏耍清醒之人一样。 上手就是以快治快,瞬间十招有余,两边幻鬼和蒋长空被打斗阵势逼得窒息,别说跑,连呼吸都是困难。 又斗五招,酒鬼怪叫一声暴退。姑姑单手一挥,也是飘然退后看着他。 就这短短十五招下来,酒鬼感觉自己酒醒不少,可看向钰娘,好似一点热汗都见不着。心里微一衡量,连连摆手赔笑:“罢了、罢了,还是您厉害,不愧为令主在上,酒鬼服了。拼尽所学融入十五招内,却抵不上你这单手。哎——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不打了、不打了~” 又拿出酒壶猛灌两口,甩甩手说:“人您领走,我只能自叹倒霉也就是了。” 姑姑心中一喜,过来就问:“你们刚才说还有重要事,究竟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蒋长空和幻鬼都是一吸,脸色瞬间刷白,嘴唇发抖。似乎说出实情,比让两人现在惨死还要可怕。 酒鬼看在眼里也觉好奇,眯着眼偷偷走近,想要听上一听。姑姑瞟到他这模样,一撇嘴却未阻止,随即再问两遍。见两人还不说话,心里一怒就上手。 点中几处大穴,俩个人嗷嗷直叫,原地打滚好似身处煎熬之中。酒鬼看在眼里直夸妙哉,靠在一旁树身,好似在看戏。 持续约半盏茶时间,终于幻鬼第一个忍受不住,大喊饶命想要说明。谁知一旁蒋长空竟然像疯了一样,翻身过来掐住他的脖颈,就要灭口。 可他忘了,两位高手在前,怎能得逞? 姑姑一脚将蒋长空踢开,算是救了幻鬼。稍后出手如风解开他的穴道,追问:“要说快说,姑娘还有要事,没时间在这儿浪费!” 这时幻鬼挥汗如雨,勉强点头,吱吱呜呜就要说话,忽然身子一抖,浑身散发出滚滚黑气。 看这情况,酒鬼口中烈酒猛喷,好似一堵水墙暂时阻住,大喝一声拖着蒋长空就跑。而姑姑也反应过来,翻身几个提纵已在丈许。 三人瞪眼看着幻鬼慢慢消融,好似冰雪遇上太阳般不见。最后,只有滚滚黑烟。 姑姑环看四周,警觉地说:“这是毒心老鬼!” 可心里却在嘀咕:当时分析赵家惨案就是毒心老鬼所为,再加其他推测,那他可能也属于戴焕恩手下帮凶。现在出现,难道—— 回看酒鬼,却看不出一丝假意,他表情也是吃惊。难道戴焕恩计划,酒鬼不知?也对,金不二那种人耿直的很,如果知道戴焕恩实情,怎会与之为伍? 冲过来逼问蒋长空道:“你还不说么?难道也要像那肥猪,化为毒烟,就此消失不成?” 听这话,又看到好友惨死,蒋长空才颤颤巍巍说道:“我……我们原计划要,”就听啪啪几声响,酒鬼用自己酒葫芦挡住几下偷袭。随后急忙抛出酒葫芦,害怕中毒。 姑姑揪住蒋长空:“快说,没时间了!” “我们为人物色了能工巧匠,计划后天送到……送到温香居给,”浑身一抖,又是黑烟突现。 姑姑心有不甘被酒鬼拽走,随后一片响声,好似有人向林中撒了一把花生或大米,哗哗有声。两人回头看着身后一片变为灰黑色焦土,都是心惊不已。话不多说,只有发足狂奔逃出这里来到开阔地,这才不易被人偷袭。 可等两人终于冲出林间,站好时,追击也跟着消失。可怜一片小林,就这样随着风吹,变为一片虚无。 酒鬼瘫坐在地,摇头苦笑:“哎,这顿酒钱是没了,回去还要受罚,可惜、可惜啊!”而姑姑心里更急,转身就走。 一声招呼,酒鬼追问:“令主你要去哪儿?” “温香居,这不是你指的路子么?”说话间人已在丈许。 看着她的背影,酒鬼思索片刻,立马起来挥手大喊:“等等在下!在下也想看看温香居是何所在,指不定会有好酒好菜呢——!”随着呼喊,已经追近钰娘,飘然消失在远处。 …… 温香居实则就是个小镇,人口不足百,地处汴梁往北,大都之间,远离官道。 原本这是个偏僻小镇,可在十年前一改原貌,变成了一处温柔地。来这里眠花宿柳,以小博大之辈数不胜数。纸醉金迷,深陷其中,武林人士和一般人都乐此不疲,甚至很多人从关外赶来。慢慢,温香居的名头就被传开。 据说官家曾几次计划出兵想要除掉此害,但负责这事的人总会莫名其妙消失或死亡,自那之后,对温香居的绞杀计划就被雪藏至今。 两人站在温香居入镇大门前,就见里面建筑错落有致,到处可见莺莺燕燕之辈,搀扶着不少脑满肠肥之徒走动。街上灯红酒绿,欢笑声、歌舞声、吆五喝六耍钱声此起彼伏。 姑姑暗吞口水,就要闯上一闯,一为弄清其中因由;二为找到胡孝一这那家伙,将他带走…… 第四十六章:怒闯三关 玉狐被制 看着街道上处处可见的美女,提鼻子闻到空气中聚而不散的美酒气息,酒鬼偷偷抹了口水,眼睛变成月牙状。 可偷眼一看钰娘那表情,心里直犯嘀咕,脊背发凉。心说:“我嘞个乖乖,知道的她是来救胡孝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娘子来这里抓自己丈夫呢?这表情,能刮下霜来,恐怕一会儿会有血雨。” 为怕麻烦上身,酒鬼赶紧一正色,低声询问:“令主,接下来怎么办?” “冲进去,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听这话,咕咚一声酒鬼转身跪在原地,诚心向上天祷告:刚才那是这无知妇人说的,与弟子无关。要是上天怪罪降罚全冲她去,弟子完全是无辜的。 回头看去,钰娘已经迈步进去了。酒鬼无奈,赶忙起来随后跟着。不知何时,他变成了跟班模样。 两人还没走几步,就听有女子声音用不屑的腔调问话:“呦,哪儿来这不开眼的家伙,不知温香居只准进男,不能带女么?”循声望去,一旁走来一位女子,身穿红纱,里面一览无遗,两边还跟着四五个壮汉,手上都有家伙。 这红衫女子看到酒鬼,笑盈盈赶来,伸手一撩其下巴,嗲声嗲气地说:“这位大爷,想来温香居玩可以,但不能带夫人进来哦~要么大爷现在把她赶走,要么直接一封休书,温香居大门随时为您敞开~” 声音甜腻,果然让人骨酥肉麻。酒鬼舌头伸得老长,眼睛笑弯几乎快看不到了。 这表情钰娘看着恶心,懒得理他,迈步还要再走。 那红衫女子见状轻轻一咳,几名壮汉伸手就抓。可钰娘何许人也,看不到躲避,就已经从众人手下走脱。咕咚咚几声,那些壮汉已经栽倒并人事不省了。 看到这,红衫女子竟不惊呼,而是秀眉微蹙,脚尖一点就要飞身前去阻拦。谁知身子一动,马上就被拽住,定睛一看酒鬼正一脸色相在自己手臂上猛蹭,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胡话。 看到钰娘越走越远,红衫女子这才惊声尖叫,同时柔指一切,冲酒鬼脉门而去。这要是划上,恐怕手筋就废了。 可指尖划过,却没半丝触感,红衫女子正疑惑时,忽觉腰眼儿一紧,整个人瞪大双眼缓缓倒下。酒鬼一冒头,俯视女子嘿嘿一笑:“美女你说错了,那不是在下夫人,而是在下上司,今天这是公干,来掀你们摊子,劝你最好乖乖待着。事成之后如果你愿意,酒鬼一定带你回家,指定休了家里的黄脸婆如何~” 说完吐着舌头追向钰娘,不管地上红衫女子如何谩骂。 “该去哪儿找胡孝一?” 酒鬼奇怪地看向钰娘:“令主,我从未来过,怎么知道?” 一瞪眼:“信誓旦旦说他在这儿的是你,刚才套路熟悉的也是你,怎会不知道?” 酒鬼心里暗道此女沾不得,假戏都被她当真,这还怎么聊?无奈挠挠头解释:“我……我只是路过,看到一队可疑兵卒改道过来。刚才咱们来时你也看到,确有马车痕迹到此结束,所以才证明我的猜测。再说,胡孝一我是认得,当时囚车之中那人正是他不可能看错。” “着啊!剩下就是说说他在哪儿?”钰娘还是这话。 酒鬼擦擦嘴说:“我找行了吧,我找!”一边走一边嘀咕:“巧让客遇上热粘皮,这姑奶奶难伺候还听不进去人话。”背着手开始在各处乱逛乱闯。 这温香居就是一条直路,两边有高有低全是大小房屋。除了一般赌局、酒肆、用品店外,基本就是各种私密房间,可以洽谈、可以享受。 酒鬼这家伙不管不顾一路冲过去,是个门只管踹开去看。随后就是一声声惊叫、怒骂,甚至还有不少杂物和衣服被扔出房门。酒鬼抱头鼠窜不停躲避,可脸上却带着谜之微笑,好似这一系列遭遇自己早就猜到,乐得如此呢。 钰娘看他这样,连连撇嘴摇头,心说:“怎么男人有时候这么无聊?如果和孩子相比较,恐怕都要比男人好上不少,听话不少。” 既然有人代劳,钰娘也懒得污了双手和双眼。背着手在后一路跟随,好似满不在乎。 哗啦啦数声,酒鬼闯进一处较大房间,就听谩骂声不绝于耳,随后被数名汉子高举起来,推到大街之上。 看样子他刚才闯进别人赌局,现在才有这般遭遇。钰娘驻足不动,距离酒鬼还有丈许,就这样看着。 那边酒鬼身在空中嬉笑着挥手:“令主,抱歉啊!看来胡孝一不像武林传闻那样,这里一切没沾染一星半点。接下来只有找到本地主人才行了!令主,救救我吧!” 听他这话,钰娘少有一笑,背着手还是看着,完全没有过来搭救之意。酒鬼看在眼中,无奈苦笑。就在众人想将他狠狠摔死的功夫,忽觉手中一失,哪还有人? 钰娘发声笑,用极快速度从这群人身旁穿过,一路朝最末端哪所四层楼冲去。不一会儿,酒鬼从侧边房后钻出,与她并肩而行。两人相视一笑,没人说话,只剩发足狂奔。等背后众人发现行踪,两人已经踹门冲了进去。 别看那些人各个凶神恶煞,可见到两人踹开正中四层楼的大门,都灰溜溜返回房中,再不敢出现。 “呦,这些小子也有害怕的时候啊!”酒鬼正在发笑,忽然被钰娘一拽。等回过头去看去,瞬间傻眼。 这建筑是温香居最大所在,一层进来竟然满地都是金银、宝石等物。酒鬼没出息地蹲下,一把把抓起,双眼放出异彩,神经近乎失常。 可钰娘却看也没看,伸手拎着他后领拖行上去。就这酒鬼还不停胡噜,往自己衣袋中猛装各种宝石和大小金银。 没到二层,就听上面有各种哭哭啼啼和叫骂之声。到了这里一看,就见有女人被绳捆住跪在地上不停告饶,可不知是他丈夫还是家人,竟然不管不顾,只有数钱。 还有年轻力壮之人不停打骂老人,揪住他们衣服拼命讨要钱财,扬言还要下去再赌。 还有人嬉皮笑脸将一双幼童放在一个磅秤之上,有人在另一头放上银钱。 还有人原地撕扯打架,相互叫骂,不知在争夺什么东西。 还有人一同出手,正掐着一人拼命用力,想要致人死地等等。二层广大面积内,可以说看到了人性所有面容、手段和卑劣。 钰娘一皱眉,就要出手。谁知这次是被酒鬼拽住,拖着她一路来到三层。 好家伙!三层更不得了,满是各种美酒佳肴,酒鬼双眼放光。在这楼层正中,竟然还有一个异形水池,其中还有假山和小景,甚至还有人造水流缓缓流出,真是鬼斧神工。但这水池里流动的不是寻常泉水或井水,而是实打实的美酒! 伸手捧起一捧喝了,酒鬼大赞:“啊——!美哉、妙哉!这是百年好酒,烈而醇香,后味绵长,美得很!”说着趴在地上,就要埋头去喝,又被钰娘制止,拽着往顶层走去。 酒鬼真有办法,将双袖往水池一泡,边走边上面吸附的美酒,嘴里不断嘟囔:“要不是酒葫芦没了,怎会放过这种美酒。” 终于两人到了最上面,看到这里,就连钰娘都不免面红耳赤。想必按照下三层内容大家也都猜到了,这楼中就是酒色财气四劫,被温香居的主人完美地复制在内。 而最后一关,正是色字一劫。 这空间中全是一对对男女,或者数对男女。钰娘看得脸色一红,赶忙扭头不敢去看。而酒鬼却不停砸吧嘴,就说这一层最是厉害,比下面凶险太多太多,一边说一边看个没够。 两人顺着往里走,就见末端有一张超大床榻,上面正斜倚着一位身材较好的女子,可惜她脸上戴着面具,不能看到容貌。 最让钰娘起急的,就是一旁有个石柱,胡孝一正被捆绑着,周围还有六名女子没有衣衫在不停舞动。 这时胡孝一闭着眼咬着牙,好似是在勉力忍耐。看到他那熟悉的面孔和脸上恐怖长疤,钰娘能够肯定,这才是真人。这么看那群军士果然都是假的!这些人甘冒大不韪,用假皇令抓人,难道就为了眼前这事?简直难以想象。 钰娘此时心里忽然暴怒,大喊一声:“胡孝一你个混蛋,现在什么样子?” 听到喊话,胡孝一忽然睁眼,竟然满脸激动看向钰娘。但嘴巴虚张,却始终说不出话,看来除了捆绑还被人用手法封住了大穴。 正这时,就听那床榻上的女子发话了:“你是何人?来温香居大呼小叫,不知王法厉害么?” “呸!”酒鬼竟然抢着说,“你当自己是谁?敢把王法纳为己用?我看你是蜣螂戴帽,不知道自己是人是虫了!”哗啦一声,乌黑锁拷一抖用动作说明来意。 而钰娘不管不顾迈步就要冲过去要解救胡孝一。 忽听床榻上女子一惊问道:“呔!那女子你是何人,与胡孝一有什么关系?咦,这长相好生熟悉。”忽然大叫,颤抖着说:“你……你是那死鬼,冷……冷钰萩……” 第四十七章:阴毒老者 天罚门现 面具女缓缓起身,慢步过来。看不到表情,更看不清眼神,但从那微微颤抖的双手就能看出,这是激动。 钰娘有些诧异,而酒鬼眼神中冒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光。胡孝一见到自己人好似松了口气,竟然身子一沉昏厥过去。 分析眼前形势,钰娘心里起急,可面上却问:“谁是冷钰萩?姑娘你又是谁?” 酒鬼眯着眼呵呵一笑:“想必,这就是温香居的主人吧?” 女子仅是瞟了他一眼根本没有回答,而是在钰娘面前停住。随后,一阵阵夜枭般的笑声传来刺耳难听,竟与那话语声截然相反。在场男女纷纷捂上耳朵,在地上难受地打滚,可见这笑声中充满了内力,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钰娘心里不快,忽然一声大喝,竟将这阵笑声截住,一指胡孝一说:“少废话,我来要这人,最好乖乖交出来才是!”狂态又现,这是姑姑。 没想面具女用极其惊恐和无助的声音嘶吼道:“又是这样——?冷钰萩,你又要从我身边抢走男人是么——?二十多年了,我始终忘不掉他。是你,是你从我身边将他夺走的,是你毁了我的一生幸福!冷钰萩,你这贱人!” 就见身形一飘,纤纤五指已经到了钰娘眼前。微一偏头躲开,面具女的另只手已经到了耳旁。伸单指直插钰娘右耳,速度极快,中则伤残。 大喝一声,姑姑一个翻身旋转躲过,自己双指也冲面具女划来,刺啦一声,衣衫被划出一条口子。 惊呼一声,面具女急忙后退,看看自己肩头,浑身栗抖。 那边,酒鬼正眯着眼观看两女打斗,嘴里啧啧有声,直道这是百年难遇的高手较量,养眼,还能提升自己武艺。 姑姑偷眼看他这德行就来气,于是怒吼:“去救胡孝一啊!” 惹不起这疯女人,酒鬼无奈摇头冲胡孝一走去。唰唰几下,刚才围绕胡孝一身旁那六名光溜女子横在面前,一个个摆好架势,看样子有些本事。 酒鬼眼睛都直了。出师闯荡数十载,与人争斗无数场,可啥时候也没有过这种待遇啊!如果敌人各个都是这打扮,恐怕自己坟头早就长草了。 一抹鼻子,不知不觉竟然流出不少鼻血,酒鬼回头看过去问:“令主,咱们能换换么?我怕自己身体吃不消啊!” 那边姑姑连着躲过面具女几次偷袭,大叫:“你可以问她啊!” “你做梦!等了二十几年,会让你轻易从我手中逃脱?”面具女接话真快。 看这架势,酒鬼直觉棘手和无奈。忽然劲风起,自己一个侧身躲过一位姑娘的偷袭,但擦肩而过的瞬间,还不忘偷眼看两下。 另外五人同时杀到,酒鬼左躲右闪,疲于应付始终没办法突围或反击。这下两组斗在一处,将屋中其他人统统吓跑。 不多时,姑姑和面具女斗了五十几招不分胜负。多少年了,姑姑从未遇到过这么难缠的对手,心中也是起急。毕竟这不是比武较量,自己时间有限,而且身处他人地盘会不会有后援都不清楚。己方就有两人,看着酒鬼那模样好似不靠谱。 眼神一变,从刚才刚猛、狠辣路线一转,变得细腻、迅巧,这是师傅的路子。 面具女咦了一声,连连被逼退几步,忽然吼道:“你不是冷钰萩,绝不是!” 师傅嘴角一挑,单手一挥,说道:“我没说过自己是她,姑娘怕是认错人了。如果为这种无谓争斗耗时,恐怕对你我都没好处。我们只要石柱上的男人,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话说的不错,怎奈面具女好似有些上瘾,竟然嘿嘿怪笑:“就算你不是她,能和本姑娘斗上这许多招也是不错。几十年没有爽快过了,我怎能错过?”说着手上加紧,攻势更加凌厉。 可师傅性子相对稳重,最不怕这种贪功、取快的招式。虽然事情紧急,但对方武功高强不是一招半式可以轻松取胜的,与其着急乱了章法,不如见招拆招应对,在打斗中激起对方火气,才能找到胜算。 于是一快一慢,一刚一柔,两人斗在一处完全是高手势均力敌的风范。 这边酒鬼应付着六女,还有闲情逸致偷眼去看那边打斗。他心里直犯嘀咕:怎的令主武功路数会突然改变?每人武功与心性相通,暴躁之人想要细腻,根本不可能。但眼前这例子却又颠覆自己所有认知,简直奇怪。 可打斗中余光无意间瞟到一旁,酒鬼一吸。就见不知什么时候,不远处竟坐着一位老者。看年岁恐七十要有了,满头银白短胡须,一身短打,正面露微笑地看着这边。 心里咯噔一下:该死!这不会是小林偷袭自己的毒心老鬼吧?如果真是这样,那最好速战速决保持体力,否则可是不妙。 想到这,酒鬼眼神一变,抛开激荡的心,开始拿出真本事。一闪身躲过一女子,右手中指指关节凸出,在她腰眼儿一敲;跟着用同样手法,分别在其他五人腿部、后腰或肩膀等位置敲击连连。最后,六人一个个栽倒,哎呦呦声不断,却再难起身。 一切办妥,看看地上六女摇头叹息,又瞟了一眼老者,他还是笑眯眯不动,望着这边。 不管了,酒鬼伸手去解胡孝一身上绳索。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连半点阻碍都没有,就这样轻松救下并找寻穴道帮他解开。回头再看老者,还是没动。 轻拍胡孝一脸颊,低声呼唤。不多时,他悠悠转醒,虚弱地说:“臭……臭酒鬼,我不是说过……这……这酒气让人作呕么?”没想到胡孝一和酒鬼还相当熟悉。 酒鬼哈哈一笑:“臭狐狸,你还好意思说?整天夸口自己本事多高,现在怎么样了?竟被弄成这般田地,我看你是活该!要是早早听我之言去找尊主,会有这事儿?” 虽然这么说,但酒鬼还是将人搀起,这会儿又去看老者。谁知就这会儿功夫,老者已经不见。 酒鬼心叫:“不好!”,来不及四处寻找,后背就受到劲力袭击。幸好他本事不潮,感到不对就向眼前能看到的方向猛跳,这才算躲过致命一击。可尽管如此,还是被力道惯出去一溜滚,连胡孝一都不能幸免。 倒地后勉强起身,跟着哇哇两口鲜血吐出,趴在地上去看刚才位置,就见那老者正在收势。果然是他偷袭! 但自己一直保持警惕,就是瞬间解救过程不查,老者竟然已经来到背后,单这份功力,恐怕不是人家对手。酒鬼心里明白,勉强支撑着起来。 这下可好,一个受伤,一个血气还没完全通畅,一对儿难以对敌的货。对面老者确是武者尖子,又正是体力旺盛之期,这怎么玩儿? 衡量眼下局势,酒鬼偷着问胡孝一:“臭狐狸,你的鬼主意呢?现在可是用的时候,别藏着掖着!” 抬眼皮看看四周和当下形势,胡孝一叹口气:“刚才还想让你运功助我快通静脉、气血,现在好。还出主意?你看看四周,有这机会么?” 经过提醒,酒鬼也发现不知何时周围已经被不少青衫人围住。这些人各个面容冷傲不露其他表情,眼神炯炯显然都是高手。最奇怪的,是他们配备同样宝剑,剑鞘上还刻着一个小小“杀”字。 看这阵势,胡孝一和酒鬼异口同声:“天罚门!” 所谓天罚门,就是近十几年崛起的一个杀手组织。这个组织头把金交椅就是粉玉郎沈自在,而另外三把金交椅归属始终是个谜。 这个组织挑人都是从小开始,训练冷酷无情和高超手段。最可怕的,这些杀手在孩童时期,就被人用针法毁去痛觉,打斗起来就好似木人一样,只进不退。 当今君主成宗上位,听说这个组织,甚至曾想拉拢收为己用,可被派去接洽的人却有去无回。一怒之下曾派兵围杀,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这些年天罚门竟认为自己代表天地,可以根据自己喜欢惩罚任何人。他们想要的,就要双手献出,否则只有惨死下场。 武林中对他们都是恨之入骨,卸怨楼曾五次组织人手讨伐,却都难实现目的。一般百姓对此更是谈虎色变,避而远之。 真没想到,这小小温香居竟和他们有直接联系,看来酒鬼说这家主人就是霜堡大小姐,恐怕不错。 “臭狐狸,你倒是衡量衡量,今日之局咱们胜算多大?” 胡孝一摇头苦笑:“就靠你和她,恐怕没戏。” 酒鬼瞪他一眼:“那你自己还不努力做点什么?我为你受伤,现在运气都不容易,还能指望什么?” 胡孝一一脸怪笑,看的酒鬼浑身哆嗦。实则他们相识时间不比鼠爷短,只不过两人更少见面而已。见到胡孝一怪笑,深知一定没好事。 “你去帮她挡下面具女,我就有办法!”胡孝一轻轻一推酒鬼。 吃惊地回头看他,酒鬼苦着脸好似就要上鬼门关一样…… 第四十八章:深陷重围 脱困受袭 “臭狐狸,你要我去送死?”酒鬼尖叫。 胡孝一耸肩道:“废话,不搏一搏,恐怕咱们都是死!不然你挑?” 听这话是不错,酒鬼再一衡量眼前,咽口唾沫瞪着胡孝一,心不甘情不愿地冲面具女杀去。 忽然瞧见老者身子一动,胡孝一大喊:“老头别动!” 酒鬼更是连连摆手,慌忙解释:“我们只是换个对手,不是二打一,别误会、别误会。”由于心急,嘴里血水又涌出不少,这才赶忙调整内息。一错身,正好截住面具女,歪嘴对钰娘说:“他需要你,快去快回!” 不知怎的,钰娘竟然脸色一红,随后恢复真向胡孝一奔去。这边酒鬼已经与面具女交手,倍感压力。 面具女本打得兴起,竟被酒鬼坏了好事,心中怒火更盛,出手毫不留情。酒鬼已经受伤,本就不是人家对手,现在更是险象环生。但他明白背后因由和重要性,只有勉力支撑。 一边打斗,酒鬼一边尽可能保持轻松自在,就为激起面具女更多不满,让她乱了章法。 双袖还有些许未干酒水,在空档还不忘两下解解馋。酒一入口,身心爽快,似乎连伤痛都忘记了。 大吼一声,压箱底的反手拳使出,硬是将面具女逼退两步。 什么叫反手拳?酒鬼的拳法奇怪有别常人,他每次出拳,全是手掌所在这面朝上,手指在下。按常理说,这样出拳不宜着力,更容易伤到自己手腕。但恰恰这种怪异拳法,被酒鬼使出,竟然让面具女连连后退,一时半会儿摸不清楚路子。 见对方五指抓来,酒鬼一矮身背后蹭过,优美转身回击,右拳冲面具女背后就捣。 面具女更不含糊,点脚跃起双腿一个空中横叉,酒鬼冲劲儿未消,从下冲了过去。正好面具女落下,十指如钢叉一样扎向他的后背。这要是中招,恐怕就要凉凉了。 酒鬼也是本事,一个下腰后仰,几乎快贴近地面。十指在上,就这样险险躲过。可酒鬼够坏,正好这姿势伸双手可以抓住面具女脚脖,眼珠一转,偷香何必害臊。主意打定,已经动手并抓牢。 面具女惊叫一声,酒鬼已经依靠硬桥硬马起身,好似小孩儿之间在外“推车”游戏,她大头朝下,双手撑地,被酒鬼扣着双足推着房内乱跑,怒吼连连。 那边老者看在眼里,竟然哈哈大笑,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不停用衣袖擦拭。 这下面具女真的怒了,腰身一用力,双手一推地面,身子转过来冲酒鬼肚腹就扎。 这下换酒鬼麻爪了。急忙松手,抬脚就踢。噗嗤一声闷响,面具女咕噜噜翻滚出去,酒鬼抬脚一看自己鞋底,竟被十指扎穿。要不是见机得快,将脚在鞋内弓起,恐怕会伤到自己脚底皮肉,甚至来个洞穿。 可就这一犹豫,面具女再次杀到。等酒鬼出拳迎击时,自己好似蟒蛇缠身,竟然顺腰间一扭,上半身已经到了他背后。十指成爪,狠狠抓下。刺啦一声,酒鬼衣衫开敞,只剩前面的布片了。 一招得手,面具女毫不停留,一晃双手,竟从袖中弹出两把短刃。乌黑发亮,没有护手,剑身好似蛇形弯曲,执手处竟然有孔洞。乌光如电激射,伴随动作,执手孔洞竟然发出呼呼哨声,低沉刺耳,好似鬼哭一般。 就这连续几招对敌,酒鬼已到极限。没想到这女人竟然不依不饶,自己只是临时帮手,又不是杀父之仇,至于穷追猛打么? 来不及回身,只用眼角余光看到乌光到达身后,心往下沉,暗道大限之期来也!一闭眼就准备等死。可千钧一发之际,那女子又是一声惊叫,刚才酒鬼背后杀气荡然无存。 酒鬼多明白,立马侧跳出去并回看,就见胡孝一已经摇着折扇站在当场。而面具女竟然双手抱胸,退在一旁。 再看钰娘,额上有汗,显然刚刚运气结束,正要收功。为防止闪失,酒鬼拼死冲过去护在身前,盯着那老者,就怕再来偷袭。 可好心没好报,刚站稳身子,屁股就被人抬脚一踢,人也前翻出去。等揉着屁股起身看时,钰娘已经睁眼,一脸不屑道:“我只是快速调息,用你自作多情?要真有空隙,那老者早就过来了,还能等你体现英雄气概?” 酒鬼不敢与她顶撞、争执,虽然心里委屈,面上却嬉皮笑脸,打个“请”的手势,缓缓退场。 这会儿钰娘看着老者,就问:“您老可是毒心老人?” 就见老者在短须上一摸,点点头:“然也!小辈,你们还不错,在林间竟然躲开了我的爆裂毒雨。可惜啊,这温香居不是你们该来的,更不是你们能破的。所以,” “如何?” “给我去死!”话音一落,毒心老人已经到了眼前。钰娘一错身,四指一切,冲着他后腰就斩。 这边胡孝一和面具女早就对上了。可与酒鬼动手,女子只觉这家伙油滑;但现在和胡孝一交手,这就是奸猾外加无耻。这家伙动手之间专找便宜,招招不离身体重要部位。 一旁酒鬼看在眼里直摇头,痛恨自己没有胡孝一这样的厚脸皮。最重要的是这家伙动手耍无赖,竟然还没有任何反应和心慌,这本事自己真学不来。 本以为可以悠闲休息,借机会调息内伤。谁知嗖嗖几声,侧身偏头连躲三剑,冷汗直冒。这才想起周围还有杀手呢! 这下好,各自都有对手,别说谁不干活。瞬间打成三团,现场混乱不堪。 可己方三人除了钰娘,这俩武功有限,投机取巧可以,但时间一长就显根基不深的弊端。 鼻洼鬓角热汗直淌,胡孝一被面具女双剑逼得连连躲闪,再无偷奸耍滑的本事;而酒鬼却被数个杀手围攻,更是岌岌可危,最可气的是衣衫被毁,现在上身光着,太不雅观。 钰娘将眼前形势看得清楚,心里也是明白当下危险。于是大吼一声,残手刀闪现,身子一停,双手垂下。 这架势毒心老人没见过,心生怀疑,手下一缓。就这功夫,再见钰娘,双眼鬼火一闪,紫光已到眼前。 毒心老人惊叫一声:“鬼眼冷钰萩?”噗嗤一下,鲜血崩流,要不是躲闪迅速,这喉咙恐怕就要裂开,头颅也会坠地的。 听到毒心老人惊呼,面具女也偷眼看来,发现那股熟悉的气势,竟然尖啸连连。放弃胡孝一,挥舞双剑从后杀到,口中大喊:“凝霜十一!” 这是凝霜剑法,也是霜堡家传绝学。虽然传女不传男,但霜堡前主人只有这两个女儿,并无儿子继承。迫于无奈,这才传授她们。可万万没想到,由于天性偏激,这凝霜剑法到了她们姐妹手上,竟然青出于蓝,更霸道无比,连老堡主都在手下走不出五十招。 最可怕的,老二霜妙心虽比大姐小了八岁,但对于凝霜剑法理解更胜一筹。其中还做了自己的改变,是姐姐霜妙善望尘莫及的。 现在凝霜剑法一出,可以说身份已经表明。又见这冷酷、怪异的性格和手法,恐怕这就是霜妙心。 钰娘与毒心老人交手十几招,渐渐占了上风,这时忽觉背后阴风不善,就知不妙。霜妙心参战,钰娘倍感压力,刚才的势头大减,开始走下坡路了。 一旁的胡孝一想要帮忙,却见酒鬼那边更是危险,节节败退,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忽然灵机一动,折扇在腰后斜插,柔羽抽出运力一抖。环顾四周形势,大吼一声竟然奔着一棵木柱削去。 那边打斗进入白热化,没人注意到胡孝一在做什么。这还不错,不会被人阻碍,自己能全力施为。 柔羽连连出击,一时间不少立柱被削。等一切结束后,胡孝一收起柔羽,运足双阴手功力,大喝一声飞身跃起。冲房间主梁动手,就听咔嚓一声,跟着一连串断裂声响起并逐渐扩大。 “快跑吧——!房塌了——!”双手拢嘴大喊,胡孝一这是卯足了力气。 连着三声,场中人竟然没有反应,另外断裂声好似也停止了。胡孝一正想是不是毁坏不到位时,又听一声轰隆,两侧有墙壁裂开,已经能看到外面街景了。 那边酒鬼正抱着肩头,鲜血直流,身后两名杀手紧追挥剑猛剁。正这时,咔嚓一声响,屋顶掉落一大块正拍在两人身上。瞬间血红满地,成了肉饼。 这下好,成功引起所有人注意,就连麻木的杀手们都开始抱头鼠窜。 跟着轰隆隆不断,顶上屋瓦、砖石、灰尘和大小木梁纷纷掉落,在场都是肉人,没有不害怕的。 看准时机和方位,胡孝一冲过去拉住酒鬼的手,跟着找钰娘用自己残手一拦。还没弄清啥情况呢,就听啪一声脆响,脸上火辣辣地疼。 胡孝一扯嗓子大叫:“是我,救你来着!”顾不上多说,拽着人从一处墙体破洞钻了出去。 可就在浓烟之中,那毒心老人随后跟来,伸手在钰娘巨阙和气海一点,狂笑着消失不见…… 第四十九章:大穴被封 坠崖赴死 慌乱间只听钰娘惊叫,但被房子倒塌的轰隆声遮盖,胡孝一和酒鬼只管脱逃,其他什么都不知道,更听不清。 三人落地,急向安全处奔逃。可不知怎的,酒鬼已经蹿出,赛过马猴,但自己拖拽钰娘的残手竟然一沉。她怎么了?难道昏迷不成?胡孝一心里直犯嘀咕,但顾不上许多,一运气力,带着她撒丫子就跑。 也不知谁设计的这四层楼,还蛮缺德。屋顶加了不少装饰和标志等等,让荷载超重。现在可好,被胡孝一破了梁柱结构,整个楼竟然都产生连锁反应,完全被压垮了。 温香居一街两行的客人听到声音纷纷冲出来,等见到主楼垮塌,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再无之前的豪横。这时候各个抱头逃窜,哪还顾得上银钱和美人,只恨爹娘少给两条腿。 由于主楼所占面积太大,又是横向在地势最高点。这次垮塌掉落砖石、墙体等等,竟然砸向两边。这下好,一街两子原本都各个紧挨,从近前开始产生多米诺式连带效应。两边房子也是相互叠压,一路垮了过去。 这结果让胡孝一有些意外。四处浓烟滚滚,根本分不清方向,只能看到前方不远的酒鬼,和他那光溜溜的后背。没办法,只好随后跟着,慌不择路,能逃远些保命就是,其他都是空谈。 就这样跑了好一会儿,忽见前面酒鬼来个急停。幸好胡孝一轻功无双,冲势虽快,但仍能在关键时刻刹住。可就这样,还是惊出一头冷汗。 “你发什么神经?好好地跑着,要停也提前说,”正埋怨时,胡孝一也吓得住嘴了。 就见三人脚下是个悬崖,竟然深不见底。回头看看温香居,竟然是在不知不觉间从侧面跑出,来到一处绝地。 胡孝一脑筋狂跳,埋怨道:“就说办事不要喝酒你偏不听,这下好,咱们差点掉下去跌个粉身碎骨。哼!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会信你这酒,”转身又没说完,身体僵住了。 而酒鬼也跟着回头,正撞在胡孝一后背。歪头一看,也是吃惊。 不知何时,戴着面具的霜妙心和毒心老鬼领着数个杀手将他们三人围在崖边。这时想要脱逃,恐怕不易。 胡孝一低声问钰娘:“喂,你怎么样?是不是昏迷了?快醒醒啊喂,这时候正需要你呢!” 谁知毒心老人呵呵一笑说道:“小子,别白费力气了!她巨阙和气海两处大穴被我封住,同时灌注了奇毒,不仅无法运功,更是命不久矣了!哈哈哈~” 听这话胡孝一和酒鬼都是吃惊。胡孝一急忙看向钰娘粉脸,果见有股黑气上冲,显然已经罩住心脉,如果再不救援,恐怕不妙。 这时毒心老鬼补充:“你可以尝试运功帮她逼毒,但小心,自己恐怕也会一并受到侵蚀。” 霜妙心没那么多废话,双手短剑一晃,一步步逼近过来。在她认为,毒死仇敌,远没有亲手刺杀的感觉好。 她一动,身后数个杀手也跟着动起来,应该都受霜妙心指挥。 回头看看崖下,胡孝一发现底下有一个裤袋宽窄的亮光。抬头看天,日头西斜,心里有个主意。再看眼前形势,恐怕很难善了,更不好脱逃。 正这时,钰娘用虚弱的声音追问:“你……你们为什么一直陷害胡孝一?为什么要抓工匠?” 听这话,霜妙心伸手一拦,问:“冷钰萩,你怎知我们在抓工匠?” 酒鬼眼珠一转,接口道:“问问毒心老鬼,我们为什么会赶来这里?为什么知道胡孝一被抓?哼哼,这一切多亏幻鬼和蒋长空。他们被毒心老鬼灭口前已经说了,包括更多秘密被挖出。怎么样,是不是很吃惊?” 听这话,霜妙心冲毒心老鬼瞪眼叫道:“都是你找的人,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反成把柄。火器事情太大,告诉你,要是坏了大事,你我都难逃干系。到时候,我看你怎么向他解释!” 提到这个他,竟连毒心老鬼都一哆嗦,随即反应过来,一哼:“你这疯婆子,想把屎盆子都扣在我老人家头上?做梦!”可看到这三人,阴险一笑说:“罢了,不管谁对谁错,只要他们三人被除,消息自然不会走漏。” 霜妙心又说:“胡孝一给我留下!哼,这些年他一直忘不掉的是谁,我倒要问问。呵呵呵,这种乐趣,我更要独享!” 瞟她一眼,毒心老鬼满眼鄙视。毕竟霜妙心人性如何,不少人清楚。就算霜堡保密机制不错,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江湖臭名早就传开了。只不过碍于霜堡实力,没人敢明说而已。 听她这么说,胡孝一竟然表情痛苦,缓缓摇头:“你得不到答案的,就算回答,我也只会对着霜妙心本人!” 听这话,酒鬼一怔,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胡孝一,又看向面具女,视线来回切换,好似想要询问,但又怕问出来人家不说一样。 而毒心老鬼对这话却不意外,只是一个冷哼,双手抱肩,似乎要看笑话。 这时胡孝一又说:“霜妙善,你也本是心善之人,可为什么变成这样?一开始你最反对霜妙心所作所为,最厌烦沈自在的。可现在这是怎么了?不仅与毒心老鬼这样的人来往,竟然还为沈自在看着这温香居。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 真没想到,胡孝一竟然和霜妙善也很熟悉,恐怕当年那感情瓜葛,不会这么简单。 听他这么说,霜妙善缓缓摘下面具。等看清真容后,胡孝一和酒鬼同时惊呼。在这曼妙身材基础上,却没有美貌容颜,而是一张皱皮处处,满都是疮痍的疤瘌脸。 伸手轻轻摸着自己这面容,霜妙善颤抖地问:“胡孝一,你还认识我么?这还是十几年的那张脸么?” “你……你发生了什么?” “哼!发生了什么?就为给你通风报信,这就是结果!” 胡孝一有些不可思议:“你……这是霜妙心她……” “不错——!就是她,那狠毒的女人——!”霜妙善嘶吼着,双手捂面,泣不成声,“我一切都毁了。第一次失去李长空,第二次为你失去面容和一切!” 听这话里有话,胡孝一怔住了。酒鬼这时小声说:“蠢货,这还听不明白,当年她也喜欢你来着。”随后又开始嘀咕:“那和她妹妹什么关系?” 胡孝一看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无奈看看霜妙善,轻声叹息。 “不用你来可怜!”霜妙善缓缓戴上面具,一阵阵冷笑出口,“我现在活得很好,很舒服。看看这里,是我的天堂,我很喜欢!” 又是轰隆一声,酒鬼笑着说:“姑娘,你的天堂现在被胡孝一彻底毁了。” 回头看去,果然那温香居现在已成狼藉一片,霜妙善呆在原地,不知说什么好。 这会儿胡孝一又问:“你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还要与他们为伍?你该恨他们,不是么?” 一声奸笑,毒心老鬼竟然把霜妙善搂在怀里,神秘地说:“你不知道沈自在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嘿嘿,如果离开,问问她愿不愿意。” “别碰我!”霜妙善尖叫着挣扎,可毒心老鬼吹了声长短变化的口哨后,她就像驯化的野兽,完全变了一副状态,软软倒在他怀中。 毒心老人一脸奸邪,笑着说:“现在明白她算什么东西了吧?只不过是粉玉郎的玩物,更是霜妙心的棋子。对于我老人家来说,也不嫌弃样貌,当做一个娱乐伙伴而已。同样,也是个最好的杀手!”轻拍她后背,霜妙善竟然舞动短剑杀来,速度之快让人意外。 看到短剑奔着武功受制的钰娘杀到,胡孝一想也没想转身挡住。噗嗤噗嗤,两下来个对穿,一处是左肩,一处是右腹侧边。哇哇两口血,这下和酒鬼扯平了。 钰娘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胡孝一,嘴唇颤抖不知在想什么。 胡孝一却低头看她,苦笑一下。又看脚下险境,分析当前形式,对钰娘低语:“跳吧,没办法了。” 可钰娘回头一看,表情大变,精神恍惚,将头埋在胡孝一怀中浑身颤抖。双手抱头,不停重复:“不……不要!你……你这负心汉不能这样对我,无论怎么选,我……我都不要跳崖。负心汉、你这负心汉……负心汉……” 正不明白钰娘又发什么神经时,毒心老鬼见机抖手,打出一摸乌黑。这会儿就酒鬼精神集中,看清势头不对,竟然下意识冲到前面去挡胡孝一和钰娘两人。 这下好,噗噗噗几声,酒鬼也是口吐鲜血,身子被劲力一惯朝后便冲。双眼瞬间一黑,失去知觉。 而胡孝一怀抱钰娘就在崖边准备跳崖求生,但还没做好心里准备。谁知天降横祸,酒鬼撞过来,硬是将两人挤了出去,自己也跟着掉落。 山崖之中,就听一男一女惨叫拖着长长尾音,就这样消失不见。这次可算是一同赴死,谁也不落。 而悬崖之上,只听毒心老人得意的怪笑…… 第五十章:大难不死 自顾不暇 耳边呼呼风声,身体因为急坠已经难以控制。由于下坠速度太快和空气间的摩擦、挤压,三人的面部皮肤都被冲到变形。还好,酒鬼已经受伤昏迷,仍在喊叫的只剩下胡孝一和钰娘。 钰娘由于恐惧,左手那四根手指好似钢钩,拼尽全力掐住胡孝一的肩膀。下坠的恐惧一点也不能减轻疼痛感,胡孝一呲牙咧嘴,使得叫声更大了。 尽管如此,在空中瞬间看清形势后,胡孝一还是强忍疼痛,双臂将钰娘紧紧搂住,双手护住她的后脑。在空中勉强翻转身体,双脚朝下,一闭眼各安天命吧! 说实话有些对不住一旁的酒鬼。由于掉落顺序和位置,拼尽全力也够不到。他又昏迷不醒,无法发挥主观能动性,只能任由酒鬼身体随气流旋转变化了。 噗通!噗通! 两声巨大落水声,夹杂着高有丈许的水花,三人竟然前后落入其中。 原来胡孝一敢跳,是因为在崖上往下看到那如裤袋宽窄的亮光,竟然是一条河水支流反光。这里流速缓慢,却足够深。三人运气都算不错,立着掉进水中胜过拍在岸边成为肉泥。可尽管这样,由于巨大冲击力,三人也都昏了过去。顺水流漂,不知去向何方。 这是胡孝一的一场豪赌。在崖上根本无法判断河流宽度和深度。就这一跳,恐怕用尽了毕生运气。 …… 崖顶,毒心老人探头看着下面,呵呵冷笑。而霜妙善却说:“赶紧派人下去看看,就算死也要见到尸首!” 摆摆手:“不必、不必!这么高,你怕他们摔下去还不够碎么?再说时间不多,那批人马上就到,要准备接应了。另外这里全被毁坏,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向沈自在交代吧。”衣袖一甩,好似没事儿人一样迈着方步走了。 背后的霜妙善双眼露出丝丝冷光瞪着毒心老人。又看了一眼崖下,由于太高,根本瞧不清崖底全貌。轻咬嘴唇,无声叹息后领着数名杀手走了。 …… “噗啊——!”随着水面忽然鼓起,一人挣扎着钻出水面,狠狠吐出一口河水。等水花稍稍平静后我们这才看清,竟是胡孝一!这家伙真是命硬,竟然大难不死。 只见他表情惊慌,顾不上自己身在何方要往哪里,就开始不停拍水,四处寻找什么。 忽然一喜,拼命朝一个方向游去,伸手一拽,从水中拔出一人。看那一身肌肉和短发,竟是酒鬼。 又是哗啦啦水响,胡孝一再一扭头,随手把酒鬼抛开,拼命抢过去救人。这次,怀中昏迷不醒的,正是钰娘。 将她头部紧紧抱住,胡孝一长长叹了口气。这表情是轻松、兴奋还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瞧不出来。我们只知道,酒鬼惨了点儿,眼看就要沉入河底了。 咕噜噜几声,水泡不断。等胡孝一再找酒鬼时,这家伙已经不见踪影。 这下他知道慌了,赶忙呼喊酒鬼名字,一手揽着钰娘,一手拼命刨水四处寻找。 哗啦啦又是水响。“噗啊!”一声,酒鬼被水呛醒,拼尽全力游出水面。胡孝一看得真切,大喜之下急忙过来救人。 可酒鬼见他,又看到他怀中钰娘,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胡孝一,还不停手指,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别误会,我先看到她自然要救,这不是也在找你么?”胡孝一急忙解释,“噗啊!好了,有什么话一会儿再说,先找地方上岸!我说,你最好自己动动手脚,我也有伤在身,气力有限!” 就这样,两人想尽办法稳住身子,拼命抓挠岸边石头和植物根系。虽然水流缓慢,但水太深好似有无形吸力,四周又被常年冲刷,简直难有着力之处。 尝试几次均告失败,两人急地抓耳挠腮。毕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谁知能漂到哪儿去,最重要三人都有伤,一直这样很难保证体温,时间长了恐怕要出危险。 忽然看见前方有处垂柳,因为年头太长,水源和日照充足,冠顶长得太过茂盛,已经不堪重负大部分垂在水面拃高处。 胡孝一眼珠一转,对酒鬼说:“我助你上去,抓住数把柳枝,之后再救我们。” 酒鬼衡量自己,说:“还是将人交给我,送你上去!我现在运功太难,害怕……” 胡孝一看看怀中钰娘,坚持道:“还是靠你!” 说话间三人已经漂到近前,不容分说,胡孝一猛吸一口气在酒鬼后心一摸。这才想到,这家伙上衣被霜妙善扯去,现在光着膀子呢。 没办法,手往下去,揪住他的裤子就向上猛抛。在酒鬼次惨叫声中,半身已经出水高高跃起,顾不上其他,双手猛伸并急速缠绕两圈,算是稳住。 跟着单脚一紧,被胡孝一抓住,三人就这样好似水中拖枝,晃晃悠悠,随水流漂动不断。 “上……赶紧往上走啊——!”胡孝一大吼。 酒鬼嘴角鲜血直冒,有苦难言。幸好这柳枝茂密,且根根韧性十足。双手不停转动,尽可能缠绕更多柳枝,身子并随着一点点往上攀爬,最下面还拖着胡孝一和钰娘。 就这样,在拼尽全力,差点走火入魔的情况下,最下面两人终于出水。 胡孝一毫不停留,忍着肩膀和腹部右侧创伤,暗一咬牙先把钰娘抛了出去,落地点正是一片杂草所在。软软的绿毯,甩在上面也不会受伤。 看到钰娘安全,胡孝一这才双手一搭酒鬼双足,来个翻身。借势人也飞上岸去,咕咚一下摔在地面碎石上。衣服也被这惯性磨出不少孔洞,后背鲜血直冒。 顾不上这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找到周围一把植物枯藤,算好长度一扯,握在手里甩出,正好拦在酒鬼腰间。 “撒手!”一声大喊,酒鬼真听话,这就松开了柳枝,趁此机会胡孝一双膀较力把人拦腰兜了回来,两人做一堆又摔在地上。这次还是胡孝一在最下面,疼地哇呀呀乱叫。 …… 夜色已深,一处天然山洞中正有火光熊熊。 就见钰娘睡在一旁,身体微微发抖。而胡孝一和酒鬼围着火堆,正在烘烤衣服。 听到钰娘牙齿打架的声音,胡孝一思索片刻,正巧自己身上暖和,衣服已经烘干,毫不客气伸手将她抱起,揽在怀里借助身体温度驱赶寒意。 酒鬼也逐渐暖和过来,这会儿四仰八叉躺在自己找来一大堆枯草上正放松。见胡孝一这暧昧动作,眼睛一眯,嘿嘿笑了。 胡孝一瞪他一眼却没说话,好似生怕惊醒这怀中人一样。忍不住低头看看钰娘,刚才刷白的脸庞,现在慢慢有了些许淡粉。 噗!一声大作,连火苗都为之一熄。胡孝一急忙去看酒鬼,就见他正顺着嘴角流出不少黑血。由于中毒在前,刚才又费劲救人,这才导致反噬攻心。 不过还好,就算毒心老人的怪毒,在胡孝一面前就是它的克星。 将钰娘慢慢放下,靠近火堆。胡孝一摸索身上,还好随身物件还在。拿出一个不足巴掌大小的软木盒打开,两边不同大小、粗细、长短的小针整齐摆放着,加起来恐怕有三十多根。 伸手拽来酒鬼,取针火上一晃,开始在其背后、手臂和胸腹几处重要穴位试针。 直到额头见汗,尝试多次后才眼神一喜,面上稍松。跟着在确切位置连续下针,约半盏茶功夫。 这会儿酒鬼忽觉腹中翻滚难受,跟着一股热气冲向喉部。胡孝一看这情况,急忙收针,一指外面。酒鬼点头并捂嘴,刚奔出去,就听哇哇声不绝于耳。不多时,一股股腥臭、醋酸味传来,让人不禁捂鼻。 结果如何胡孝一清楚,懒得管他,这时又把用过的针在刚才取的河水里清洗,再次用火反复熏了几遍,这才来到钰娘身边。 闭上眼,缓缓运气,额头见汗。忽然睁眼,说道:“臭酒鬼,你在外面不许进来!” 酒鬼明白,回道:“你让我进去我也不进,省的这疯婆子令主醒来拼命!我去自己运气调理,如果有能力,再打些野味充饥。”就听脚步声逐渐远离,已经不见。 这下胡孝一无所顾忌,盯着钰娘咽了口水,单手持针,另只手解开她的部分衣衫,开始探穴。 虽然毒心老鬼说是巨阙和气海,但要试针探穴才能知道真假。 尝试几次后,胡孝一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暗骂:“该死的毒心老鬼,究竟用了什么毒?只要下针通穴,这毒好似有生命一样,竟然会不断流窜。虽然解开被封穴道轻松,但这毒素却能阻碍经脉顺行,就算人清醒,武功也会受制。” 看看钰娘那逐渐变红的面容,胡孝一第一次不知该如何解毒。 盘坐火边望着钰娘,脑中思索各种办法,却始终没有方案。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该是酒鬼回来了。 胡孝一刚要起身询问他情况,忽然双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我们才注意到,胡孝一肩头和腹部的衣衫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染红成了个血葫芦。 连着救治两人,他却忘了自己…… 第五十一章:悠悠转醒 钰娘秘密 慢慢双眼睁开环顾四周,还是那洞穴,一旁火焰熊熊,身体暖和不少。手指轻轻动一动,力量在逐渐恢复。 “我……我怎么了?” 酒鬼那张熟悉的脸伸来,连连撇嘴:“怎么,你失忆了?刚才自己失血过多昏倒。臭狐狸装什么,弄到这副田地。” 听他说话,胡孝一就想起身,嘴里还问:“钰……钰娘如何了?” 鼻中一嗤,酒鬼搭把手将他扶起,一指火堆另外一边。就见钰娘这时呼吸均匀,脸色恢复粉嫩,也没有刚才牙齿打颤的声响,恐怕暂时安稳了。 嘿嘿一笑,酒鬼调笑道:“臭狐狸,你好像很在意她啊。怎么,这是姐弟情深呢,还是——”跟着小声在他耳边说:“如果是后者,劝你注意。” 听这话胡孝一一怔,回头望去,满眼都是疑问。 酒鬼却大刺刺解释:“你笨啊!她年龄,”忽觉不对,赶忙压低声音说:“她年纪不小了!如果弄清身世,真是冷钰萩。嘿嘿,说句不好听的,比你大上十岁有余喽~” 原来是这意思,胡孝一满脸不屑,懒得与他废话,强撑起身想去再看钰娘情况。 可一只手伸来将他拽住,酒鬼又说:“臭狐狸,怜香惜玉不是这样的,先顾好自己再说。你失血过多需要补补,我刚才打了野味,吃两口也不迟。你看她那样子,只是熟睡,短时间应该无碍。” 听这话,胡孝一没有争辩,因为刚才这起身,只觉双眼发花,确实力不从心。无奈就坡下驴,坐下接过酒鬼递来的野兔和清水,准备吃喝一些。 这崖下到处杂草丛生,几乎不可能有人类足迹。因此自然生物链完好,野生动物更是数不胜数。 酒鬼出去转了一会儿,不仅野兔,还捕了蛇、硕鼠和鱼,不够吃还能再烤。 胡孝一刚吃两口,忽感不对,开始在自己衣衫内摸索。不一会儿掏出一个二指粗细小竹桶,打开后,里面全是粗盐粒。在酒鬼一脸吃惊下,伸单指带出些许,缓缓洒在兔肉上并抹匀。在火上稍稍加热,这才开始细细品味起来。 “我说臭狐狸,这许多年,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男人,吃喝就要有男人样子,大快朵颐才过瘾!像你这样子,我都觉肉麻。” 对酒鬼编排充耳不闻,胡孝一一边细品肉香,一边盯着钰娘出神。不为别的,那毒心老鬼的毒还没有完全清理,现在仅是恢复了钰娘平常行动能力和些许内力。剩下该怎么做,还没想到办法。 “臭狐狸,令主情况不乐观么?” 点点头,咬进口中的肉含着,停止了咀嚼。胡孝一无奈地说:“这毒太怪,还弄不清怎么回事儿。所以她武功受制,现在也就比一般人强了一些。” 听这话,酒鬼也是黯然。对于学武之人来说,不怕死亡和创伤,只害怕自己失去武功或者成为残疾。现在可好,钰娘武功卓绝,却变成了这般,岂不是要发疯? 两人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忽然胡孝一问:“刚才崖上,你们提到什么幻鬼、蒋长空,毒心老鬼他们更提到了火器,”回头看他追问:“最近发生了什么?” 谁知酒鬼耸耸肩说:“不知道啊,这是令主的事,我只是领命出来抓幻鬼而已。卸怨楼得到密报,说最近这附近总有人使用幻术杀人越货。你也知道,我这人就为混口酒喝,其他大事不愿操心。”一说到酒,酒鬼腹中酒虫开始抗议,再看野味竟然全无食欲。背着手原地打转,再难安静。 正这时,就听一身轻哼,胡孝一双眼圆睁喜上眉梢,抛下野味抢步起身。稍一歪身子,跟着跑过去将钰娘轻轻扶起,低声问:“钰……你……你还好吧?” 那双妙目缓缓睁开,长长睫毛眨动随后环顾四周,最终视线落在胡孝一脸上。揉揉眼再看,梨涡一现,一个轻柔尖细带着些许奶音的腔调响起:“大哥哥,咱们好像见过!” 一声大哥哥,不仅把胡孝一喊懵了,一旁酒鬼更是呆在原地一脚踩在火上。 不知僵持几秒,就听“哎呦”一声惨叫,胡孝一这才明白过来。伸手轻轻托着她的面颊,追问:“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灵动的大眼睛闪烁,梨涡又现:“叫你大哥哥啊!对了,你就是屠天大哥、师傅、姑姑和事儿妈一直讨论的玉眼狐吧?” 胡孝一还没说什么,酒鬼冲过来在她额头一摸,自语道:“没受风寒啊?怪事儿!这怕是失心疯吧?” 抬手推开酒鬼的手,钰娘上下打量着他,扑哧一笑:“大叔,你是谁,怎么没穿衣服?不知道什么叫羞耻么?” 这下弄了酒鬼一个大红脸,毕竟自己不像胡孝一脸皮厚,被女子说不知羞耻,真挂不住面子。 可随即恼羞成怒,鼻中一哼:“大叔?有没有搞错?你管他叫哥哥,管我叫大叔?我们年岁相差不大好么,至于这样挑软柿子捏,看人下菜吗?再说,看你眼角鱼尾纹,我们该叫你大姐才,” 正要反唇相讥找回面子,忽见钰娘此时面容平展,还隐约透着少女的光泽,似乎轻轻一点还很弹手的样子。这下说到一半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偷偷一顶胡孝一,酒鬼压低声音问:“这——怎么回事儿?怎么好像变了个人,年轻这么多?难道刚才咱们是掉进传说中的不老河?”上下打量自己,又自语道:“奇了!我怎么没变?” 顾不上理会酒鬼,胡孝一追问:“你……你究竟是谁?钰娘?” 呵呵轻笑,钰娘用手背遮口,说:“不行哦,大哥哥。看来这些时日相处,你还没得到钰姐姐认可么。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听话里有话,胡孝一和酒鬼全都伸头过来,直眉瞪眼好似要询问其中隐情。 看他们好笑,钰娘一抿嘴,跟着垂下头去小声自语:“我该说么?” 该说什么?对谁说?胡孝一和酒鬼相互对望,不明所以。 忽然钰娘再次抬头,还是那孩童声音在说:“好啦,我简单说一说让你们知道,省的瞎猜。” 无意间看到架在火旁烧烤的野味,钰娘双脚上下一打,嘟着嘴指了指,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胡孝一。 好似明白意思,胡孝一起身拿了烤的流油野兔递过来,钰娘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伸手接住连连道谢。她可不管女子淑气,大口啃咬起来,弄得满手、满嘴和衣领上都是油,这吃相比酒鬼还要粗野。 回头看看一旁胡孝一,又看看钰娘,酒鬼直撇嘴,还是很嫌弃他的吃相。 不多时,一只烤兔肉下肚,钰娘又打着双脚并伸手,这回换酒鬼要去拿野味,就听钰娘嗯了一声:“不要你,我要胡哥哥拿!小柔想吃烤鱼!” 好么,还挑人!酒鬼无奈耸肩,胡孝一没办法再次起身去拿烤鱼,这叫小柔的却嘻嘻直笑。 有了一只肥美野兔肉垫底,这次再吃速度慢了许多。小柔一边细品,一边盯着胡孝一上下打量。 一旁酒鬼盯着她上下打量,喉头不停跳动,似乎着急到难以言表,满眼都是问话和迫切感。 “胡哥哥,你知道钰姐姐为什么与众不同么?知道为什么有时她行为怪异么?” 胡孝一和酒鬼同时摇头,同时吞咽口水。两人在这儿憋了许久,不就等着解释其中原因么。 小柔一笑,点点头。剩下小半拉鱼,竟然张大嘴一仰头,全吞了进去,这动作看的胡孝一直伸脖子瞪眼。湖中草鱼多刺,敢这样吃,岂不是喉咙要被扎得千疮百孔么? 谁知听到口腔中咯吱吱乱响,这叫小柔的柔在哪里?竟然凭借自己牙口,将肉和鱼刺一同嚼碎,最后咕咚吞咽下去,打了个大大饱嗝,这才爽快。 舔舔嘴唇,甜甜一笑,又指指牛皮水壶,眼睛一眨,好似有个小精灵冒出,连撞胡孝一额头。 没办法,耐着性子再为她取水。咕噜噜猛灌一通后,喘口大气,这算水足饭饱。 “嗝!我们总共六人,都住在这里,”小柔终于开始解释,并用手指轻点自己胸口,“说起来,胡哥哥你该见过五人。我自己就是眼前这样;你还曾看到一个青须暴躁的男人,那是屠天大哥;性格稳重的是师傅;脾气暴躁,掌控力强的是姑姑;还有一个见面就骂你‘负心汉’的,那是怨娘。最后还有一个充满母爱,你始终未见的,是事儿妈。” 听这话,酒鬼一哼,耸耸肩一摊手,对胡孝一说:“臭狐狸,这令主怕剧毒攻心是废了。脑袋里一盆浆糊,胡言乱语你也信?”说着起身,晃晃腰说:“害我这么认真等着听什么秘密,原来就是满嘴疯话。哎~” 刚说到这儿,就听一个男人声音吼道:“臭小子你找死,敢欺负小柔?” 酒鬼立马扭头看来,就见钰娘满脸青须,皮肤粗糙,好似还有喉结。这一惊非同小可,酒鬼双眼一直,面带微笑,就这样平着躺倒在地。 这白痴,吓昏了过去…… 第五十二章:六相实情 众人委托 酒鬼这时好似遇到厉鬼,在胡孝一身后,双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衫,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胡孝一甩了几次都不能将他甩开,没办法,只好保持现状,望着眼前屠天,静候下文。 谁知屠天仅是一瞬,跟着钰娘低头,不多时再起又换成了那稚嫩的模样。小柔满眼惊疑,自语道:“怎么回事儿?屠天大哥竟然不能停留,今天钰姐姐身体好奇怪啊!” 想了想,胡孝一这才解释:“恐怕这是因为中毒所致,钰娘气血和内力不能完全恢复,所以,” “臭小子,知道你还不赶紧想办法?”姑姑声音冒出,眼角鱼尾纹也凸显出来。可还是一瞬,就恢复成小柔状态。 “奇怪,为什么小柔能维持这状态呢?”胡孝一思索片刻,推论这该是毒物抑制钰娘功力,不会武功的小柔却不受影响。 听这话,小柔似懂非懂点头,眼珠却在乱转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 酒鬼看到钰娘这一连串变化,更是浑身发抖。原来这家伙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神鬼、邪魔这类说不清道不明的。钰娘这动静已经超出当代人所知所闻,对酒鬼来说自然属于异类,在他认为这就是冤鬼缠身,邪气的很。因此那贫嘴不见了,只剩下害怕,恨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个大师好好为钰娘驱驱邪好了。 胡孝一推开酒鬼的手,追问:“你说你们住在钰娘身体内?这……这简直匪夷所思,怎么做到的?另外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和钰娘一同……嗯,这该怎么说呢?共用一个肉身?” “哈哈哈~”笑声突起,酒鬼吓的脸色发白,躲在一边手里抱着烧着的树枝企图辟邪,而小柔盯着胡孝一,歪着脑袋,有趣地说,“胡哥哥,你可真会想,当我们是鬼附身么?” 胡孝一没什么回应,那边酒鬼却连连点头,嘴唇发抖。 瞪他一眼,小柔又看向胡孝一说:“你说错了,我们六人就是钰姐姐,钰姐姐就是我们六人的总合~” 这解释更不明白了,胡孝一手拍后脑,好似已经迷门,找不到方向。 见自己解释不清,小柔低下头自语:“喂,你们谁出来帮着解释解释,我一个女孩子家词穷啊!”跟着就是几个声音来回切换,乱作一团。那边酒鬼连推胡孝一,示意还是逃吧。 终于在一阵混乱后,钰娘再次抬头看来。这会儿就见她脸上满是皱褶,不仅鱼尾纹,就连抬头纹都很重,皮肤也完全没有青春的光泽。但双眼透着慈祥和温柔,好似一位人母般浑身散发出母性气息。 胡孝一和酒鬼都傻了眼。可能受到这容貌和气场影响,酒鬼已经不再害怕,偷偷过来躲在胡孝一身后,想要一探究竟。 终于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问道:“你,就是胡孝一?” 好似有种无上权力压迫,胡孝一连连点头。 这人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许久,终于点头,眼神幻出异彩。胡孝一弄不清自己心里这异样感是怎么回事儿,但酒鬼已经与人成亲,可是明白。 他压低声音对胡孝一说:“臭狐狸,这怎么有种看姑爷的眼神?我与家中娘子成婚前,就见过,让人浑身不自在。” 胡孝一正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就听那人又说:“我就是他们口中的‘事儿妈’。称呼难听,但年纪大了也不想计较。胡少,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好么?” 酒鬼抱着胡孝一脑袋猛往下摁,帮他点头。 事儿妈一喜,又说:“小柔年纪太小,解释不清;他们几个年轻的又上不来,只好委托我出面解释。” “你看我说的不错吧,这就是鬼附身!”酒鬼大喊。 “错了。年轻人,这只能算你所知有限,”事儿妈冲酒鬼和蔼一笑,没一句埋怨,又盯着胡孝一说,“小柔说的不错,我们都是钰娘;而钰娘更是我们。此话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你们愿意听么?” 两人纷纷点头,事儿妈这才把二十年前,冷钰萩和冷家所遭横祸说了个清楚。在武林中,多少人猜测冷家灭门原因,是意外、谋害还是另有更深一层?现在,谜题彻底被人解开。 “虽然当年冷钰萩命大被戴焕恩救了,但她的心却随着堕崖已经死透,精神更在疯癫边缘。持续下去,恐怕仍旧小命难保,”事儿妈看看两人,“这时候,我们就觉一片亮光乍现,莫名其妙出现在一处空地。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人盘腿坐着,紧闭双眼。” “那是……钰娘?不对,那是冷钰萩!”胡孝一反应真快,而且超出当时那个年代的认知。 事儿妈满眼惊奇,连连点头:“不错!当时我们都不记得自己是谁,看到她只能追问原因。可惜,无论怎么问怎么呼喊,她始终没有对我们说过一句话。” 酒鬼此时忘记害怕,瞪大眼睛,仔细听着,这好像比喝酒还有趣。 “我们六人用了十几年才相互了解,甚至成为朋友,各自取了好听的称谓当做名姓。又随着时间变化,发现钰娘受到外界不同影响,我们竟能借助这身躯出去,和所见之人沟通,按照自身意愿做事。” 事儿妈嘴上带笑,好似在回忆过往。“通过二十年的摸索,我们明白自己就是钰娘,当我们合在一起时,就是那受难不醒的冷钰萩。” 听这话,酒鬼已经晕了,而胡孝一眼神不停变化,似乎有些明白。 停了一会儿,忽然提问:“你们根据冷钰萩遇到的事,相互对应出现,帮助她解决不同问题是么?” 一拍手,钰娘竟然同时发出六个不同声音说话:“不错——!” 终于,好似已经摸到了一个奇妙大门,胡孝一心中跃跃欲试,激动万分。 事儿妈趁热打铁继续解释:“我负责冷钰萩的母性。受难时,她本要临盆,身为人母最后没能保护好自己未出世的孩儿,那种母性的遗憾、恐慌、本能,全在我这里。” “我代表冷钰萩的童心!”小柔抢着出来解释,“因为当时她才花样年纪,虽然早早撑起家业成为武林第一家掌事,但内心还如青春少女,满是幻想。” “姑姑代表冷钰萩的领袖风范和做事果断;师傅代表冷钰萩的沉着冷静;屠天代表冷钰萩的怒气和保护欲,”事儿妈接着说,“但我们这里最惨的就是怨娘。这二十年里,冷钰萩有数次想要清醒,可随之而来的痛苦好似毒药一样侵袭全身,我们各个无能为力。这时,怨娘出现,承载了所有痛苦,这才勉强将冷钰萩安稳住。可以说怨娘就代表了冷钰萩心中所有的不幸。” 现在胡孝一终于明白,为什么钰娘两次见面都骂自己负心汉,原来那短暂时刻,就是怨娘在主导。 盯着胡孝一,事儿妈问:“你准备接受这些么?” 听这话有些莫名其妙,胡孝一眼神中满是迷惑。 “你还不明白?”见胡孝一点头,事儿妈叹口气说,“我们六人将冷钰萩深深锁在里面,本以为无碍。可这些年发现,她越来越浑浊,好似随时可能消失不见。师傅分析不错,如果冷钰萩消失,恐怕意味着我们世界地崩塌,大家都会死去。所以,要想办法救她,而你胡孝一,恐怕就是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听这话酒鬼扑哧一笑,在旁悄声自语:“这是媒妁之言么?” 指着胡孝一鼻子,小柔说:“胡哥哥,现在你们看到的钰姐姐功力有限。因为我们六人,将冷钰萩分开,事儿妈、怨娘和小柔拖了后腿,这才不能发挥最大武力。” “所以,我们想要找到合适机会,同时撒手,释放冷钰萩,”事儿妈说,“到时候你胡孝一,就要尝试镇住她才行。只有冷钰萩信任你时,她才能主导一切变回自己,真正功力才能发挥,我们才能解脱。” 听这说词,酒鬼破天荒来了一句好话,问:“她醒了,你们还会在么?” 瞬间,事儿妈沉默了,连爱插嘴的小柔和暴躁的屠天、姑姑等,都没了声音。恐怕这结果不言而喻,他们一个个心里也是清楚,只不过都不愿提起罢了。 胡孝一基本明白了一切,更由于酒鬼误打误撞之言,摸到了那条红线。心中略一盘算,竟然点头答应下来。 看着钰娘那激动的表情,酒鬼却不停劝说。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是不是要再考虑考虑。钰娘现在能力已经很厉害了,可按他们说法,这仅有两三成左右功力?如果将冷钰萩完全释放,真能控制得住么?到时会不会变成一个复仇人偶,将看到的男人全部斩杀? 这连串提问确实针针见血,胡孝一心中也是没底,更疑惑酒鬼竟然能想到这么深的层次。还是少喝酒有好处,起码智商也会占领高地。 思前想后,最终胡孝一还是不顾劝阻,与钰娘击掌为誓,答应下来。酒鬼只有甩手叹息的份儿,而事儿妈却一脸老怀安慰缓缓退了回去,取而代之的就是那古灵精怪的小柔。 “好啦,下一步怎么做?”小柔上来就问…… 第五十三章:各自调息 直奔大都 “小柔,你一点武功都不会么?”胡孝一问。 酒鬼跟着补充:“你一点本事都没有?” 小柔气哼哼揪住酒鬼耳朵,怒道:“谁还没点能耐?告诉你好了,本姑娘吃喝玩乐样样都是好手。怕了吧?” 一听这话,胡孝一不禁莞尔,酒鬼却鼻中连嗤满脸鄙视。于是小柔和他打闹起来,甚至开始动嘴狂啃酒鬼肩头。胡孝一却心中有事在沉思,顾不上这两人如何打闹。 “对了,钰娘怎会来到这里,难道是要救我?” 听胡孝一问话,小柔赶紧解释:“不错!她就是找你,只不过救你是为其他事。”于是将大都发生的事情说了,包括寒梦莲派人意图不轨、鼠爷失踪、丞相中毒和返回汴梁得到消息等等,说了个清楚。 听她说完,胡孝一和酒鬼同时点头,这才明白连日来钰娘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现在奇遇。 “臭狐狸,看样子你在她心里很重要么~”酒鬼打趣到。 一摆手,胡孝一心中那种异样感被隐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她是为救丞相。那种怪毒恐怕不好清除,需要我去救治。连自己徒儿都不顾,可见她的抉择。这么看,咱们不能停留,还是快快出发比较好。” 小柔点头,欢呼雀跃,似乎要跟着一起游玩似的。而酒鬼也是连连皱眉,扒拉着胡孝一追问:“诶诶!你刚才说‘咱们’?是在说谁?” 胡孝一一指自己、小柔,最后又指酒鬼,一脸迷惘地问:“这里就咱们仨,难道还有其他人不成?” “呸!”猛啐一口,酒鬼大怒:“少来!你小子有好事多想想我好么,上大都听着凶险非常。一起去?找死啊!” 胡孝一嘿嘿怪笑,帮着酒鬼揉肩:“臭酒鬼,鼠爷你也熟悉啊,他失踪了,作为朋友是不是要两肋插刀,帮着,” “你给我打住!”酒鬼一脸鄙视,撇着大嘴说,“几年前那次买卖你忘了?臭老鼠得了不少好东西,恐怕分你不少吧?可你们缺德将我灌醉一走了之,酒鬼爷爷身上当时一个大子儿都没有,愣是帮人家打了七天下手。臭狐狸,你管这叫朋友?” 小柔在旁扑哧一笑,有趣地追问:“酒鬼大叔,那七天你都干什么来着?” 想也没想就说:“还能干什么?洗菜、搬运、打扫、倒残羹剩饭、甚至连夜香都,”忽觉不对,一瞪眼:“去去,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干嘛?” 小柔捂着嘴,嘻嘻哈哈跳在远处,又开始对一只考硕鼠下嘴。 这边胡孝一一搭肩,低声说:“臭酒鬼,这事关乎大义,杨丞相人品和官风你该听过。这样的好人如果被害,以后百姓还有好过么?元朝统治本就残暴,咱们能救几个?可如果保住一个好官,他能救的人,恐怕难以估量。再说,有了功绩,对卸怨楼也是好的对吧。你看重戴焕恩为人,就该为他争光添彩不是么?” 听这话,酒鬼似乎被说动,眼神飘忽开始犹豫。可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再次坚定下来,一撇嘴誓死不从! 胡孝一多坏,眼珠又转,忽然压低声音说:“对了,小弟那大嫂最近身体还好?” 一听这话,酒鬼立马精神了,直眉瞪眼追问:“你……你问那黄脸婆作甚?”听着好似心里发虚。 嘿嘿一笑:“多年未见,我好去打个招呼。哎呀,算起来你那孩儿也该不小了才对。不如找个时间,我这做叔叔的去看看侄子,问候大嫂?” 立马脸色变了,酒鬼变成了哈巴狗,搓着手说:“我说好兄弟,这就不必了,有什么交代或送什么东西,给大哥就行。毕竟你嫂子和侄子也不怎么待见你,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大家都不好看是吧。” 胡孝一毫不在意,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就算被大嫂打出来,还是要见,最重要之前你去香春楼那事,要好好说道说道才行。哎呀,你也是一时糊涂,我负责澄清。” 就知胡孝一不怀好意,果然又是揪住自己痛脚不放。酒鬼狠咬银牙,从牙缝挤出话来,问:“小子,你不怕天打雷劈么?刚才我帮了你多少,现在为了这女人,你要,”跟着眼神一变,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额头青筋直蹦,怒吼:“臭小子,刚才在河水里,非要我去攀住柳条,不为其他,你小子是怕把她交给我,我会趁机占便宜吧?” 想透这点,那水中胡孝一抱着钰娘,自己被河水呛醒,难道是巧合?这下更怒,可谓新仇旧恨,两人就要掰扯清楚才行。这时,忽听呼噜噜声响起,回头一看,小柔竟然睡了!怪不得不出来插嘴,这家伙果然吃喝玩乐样样都行,好似猪仔一样吃饱了就睡,无债一身轻。 看看她,两人都是无奈对望一眼,这才想起各自身上有伤,需要调理。 既然现在钰娘余毒不清功力受阻,接下来两人就要费力许多。无话好说,各自开始闭目盘膝,运功调息起来。酒鬼说着热闹,但从举动就能明白,他心中有什么决定。 …… 后半夜无话,等两人睁开双眼,已是日上三竿。 刚清醒过来就听小柔在旁哭泣。等询问因由,才知昨天剩下两条烤鱼,她准备当做早餐。可三人睡地睡,调息地调息,谁还顾得上看火?这半夜下来,两条美味烤鱼变成了焦炭,触碰及粉。 看她蹲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那模样,胡孝一无奈摸摸头顶,就说现在出山,找到镇店包她吃喝过瘾,这才哄住。 就这样三人离开山洞,找准一个方向寻路去了。 不知用了多长时间,太阳已经西斜,这才算逃了出去。还好,走不多远就是官道,问了路人方向,朝大都走去。 …… “我说,为啥不赶回温香居呢?没听他们有计划,又工匠,又火器的。这些败类会不会想要变天,制造大量火器就是第一步?”酒鬼问。 果然不喝酒时他的脑子很好,一点都不糊涂。听这话,胡孝一摇摇头解释:“钰娘判断很明确,还是先救丞相最好。另外,”看看彼此,又说:“就凭咱们俩,还带着小柔,能斗过毒心老鬼?” 一听这话有理,酒鬼也只能闭口不言。不一会儿自语道:“变天就变天,反正元朝这般,汉人迟早也会翻身,还不如,” 慌忙捂住他的嘴,胡孝一低声说:“不要命了么?”见酒鬼明白过来,又说:“臭酒鬼,你还是想办法联络卸怨楼比较好,让他们派人多注意温香居和霜堡动向。另外,天罚门再现,沈自在那边也该盯紧一些才是。” 听这话有理,酒鬼点点头说:“再往前该是霍家屯,那里有卸怨楼暗哨,我可以让他们设法通知主楼。” 两人正说着,小柔冲来就问霍家屯是不是有好吃的,自己现在饿得再也走不动了云云。 不止说,小柔还要胡孝一背着自己。听这要求,酒鬼眯着眼赶紧逃开,而胡孝一竟然脸红了。 偷眼看看小柔,可这身体还是钰娘的没错。忽然又想到昨日出水那一幕,凹凸有致下,竟能让人喷血。这哪像快四十的妇人呢?忽然那异样感再次出现,胡孝一慌忙回神,连连摇头,刻意保持清醒。害怕小柔继续纠缠,也追着酒鬼跑了。最后,只留下小柔哼哼唧唧,拖沓慢步在后面跟随。 终于到了霍家屯,天色已黑,周围大树上还能听到无数蝉鸣。这些家伙竟然也不回去睡觉,声音刺耳,不知要到几时。 顾不上许多,两人一边一个,拖着小柔手臂找到一家驿站进去。 胡孝一平日小偷小摸,再加为鼠爷保镖挣了不少,是个趁钱的主,再说他生活细致,到哪儿要求挺高。酒鬼心里明白,只要跟着他有好无坏。 小柔确是什么都不明白,钰娘出发前带在身上银两又与那骏马一同被毒心老鬼截在林间。所以现在也只能舔着脸,跟在后面准备吃白食。 “客官,您是住店还是用饭呢?”店主很热情,冲出来问。 胡孝一一笑:“掌柜的,给我们三间上房,再弄一桌吃食。好酒好菜招呼,我们三人呢,不嫌多。另外,”看看自己三人,尤其是酒鬼光着膀子,引起店中其他住客侧目,胡孝一压低声音说:“再给我们准备干净衣服符合身份,不用担心银钱。” 听这话,店家透着欢心,这可是财神爷啊。连连称是,点头哈腰招呼起来。 三人都饿坏了,找到一个好位置坐下,准备先吃东西。酒鬼一天没碰酒了,更是急到敲桌子催促。小柔也学着他那样子,指着自己肚子直道饿死了,要吃饭等等。 胡孝一看他们俩这模样,真后悔坐在一起。 等酒菜上齐摆得,胡孝一刚找出自己那双筷子时,这边两人好似猛虎扑食已经开造了。 胡孝一撇撇嘴,刚要动筷,这时掌柜的过来告知一个消息,目前客房只剩两间…… 第五十四章:房间风波 共榻而坐 啪啦啦两声,手中筷子掉落桌面,胡孝一暗吞口水就觉不妙。看看那两个没心没肺,狼吞虎咽的货,正不知道如何对付。 小柔是女子,必定要住一间,那剩下一间怎么分配?自己和酒鬼一起?不行!这家伙喝酒之后呼噜震天,如果能与他远离,甚至房间都不愿相挨,更何况共室。 “掌柜的,一般房间也可以啊。”胡孝一尝试着问。 就见掌柜的一脸苦相,回道:“客爷,不是小店不想挣这笔钱,而是刚才有人已经要去了,目前好坏就剩这两间。算算日子,已进夏季,不少商队开始往大都运送水果、货物,所以官道沿途店面恐怕都会客满。这两间再慢,一定也会被订走的。” “诶!这两间当然要了。”胡孝一忙说,眼珠转了转问,“你这还有没有柴房、伙计房?要是有,我临时包一晚如何?” 听这话,掌柜偷着打量三人,随即笑着说:“柴房确有一间,但不知您是要——” 偷着一指酒鬼,胡孝一满脸堆笑地说:“他住!” …… 住宿问题解决,胡孝一也是食指大动,运筷如飞吃喝不少。胡孝一不像酒鬼遇酒没命,他是无酒不想,有酒看心情,就算饮酒,永远是那二两加醋,一口闷。 知他习惯,酒鬼也不劝说,自己还不够喝呢,何来大方? 小柔好似个无底洞,吃了不少,竟然连酒都喝得,而且量还不小。胡孝一看在眼里,只觉她恐怕不止继承了冷钰萩的少女心,吃喝玩乐,甚至连一切淘气坏毛病都继承了吧。 想想事儿妈临走前交代何时释放冷钰萩会有暗示,仔细琢磨,不会是现在要把她灌醉吧?为了减少杀伤力,神志不清更容易下手? 问题想要冷钰萩信任自己,怎么做?这不得交谈么,可对着一个醉鬼交谈什么,谈眼前有多少星星,看别人有几个脑袋不成?想想真是莫名其妙。这六个家伙好似在隐瞒什么,话不说明,自己如何下手帮忙? 正想着,忽闻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就见小柔傻笑着望向自己,脸色已经变为深红。一张嘴,就能看到小舌头。 这会儿小柔咧嘴一笑,口齿不清地说:“大……大哥,咱……咱小柔吃饱喝足……足……足了!是……是不是该……该就寝了?” 声音很大,室中客人、跑堂和掌柜听得一清二楚,竟然都不怀好意地一笑,甚至有人还在窃窃私语。客人中也有几个女眷,听这话竟然脸上一红,这是想到哪里了? 胡孝一慌忙捂住小柔的嘴,看向周围,连道抱歉:“对……对不住,实在对不住。孩子小,口无遮拦,这,”忽觉不对,性格是个小孩,可样子还是成年人啊,这才真是越描越黑呢。 盯着小柔满脸无奈,回头冲着酒鬼大叫:“臭酒鬼,赶紧过来帮忙,这丫头酒品也不好,我,”还没说完,就见酒鬼已经走了,同时反手连挥,嘟嘟囔囔迈步上楼。 胡孝一这下急了,大喊:“你去哪儿?你的房间在楼下,在柴房!我说酒鬼!臭酒鬼!”喊叫半天没有回应,胡孝一就要去追。谁知手臂一坠,小柔竟然就这样栽了下去。 慌忙将她搂在怀里,哭笑不得。这下好,一切计划都被打乱。房间被酒鬼占据,自己还要照顾这疯丫头。怎么办? 无奈,吩咐掌柜收拾,搀扶着小柔柔荑将她送上楼去。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楼下客人更是交头接耳。胡孝一只觉脸上发烧,却没办法解释,这暴亏吃得。 …… “臭酒鬼……来……来啊,咱……咱们再喝!”小柔这丫头还在发酒疯。胡孝一心中暗自诅咒:以后谁让她喝酒,谁不得好死! 男女授受不亲,只能将人抬上床,草草盖了被子快逃出来。胡孝一心虚,故意站在走廊向下张望,发出些许声音给其他人看。 见有人看到自己,又故意去找自己房间,准备把酒鬼扔出来。可到了房门前,就听里面发出“哕、哕”的声音,这下算完,屋子进不去了。 柴房里,胡孝一满脸委屈,抱着柴火垛在心里咒骂酒鬼。要不是他,自己至于到这种地步么?帮不上忙不说,竟然还过河拆桥,等天亮了非宰了他不可! 一边想着,一边发狠,还一边用力折断柴枝泄愤。这一夜对胡孝一来说,注定难眠! …… 本以为在这柴房不可能睡着,谁知再一睁眼已经很晚了,周围也都安静下来。 无奈打个哈欠,胡孝一还要再睡,忽然听到极低的哭泣声。飘飘洒洒,凄凄惨惨,让人心伤意乱。不止这些,随后还有呼喊声,更是让人窒息。 胡孝一马上警觉,支愣耳朵去听“大哥”“大哥你在哪儿”“大哥你不要钰萩了么”,一声声传进耳朵。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人心情压抑。 急忙起身,迈步冲出柴房,就见空旷黑暗的客栈大堂内,正有一女子哭泣寻找什么。由于胡孝一常做偷摸勾当,晚上眼神也如猫犬一样,看着清楚。 那不是小柔么?怎么出来了?胡孝一心里起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近前,柔声问:“小柔,是你么?怎么,是不是做噩梦?” 忽然揪住胡孝一衣衫,将头埋在他胸前,泣声说道:“大哥,我……我好害怕,大哥你去哪里了,不管我了么?” 听着楚楚可怜的声音,胡孝一心都软了,连忙摸着她头顶,悄声说:“抱歉,大哥只是……只是在柴房不知不觉睡着。不要怕,没人会伤害你,放心去睡吧。” 忽然抬起泪眼,我见犹怜的模样,嘟嘴不依道:“不行!大哥陪我,大哥陪我!否则睡不着,太可怕了,屋子好黑,还没人与我说话。太可怕了!” 听她有些语无伦次,恐怕还未醒酒。毕竟小柔还是年幼姑娘,独自一人害怕也算正常。但看二楼房间,胡孝一很是为难。这要陪她进去,男女之礼又该如何遵守呢? 这边小柔不停催促、哭泣,闹得胡孝一心中烦乱,最后把心一横,毕竟自己情况特殊,对任何女性都难动心,这就勉为其难哄她睡下好了。尽快出来,又是深夜,应该无碍。 打定主意点点头,这才拉着小柔缓步上了楼。一边走一边劝说,终于算是不再哭泣了。 进了房间,胡孝一沉吟良久这才缓缓关上房门。哄着小柔躺下,为她盖好被子,胡孝一蹲在床边就这样看着。 “大哥,你在干嘛?”小柔忽然问。 胡孝一一怔,马上明白过来,竟然伸手轻拍她身侧,低声唱起了自己最爱的那首曲调。这是他儿时,娘亲常用来哄自己入眠的曲子,直到现在仍记忆犹新,无论何时想起都会重复哼唱。 本以为这招应该奏效,谁知小柔眼睛扑闪扑闪,更亮了。胡孝一心里纳闷儿,想:不对啊,每次我听到都会沉沉入睡,她听了怎么越来越精神? 正茫然不解时,就听小柔说话了:“大哥,这些年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困在那空无一物的屋子,你怎么这么狠心?” 胡孝一正要说什么,忽然小柔声音变得尖锐,又说:“你怎么如此狠心,竟然亲手残杀我们冷家,逼我进绝境,完全不顾多年夫妻感情,更不管咱们的亲生骨肉?你难道是恶鬼,完全没有半点人性是么?大哥,回答我、回答我!” 一听话头不对,胡孝一急忙起身暗道不好:“这、这不会是冷钰萩吧?事儿妈说找机会六人齐撒手,将她释放,难道就是——现在?” 刚想通,就见一双鬼目闪现,胡孝一慌忙倒翻出去,连着两个起跃躲闪。房子不大,才翻两下,后背就撞在门板上再无退路。可定睛一看,有四指如刀已经抵在自己咽喉处,满是寒意。 咕噜咽口唾沫,胡孝一冷汗下来了。这身法简直匪夷所思,冷钰萩竟然这样厉害么? 不对啊,毒心老鬼的毒还没清除,她武力应该受限才对,可怎么…… 不等再做动作,那四指已经又抵近些许触及皮肤,冷森声音问:“你是谁?我叫大哥,你不是他,为什么答应?难道不知‘死’字怎么写么?” 胡孝一一脸无辜,苦着脸说:“钰……冷姐姐是吧,我……我也不想,刚才以为是小柔那丫头喊叫,我才……担心她才出来查看,谁想是您大驾,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我……我这就走了,打扰。”说着想要起身。 没想到冷钰萩也跟着起来,但手指还是不离他咽喉。 胡孝一双手背后要找门,想推开赶紧离开,谁知衣服一紧,竟被冷钰萩拽住像撂毛蛋一样撂飞出去。 咕咚一下,栽到床上蒙灯转向。刚反应过来,身上几处大穴就被人运指点住,冷汗直冒时,就见冷钰萩缓缓坐在对面。 两人都是盘坐,膝盖已经碰在一起,距离近到不能再近。冷钰萩呵气如兰,面露怪笑探头过来。 胡孝一心跳成一个儿,是恐惧还是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第五十五章:技高一筹 冷情怪意 “你就是他们找来安抚我的人?”冷钰萩问。距离几乎和自己脸贴脸,胡孝一心里那种异样感再起。 “你……你知道他们的存在?”胡孝一奇道,“你不是一直在沉睡么?怎么可能?” 冷钰萩发出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愚蠢!这是我的身体,会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只不过这些家伙作祟,我始终不能挣脱,更不能和他们对话而已。”上下打量胡孝一,冷哼:“小子,你才多大年纪,何德何能认为我会信任你?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要我得到主控权,一定将你们统统杀掉!” 没想到酒鬼猜中了,冷钰萩由于受到最爱人背叛,现在近乎疯狂,更对男人充满敌意。 眼珠转了转,胡孝一苦笑:“姑奶奶,我可是良民。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也不要一竿子打落一船,” 话未说完,胡孝一就一咧嘴,头上豆大汗珠噼噼啪啪落下。就见冷钰萩手指已经抵在他气海穴上,内力吞吐,好似有万把钢针刺入,浑身经脉疼痛欲裂。 胡孝一咬牙强忍,却再也不能开口。冷钰萩看着,呵呵笑起,满脸自豪:“小子,就这本事,妄图获得我的信任?别以为你的名声有多好,”又探头过来,樱唇几乎挨近胡孝一耳垂,说:“你就是个淫贼,在姐姐面前充什么英雄?” 听这话,胡孝一脑筋一蹦,竟然用头槌砸去。咣当一声响,冷钰萩惊声尖叫着躺倒,两眼直冒金星。因为对自己本事太有把握,刚才点中胡孝一身上几处大穴,就算成名高手都不可能再动,何况是他。 可惜,就是这不被冷钰萩看好的家伙,竟然给了她出道以来,首次重创。 这边冷钰萩反应过来,第一时间起身。可身体一僵,怔在当场。就见胡孝一的双指已经落在自己大穴之上,形势逆转,自己竟然被这籍籍无名的小辈制住。 满眼不可思议,冷钰萩企图挣扎用内力冲开穴道,可胡孝一更贼,伸指再点。这次却不是点中穴道,而是去点冷钰萩的痒痒肉。这下好了,一个寒冰美人,竟被整地哈哈大笑,泪眼在面。 胡孝一脸上带着坏笑,不停出手,嘴里还问:“怎么样,认不认输?” “不认!你……哈哈哈……你这可……哈哈……可恶的淫贼……哈哈哈……不得好死!”冷钰萩实则气急,真想杀了他。 胡孝一点穴手法并不特殊,按照冷钰萩功力可能瞬间就能冲破。但这家伙缺德,不停瘙痒,冷钰萩内功难聚真是一点办法没有。这次冷钰萩才明白,怎么自己痒痒肉这么多,身体又这么怕痒呢? 就这样坚持了半盏茶功夫,终于冷钰萩开口求饶了:“对……对不起,我……我错了!错了!” “哦,真话?” “绝……绝对真话!骗……骗人是乌龟!求大侠放了我……求求你!” 胡孝一点头:“要是反悔怎么办?” “我……哈哈哈……任由你处置!” 对于这次收获胡孝一很满意,于是停下瘙痒,得意洋洋地看着冷钰萩。 谁知刚停手,前一秒冷钰萩还在呼呼喘气,后一秒用极快速度再点穴制住胡孝一。吃惊地望着她,胡孝一怒吼:“你……你不守信用!什么武林第一人,全是白扯,你这臭女人,” 又是戛然而止,冷钰萩再卸了他的下颌,让胡孝一说不出话来。一脚将人踢躺下,冷钰萩单膝顶在胡孝一气海位,面露狰狞地说:“姑娘本就讨厌你这种无能小辈,现在竟然敢冒犯我,这是找死!看着,我会用最残忍的手法,将你碎尸万段!”说着又在手脚大穴出指,胡孝一喉咙发出吼吼声,额上更多冷汗。 冷钰萩得意狞笑,仰头望着天花板自语:“李长空,我一定杀了你,杀了你!” 鬼目一闪单指奔着胡孝一那只好眼刺去。速度之快,可见冷钰萩玩真的,根本不打算停手。 可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胡孝一又动了。这次不是起身,而是翻身。速度快而猛烈,让冷钰萩又是一怔,瞬间被惯性带倒。这下好,两人位置换了。 眼神从吃惊到愤怒不过一两秒,可已经够胡孝一制住冷钰萩了。这次没有点穴,而是直接上手瘙痒,且双手同上。冷钰萩英明一世,这一会儿功夫翻车两次,栽在同一人手上,还是同样手法。 想要挣扎,却被胡孝一压得死死。本身力气不小,但一边笑一边想要蓄力,简直不可能。 这下胡孝一可要报复,下巴在肩头一磕,双手更不停歇,任凭冷钰萩如何哭求都不管用。整整一盏茶时间,这才住手。又点中她几处大穴,指头放在痒痒肉附件,低吼:“你服了么?” 泪水几乎打湿鬓角发丝,冷钰萩连连点头。这次,那傲慢、冷酷的眼神不见,取而代之的竟是心惊和胆怯。 可胡孝一不算完。为什么武林称他玉眼狐?就是这家伙鬼主意太多,人太损。就见他盯着冷钰萩,指间已经触碰到痒痒肉了。她紧张的肌肉一缩,冷汗落下,正想告饶,却见胡孝一眼神不善。 “你刚才说过,如果反悔就要任凭处置。现在,我就让你知道违反诺言的可怕!”胡孝一脸上线条冷森到让人心惊。 冷钰萩心里砰砰直跳,瞪大双眼,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告饶。 谁知这次胡孝一并没瘙痒,而是头慢慢落下,脸对脸接近冷钰萩。瞬间空气窒息,只听冷钰萩嘴里用蚊声轻喊“不要”。但这声音连自己都不一定听清,又何况要使坏的胡孝一。 终于近到能感受彼此呼吸的距离,冷钰萩被迫闭上双眼不敢看,更不敢想。第一次,她竟然被这样的人打败,这心里简直…… 谁知下一秒就觉肩头一疼,冷钰萩立马睁眼看去,胡孝一此时已经跳开,双手抱臂满是坏笑地盯着自己。 冷钰萩眼神中满是迷惑、吃惊、不可置信,甚至还有更深一层意思。歪头看看自己肩头衣衫,有个湿漉漉牙印,这家伙难道是属狗的?多大了,还用三岁小孩咬人这招? 不知怎的,冷钰萩刚才那种二十年来积压的怒气,现在竟然在一点点衰减。手在长袖中抬了几下,最后还是放弃,用奇怪的眼神望着胡孝一出神。 此时胡孝一一抹嘴,得意道:“咱们都是武林中人,你更是武林第一人,既然打赌就要服输!这两场都是在下胜了,以后可是要听在下的才是!” 扑哧一声,冷钰萩竟然笑了。这瞬间,容貌和感觉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种柔美,胡孝一傻在当场,连呼吸都差点停止。 要说小柔六人主控下,冷钰萩还有那迷人的身材,样貌也算不错。但现在被自己掌控身体后,竟然完全不同了。接近四十岁,却如少女般满是引人之态。 正发愣,忽然双指到了自己喉部,等明白过来也晚了。冷钰萩又用鬼眼看着自己,咕咚一声咽口唾沫,胡孝一直骂自己愚蠢。圣贤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自己竟被她一笑给迷住了,这家伙难道是黄妖? 谁知这次冷钰萩一反常态,竟然踮脚在胡孝一脸侧轻轻一吻,并低声说:“小子,我输了两阵,愿意听你两次。过了效用,咱们手下见真章。我一定用最残忍的手法对你,到时就会明白,冷钰萩的名号为什么能在武林撼动一方!” 胡孝一冷汗又落,连连点头。这次想要逃脱,可不是那么容易。 屋中就听乒乓声不断,跟着一人被扔出来,房门紧锁。再看那人,正是胡孝一。就见他鼻青脸肿地坐在走廊木板上,双目失神。 这时一个人影走来,竟是掌柜的。恐怕刚才冷钰萩大笑,算是惊动了不少人。再一偏头,其他客房不少亮了灯,还有好几个好事的,偷偷探头出来。这下好,更没法解释了! “客爷,您这是夫妻闹矛盾,被夫人请出来了?”掌柜的边说边搀扶起胡孝一,眼神透着看好戏的样子。 胡孝一有口难辩,只好叹息摇头。谢过掌柜的好意,自己只能回到柴房,抱柴而眠。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与冷钰萩交锋,有些事情发生改变。不知是喜是忧,更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 雄鸡刚刚报晓,胡孝一晃着走出了柴房。就见他双眼发黑,精神萎靡,恐怕后半夜几乎未眠。 慢慢随着红日升起,不少客人都起来了。有的已经结账离去,有的正在整理自己行囊,有的开始吃着早餐,胡孝一就是其中之一。他正没有灵魂地进餐,双眼飘忽,好似行尸走肉一样。 一声哈欠,酒鬼伸着懒腰过来,坐下就抢东西吃。一边吃一边奇怪地看着胡孝一,问:“怎么了?”压低声音补充道:“昨晚又去洗劫大户了?赚了不少吧?” 恶狠狠瞪他一眼,吓得酒鬼立马闭嘴。筷子在桌角一磕,正夹起爆炒青菜要吃。忽听一柔声说道:“胡郎,怎么起这么早?昨夜难眠,就要好好休息才是。” 啪啦啦筷子再次掉落,胡孝一和酒鬼都傻了眼…… 第五十六章:沿途暗杀 噩耗传来 胡孝一脖子都差点扭至一百八十度,而酒鬼嘴里那口稀粥哗哗落下,两人好似泥雕、木人,就这样傻愣愣地望着来人。 冷钰萩一反常态,容貌更是恢复至二十年前那般,长发高盘别簪,淡色妆容;一身细软绸衫外罩,内有三层罗裙,下摆直达脚踝上方;足踩红绣莲鞋,满脸带笑。如果说她是新婚夫人,恐怕也不为过。 轻迈莲步过来,伸手在胡孝一下颌一托。胡孝一随着她走动转头回来,这才感觉脖颈难受。而对面酒鬼也反应过来,慌忙招呼伙计来擦自己这边桌面,同时偷眼看着两人。 待冷钰萩坐下,更让人大跌眼镜。她竟然温顺如羔羊,紧挨胡孝一身侧。双眼含情,偏头望着他,嘴上挂笑伸手在胡孝一脸上轻拂。 酒鬼再也忍不住,起身就问:“臭狐狸你……你们……这一晚发生了什么?”不是责备,而是一脸三八相,这臭酒鬼想要询问昨夜春宵之事。 胡孝一心里委屈更冤枉,刚要诉说实情,桌底就被冷钰萩狠掐一把。疼地一咧嘴,不知何意望向她。 就听冷钰萩问酒鬼:“这位壮士,你是何人?” 酒鬼一怔:“我?你怎么不认识我了,咱们这才经历过大难,怎么,” 胡孝一慌忙压低声音介绍。等知道眼前人是冷钰萩时,酒鬼眼睛坏笑之意更浓。其中深意胡孝一再清楚不过,偷偷用眼剜他,想要示警。 可酒鬼根本不理这套,简单把最近事情告知冷钰萩,甚至把未来行程也说了。 听这话,冷钰萩点头,却微微叹息:“怎么大霜会变成这样?寒妹却要对我不利呢?” 见事情更加复杂,胡孝一只能岔开话题,对酒鬼说:“臭酒鬼,昨夜你贪杯误了大事,还不赶紧吃了去找卸怨楼暗哨!” 听这话不错,又偷偷瞟向两人,酒鬼似乎明白什么。慌忙将不少吃食往嘴里一胡噜,起身就走,干脆利索。走到胡孝一身旁,还含有深意地在他肩上一按。 等人走后,胡孝一咧开身子,问:“你……你这是做什么?会让人误会的。” 谁知冷钰萩又靠过来,表情亲昵,根本不在乎他人目光。胡孝一推着她,压低声音说:“你要做什么?现在事大,如果引起路人过多注意,对你我都没好处!昨晚你说想要报仇,难道想要仇人早早知道你还活着不成?” 听这话,冷钰萩收敛笑容,但身子没有撤回。伸手拿起吃食填进嘴里,说:“我这是报复你昨夜所做!小子你等着,姑娘有不少手段让你痛不欲生。除非,收回赌约,否则,” 原来是这目的,胡孝一心里一乐,急忙截口:“不收!有了赌约你才能收敛行径,不会做损害大事的动作。冷钰萩,实话告诉你,我玉眼狐胡孝一,就是你的克星!” 没想到他敢如此嚣张,冷钰萩傻了眼。双手握拳恨不得现在宰了他,但却不知为何,竟然下不去手了。 …… 吃饱喝足,结账走人。 出了驿站,胡孝一抬头望天感慨艳阳高照,今天是个好日子。而冷钰萩输阵,嘟着嘴正生闷气。 就这时听一人说话:“大爷行行好啊,几天没吃了。小姐行行好啊,可怜可怜我吧。”一破衣啰嗦的乞丐就在一角蹲坐,头发散乱打结,脸上、手上能露的地方都是污泥,手握一根长树枝,面前破碗空空如也。 胡孝一不自觉看向冷钰萩,没想到她也在看自己。这两人都是一下怪笑,好似心有灵犀一样。 冷钰萩伸手在胡孝一面前比划,胡孝一很有默契地送上几个大子儿。蹲下来,眼睛直直盯着乞丐,冷钰萩面露微笑说:“拿去,买些好的吃食再做清洁。” 乞丐千恩万谢,伸手拿碗去接,谁知在这会儿竟然一翻手腕,用残边向冷钰萩喉咙划去。速度之快,可见是位高手。 冷钰萩何许人也,瞧得分明。但不知为何,竟然不动不躲,直眉瞪眼面露微笑等着对方。 乞丐正以为得手之际,就觉风声跟到,一脚踢来慌忙躲避。啪嚓一声,破碗掉落并摔碎。乞丐一招失手,立马起身一翻就跑,速度之快,可见轻功造诣不错。 但他遇上胡孝一,那就是悲催的开始。嘴角一挑,稍一纵身,胡孝一已经消失不见。冷钰萩看在眼里,竟然眼神发出异彩。 …… 一阵奔逃,几乎跑出五里有余。乞丐额上见汗,下意识回头去看身后。忽见一道闪光晃动竟从身边掠过,乞丐吃惊去看身侧,这才见到胡孝一在旁并肩而行。 一惊非同小可,乞丐大吼一声跳开,换个方向再跑。可不久后胡孝一再次来到并肩处,嬉笑对他。 这下麻了爪,乞丐连着奔跑几个方向,累的呼呼哧哧却始终不能将人甩脱,无意中又跑回霍家屯。冷钰萩不知何时到了眼前,身后还有追兵,这下前后包抄,乞丐只得停步。 来回看着两人,乞丐疑惑问道:“你……你们怎么看出我不是乞丐?” 冷钰萩一笑,望着胡孝一一扬下巴。胡孝一很默契地解释:“小子,你怕没挨过饿,没做过真正乞丐吧?早不乞食是规矩,因为人们都觉清早是一天最好,只有进钱不愿出,当然讨厌你这样的乞丐,只觉晦气。即便人家心善,也不愿施舍啦~再者现在并没有大灾大难,乞丐数量并不算严重,自然会遵循道理,拉开时间晚一些出来。明白么?” 听这话,乞丐大怒,手中树枝一托就要动手。胡孝一也不是善茬,抽出腰间折扇迎去,身形飘忽好似舞蹈一般。 乞丐眼睛一花,人家折扇已经抵近自己腰眼儿,赶忙吸气闪身躲开。手中树枝一挥就要用力抽打,没想胡孝一已经到了近前,几乎与自己贴在一起。 棍棒武器最怕别人近身,越长越是如此。这样无法挥舞,发挥不了这类武器杀伤力,还不如烧火棍好用。 用肩头顶开胡孝一,乞丐转身带动劲力又要再打,谁知他继续跟进,每次都在发力点的根部。 来回几下后,乞丐终于受不了扔了树枝,双手怀中一伸,竟然戴上一双钢爪。 看到他亮出自己吃饭家伙,胡孝一一立,“哦”了一声,问:“玉眼狐傲谁能敌夏马谢田金枪难逃,你是田若海!” “不错,正是我田若海!” 胡孝一不解道:“听说你很少混迹武林,在哪里当了总教头,今天被什么风吹来了?”上下打量他,又看看冷钰萩说:“竟然冲个女子下手,田若海说说原因。” 一哼,田若海拍着胸脯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玉眼狐你该明白!” 正要再问,忽见青影一闪。田若海大惊,身子一旋双爪连舞,冷光乍现。可仅此一招下来,就听痛哼出口,再看当场,田若海已经落入他人之手。冷钰萩正用双指夹住他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 胡孝一暗地一吸,直道人外有人不可随便比较,与冷钰萩相差太远。这怎么像余毒未清,功力受制的人呢? 二指稍一用力,冷钰萩问:“你为什么偷袭我?如果不说,这只手可是保不住!” 忽见田若海目光一变,胡孝一大惊闪身赶来就把冷钰萩护住。噗嗤一声,鲜血狂喷,地上正有一只断手,铁爪仍在。胡孝一抱着冷钰萩已经躲在丈外,身上不见半点血滴。 红光一闪,田若海忍痛负伤就逃。但他真傻,刚才全力以赴都不是胡孝一对手,何况现在。 放开冷钰萩,胡孝一一个闪身,不到百余米已经追上。田若海冷汗直冒,挥爪去抓胡孝一。 吸气收腹身子一撤,跟着转身来到背后,抬脚就踢。砰一下将人蹬出,不容缓歇上去就是出指点穴。这下田若海四仰八叉好似个蛤蟆,仰面朝天定着原地,再难移动。 胡孝一正要问话,冷钰萩已到身后,抢着问:“最后再问一次,谁派你来的?”伸出莲足踩在田若海胸口,稍一用力,鲜血如井喷之势。 …… 等酒鬼找到两人时,地上只剩一滩血水,和一个胸腔穿洞的尸体。 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酒鬼好奇地问:“这——什么情况?被人骚扰,还是——这家伙是谁?” 胡孝一拍拍身上浮土,漫不经心地说:“咱们那顺口溜要改,目前短缺一人。” 若有所悟点头,酒鬼又问:“为了什么?” 胡孝一长叹一口气说:“为了我和她,现在成了通缉犯,而且官府和武林同时发出布告,格杀勿论!” 听这话一吸,酒鬼满脸疑惑追问为何。 原来大都传来消息,杨丞相受奸人所害,在两日前已经死亡了。布告说是丞相最信任的手下,勾结恶徒玉眼狐所为。证人就是寒城大小姐和丞相手下师爷。 现在整个元朝统治范围都动了起来,无论任何人,都加入追杀行列。恐怕天下再大,难有立足之地。 胡孝一交代酒鬼,三人最好做两手准备并分开。酒鬼负责回卸怨楼探听虚实,胡孝一和冷钰萩还要冒险深入大都一探究竟…… 第五十七章:混入大都 只身入馆 听胡孝一这么安排,酒鬼怎会不知。冲他直吼:“臭狐狸,你是怕我受牵连吧?当我酒鬼什么人,竟会担心这些?昨日同意随你赶往大都,什么坏事没想到,用你这会儿咸吃萝卜淡操心?”见他脸红脖子粗,显然这是气恼到极点。 见他这劲头,冷钰萩竟然表情奇怪,而胡孝一却在一旁呵呵偷笑。酒鬼没明白什么情况,正要发问,就听冷钰萩说:“真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有朋友两肋插刀?奇哉!” 胡孝一一伸手,笑着问:“怎么样,又输了,是不是再欠一个承诺呢?” 听这话,冷钰萩一哼,嘟着嘴大踏步走了。胡孝一却随后追赶,好似黏牙糖。原地就剩酒鬼,这才恍然,大骂着跟了过去。 …… 如今大都城门已开,往来商旅和外交使臣穿梭。城中人也有不少进出,大都繁荣之貌恢复。 可胡孝一砸吧嘴却说不对。酒鬼又买了一个新的大葫芦,灌口酒追问原因。见胡孝一还在沉思,冷钰萩帮着解释:“按你们说法,皇城内受刺客侵袭,成宗铁穆也算做事谨慎,不该在没有结果下打开城门。另外,杨丞相如果也是在这里被害,更不该轻易放行。” 这会儿胡孝一在旁接口,说:“咱们住店时掌柜的说过,最近不少商旅进入大都送货,可见开城是多日前的事。算起来,恐怕钰娘才出大都赶往汴梁,这里就被打开了。” 眯着眼思索片刻,酒鬼问:“你们的意思,这是个圈套?用大都雄伟之城做圈套?不是吧!” 两人没有回应,显然都觉可能。酒鬼无奈摇头,不知道这两人卖什么关子,心中憋闷又开始猛灌酒水。 忽然胡孝一问冷钰萩:“我说……钰……钰萩,”被胡孝一这样称呼,冷钰萩竟然浑身一抖。可能感觉尴尬,胡孝一赶忙继续往下说:“不知你能不能让小柔她们谁出来说话,我有些事问。” 冷钰萩粉脸满是寒霜,冷冷地望过来说:“有我出来,怎可能给他们机会再来控制!以后就是我的天下,你小子记住!”语气很生气,但却没有对胡孝一刚才称呼提出异议。 知道冷钰萩说到做到,恐怕现在就是事儿妈所说众人放手之时。难道要患难见真情? “对了,你不是中毒经脉受阻么?连臭狐狸都没办法解毒,你怎会像个没事儿人一样?”酒鬼忽然插口。 冷钰萩冷冷地看着胡孝一,竟然回道:“这点毒能难倒我冷钰萩?简直笑话!只要用内力逼出就可以了。”轻描淡写下,胡孝一注意到她竟然眼睛无意间乱瞟,手轻轻拂了拂鬓角发丝。 “接下来怎么办?”冷钰萩问。 可不等胡孝一说话,酒鬼竟然大踏步向里走去,不一会儿消失在进城的人群当中。看他这表现,胡孝一正在着急,冷钰萩却一哼,也随后跟了进去。这下好,不进去还有什么办法?只好也跟在后面,随人群缓缓入城。 …… “对了,有件事始终想不通,你能做个解释么?”冷钰萩低声问胡孝一。 看着前面人头攒动,却始终找不到酒鬼,胡孝一正自着急。听到问话,随口便答:“问吧,只要我知道。” 冷钰萩脸上坏笑一闪而过,假模架势好似很虚心地求教,说:“我在江湖打混这么久,却不曾听说有人不惧点穴的。你我功力悬殊,咱们心知肚明,为何那夜出手,你却不受影响呢?” 原来是这问题,胡孝一心里就觉好笑。冷钰萩一占主动,那六人的毛病恐怕都会不同程度在她身上体现。这小女人的想法,就很像小柔那丫头。 看他轻笑不回答,冷钰萩嘟嘴,就说他瞧不起自己,不拿自己当朋友云云。无奈,胡孝一受到蛊惑,不得不做简单解释。 原来他自幼跟着师傅习武。自己师傅就是个奇葩怪人,一身武功不凡,却阴阳怪气,想法更是超出常人。教自己内功时,竟要求经脉逆转运行,相互矛盾但又能如磁石同极相斥产生更大威力。 也因为这特殊法门,胡孝一根本不怕点穴。 听这话冷钰萩又很疑惑,继续追问:“那酒鬼说你被抓去温香居,不是被人点穴了么?” 胡孝一脸上一红,吱呜道:“那……那是因为我本就受制,又以为见到霜妙心这才……再说她命六名美女用幻艳噬心舞,所以我,” 连连摆手,冷钰萩好似又在生气,不愿听下去。胡孝一不明所以,也只能闭嘴。就这会儿功夫,两人随人流已经进到城中。 …… 胡孝一正踮脚寻找酒鬼,忽然被人揪住并拖行,回头一看正是酒鬼本人。来不及询问因由,就见冷钰萩也被他拽着一起。 到了一处房后角落,胡孝一这才顾上询问情况。谁知酒鬼擦把热汗,解释说:“好悬,刚才我见到不少天罚门人在周围,恐怕是在等咱们。另外,打听到杨丞相尸身在外官行馆停着,在外城东边。” “这些人是在等咱们,还是已经知道咱们会来呢?”冷钰萩忽然问。 这话出口,酒鬼第一个表示不满,低吼道:“这话什么意思?咱们仨就我中途离开过,你这意思摆明是,” 胡孝一知道酒鬼脾气,更明白冷钰萩不好惹。于是急忙上前打圆场,将这不善气氛平掉。 “你是钰娘,钰娘也是冷钰萩。丞相府上下定然认你,不如去探探虚实?”胡孝一出主意。 冷钰萩看看两人问:“你们呢?” 胡孝一在身上摸索出一个羊皮扁包,里面都是各种易容工具。拿出一张人皮面具为自己戴上,一笑:“我和酒鬼上街上打听打听,咱们内外分头。” 谁知冷钰萩盯着胡孝一,用幽怨语气问话:“你放心我独子一人深入虎穴?” 听这话胡孝一和酒鬼都是一怔,双双对视,不明白这是什么情感。可冷钰萩竟然哈哈一笑,说两人傻瓜,活该被骗,跟着摆出一副淑女之态,盈盈走出,消失在人群中。 等她走后,酒鬼忙问:“臭狐狸,这女人越来越奇怪,她对你这是想表达什么感情呢?” 见胡孝一摇头,酒鬼上来揪住他衣领追问那晚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要胡孝一解释清楚。 胡孝一不愿想起那天的事,慌忙逃离上了大街。酒鬼在后紧跟,不停逼问,两人一条线好似蛇形在人群中穿梭。 …… 行馆门前,冷钰萩望了许久,这才迈步过去。 把门兵卒看到一美貌妇人接近,都是一疑。“站住,这里不是寻常百姓可进之所。请娘子驻足!” 冷钰萩微微甜笑,行礼一福道:“劳烦军爷通禀一声,就说杨丞相手下令主钰娘求见。” 这下可让门口兵卒吃惊不小。因为他们都是大都巡城兵马所属,而非丞相手下,因此不认得钰娘。现在人家做了自我介绍,怎会不吃惊? 有个明白事儿的慌里慌张奔进去禀报,剩下几人竟然将冷钰萩围在正中。 她什么风浪没见过,嘴角一挑,望着内院,连看这些兵卒一眼都没有。过不多时,就见一儒生打扮长者走出,眼中满是愤怒。到了外面,见到冷钰萩先是一怔,上下打量片刻,这才问:“你……姑娘是钰娘?” 冷钰萩点头,但未说话。来人却摇摇头说:“不对、不对!确实很像,但……但这年龄相差——姑娘,芳龄几何,恐怕不会超过三十吧?” 听这话,冷钰萩呵呵笑起,花枝乱颤,一旁兵卒没见过世面,竟然有人轻哦出口,好似瞬间被她姿容迷惑一样。 来人见状不妥,轻咳一声,这些人才反应过来,赶忙低头不敢再看。 冷钰萩这时才说话:“谢谢您的夸奖,但钰娘年岁却痴长不少,见笑了。” 来人更是奇异追问:“你不认得我?” 冷钰萩上下一扫,脱口而出:“怎会不识?您是师爷啊。” 原来这人正是丞相身边的孙师爷。听冷钰萩道破身份,这才稍安。慌忙看看四周,打个手势当先朝里走去。冷钰萩一点不惧,随后便行,门口那些守卫偷看其背影,竟然一个个都痴了。 走在院内,冷钰萩忽然问话:“师爷,丞相怎会遇害?我不是稳住他毒性这才走的么?虽然有些时日,却不至于,” 师爷急忙转身,又看看四周,慌忙打个禁声手势,领着冷钰萩到了后院一间偏房。再看周围,引着进去了。 到屋中,就闻到一股恶臭夹杂在浓重药味中。冷钰萩一皱眉,不知这里放了什么。 跟着师爷来到里间,就见不少人用粗布捂住口鼻正在忙活。有制药的,有擦拭的,还有忙着搬运东西的。另有三名医师在侧,指挥、书写、抓药等等,一刻不停。 正纳闷儿时,师爷招呼冷钰萩过去,等见到眼前景象,连她这久经风雨的江湖老手,都为之一吸。 就见床榻之上,正躺着一具肥大肉球,好像人形,却完全没有人的模样…… 第五十八章:钰萩计划 心灰意冷 看看这肉球人,冷钰萩心里直犯恶心,回头问师爷:“这……这是丞相?” 师爷无奈点头,解释道:“自从你走后,丞相情况越来越差,本要按照事先商定计划出城与你会合,没想到竟然连遭暗杀,险象环生。陛下知道后派重兵保护,这才幸免于难。宫中不知谁提议开放城门,害怕这是刺客狗急跳墙所做无差别伤害。” 听这话,冷钰萩心中只有冷笑。这种谬论提给成宗,难道他是笨蛋? 果然师爷解释道:“实则只是一计,借此引出刺客,另外可以将主要精力保护丞相。” “师爷,那为什么我与玉眼狐变成了格杀之人?” 师爷无奈:“这是陛下意思。你走后不多时就有人上奏,说见到可疑人从丞相府离开,竟然出了城。不仅如此,还杀害守城兵卒十数人。证人就是寒城大小姐,寒梦莲。” 听这话冷钰萩并不意外,而是看向师爷,眼神似在询问。 师爷何其聪明,一点就透,苦笑着说:“抱歉钰娘,这是本师爷顺水推舟的主意,想要谎报丞相去世,来掩人耳目。希望刺客以后不要再来,能安心稳住丞相病情。” 是啊,作为丞相身边师爷,为了保护主人,哪在乎抛弃一位小卒呢?冷钰萩很明白,因为当年执掌冷家上下,这种事自己更没少做。她本有大将之才,对这种事实则并不在意。 于是又问师爷,为什么拖上玉眼狐。 这会儿领着冷钰萩来到外间,师爷压低声音说:“这是陛下密旨。” 冷钰萩心里一惊,却想不明白,连忙追问。 “同样在你走后,密旨下达。陛下好似已经参悟透玉眼狐最近一连串为了什么,这一切都集中在乃颜余孽身上。因此陛下肯定,玉眼狐就是叛贼余孽之一,这件事恐怕早在多年前就有预谋。因此,下旨除掉玉眼狐是真,赶巧又发生丞相遇刺这事,谁成想陛下竟然将两事合一,这才有了目前局面。” 师爷又说:“钰娘,还有件事。大都城南数十里有个小镇,名曰万家集。前不久一夜之间镇中百十人全部猝死,且死状和现在丞相一模一样。大都上下无不惊慌,唯恐这是病灾会传染无辜。因此开城放人是假,陛下趁此也想收纳能人异士来解决此事。这是避免恐慌之举。” 听了师爷所说这么多,冷钰萩大脑却在飞速运转,似乎拽住一条线头呼之欲出。于是她二话不说就要离开。 师爷不知为何,只当钰娘生气自己所做,让她沦为通缉犯受到四处追杀。因此疾步过来,想要再解释。 谁知冷钰萩只是一笑,好似并未在意,随后说出实情。原来自己已经将胡孝一带来,就在外城街道。这会儿出去是将他领进行馆,为丞相解毒。 听这话,师爷心惊不已,慌忙问话:“他……他怎敢来此?现在他可是乃颜叛匪一众,怎好,” 不等说完,冷钰萩说出自已看法:“师爷莫慌,这件事有蹊跷,恐怕没这么简单,”于是将来路上胡孝一和酒鬼所遇,以及他们讲述的事说了,并补充道:“恐怕暗中推手就是要将胡孝一定为目标,分散所有人注意。能揭开这谜团的恐怕只有丞相,这就解释了为什么莫名中毒,又为什么接二连三遇刺。” 听这话,师爷缓缓颌首。冷钰萩跟着又说:“只要胡孝一将功赎罪救活丞相,谣言和猜忌就会不攻自破。到时如果君主允许,可以让胡孝一蹬上大殿详细解释。” 果然所说不错,师爷也是连连称赞。冷钰萩面上带笑,可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 在师爷支持下,冷钰萩离开行馆,穿梭人群去找胡孝一和酒鬼。实则并不困难,只要找有酒的地方,胜算最大。 来到街市,冷钰萩举头张望四周,希望能找到两人行踪。正这时,就听马挂銮铃之声响起,偏头看去,一辆熟悉的马车缓缓行来。 冷钰萩心里一动,在地上捡起一粒碎石,弹了过去。咔哧一声,正中车厢。跟着就听有人说话,车夫将马车拽住。车帘一撩,一个熟悉的人探头出来四处张望。 冷钰萩故意站在显眼处,等那人见到自己,这才迈步就走毫不停留。 …… 大都对冷钰萩来说毫不陌生。三晃两晃已经来到一处破宅院内,这处破宅面积好大,可见当时辉煌。可惜,现在只剩断壁残垣,还有不少焦土。 冷钰萩在中心站定并背着手,不多时又见一条倩影无声飘落。直到那人走到近前,冷钰萩这才回头,原来来人正是寒城大小姐,寒梦莲。 此时她泪眼婆娑,颤抖着望向冷钰萩,全是不可思议。而冷钰萩却冷冷看着她,不见一丝表情。 终于,寒梦莲咕咚一声跪倒,颤声喊道:“小妹见过大姐。二十多年了,没想到还有再见之期。” 谁想冷钰萩更不答话,只是鼻中一哼。 寒梦莲缓抬其首,颤声说:“大姐怪罪,小妹不敢解释。还望赐死,也算姐妹一场,姐姐待我不薄。”说着单手一举,竟要冲自己天灵盖拍下。 终于,冷钰萩有了动静,就听一冰冷的声音问道:“寒梦莲,我来问你,那些火器准备如何?天罚门徒众如今何在呢?” 为什么冷钰萩会这么问?又为什么会问寒梦莲呢?而且说话毫不客气,竟像上司下属关系,完全不似她们口中所说,姐妹情深。 这语调对寒梦莲来说再熟悉不过,忍不住浑身发抖,用膝盖当脚爬近,拽着冷钰萩衣裙说道:“火器已在万家集山中,按照约定赶制接近尾声。而天罚门却……” “嗯?” 寒梦莲慌忙叩头,说:“请姐姐赎罪,自从你受难失踪,这些年里天罚门失控,掌控权竟被霜堡两姐妹夺取。不仅如此,还加入一个粉玉郎沈自在和毒心老人。小妹曾尝试几次出手抢夺实权,却没有办法。姐姐所创天罚门杀手,各个身手不凡又无缺点,因此,” 话未说完,就听啪一声大作,寒梦莲未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被人一掌打了出去。捂脸起身,就见一个青黑色四指印记浮现,粉脸已变煞白。尽管如此,寒梦莲仍不敢多说,低着头静候下文。 一步步接近,冷钰萩面上冷森仍在:“你这蠢货,二十年前我就将所有计划制定,时间推算合适,你们两家就用这种成果回复于我?” 一哆嗦,寒梦莲再次跪倒,磕头咚咚声响,浑身栗抖。可见当年冷钰萩的威风,就算到现在仍不见削减。 伸手掐住她肩头,寒梦莲疼的花容变色,却不敢反抗。冷钰萩盯着她说:“你该知道这计划为了什么,我苦心经营多年,计划完备,虽然遭难失踪,可你们也不至于蠢到这种程度!”狠狠将她松开,气呼呼背着手转身。 寒梦莲就算盯着她背影,仍是浑身发抖。 真没想到,什么火药,还有害人不浅的天罚门,竟然都是冷钰萩一手策划。她要做什么?最不可思议的,当日寒家和霜家,竟然都似她足下之臣,任凭呼喝。冷钰萩究竟何许人也,为什么有如此力量,又有什么野心呢? “对了,李长空人呢?”冷钰萩忽然问到,跟着转身瞪着寒梦莲,“我受谁陷害你猜想不到么?之前你们总是眉来眼去,真当我瞧不见?” 寒梦莲更是害怕,连连磕头直说不敢,慌忙解释:“不是小妹不找他,而是……是……是李长空在姐姐失踪第二年,就……就得疯病,坠河而亡了!” 这句话好似晴天霹雳,震的冷钰萩连连后退。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寒梦莲,摇着头,轻声说:“这……这不可能!祸害活千年,他……他不会这样早死的。我……我还没有报仇,还没有为孩儿报仇!” 寒梦莲看她,又用膝盖当脚走来,拉住冷钰萩的衣衫,颤声说:“姐姐,他本是胆小之人,不知为何竟敢犯下这种天大错误。您失踪后,他状似疯癫,也没过一天好日子。小妹确将他囚禁,就为找到姐姐后能手刃仇人,但……但下人失职,李长空脱逃,这才……请姐姐责罚!” 冷钰萩此时因为得知李长空已死,整个人都如空壳,完全不知所措。这情况下,哪还顾得上责罚寒梦莲呢。 拖沓着脚步,慢慢向外走去,嘴里不停叨念着什么,模糊不清。后面就听寒梦莲不停告饶哭泣,冷钰萩却不再回复。 望着她将要离开,寒梦莲又说:“姐姐,小妹还有重要事情回禀,如不嫌弃,请在今夜子时,到我寒城一叙。姐姐——!你要来啊——!”话落,人已经不见,也不知她听没听到。 就这样如行尸走肉般上了大街,冷钰萩漫无目的走着。忽然,就听有人在背后呼喊。 “钰萩你怎么在这儿?去过行馆了,结果如何?喂,你怎么了?”来人竟是胡孝一。 听到这熟悉声音,冷钰萩回头看去,表情一苦,竟然当众抱住他,哇哇大哭起来。 整条大街,无数行人纷纷侧目,交头接耳…… 第五十九章:行馆解毒 计迎夜贼 冷钰萩忽然意识到什么,急忙抬头就见酒鬼在旁瞪大双眼看着两人。脸上一烧,急忙推开胡孝一,假装咳嗽就问两人去了哪里,问到什么消息没有。 胡孝一被这急转直下变化惊得还没回过神儿,酒鬼就接口说了两人收获。据悉,最近经常在进出城队伍中看到一些衣着统一,但又各个冷面一身寒意的人。另外,城中有不少工匠失踪,至今音信全无。 听到这,冷钰萩却不以为然打断酒鬼,对胡孝一悄声说:“这些暂且放下,告诉你一件事。杨丞相还健在,在行馆后院偏房。” 听这话胡孝一一怔,随即好似醒悟过来点点头:“好主意。正堂留个棺材,对外宣称人已经死了,恐怕能迷惑不少人。再将咱们推上风口浪尖,官家才好暗中行事。” 听胡孝一一瞬就能分析至此,冷钰萩暗中佩服,可表面却说:“用你的时候到了!” 摆摆手,看向四周,胡孝一使个眼色。冷钰萩也明白,转身就走,他随后跟着。自从冷钰萩占据身体,两人经过那夜,好似心灵相通一样,很多时候竟然都不出声商量。他们是明白了,酒鬼怎么办? 一旁酒鬼气得大眼瞪小眼,却不知如何发脾气。毕竟他也明白,为这事发脾气要两人加以说明,岂不是代表自己很蠢?于是,只能抻着,就当自己也明白。 想通这点,酒鬼展颜,手指挂着酒葫芦,得意洋洋看看这儿看看哪儿,也厚着脸皮随后跟去。 …… 偏房内,胡孝一正搓着下巴,紧皱眉头观察丞相如今状况。 就冷钰萩出去一会儿工夫,师爷急如热锅蚂蚁,最后见还不回来,竟然亲自守在大门外。直到见三人回来,话不多问,领着进屋。也不问三人累不累,就要胡孝一开始诊治。 这里实则没酒鬼什么事儿,他更帮不上忙。看到胡孝一和冷钰萩在忙活,自己只有在旁偷偷灌酒。 眯着眼看着眼前一切,心中对这师爷表示不满。毕竟己方三人可是冒死前来相助,身为一个丞相身旁的师爷,难道自乱阵脚到这种程度? 晃着脑袋思索他心中的事,鼻中无声冷嗤看向别处,慢慢的屁股卧在椅子上,双腿和上身在外,就这么睡了。 这边胡孝一搭脉,掰眼,观察丞相身上流出的黄水,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冷钰萩和师爷都是聪明人,看他这表情也是暗自欣喜,恐怕这是有门儿了。 果然,胡孝一抻抻腰,面露微笑对师爷说:“孙师爷麻烦您件事儿。” 听这话,师爷怎敢不应,连连点头,莫说一件,百十件只要能做到自当遵命。 听这话胡孝一点头,伸伸脖子说:“我来了许久路途遥远,天怪热的,能赏点吃食来口水喝么?” 一听这话,师爷脸上一红连道抱歉,赶忙转身吩咐下去准备茶点,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冷钰萩在旁古怪看看胡孝一,眼睛一眯,缓缓摇头。胡孝一看在眼里,对她只是一笑并没做过多回应。 不多时茶水和点心端来,师爷还是连道抱歉。胡孝一不以为然,将托盘端在手里,当先来到冷钰萩面前,柔声说:“吃些小点会放松心情,就不会那么压抑了。” 听这话,冷钰萩脸色一变,瞪大眼睛接过托盘。胡孝一对她一笑,只是取了杯茶水一饮而尽,这就转身交代师爷下面事项了。 这边冷钰萩神情恍惚,表情连变,缓缓退在一旁坐下,可手中仍端着托盘,盯着小点出神。 这一系列事情被那边看似睡着的酒鬼眯着眼看了个仔细,嘴角神秘一笑,换个姿势开始打鼾。 “胡侠士,您要这许多人为何?他们都是家中随行兵卒,不懂医道啊。”师爷对胡孝一的安排有些疑惑。 “师爷想多了,在下不是让他们来帮着医治大人,而是另有用途,”看看头顶,又说,“您记住,只可在这周围办事,深夜要他们守在一旁就对。至于巡城兵卒,让他们大队隐藏,小队照旧。” 听得还是云山雾绕不甚明白,但师爷跟着丞相几十年,懂得官场不少眼色。既然别人不多说,自然是有道理,稍后更有机会明了。现下只有吩咐下去,让他们准备了。 这边胡孝一拿出自己的银针,将双手洗净,银针擦拭烈酒再用明火一燎,准备就绪。 这会儿师爷进来,领着两名兵卒,一人手中拿着一只雄鸡,一人拿着一只活兔不知要做什么。 看到万事俱备,胡孝一三指捏针,对准某处穴位扎下。之后二指捻针,眯着眼。手上动作轻柔,神情却紧张无比。 就这样持续半盏茶时间,胡孝一松手又拿银针下穴,一次次,一根根。不一会儿,丞相由上往下天突、气户、中庭、巨阙、日月、大巨、归来、冲门等穴位全被下针。 由于中毒后身体肿胀如球,胡孝一不得不找其他医师要特殊长针来用。这种长针长度接近半米,有地方叫蟒针,有的叫梁针等。只不过一般这类长针因长度原因,直径就会加粗很多,寻常医师用起来极难,因此很少使用。 但胡孝一所用长针直径和寻常用针相同,软如面条寻常人更无法使用。胡孝一需要借助内力,像用柔羽那样耗神下针治疗才可以。 等大穴下针后,胡孝一已经满头是汗,正要用衣袖去擦,一块娟帕过来为他轻轻擦拭,是冷钰萩。 感激地看她一眼,胡孝一又对师爷点头示意。师爷得令立马命人上前。就见一位医师手握小刀,轻轻在丞相大腿外侧一割,另外抓着活兔的兵卒也挥刀切开兔子大腿深可见骨。 胡孝一马上拿来火引开始熏烧针尾。说来奇怪,不多时就见丞相大腿伤口开始有黄白色液体流出,跟着就好似有虫子在蠕动一样。 “把兔子抱来!”胡孝一大吼。 兵卒一惊,赶忙过来将兔子腿伤与丞相伤口相接。 兔腿鲜血一引,就见丞相伤口不少白虫蜂拥冲出不停钻进兔腿。不一会儿,活蹦乱跳的兔子渐渐失去动力,身体挣扎渐弱,连双眼都变得灰白,毛色更如刷漆,眼见转为灰黑最后开始脱落。 等丞相伤口再不见白虫时,胡孝一命人将兔子拿开,叫另外兵卒猛拍雄鸡。 雄鸡受惊,一声高亢啼叫响彻屋中,就见那兔子又开始剧烈晃动,一点点胀大。 胡孝一这才下令兵卒将那兔子放进火中烧成灰烬,中途不能有任何人触碰,烧兔之人要捂上口鼻不要讲话,尽量控制呼吸。交代完毕,这边他又用烈酒倒在丞相伤口,见床上丞相一抽搐,这才松了口气,身子一歪。 正这时一双手将他接住,还是冷钰萩。 师爷正要询问结果,就见丞相不知什么时候,好像一个泄气皮球,在慢慢恢复。 “不碍的,剩下只有好好调理,不吃辛辣刺激食物,不饮酒就行。”说着摆摆手,请冷钰萩扶着自己出去。 这会儿师爷顾不上许多,只有命人善后不停忙活。而这边不知何时酒鬼已经起来,过来搭把手,低声说:“臭狐狸,连着一个时辰耗内力下针,换别人早就油尽灯枯了!” 无奈一笑,在酒鬼和冷钰萩搀扶下,胡孝一被带了出去。 …… 入夜,胡孝一躺在床上沉沉睡着,酒鬼盘坐他脚头醉眼惺忪。手中酒葫芦轻轻晃动,听声音所剩不多。 偏头看着胡孝一,不住摇头叹息:“臭狐狸,江湖上谁人说你好话?可你却偏偏要做善心事。现在什么环境,自顾不暇还敢充好人,你这是找死!” 忽然耳朵一动,酒鬼急忙望向窗外,就见一人影晃动跟着消失不见。 酒鬼没有追赶,而是抿口酒一笑:“你这小子也算厉害,治病还不忘防贼。”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哗啦啦、咕咚声不断,跟着就是响锣大作,人声鼎沸,兵器相交激斗之声。 酒鬼仰头喝酒还不忘一笑:“哈!”又看胡孝一说:“今夜无论天塌地陷,我酒鬼也拼死护住你。天王老子死活,今夜都与我酒鬼无关喽~” 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但借助月光,你能看到那炯炯双眼散发出冷光,这是武者宁神戒备的表现。 外面这场大乱不知闹了多少时候,甚至还听有大队人马闯入,一个个火把照亮四周,好似到了白昼。 时不时听到有人惨呼倒地之声,可见外面战况惨烈,不似寻常对待盗匪这般。 但无论如何,酒鬼始终未动,更不去管,就像他自己说的,今夜天王老子死活与其无关。 终于外面噪音慢慢消失,随后只剩下窸窸窣窣,还有重物拖动声响。看来战况结束,一切安稳了。 这时酒鬼下地,伸个懒腰,长出一口气。晃晃脑袋,又回头去看昏睡的胡孝一一笑,迈步过去这才打开房门。 看看天色,恐怕快到子时。瞥眼看到一旁有个倩影一晃,酒鬼暗道:“臭小子,你艳福不浅啊。这是要姐弟恋么……” 第六十章:只身赴会 狐狸心焦 “既然担心他,为什么不进去?”酒鬼拎着葫芦缓缓走来。 月下看着冷钰萩,除了美艳外,还有一种成性的韵味。当然,酒鬼最怕这种韵味,恐怕胡孝一却能消受的起。 只见冷钰萩今夜一身劲装,手脚毫无绷挂,想必也是做足准备。再看不远处草丛里,有不下四五人躺着不动,就明白了。眯着眼望向她,酒鬼眼神满是笑意。 谁知冷钰萩一哼,说:“少管闲事!我这是为了护住丞相,与他何干?臭男人,早晚要被我杀尽,你们更不会幸免。他敢用小聪明耍我,找机会定当将其碎尸万段!” 狠话说完,冷钰萩一晃身就到了墙上,看样子是要出去。 酒鬼急忙呼喊:“喂!算时间他该醒了,见不到你怎么办?起码留个去向,也好交代。” 又是一声冷哼,她根本不理,反身就已不见。酒鬼叹口气,暗道:“臭狐狸,希望你不是自作多情才好。冷钰萩为人江湖传言中说得明白,这个‘冷’姓绝没姓错。” 正想着,忽听冷钰萩声音传来:“让他休息别瞎操心。我去寒城会会老友,片刻之功。”原来不知何时她又翻回墙上,对酒鬼交代,后又消失不见。 这一系列动作看在酒鬼眼里,连连点头,迈着碎步朝房中走去。 这时天色逐渐变暗,不少乌云飘动,偷偷浓重起来。 …… “啊——!”一声喊,胡孝一长长身,活动几下筋骨又生龙活虎了。 回头看看酒鬼,好似醉得不省人事。叹口气将他抬到自己床上,为其盖好被褥,笑着出去。 看看四周地上还有不少血迹和碎瓦断砖,下人还在打扫,场地仍是一片狼藉。 胡孝一嘴角一挑,哼着曲调背着手晃悠着来到偏房,就见不少兵卒把守,各个严阵以待。等看清是胡孝一过来,不少人着急向他问候。这是丞相随行兵卒,心中对他抱有无限感激之情。 与众人寒暄过后,大致了解刚才情况,胡孝一这才推门迈步,直到里间探望。 真没想到,丞相面色开始恢复,呼吸有力恐无大碍。师爷守在一旁,见胡孝一过来连连抱拳施礼。 可能害怕影响丞相休息,打个手势将胡孝一请到外间。关上隔间门,请胡孝一坐好,师爷竟然倒头就拜。这下可把胡孝一吓坏了,慌忙起身搀扶,这才没让师爷行礼。 “您这是干嘛?小子岂敢受您一礼。”胡孝一忙说。 叹口气,师爷苦笑:“白日胡侠士吩咐下来,我还目光短浅认为可笑。诶!刚一入夜,就有这许多贼人潜入,要刺杀丞相,真是……在这,我代丞相及府上所有,向胡侠士谢过大恩了!”说着起身,又要行大礼。 看到师爷这般,胡孝一心中也是感激,可还是上去阻止,就说不必拘礼云云。 待两人再次坐好,胡孝一这才询问刚才情况。师爷连忙汇报战况和损伤,俨然将胡孝一看做自己人,再也不是那江湖传颂的惯匪、巨恶或草莽、淫贼之徒。 原来当时三人来到行馆,就见师爷在大门前乱转。见到三人面上满是喜气,领人就进。这一些列动作太过明显,胡孝一就知大事不好。 果然回头去看四周,就有不少异样目光望过来,各个不怀好意,甚至杀气凝重。因此治疗之前,胡孝一交代师爷做准备,就是为了迎敌。 毕竟连日多次受袭,不久传出丞相被害,这帮贼人也不傻,会这么轻易上当?他们自然要派人监视行馆内外举动。师爷这连日来做的不错,没想临门一脚慌乱。亲自出来迎接并喜上眉梢,对于暗哨来说,这还不够明显? 所以胡孝一交代人,将院中不少房屋屋顶防潮隔热层撤掉,包括里屋外间也是如此。整个行馆内,只留丞相所在里间完好就行。 因为古时这种大户屋瓦之下,还有防潮隔热土木层做托垫,另外起到承重支撑屋瓦作用。等全部撤掉,只剩单板或龙骨支撑屋瓦,可想而知,几乎不能承重。 夜行人入宅,一定是在墙头和屋顶落足,这时候上面空虚,哪还能撑住一个半个成人体重?又加古时房屋净高较现在高上不少,这下摔落,武功再高都没用。 一时不查,又加脚下无根,武者能耐也不是神话,不能悬空拔起,因此下面只要等着一般兵卒,见人落下就动刀枪或大网,准能减少很多伤亡。 另外,为了万无一失,胡孝一还交代后厨准备不少面粉。待贼人落下,可以先冲他们泼洒面粉,这有两个作用:第一,阻碍贼人视线;第二,以防万一,如果敌人厉害,这边还准备了不少清水,看准形势泼将过去,变成面糊也能减缓贼人行动力。 就因为胡孝一这一连串交代,大战后统计,己方只是折损兵卒不足十五人。但这些贼人却尽数剿灭,只有三个活口。 听这话,胡孝一甚是满意,忙问师爷三人何在。于是又在师爷带领下,来到一处密室,见到囚禁三人。 望着他们,胡孝一嘿嘿一笑:“三位受苦了,既然来了,不妨说说背后指使人的信息如何?” 谁知三人凶悍,听到这话挣扎着要起来。不是一旁数十兵卒摁着,恐怕锁链作用都不大。 胡孝一却见惯这种场景,也不生气,更不着急,盘腿坐下望着三人。这三人却怒目而视,瞪着胡孝一。就这样僵持些许时间,胡孝一忽然起身在三人身上连点,跟着一个个痛苦倒地不断挣扎,嘴里更是吱吱呀呀喊叫不停。 师爷和一众兵卒看着惊心,胡孝一却再问:“答我问话,给你们解穴。否则——” 三人还要强装,紧咬牙关。胡孝一无奈,起身开始和众兵卒闲聊,不再搭理地上三人。 这下好,三人好似肉虫或蚯蚓,在地上不停翻滚、蠕动,死去活来。不多时,一个个身上衣衫湿透,牙齿都在冒血。 看到这场景,胡孝一好似不忍,蹲下又说:“啧啧~何苦呢,这要是说了就不必受罪。你们是习武之人应该明白,大穴受制时间过长,恐怕损害很大。毁去一身功力不说,还可能终身残疾。怎么样,有没有想开口的?” 又问了两遍,终于有人吱声了。但疼痛过剧,不能说话。胡孝一一笑,出指如风帮他缓解了部分痛苦。就这样,这人仍浑身颤抖,脸色刷白。 不愿废话,指头一伸,吓得那人慌忙求饶,这才说了实情。原来他们是受枢密院下万户府掌印乌尔科指派,一直在周围监视。直到白天见师爷那奇怪举动,这才明白丞相可能还活着。于是夜晚前来,就为免除后患。 听了这话,师爷表情连变,一皱眉转向别处。胡孝一明白他此刻心情,也不多说,继续追问:“乌尔科为何要对丞相不利?” 这人解释:“是……是丞相一直在追查乃颜……乃颜旧部之事,因此这才……” 听这话,胡孝一似乎明白了些许。那边有记事文职将口供内容写下,这边师爷盯着。胡孝一又问:“是谁对丞相下毒,也是乌尔科所派么?” 听这话,此人连忙摇头。师爷大怒,就叫人用刑。胡孝一起身,与师爷交代几句后就出去了。毕竟之后是官家的事,自己得到重要信息就行,不想掺和太多。 …… 出了暗牢,又长长身。忽然一滴水珠掉落鼻尖,胡孝一这才抬头望天。就见月光已经不见,只剩下浓重黑云聚而不散。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大雨将至。 忽然想到什么,胡孝一急往侧院跑。连着问了几人,竟然都没见冷钰萩的踪迹。正不知所措时,就听有人打着酒嗝,拖拉着脚步走来,不用回头,就冲这扑鼻酒气,胡孝一准知是谁。 “哈——!”一个大大哈欠,酒鬼挠着头问,“怎么,你找冷钰萩?她早早出去了。” 听这话,胡孝一一惊,忙问:“出去了?去哪儿,有没有带人?” 酒鬼耸耸肩说:“她一身武功,需要带人么?”看出胡孝一着急,笑了笑又说:“别慌,她就是去寒城见朋友。既然已经恢复冷钰萩身份,见见当年的好姐妹,不算什么。再说她一身武功,你还担心有人劫道、夺香不成?” 看他无所谓的样子,胡孝一怒道:“你这笨蛋!不是说了,在钰娘时那寒梦莲曾派人过来下毒手。她余毒未清,都是在硬撑而已,现在只身前去龙潭虎穴,还得了?” 被胡孝一提醒,酒鬼这才想起,暗骂自己喝酒误事。 懒得理他,胡孝一就要疾步出去,忽然想到一事追问:“她去了多久?” 酒鬼急忙掐指算算:“去了大约半个时辰。” 不再说话,胡孝一迈步出了侧院拱门洞。就听轰隆一声炸雷,跟着天空连闪数下。 胡孝一微一迟疑,还是奔到门口,拽起两件雨披就走。 这时酒鬼跟出,大喊:“等我,随你一起!” “不用了,你守在这,以防万一——!”话音一落,人已经消失在远处,再也不见…… 第六十一章:豪雨倩影 情难自控 轰隆隆声连响,跟着哗哗雨声,由小变大,由稀变密。大雨果然如期而至如瓢泼一般,别说看远,常人视线恐怕只有三四步距离已算不错。 这时城外一片漆黑,除了雨声和风声,再无其他。忽然天空一闪,照亮四周,就见一条人影急速奔来逐渐接近。随后,闪电消失,一片漆黑下人影好似也消失不见了。 一些时间后,终于听到啪啪脚底打水之声由远及近,没多少时间人影出现在视野。这人浑身上下几乎湿透,双手抱头正加速疾奔。 虽然大雨如注,周围漆黑一片,但在视野中仍能看出那人婀娜身材,是位女子。 这女子速度虽快,但不及大雨下落。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方向都不怎么清楚,还要一直跑下去么?正焦急时,忽然又是一道闪电,就见前方不远还有一人影挺立不动。 女子马上警觉起来,放慢脚步,任由大雨瓢泼而下。 终于,来到那人影前一看,女子竟然吃惊地捂住了嘴。这是个男子,一身雨披,双目呆滞地站着,不停望向远处。直到女子接近,他才回过神来,不顾自己,慌着拿出怀中另外的雨披为女人披上。 张开手臂,将自己雨披一侧拽起,当做一个小棚为女子挡雨。同时指着一个方向,两人一同奔去。 …… 唰唰几声轻响,男人用力甩着雨披上的水珠。这是一座破庙,他事先物色好的临时落脚点。 虽然小庙不大,但这栖身小屋好歹屋瓦和墙壁健全,遮风挡雨足矣。 将两副雨披表面水珠甩净,男人这才进来并随手带上屋门。还好,密封相对不错,没有大风钻入。看看四周,竟然没有窗户,恐怕以前这里应该是闭关或存放物品所在。 现在,室中火光不断,正有一窈窕女子坐着烤火。男人放雨披在门口,也过来坐在对面。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样盯着火堆发愣。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女人这才问道:“这无数枯枝也是你事先准备好的?” 男人没有抬头,更没有回话,就这样默默点头表示。 “怎会想到在这儿迎我?准知大雨之下,咱们无法回城?”女人又问。 男人还没说话,仍是点点头。 两人又沉默许久,忽然女人问:“胡孝一,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男人这才抬起头,在火光照耀下,果然就是胡孝一。此时他已经去了假面,露出本来面目。听女人问话,浓眉一立就要发作,可随后不知怎的缓和下来,又低头用树枝挑动火堆,助长火势。 看他这样,女人竟然先生气了,冲他吼道:“我淋成了落汤鸡,你该好笑才是,为什么生气?退一百步来说,你又为什么生气?凭什么生气?” 听女人如此蛮横,胡孝一终于忍不住吼道:“冷钰萩,你想过自己现在状况么?余毒未清,寒梦莲又对你虎视眈眈不明背后原因,这样情况下,有什么大事非要深夜会面?我生气为什么?因为你简直不可理喻,难道还要再死一次么?” 第一次被男人指着鼻子数落,冷钰萩大怒。这边就想动手揍活人,忽然不知怎的,也控制下来,表情恢复往常。 盯着火堆良久,这才伸双手在火前晃动取暖。冷钰萩偷眼去看胡孝一,这时他又低着头,根本不看向自己。 灵动的眼睛转了转,冷钰萩问:“你……你怎知我余毒未消?我的功力已经恢复,” 话没说完,就见胡孝一一双怒眼闪现。冷钰萩在江湖都说她双目如鬼,只要见到必死无疑,多少成名人士都害怕。可现在见了胡孝一这双眼,她竟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慌忙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看冷钰萩惧怕,胡孝一心中怒火又消,这才轻声说道:“你……我发现你肤色有异,白的过分。另外,你……你稍有口气,这并非食淤或生热所致,而是余毒影响机能造成的。” 听这话,冷钰萩脸色微红,正巧胡孝一添柴挑火。火光大盛下,真不知是光照所致,还是她心中有些什么。 两人又相互无语,就这么对坐着。只不过现在冷钰萩正有趣地看着他,而胡孝一还是低头不语。 轰隆隆数声响,跟随强烈闪光,胡孝一不自觉一抖,持着树枝的手有些发抖,却在尽量控制。 “你——害怕这雷雨天么?”冷钰萩忽问。 胡孝一抬头看她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冷钰萩好奇,又追问因由。一开始并不想解释,但冷钰萩实在够烦,这才将以往与霜妙心之间发生的一切说了。 虽然之前鼠爷讲过,但那是对钰娘,冷钰萩确实头次听到胡孝一的以往。边听,柳眉偷偷跳动,似乎情绪在不断变化。 直到讲完,冷钰萩一扫刚才表情,抿嘴一笑:“原来是这样,真看不出小霜竟然这么狠毒。不愿做朋友早说,为何要这样对你,而且还……”忽然,冷钰萩起身,胡孝一不知因由抬头,可马上又低下去不敢再看。 冷钰萩看他这表现,又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竟然狡黠一笑过来一起并肩而坐。 这举动把胡孝一吓坏了,慌忙要逃,可被冷钰萩拽住,柔声说:“衣衫湿透始终不干,你不怕我风寒入侵?” 一怔回头,胡孝一被拽着缓缓坐下,盯着她眼睛眨也不眨。 扑哧一声笑,冷钰萩问:“你在看什么?平日偷看年轻姑娘还不够,连我这徐娘之人也能上眼么?” 听她这么说,胡孝一回过神慌忙转头看向别处,可自己的心却在砰砰直跳。 看着火光,冷钰萩说:“谢谢你关心我,我也明白你刚才生气是为什么。真的感谢!” 胡孝一没说什么,仍是静静坐着。忽然,冷钰萩脑袋一钻,竟然靠近并钻进他怀中。胡孝一浑身僵直,手抬着不敢落下,而冷钰萩却道了一声暖和,好似猫儿又靠近其胸膛几分。 …… 火堆噼啪作响,胡孝一正盯着出神,忽然最害怕的人又说话了。 “就因为霜妙心,你才变得不敢接近女人是么?” 胡孝一吃惊地低头看她,就见冷钰萩那双大眼正望向自己。“你……你怎么知道?我应该没告诉过别人,就算钰娘她,” 一哼,冷钰萩说:“她如何,我又如何?” 胡孝一突觉好笑,都是一个人,竟然在吃自己的醋,这女人真是奇怪。 又安静片刻,冷钰萩问:“未来你准备如何?救了丞相,应该能还你清白,但也不绝对。未来你要怎样,向世人澄清,还是,” 不等她说完,胡孝一轻笑一声。“你在笑我么?”冷钰萩嘟着嘴,好似个青春姑娘在与意中人斗嘴。 胡孝一赶忙解释:“不!误会了,不是笑你,而是因为这问题,让我想到自己的计划。” “哦,说说看,我很喜欢。”一仰头望着胡孝一,冷钰萩竟然枕在他臂弯里。 胡孝一现在进入自己幻想中不能自拔,也没在意她的动作,望着屋门说:“我答应师傅,这些事后陪她隐居。” “你师父是女的?”听冷钰萩话音不对,胡孝一急忙低头去看,眼神中满是疑惑。“哼,想知道我怎么猜到的?因为你的眼神色眯眯,不像在想好事!”她竟然鼓腮生气了。 胡孝一一笑,轻轻摸摸她头顶,好似对小柔那孩子一样:“你呀,想什么呢?我师父是女子不错,不过已经有一百一十多岁了。你说,我能往哪方面想?” 听这话,冷钰萩脸上一红,柔声又问:“为什么隐居?” 叹口气说:“武林又有什么好,实则我早想隐居孝敬师傅。可最近几年武林不时传出与我相关的消息,师傅气不过,这才命我出来一探究竟。哎,没想到事情一出接一出,没完没了。”看他这样子,显然不像说谎。 眼珠一转,冷钰萩问:“事情结束就隐居?怎么,不见你那霜妙心了?” 一丝痛苦线条闪现,胡孝一摇摇头说:“情不在,见有何用?” “不要报仇?” 胡孝一一笑,低头看她:“何仇?能让我家人复活;能让我恢复容貌;能让我找到真情;能当饭吃么?算啦~” 冷钰萩眼神一变,忽然媚笑起来。这举动看得胡孝一心里又是狂跳,手心冒汗,竟然不自觉将她抱住。 刚才一直不敢看冷钰萩,因为她浑身湿透,玲珑曲线尽在眼前。但现在不知为什么,却打量个彻底,随之脸色也跟着红了起来,呼吸急促。 自从被霜妙心所害,他身心受创不同于常人,按理说不能对女子动情,更不会如正常男性一样有任何反应。但这时……不对,应该说一切似乎在遇到冷钰萩后都发生了改变。 小小破屋中,只剩火堆的劈啪声,四周静悄悄。忽然,有一女子细若蚊声喊着“不要”“你这是疯了”之类的话,之后再无其他。 …… 次日清晨,庙外响起鸟叫。一双眼睛忽然睁开,跟着坐起,是胡孝一。 看看身旁已经没人,他慌忙拽过衣衫穿好,冲了出去。 拼命喊叫半天,可回应他的,只有那林中鸟鸣,哪还有要找之人…… 第六十二章:魂不守舍 狐狸被擒 奔走破庙附近,无论如何喊叫都不见冷钰萩回应。胡孝一又转回屋中,望着眼前一切,似乎还能见到她对自己笑。 一个转身,胡孝一忽然发现了什么,将门关上。原来在墙后被人用指力,浅浅写上了一些字迹,内容是“胡郎在上,钰萩施礼。关切之心能解玄冰,钰萩感激。昨夜情难自控,钰萩无悔,只愿胡郎以后安好,就此别过。莫寻,莫见。”最后是落款“萩字”。 看到这,胡孝一彻底傻眼一下瘫坐在地,心中如倒海翻江。忽然起身,没命奔跑出去,一路向大都方向猛冲。 已到辰时,城门早已开启,不少人流和客商排队缓缓进出。胡孝一过来挤进人群,不管众人叫骂,像疯了一样朝城内冲去。 一路来到行馆,迈步就进,连门口侍卫打招呼都充耳不闻。在侍卫疑惑时,他已经冲到了内院,扯着嗓子在喊冷钰萩的名字。声音之大,行馆上下听得清楚,包括上茅厕的人都被吓得臀部一紧。 不多时酒鬼和师爷冲出,见到胡孝一披头散发,状似疯癫,都是一惊,赶忙过来询问因由。 胡孝一不好细说,只是揪住酒鬼衣领询问见没见过冷钰萩。在知道没人见过她时,咕咚一声,胡孝一蹲坐在地,瞬间那股精气神就不见了。双手揪住自己头发,低吼着,好似痛苦无比。 师爷不明所以,想要追问,酒鬼一拦,与他说了两句后,师爷这才心有担忧地走了。 伸手将胡孝一搀扶起来,酒鬼低语:“这不是讲话之所,屋里来。”就这样领着他,到了客房。 …… 关上房门,将胡孝一稳在床边,酒鬼搬把椅子坐在对面。耐着性子沉默良久,这才问:“你昨晚没见到她?” 胡孝一摇头。 “那现在什么情况,人又不见了?” 胡孝一点头。 酒鬼跺着脚说:“哎呀,你倒是说话啊,急死我了!冷钰萩和你发生了什么,就隔一夜怎么会像个疯子一样,你,”正说着,酒鬼一怔闭口不言。上下又细细打量胡孝一,尽量控制自己情绪,低声追问。 “臭狐狸,昨夜你和她冒雨一定找地方躲避。孤男寡女的情况下,该不会,”见胡孝一脸色一红,酒鬼这过来人就明白了,竟然一喜问道,“这是好事啊,毕竟你也不小了,她也不错。但最后怎么了,闹别扭跑了?” 抬眼正要解释时,咣当一声响,房门竟被人踹开。酒鬼反应很快,一回身大葫芦已经抄在手中,准备应对各种情况。 但看清来人,酒鬼一吸。没想到是一个身披重甲,顶戴盔头的将军,而且看样子还不是一般巡城或上阵那种。在他身后,大院中已经挤满了人,全是重甲兵卒各个刀出鞘,箭在弦,这是要打仗啊? 酒鬼正疑惑时,就见师爷从旁挤了进来,满脸担忧和无奈。 “你们——谁是玉眼狐?”将军朗声问。 师爷和酒鬼齐刷刷看向床边的胡孝一。酒鬼忙一拱手问道:“不知官爷这是作甚?” 一声冷哼,将军道:“尔等这不是废话!抓人!” 这家伙话语真是金贵,多一个字都不愿出口。但酒鬼听来,却心中不爽。一瞪眼问:“凭什么?他犯了哪条国法?如果是为丞相之死,可以说已经,”师爷慌着跑来捂住他的嘴,并偷偷示意不要乱讲话。 酒鬼正气恼拨开师爷手时,听那将军大笑,跟着举出一金黄色物件。见了这东西,师爷慌忙拽着酒鬼跪下,胡孝一也是起身跪拜在身后。 鼻中一哼,将军打开那东西,原来是圣旨。随后宣读,大致内容还是为玉眼狐连续罪案之事;还有就是他损坏将军墓,现在科伦猛族群齐力声讨事情越闹越大,连成宗铁穆耳都有些控制不住。现在命人,就为将胡孝一押进宫内,听候发落。 将军又是一哼,问道:“罪人还不受伏!”一挥手,上来几人用重刑将胡孝一束住,随后把人猛拽起来。 这会儿酒鬼起身,双眼几乎喷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这边被师爷拼死拽住,连使眼色。 将军看看酒鬼和师爷,鼻中又是一哼,领人押了胡孝一转身离开。这一串变故,胡孝一竟然一言不发,甚至连反抗都没有。酒鬼看在眼里,即心痛又生气。这小子恐怕因为失去冷钰萩而心灰意冷,不反抗,这是要去送死! 回过神见大队准备离开,酒鬼抢步过去就要劫人。谁知师爷这会儿好似英勇献身的勇士,抱着他双腿拼尽全力喊叫:“侠士留步,使不得、使不得啊!若是出去,不止你没命,就连胡侠士命也难保啊!” “那我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抓走自家兄弟?”酒鬼吼到。 “等……等丞相苏醒!丞相只要苏醒,就有回旋余地啊!咱……咱们无法与官争,更争不得啊!”师爷像是玩儿了命,就这样死死抱着酒鬼双足。这下好,连迈步都不能,将人打开也不对,只有愤怒地看胡孝一被人带走,无计可施。 …… 押解路上,囚车引起了不少人围观,慢慢周围被百姓堵得水泄不通。大家都很好奇,这是谁被抓了,怎么这么大排场。 不知怎的,百姓中有人起哄吼叫起来:“这就是那残害无辜的盗匪玉眼狐啊!天可怜见,终于将他绳之于法了!” 这一声喊不要紧,周围很多不知情百姓都被带动,无数鸡蛋、青菜、石块等物砸将过来,连护卫兵卒都吓得纷纷抱头防护。 看到群情激奋,将军挥手发令,数十名重甲兵卒过来,每人手中都有近一人高的厚盾。咔咔几声,转圈将囚车围住一同前行,将军也抽刀在手跟在护盾队伍中骑马戒备四周。 将军看看胡孝一,说道:“玉眼狐,作恶前想过今天么?若不是陛下有命,我真想放开防御,让百姓将你活剥了!” 听这话,胡孝一不为所动,只是苦笑一下,连头都不抬。就这样,队伍浩浩荡荡向内城行进。尽管有盾阵护着,百姓仍不停扔着各种物件,直到接近内城这才作罢。 …… 这边酒鬼焦急在外来回踱步。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抢步过去就问:“怎么样,丞相说什么?” 师爷擦擦汗一笑,拿出一叠宣纸,在他面前一晃说:“妥了!丞相已经认可,我只要在这上面加盖官印,就能递进宫内说明事情始末了。” 听这话酒鬼激动不已,忙催促师爷赶紧动手。师爷点头,也不停留迈着文人疾步,去了堂前。 酒鬼帮不上什么,只有干着急的份儿了。忽然,想到一些事,看看四周无人,双脚点地翻出了院子。 在街上看似闲逛,不一会儿就钻进一间药铺。酒鬼将大葫芦往柜台一摆,朗声说道:“来啊!给我最好刀伤药,银钱用这葫芦抵账!快着点儿,大爷还有公干!” 掌柜的眼神一飘,有个伙计授意,连忙过来赔笑,打个“请”的手势就往内间引。酒鬼也不客气,随后跟上,等门帘一挡,掌柜的就命人推动药架遮住了内间通道。 …… “堂主在上,属下拜见!”后室里有六人单膝跪下,冲酒鬼行礼。酒鬼话不多说,收起令牌坐下。 “堂主,请允许属下汇报主楼消息。”一名汉子过来,抱拳拱手说。 谁知酒鬼烦躁摆手,毫无耐性地说:“边儿去,今天过来不听这事。” 几人一怔,相互对望都不敢再说。酒鬼却看过来问:“玉眼狐被擒,你们都知道了?”六人点头,酒鬼又说:“将这事赶紧通报主楼,背后错综复杂,卸怨楼要想办法保他性命!” 一听这话,六人表情都十分为难,酒鬼察觉不对,一拍桌子起身怒骂:“混账东西,一个个呆头呆脑干什么?有话说,有屁放!” 最终,一人被推出,冒着冷汗拿出一手指令递给酒鬼。气哼哼打开一看,酒鬼咕咚摔在椅子上,瞠目结舌。随后表情痛苦,摇头叹息:“哎!臭狐狸,难道你就这么完了?” …… 寒城议事堂中,冷钰萩正大刺刺坐在高脚椅上,听寒梦莲汇报近些年和最近手头各项事宜准备情况时,忽听门外有人禀报。 不知为何,冷钰萩今日过来情绪一直很差,往日趾高气昂的劲头不见,竟然有种小女人的哀愁。寒梦莲也是个人精,看在眼里却不做声,只不过说话办事更是小心。 这会儿听到有人打断汇报,见冷钰萩秀眉微蹙,寒梦莲怒喝一声,就要将来人砍了。 谁知冷钰萩一摆手,示意她听听内容再说,这才救了这人性命。 等听到来人禀报内容后,冷钰萩脑中好似炸开花,心头狂跳怒气陡升。看她表情不对,寒梦莲试探性问道:“姐姐,这玉眼狐——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鬼眼一闪,寒梦莲又被击飞出去,落地后哇哇两口鲜血吐出,吃惊地望着冷钰萩。 只见她正盯着自己,冷森地说:“玉眼狐与我何干?你赶紧将事情交代清楚,下一步计划提前了……” 第六十三章:面圣笑谈 击掌为誓 胡孝一很意外,竟会被关在天牢内间,能住进这里的大多手握兵权或者相当有身份。看看浑身上下,自己何德何能? 顺着高窗正好望到今晚月色。清晰可见,如水中激石,润而清冷给人些许舒爽。 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该有不少人。胡孝一立马坐好,头靠墙壁装作闭目养神。兴许是自己大限之期将至,这要来人送最后一程?实则他不怕死,但心有不甘:冷钰萩的失踪,心中无比自责;若不是自己那莫名冲动,怎么会有现在这心里罪? 直到现在仍恨自己,他毁了一个女人,这本是自己最厌恶的事。尽管整个武林都说玉眼狐是淫贼,实则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在他认为,“玉眼狐”不过是个称谓,就算臭了又如何?始终坚信自己没做过,就算再多屎盆子不理即可。 同时,他对自己太自信。因为多年前的刺激下,身体和心从未活过。可万万没想到那一夜,在冷钰萩面前却发生了变化;好像在她面前,一切都活了;但就因为这样,大错这才铸成,悔之晚矣。 他想求死,但又不能死;起码让他见到冷钰萩,说声“抱歉”再死;当然,如果她愿意开恩亲手杀了自己,恐怕那是最好的结果;可现在,还是尽可能活着,找到冷钰萩再说。 哗啦啦几声,狱门大开,一位身穿锦黄长衫,唇上留须,隐约可见脑后双束发,外裹黑丝阔袍的人,低头迈步而入。 胡孝一没动,仍眯着眼望着来人,可心里却猜出七七八八,甚至有些心惊。 黑袍人双目如焗,进来后一直盯着胡孝一却始终没说话。在他身后还有一人,竟然一身书生儒衫,国字脸,看着英伟不凡。 书生也看到胡孝一,又见他这表现,微微皱眉;却只有一瞬间,急转身接过一把镂雕太师椅放在门口。黑袍人也不客气,直接坐下。牢房外,就是数十重甲精兵,各个手中利器准备,气氛压抑。 “你就是玉眼狐?”黑袍人声音低沉有力,像是武者那般。 “不错,正是在下,”上下打量对方,胡孝一坐正,睁大眼睛问,“您是哪位?” 背后书生再次皱眉,这次伴随微微摇头。胡孝一假装没看见,就这样盯着对方,静候下文。 “呵呵”两声轻笑,黑袍人竟然毫无怒气,反而感觉有趣,“果然如传闻一样,胆大包天!” 耸耸肩,胡孝一无奈地说:“都是别人说的,众口铄金,在下没有办法。” “哦?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妄言,做不得准?”回头看看书生,见他表情依旧,黑袍人点点头,“好,很好!但你要明白,现在不少乱子因你而起,天要变色,谁能阻止?” 胡孝一伸个懒腰,那书生微上前半步袍袖一动。看看他,胡孝一一笑,摆摆手说:“别担心,有你书生吴宁春在,小小玉眼狐又算什么?” 视线移到黑袍人脸上,嘴角一挑:“再说,当着元家之君,借小人几个胆也不敢造次啊;否则祖坟还不得刨个底儿掉么?” “哈哈”两声大笑,黑袍人抬起头来,看长相果然是蒙古人那种粗犷豪迈之感。真没想到,眼前人竟然是元朝皇帝,成宗铁穆耳在前! 而他身后之人也不得了,就是当今地字级第一位,书生吴宁春。没想到他数十年不在江湖闯荡,原来是被朝廷招安,陪伴成宗左右做了贴身护卫。 成宗伸出手指,书生上前直到胡孝一近前。就听咔嚓咔嚓两声,已经将手脚镣铐打开,放他轻松自在。 活动活动手脚,胡孝一望着成宗,问:“您这先礼后兵,是希望小人叩头谢恩,还是自刎在前谢罪呢?” 忽然书生左手在他肩上看似轻松一搭,胡孝一就觉力有千斤,嘴一咧,急转抬头看他。 可就这一瞬,书生好似脚不沾地,飘回成宗身后,稳稳站住。好似他未曾来过,又好似刚才不是他做的一样。 揉着肩膀,明白与人差距,胡孝一摇摇头老实了不少。 “怎么?刚才咱们聊得很轻松,这是……”成宗回头去看书生,他低着头什么表情都没有。 “与他无关,是小人造次。陛下今日来到天牢,恐怕不是要见见玉眼狐这么简单,还请明示。” 听他这么说,明显顺耳多了,成宗点头一笑:“他对我讲过你的过往,一直肯定这些事与玉眼狐无关,”听这么说,胡孝一急忙抬头去看书生。 但成宗接着又说:“可事情惹到科伦猛部族,就算是朕,也难安抚。玉眼狐,听你狡猾无匹,不妨为朕出个主意如何?” “哈哈哈~”连连大笑,不仅让书生变色,就连成宗也是动容;监牢外兵士身上盔甲相互摩擦,刺耳难听。 但成宗不发话,任何人都不敢稍动,直等胡孝一笑完,成宗才问:“怎么,朕所言能让人发笑?” 连连摇头加摆手,胡孝一眼泪都流了出来。用衣袖擦擦泪水,喘口大气,说:“您……抱歉!小人发笑不为别的,是为自己。” “哦,此话怎讲?” “陛下,您既然能来,恐怕也认定小人无辜,”望望他身后的书生,胡孝一又说,“可您还要将小人放在盗毁将军墓这件事中——恐怕不是安抚情绪那么简单吧?” 听这话,成宗脑筋一蹦,脸上变色;而书生眉毛一立,却不是生气,更似吃惊。 就这一瞬,成宗表情又恢复如初,“呵呵”一笑,“玉眼狐,你猜的不错,朕不得不这么做。所以今日过来,就问你有没有主意,为了大元,也是为你自己。” 晃晃脖子,胡孝一问:“您能说说为什么有如此压力么?”看成宗目光斜下方一扫并不自觉在鼻梁一刮,又接着说:“算了,还是我来猜猜。不会这么倒霉,科伦猛部族要拿当年乃颜之乱说事吧?” 眼中冷光一闪即逝,成宗冷冷地说:“玉眼狐,你猜的不错!你果然聪明,并非江湖妄言。如今看似一片平和,但内外压力巨大,”一指自己所坐椅子,说:“这位置,不好坐。” 眼珠转了转,胡孝一问:“您能给小人来句实话,为什么科伦猛部族这么生气,难道就为将军墓被盗,风水被毁?” 成宗嘴角一抖,不答反问:“朕要问你,你为何问朕?” “除了这些,怕墓中还有其他更重要物品遗失,”胡孝一接话好快,“另外,当年科伦猛真是大战力竭而亡,后被忽……命人妥善收殓入葬么?” 书生眼中异彩连闪;成宗更是高高扬起下巴,满眼都是赞许。 看到这表情,心中有了底,接着说:“如果来龙去脉能告知小人一二,也许会有办法。” 成宗点点头,说:“这就是朕今日要说之事,”回头看看书生,他也明白,走出牢房说了什么,外面兵士分先后退了出去,最后这里只剩三人。 “当日科伦猛虽力战乃颜叛军,但最后之死确实蹊跷,”成宗望着胡孝一说,“身中数十箭,却都是己方弓弩所出;双目瞪如铜铃,却不是不甘、愤怒,更像是,” “吃惊?”胡孝一接口。 成宗眼神异彩一幻,连连点头:“不错!那时朕不在其位,只知这些。最后科伦猛就被收殓入葬,前后竟然不足三天。” 胡孝一一笑:“真快,这墓室恐怕事先准备好,就连一系列丧葬之物也是做足了准备;这场大战,好像大家都知道科伦猛回不来一样。有趣、太有趣了~” 看看成宗那表情,胡孝一又问:“您要我以罪人之名去科伦猛部族领罚?” 书生表情又是连变;成宗却点点头并未说话。 苦笑连连,胡孝一好似在自语:“这么去,还能活么?”又看成宗,追问:“他部族中真有人知道当年真相?希望不是让小人枉死才好。” 成宗表情一松,笑道:“他们部族有个习惯,对大恶之人要做满一年重罚,这才召开族中大会确定去留。这个时间里,你有充足时间,只不过——会很痛苦。” 表情微微抽搐,嗓子眼发热发干,胡孝一伸了伸脖子问:“有什么保障?另外,小人办成这事,能有什么好处?” 书生听到这话,竟然投来赞许目光并在背后微微点头。 成宗却很大方,衣袖一挥,承诺道:“他负责暗中协助。事成之后玉眼狐伏法,世间再无此人。如何?” 听这话,还能不明白。胡孝一可以拒绝么?当然能。大不了现在推出去砍了,还能怎样? 但他把心一横,认定自己不能死:不为别的,冷钰萩的债要还,起码说句“抱歉”也算。 思前想后,胡孝一缓缓起身。那边书生不见动作,已经挡在成宗面前。 伸出手掌立着,胡孝一一动不动。书生还未明白,就见成宗错身过来,大踏步到了近前,也伸掌一击。脆响声中,这次奇葩谈判,立誓成功。 “对了,小人要是提前完成任务,能早回来么?”胡孝一又嬉皮笑脸问到…… 第六十四章:夜闯天牢 冷意冰心 歪在床上头枕双手,高跷二郎腿,胡孝一哼着曲子,摇头晃脑状似得意。三天过去了,成宗并未给出什么指示,他却并不着急:虽在大狱却好吃好喝,白天还能在里面随意走动,这么悠闲的日子自然不急。 当然,在这里只有一点让胡孝一抓狂,就是找不到合适人聊天。 还好,在第四天,发现旁边的监牢内有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白衣人能聊上两句,这让胡孝一找到些许意义。 在第五天,两人终于打破寂静将聊天内容和时长扩大化。这时胡孝一才明白,此人所学和经历不凡,与他相交感觉竟然不错。 除了眼界、认识外,这人还对诗词歌赋等样样精通,可以说知识面广博。胡孝一出生书香门第,知识累积不少,这人竟远远还在自己之上。 接下来的日子里,夜晚两人隔着牢房墙壁聊;白天出去溜达,胡孝一就蹲在那人牢门外聊个痛快;最后两人把天牢中不少人吵得厌烦无比,甚至天天都向看守告状。 可尽管这样,还是拦不住两人,始终保持这狱中友情。 胡孝一曾问过对方名字,但这人也是奇怪,总是推三阻四好不利索。最后逼急了,这人就称自己是崖头居士,让胡孝一这样称呼自己。 虽然心里有些遗憾,但胡孝一也就认了: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一一揭穿,恐怕就没朋友了。 一晃眼,胡孝一在这里待到第十六天的深夜。今夜崖头居士感觉不适,要求早早休息,胡孝一也只好答应了。 踮脚望着高窗外夜景,胡孝一还是睡不着觉。毕竟来这时间不短,成宗究竟在等什么?冷钰萩最近又如何呢? 一想到这忽然闯进自己心里又马上消失的女人,胡孝一就觉不是滋味。 白天室外热气已能侵入牢中,但深夜这里还是透着清冷,让人时感寒意。胡孝一就这样背着手踮着脚望着空中圆月,心里思潮澎湃始终无法安静。 正这时,忽听一声惨叫激荡大牢,胡孝一吃惊回头,冲到牢门查看。果见远处通道拐角处火光冲天,人影晃动,跟着就是金器相交之声,打斗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甚至愈演愈烈。 心里纳闷儿:怎么,这是劫狱?为谁? 眼珠一转,胡孝一心里有些吃惊,暗想:不是吧,难道这是成宗的计策?不应该吧,就为自己,竟要伤及无辜守卫?为何不干脆将自己交给科伦猛族人,岂不简单? 咣当一声响,身穿甲胄的守卫跌倒,跟着就是不少守卫被人逼退进来。他们浑身鲜血,却始终再做最后抵抗。不一会,就被来人队伍冲杀个干净,不留一个活口。 胡孝一看的真切,闯牢人全是一袭黑衣,黑纱罩面,手中持剑脚步轻盈,各个是武林好手。这些人为什么冲击大狱,简直不可想象。 就这样盯着这些人出奇,见他们各个高举火把毫不停留,开始向自己这边冲来。胡孝一心里可笑:这戏太假,能不能认真一些?哪有劫囚直奔目标,这么清楚的? 最后想想也对,守卫都被斩杀殆尽,还需要做什么戏呢?敢来天牢劫囚,自然是有内鬼通风报信才对。 胡孝一就这样站在牢门前,双手从缝隙伸出,有趣瞧着这些人;倒要看看,他们的目标是谁! 这些人分工明确,在通道口留下不少,进来的只有六人,直直朝自己这边冲来。就在胡孝一认为他们就是奔着自己来时,这些人竟然跑过去,在隔壁门前停下。 咔吧一声响,有人用手中短斧砍开锁链,冲了进去;没想到竟是为了崖头居士! 不一会儿就见一白衣人被人搀出,快步就跑;在路过胡孝一牢门前,自己无比熟悉的崖头居士竟冲这边微微一笑,跟着就被那些人带了出去。 正在奇怪时,就见最后一位劫囚人到了眼前,胡孝一眼珠一转,笑道:“美人,你们为什么要劫囚?知不知道这是大罪?” 那人被这声音说得一惊,急忙转头看来。一双眸子闪烁出异彩,惊呼出口:“是你?” 胡孝一只觉奇怪,看看这人,又看看自己浑身上下,点着自己鼻子问:“怎么,美人,咱们见过面?” 这时候此人回过神来,语气微怒:“你叫谁美人?狗嘴吐不出象牙!” “呵呵,对自己身材这么不自信么?”胡孝一又笑。眯着眼睛,上下打量这人,又说,“虽然用两层内衫包裹,但凹凸有致却难以遮挡;再说,美人从在下面前过,清香奇异,绝非一般胭脂水粉,而是自然体香之气;能具备以上两点,就算真丑也是有限。”虽如此说,但这香味好似有些熟悉。 胡孝一笑眯眯将半个脑袋探出,悄声问:“美人,能让在下见见真容么?如果能讲讲为什么救崖头居士就更好。多少日子被困在这里,都快烦死了,这,” 话未说完,就听“啪”一声脆响,瞬间脸颊起了手印,双眼直冒金星,耳朵嗡嗡有声。胡孝一虽然调笑,但身手仍在;虽没有全神戒备,却也不至于这么草包;这样被打只有一个解释,这女子武功高于自己太多。 揉着脸颊,胡孝一吃惊地望着这人,忽见她眼神连变,完全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果然就是个淫贼!”女人说。瞪着胡孝一,从腰间取出一把短刀。等看到这刀,胡孝一差点癫狂,双手紧抓牢门晃动不止。 “钰……钰萩?是……是你么?天哪!我不是在做梦吧?钰萩!”胡孝一扯着嗓子大吼,宣泄着连日来的思念。 缓缓摘下面纱,露出那绝世容貌,可不是冷钰萩!真没想到时隔半月,竟在皇宫大牢相见,难道这就是缘分?如果有人说不是,恐怕胡孝一也会第一个反驳。 这时他一扫刚才的悠闲之态,就好似看到猎物的饿狼,简直狂躁到了极点。兴奋、喜悦充斥大脑,让他上蹿下跳,竟用头连撞牢房大门。 看他这疯狂举动,就连冷钰萩都为之一吸。 “钰萩,我……我一直在找你。你……你去了哪儿里?” 冷钰萩望着他,眼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情感。可不知怎的,忽然消失不见,换成了形同陌路的冷森。盯着胡孝一,冷笑:“找我?你对我做的事,难道忘了?” 这是胡孝一最害怕听到的,此话一出,刚才那股兴奋和喜悦荡然无存。是啊,她痛恨自己,尽管在破庙留言看似轻松,实则内心伤痛根本不可能消散。 胡孝一缓缓跪坐在地,一声叹息:“我……我本想还你的,却始终找不到你的踪迹;如果不是为了见面说句‘抱歉’,恐怕早就……” “怎样?” “早就自杀谢罪了!” 冷钰萩冷眼又是一变,随后冷光再现,仍说:“哼!说句‘抱歉’就能得到原谅?胡孝一你是不是把女子贞洁看的太淡、太轻了?我恨你,永远恨你!但让你死,却太过便宜。”看看现在环境,冷钰萩说:“好好待在这里吧,我不准你死更不准逃,你要活着受罪!一辈子这样,不许你死!” 听到这如同诅咒一样的要求,除了怨恨,再无其他。胡孝一望着冷钰萩,竟见她眼中满是泪水,才知其中痛苦。 点点头,胡孝一不再说什么,缓缓转身回到床上,就这样坐在床边,好似个失去灵魂的躯壳。他用行动回复冷钰萩,他要这么活着,直到生命尽头,直到被她原谅为止。 “主人咱们要走了,守军马上就到!”一黑衣人赶来,冲冷钰萩说。 没有任何表示,冷钰萩这样看着胡孝一许久,一声轻叹后转身离开。没说任何话,没有再多交代或表示,两个人就这样再次分开各奔一方。恐怕未来,很难相见。 直到冷钰萩离开许久,胡孝一这才看向门口。忽然激动站起,抢步到前运掌力将牢门击开,冲到通道望着去处,撕心裂肺呼喊着冷钰萩的名字。但回应他的,只有那无数次回音,再无其他。 等到守军赶到天牢,就见胡孝一坐在通道地上,靠着墙壁双眼空洞无物,好似死了一般;最后怎样被人抓回牢房的,他都不清楚。 现在胡孝一心里只剩一件事:痛苦的活着!这是赎罪,为了冷钰萩。 …… 第二天入夜,书生来了,告诉胡孝一准备出发,科伦猛族中已经派大队赶来,今夜就要将他押走。 胡孝一没说什么。一开始对这件事还是有不少担忧,做好计划尽可能少挨皮肉之苦这才算好;可现在,对他来说这反而是个好消息,能让自己受尽折磨,偿还冷钰萩那心中的痛苦。 等到再有兵士前来提人,胡孝一利索站起,跟着他们离开天牢。 在天牢外围广场,一支队伍就这样等着。他们各个粗壮,目露凶光,就为了胡孝一而来。 等见到人,一个个更是气愤非常,拳打脚踢将他抛进囚车。 伴随着咕噜噜车轮响声,胡孝一就这样被带离了天牢,带离了内城,带离了大都…… 第六十五章:意乱心迷 暗下杀手 寒城议事堂中竟然传出一连串东西破碎和物品倾倒之声,还有时不时的叫骂。下人在门口围了许多,都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 “走开,做你们该做的!”寒梦莲过来,冷声提醒。 众人这才发现自家大小姐就在身后,一个个好似霜打的茄子灰溜溜消失不见。 冷哼一声,寒梦莲驱走随身护卫,推门进了议事堂。就见冷钰萩正抓住一个瓷瓶,恶狠狠砸在地上,嘴里不断叫骂;抬脚踢出一把椅子,瞬间粉碎;又挥手一掌拍在一旁偏桌上,打得四分五裂。 寒梦莲没有出声询问,更没有阻止,而是立在一旁静静看着,等着;直到冷钰萩气顺了,停手喘息时这才盈盈行去。 递上一方娟帕,柔声说道:“姐姐这是怎么了,何必发如此天火;若是下人不对,砍了便是。”偷眼观察冷钰萩表情,又问:“莫不是这次夜闯天牢,事情还有不顺?” 鬼目一闪,寒梦莲下意识后撤半步,冷汗不自觉流出;万没想到,这次冷钰萩却没拿她泄愤,仅此一眼,虽没接过手帕,却坐下只剩叹息。 刚才已经听了随行人描述,心中有底,但寒梦莲没那么傻。走过来跪在冷钰萩脚边,双手扶着她的膝盖,关心地问:“姐姐心中有苦,不妨说出来,恐怕就会好些。你是我们的主心骨,不能有任何闪失。” 望着寒梦莲这真诚的目光,冷钰萩唇齿启动似乎要说什么,可最后还是放弃了。沉吟片刻,冷冷地问:“先生安顿好了?” “姐姐放心,梳洗完毕,又美餐一顿,小妹还命几位下人前去伺候,”又偷眼看看冷钰萩,“姐姐这时要见先生么?” 摆摆手:“不了,让他休息吧,二十多年隐忍不易。你也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没有多余的话,寒梦莲深深一福,转身离开。 “等一下!” 寒梦莲急忙站住并回身,静等着下文。 “我……在救先生时候,竟发现那该死的玉眼狐也在一旁狱中,尽快询问你的人这是什么原因;另外,如果必要最好派人盯着玉眼狐,我怕有其他内情。” 寒梦莲领命回身又要离开,忽听冷钰萩又说:“盯着玉眼狐,最……最好保他平安,必要时我还需当面问话。” 点点头,这次真的走了,“咔”一声响,议事堂大门被寒梦莲随手关上。 看着脚下砖石,冷钰萩发愣许久,忽然说道:“冷钰萩,你伤了胡郎,难道心不会痛么?”这声音充满温柔,竟是许久没有出现的钰娘。 忽然一个冷声急转,低吼:“为什么心痛?他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我知你心里有他,但那是你们这狗男女的事,可身体还是冷钰萩的!” 一声叹息,钰娘说:“冷钰萩,你真会自欺欺人,冷家都是如此么?究竟是胡郎兽性大发,还是什么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冷钰萩,不要把事情说得都与自己无关;谁是始作俑者,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冷钰萩痛苦地揪住自己胸口衣衫,汗水从鬓角淌下,表情抽搐,紧咬嘴唇,眉头不停跳动。她一字一句道:“你——想——怎——样——?” “哼,这话应该问你,你想怎样?胡郎本是蒙冤入狱为何不救?你心中有愧为何不说?这些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在他伤口撒盐说那些话;你该清楚,他……他已对你动情,” 不等说完,又是“啪啦”一声,又一把椅子被冷钰萩单掌震碎,仍是冷声从牙缝挤出话来:“动情?可笑!男人能相信么?家族被灭,二十年的苦难你们都忘了?胡孝一什么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淫贼!只要是长相较好的女子,那种情况下恐怕都会是这结果,我,” “住口!”这次换钰娘打断她的话并颤声说道:“还是死不悔改!要不是你用了……用了那种手段,他可能这样么?我们六人与其相处,坚信胡郎不是那样的人。另外,我再说一个消息,恐怕会让你冷钰萩肠子悔青!” 只是一声冷哼,冷钰萩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阻止,简直奇怪。 “冷钰萩,你听好了,”钰娘压低声音说,“在遇到你之前,胡郎因为与霜妙心那些旧事,身心皆遭重创;别说见到女性会动心,他甚至都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人道,你可晓得?” 浑身一震,冷钰萩睁大双眼,捡起地上破碎瓷片,借助内面反光看着自己。 “冷钰萩,没想到吧!胡郎可谓百毒不侵,温香居内就算中了霜妙善的幻艳噬心舞,都能控制心神;可那夜你用小小魅惑暗示,以为就会对他有用?简直可笑!若非真情早已不知不觉埋下,若不是我……我和他早有情愫,怎可能让你得逞?冷钰萩,你才是那卑鄙之人,无所不用其极!” “够了!”一声大吼,震动屋中一切,可冷钰萩仅此一喊,却再无下文。抱着头,身体蜷曲在一起不停颤抖。 您细听,还有那西若蚊声的抽泣。此时心中是怒是痛,只有冷钰萩自己承担,钰娘等人打定主意放手不管。 …… 议事堂内安静下来,门外寒梦莲嘴角却挂起一丝冷笑,迈动莲步缓缓走了。 到一处长廊,就听一棵柱后有人问话:“怎么,笑容得意,想到办法对付她了?” 寒梦莲没有停步,仍是继续向前迈步,可嘴里不停:“她不再是以前的鬼眼冷钰萩,现在就是个蠢妇!哼,再精明的女人,只要被情所困,就一定会蠢到极点。” “哦!”那声音似乎惊奇,“你是说她……” “哼!怎么,吃醋了?” 那人赶忙解释:“别误会,你知道我不会。二十年前什么都断了,就算现在重演一次,我只会更加决绝!” 寒梦莲古怪一笑:“希望如此。对了,派人了解玉眼狐动向,找人盯着;冷钰萩想要他活,你知道该怎么做。”一直走没有停留,那声音也这样消失不见。 …… 囚车里,胡孝一竟然拎着一整条羊腿在啃,脚边放着水囊,还有个托盘放着青稞饼和饽饽。 一旁数名健壮护卫围在火堆前正谈笑风生。时不时传出的阵阵哄笑声,扰得四周难有安宁;就连月下星光好似都被调动,更加明亮起来。 一位光膀汉子用牛皮壶猛灌烈酒,一抹嘴,狠咬一口烧肉,笑问:“玉眼狐,刚才所说可是真话?江南天地,真有这么好?” 胡孝一仰着头,缓缓咽下嘴里食物,点点头说:“当然,美景江南之最,壮士到访不归!你们没去过真是可惜,我能说的也仅是凤毛麟角,若不亲身体会——嘿嘿,真要遗憾终生!” 听这话,几个粗壮汉子都狠吞口水,羡慕不已。果然玉眼狐这两片嘴好似迷魂幡,把几个粗汉说得神魂颠倒;得亏他对女性无感又无邪念,否则那淫贼之名非他莫属。 来时一个个对他恨不得扒皮抽筋,这会儿竟然如兄弟般畅谈,真不知路程上做了什么手脚。 也好,这样的人遇难少受罪,起码比那种宁折不弯,只会一条道走到黑的人强上不少。 一群人正在说笑,忽然胡孝一起身望着四周,耳朵不停跳动:“小心,有大批人马围拢过来!”他急忙出声提醒。 一听这话,刚才还各个醉眼惺忪,瞬间变得精神百倍。拎起自己趁手家伙,啐了口水,晃晃膀子就准备迎敌。蒙古人好勇,越是酒后更是如此。 噌噌几下,数十名青衫剑客出现,二话不说寒光点点向在场人卷来。胡孝一看得清楚,这就是温香居见到的天罚门刺客。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出现,目标竟是自己。难道…… 看看四周,希望见到那熟悉的身影,可惜最后他只有失望。 这边正激烈打斗,虽然只是十人小队,但各个骁勇;手中全是重器,刺客招数虽然精妙,却不敢力敌;双方打斗进入僵持阶段,始终无法突破。 看看眼下形势,胡孝一微一衡量,取过刚才吃下羊骨,寸寸掰断掐在指间,看准机会发力激射,就听“噗嗤”一声,一名刺客身子一歪,正好迎上重斧,瞬间血虹映衬月光,成了两片。 跟着如法炮制,一时间刺客躺倒了不下六人。胡孝一偷袭正顺手时,忽听远处有呼哨响起,这些刺客纷纷远跳,跟着消失在四面八方。 护卫有人要追,被胡孝一出声阻止。耳听四周动静,明白刺客已退,今夜应该无碍,这才又说笑起来,逗得护卫们哈哈大笑。 …… 数日奔波,囚车已到关外,此地名叫月神河,正是科伦猛部落发家之地。就算元朝得势,他的族人也没入朝为官,而是选择回到这里,长期驻守。 对于这里,胡孝一并不陌生,向西十里的百人林,正是他出名之地。 武林中人都知道,胡孝一竟为一块玉佩,独身斩杀百人林中所有江湖宵小,更在十招内震死这里主人,狂派先生。 之后武林冠上玉眼狐称号,实则这“玉”字,是有双关之意…… 第六十六章:个性姑娘 乍见老友 所谓月亮河,只是黄河一条支脉,不过此处由于地下水和雪水交汇,水质清澈味道甘甜,正适合栖身发展、纵马放牧。 在这里,碧蓝天空无边无际,片片云朵洁白如棉;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还能见到无数羊群和马匹在啃草。 看到这些,就算心中淤积各种压力和困惑,也会一扫而空。不是没心没肺,而是这壮阔之地让人心神解脱,自然而然有这种舒适感。 科伦猛部族纪律严明,从对蒙古包的管理和圈围来看,可见一斑。 囚车被缓缓带进圈围正中广场之上,引来无数人围观。望着这些朴实无华的牧民,胡孝一就觉他们有种超凡脱俗之感。 圈围分布好似一个球形,正中一个巨大蒙古包,围绕一圈是各色大小不一有数十个之多的普通蒙古包。自己所处广场,正是大蒙古包正前,圈围最核心处。 周围人正指手画脚窃窃私语,胡孝一也在环顾四周处处好奇时,就听一声牛角号响,巨大蒙古包挑帘打开,从中缓缓走出数十人之多。 男人各个都是粗布内衬,罩有藏蓝底袍衫,外裹兽皮装饰;女人多在内衬外穿彩色或灰色长裙;但有一点统一,就是各个腰间挂有腰刀,显然都会两下。 人群左右一分,走出一位老者,颤颤巍巍手中持杖,恐怕就是族群的最高领袖;在他身后,还有四名壮汉。 老人来到囚车前,胡孝一这才躬身在车中行礼。“老人家好,在下胡孝一,也是大家口中的罪人。” 抬起眼皮,眯着眼睛看看他,老者毫无表情,只是往一旁闪身。没想老人身后,竟然还有一位少年,恐怕会比自己小上几岁。 心里生奇正想询问,就听少年朗声道:“玉眼狐,你可知罪?” 没想蒙古人这么直爽,毫不拖沓玩虚。胡孝一耸肩一笑:“不知公子是谁?在下又有何罪?” 护送胡孝一过来的十人就在一角站着,听这话,都是纷纷互望,无可奈何。 少年听他这话,古怪一笑:“我是贝伦,科伦猛正是我的额不格,也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爷爷。至于你的罪行,” 忽听一个莺燕之声传来:“贝伦,和这种恶贼长说什么,直接砍了祭奠额不格就好!”一身五彩袍裙,深眼窝,高鼻梁,双辫垂于鬓角,眼神中满是憎恶的美貌姑娘出现。 只见她玉葱般柔指紧握腰间弯刀,大跨步上前就要对胡孝一做些什么。 叫贝伦的少年看到,一闪身拦在面前,说:“西扎丽,你要做什么?难道想破坏族中规矩?玉眼狐是大恶人,族例需受尽折磨,一年后能活下来,长生天会对他进行二次审判。” 这叫西扎丽的美貌姑娘泪光一闪,冲贝伦吼道:“你知道,他有机会被放生的!这笔血仇难道不报了么?”又瞪着胡孝一,眼中充血,恶狠狠地说:“就算被长老们判万蚁浊心,我也不惧!”说着又要上前。 这下贝伦真的怒了,伸手搭肩:“荒唐!你该知道咱们在族中什么身份。好好看看周围,全是额不格最爱的子民,身为他的孙女要带头破坏规矩么?” 这下姑娘才停住脚步,娇躯轻抖,瞪着胡孝一暗中发狠。 可胡孝一却好奇地望着姑娘,眼中满是异彩。他虽害怕与女子相处,但见到美好事物,仍不免多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胡孝一虽不是文人骚客,却也自认有些文人韵味,因此有“美景”当前还是不会刻意回避,装作毫不在乎。 听到这一对金童玉女谈话,似乎也明白其中关系。这会儿两人争执结束,胡孝一死皮赖脸去问贝伦:“喂,你们俩谁大?是兄妹,还是姐弟?” 一声冷哼,西扎丽跺脚说:“你这恶贼什么眼神,姑娘怎么看也比贝伦年轻许多才是!” 哦了一声,胡孝一点点头,心里好笑:哎呀,这从古到今,只有妹妹敢对哥哥出言不逊,从未见过多少弟弟敢这样对姐姐;看来到了蒙古人这里,同样适用。 盘腿坐下,手托腮帮问:“果然如此。姑娘既然对在下存有如此杀意,却没什么好说,” “当然!你这恶贼,毁坏盗窃先人墓室,还能有什么话说?汉人可恶,也只有你们才会做出这种行径!姑娘我,” 胡孝一也截口道:“诶!在下不是这意思。罪责都是以讹传讹,你们更没有真凭实据,这是要强下束罚;玉眼狐只能说自己倒霉接着就是,但要问心,在下无愧!” 一听这话,姑娘心中刚被压制的怒火又被点燃,好似火山喷发要将胡孝一烧为灰烬一样,猛蹿上囚车边缘伸脚就踢。 胡孝一何许人也,除非武功比他高或者心甘情愿,否则随便来个人就能对自己动手动脚,岂不可笑。 不见他动,西扎丽抬出的大脚忽然猛抬过顶,身子竟然失重朝后直栽。幸好贝伦就在不远,双手一伸将其拖住,这才避免出糗。 “看看你,这脾气怎么不改改?慌乱之下,踢人不成反伤自己,简直可笑!”将人轻轻放下,他还不忘柔声责备几句。可西扎丽却睁大眼睛,指着胡孝一直哆嗦。 囚车中的胡孝一好似个没事儿人,又靠着一边围栏,翘起二郎腿,表情满是得意。 看两人表情不对,贝伦也聪明,马上低问:“怎么,你是被他伤了?” 西扎丽点头,恶狠狠地说:“这汉人古怪,我竟然被力量带起倒翻下来。北仑,你要替我做主!” 当北仑再次看向胡孝一时,忽听一人说话:“好了,你们俩也是闹够了,难道要让长老们再等许久不成?”就见一五大三粗的猛汉站在帐篷前,满脸都是责备之意。 看看他,贝伦还没什么,西扎丽却一脸不屑,就要反唇相讥;还好被哥哥拦住,这才作罢。 发声喊,过来两名勇士将胡孝一带出,一行人朝那巨大蒙古包内走去。就这极短距离,西扎丽还不忘在后偷袭胡孝一几脚;可惜,除了踢空白费力气外,再无半点收获。 等进了蒙古包,西扎丽满脸通红发紫,好似烧开的茶壶,鼓鼓乱蹦;里面的人不明所以,可贝伦却很明白。 这兄妹俩坐在北边;刚才在门口责备两人的壮汉坐在对面;西边主位坐着三人,各个老眉衰眼,恐怕就是那所谓长老;四周还站了不下十数人,几乎分成三组在这三大势力身后。 胡孝一被人按在众人面前站好,巨大蒙古包内鸦雀无声;数道目光像箭一样投来,直指人心。 但这家伙心中无愧,又是那种久经风浪的主,能在乎这些?嘴角一挑,就这么站着,也没说一句,只是借机在看眼下形势。 “你——就是玉眼狐?”正中一位老者问了。 点点头:“然也,正是在下。” “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 摇摇头:“欲加之罪,有却不认!”此话出口,整个蒙古包一片喧哗,各个都是拧眉瞪目,怒不可遏。 那边西扎丽更是如此:柔荑握着弯刀,恨不得现在冲上来活剐了胡孝一,食肉寝皮。 对于这些,胡孝一根本没放眼里,还是无所谓地站着,没有半点波澜。 “咚”一声响,有人重重拍了桌面,大家瞬间安静并循声望去。只见正中老者白须飘动,老眼圆睁,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一个个都没了规矩不成?”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甚至不少人低下头去。 怨毒目光又投向胡孝一,老者问:“说这话,意思是我们冤枉你喽?” 点点头:“刚才在外说过,这是以讹传讹有人陷害,你们全无证据。在下也是受害者,又有谁问过?” 一声冷哼,老者轻敲桌面说:“好、好个‘同是受害者’!玉眼狐,你怕死到临头,还不悔改。既然这样,就让你看看证据!”说着把手一挥,有人出去了。 听话里有话,胡孝一眼珠一转回头看向外面:要好好瞧瞧,这所谓证据究竟是些什么。 不多时,刚才那人进来,手里拎着一瘦小之人,头却很大。就见他浑身都是鞭痕,血肉模糊,已近乎昏迷。尽管如此,胡孝一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是谁,激动迈步,跟着被人狠狠按住动弹不得。 “鼠爷,你还好吧?鼠爷,是小子啊!你怎么了?”胡孝一大吼起来。 果然,大脑袋闻声一动,一双无神的眼睛看来;等看清后,老泪瞬间流了下来,嘴唇颤抖,虚张几下却根本说不出话。 刚才对一切满不在乎的胡孝一,现在像变了个人。双眼怒睁,狂吼着呼唤鼠爷,身子与那两名壮汉较力;就听“咯吱吱”关节错动之声,两名壮汉都面红耳赤,不自觉移动脚步,可见胡孝一这是疯了。 看到他如此悍恶,所有人都齐声轻呼,就连那西扎丽也是美目眨动,吃惊不已。 他们不知道,胡孝一不怕任何事,却最怕朋友和亲人因自己受难;这就是为什么一心想要归隐的原因。 可现在,已经触及到了胡孝一的底线…… 第六十七章:狐威受制 刁钻姑娘 咔吧一声响,禁锢双手的铁链被崩开,身体一错大喝一声,按压自己的两个壮汉好似胸口遭到重锤一击,跟着血箭喷出,双双朝后栽倒。 虽然蒙古人各个凶猛,但胡孝一毕竟是武林强者,怎能与之相比;目前更是盛怒之下,恐怕再难遇到对手。 这可吓坏了擒着鼠爷那位,双脚不自觉后退,直到撞在贝伦、西扎丽面前的小桌,这才停下。 可胡孝一已经挣脱束缚猛冲过来。见他眼睛赤红,这是要痛下杀手。蒙古包内所有人都是一片混乱,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儿,胡孝一就已经先发制人,抢步过去了;眼见伸手就能救鼠爷于危难之中。 没想这时彩虹一闪,冷光已经抢在鼠爷脖颈处,稍一用力鲜血缓缓流出。“停下——!”一声怒喝,将胡孝一吓住,一身彩裙,一双愤怒的美目瞪着他,一字一句:“往——前——则——死——!” 没想到不起眼的西扎丽反应这般迅速,真让胡孝一刮目相看;也因为这样,自己营救计划泡汤,可能投鼠忌器,甚至会为鼠爷带来更危险的结果。 思索片刻,胡孝一眼中冷光一现,竟然一步步逼近过来。西扎丽本以为挟持玉眼狐朋友就能控制一切,可现在完全出乎意料,她心中甚至有些恐慌。 但与那冷森目光对视后,这姑娘好似卯上了,竟然也是冷笑闪现,弯刀再往怀中一带,尖叫道:“还敢再来么?再走一步,姑娘就让这老者头落当场!” 这看似轻轻一带,鼠爷却疼地一吸,喉中轻哼一声。 胡孝一仅是一顿,跟着再次迈步,同时说道:“鼠爷,今天为了小子,怕要让你受委屈了。无碍,如果你要身死,小子定当将这女子碎尸万段,抛到山林喂兽,不留半点残渣!”说到最后几字,全是从牙缝中蹦出一样,透着冷森。 这瞬间就好似冷水浇头,西扎丽浑身暗抖。可草原民族本就刚猛异常,虽是女子,西扎丽可谓是继承了其爷爷的所有。心中恐惧仅是一瞬,暗一咬牙,盯着胡孝一就要动手给他看。 一旁贝伦最清楚妹妹脾气,急忙开声劝解,周围人这会儿也都清醒,纷纷抄家伙围拢过来,将胡孝一困在当中。 可这时,一个冷到似乎有冰碴能刺进人心的声音,毫不客气冲西扎丽说道:“动手吧,只要你动手在下也能将你制住!看着吧,待你落入在下之手,一定让你尝尽折磨,只求速死!动手啊——!” 最后一声喊,真把西扎丽吓得浑身明着一哆嗦。美目转了两转,低吼一句:“玉眼狐!”刀刃顺势朝里就割,这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节奏。 看到这,贝伦想要上前阻止都已不及,周边人更是齐声惊呼。 可就这瞬间,两根手指已经到了西扎丽眼前,几乎触碰到眼珠,速度比刀还快。那冷森的声音再问:“如果你要继续,这双指会毫不留情挖出这对招子,到时再漂亮也是废人!不仅如此,我会让你好好活着,尝尽做废人的痛苦!” 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可能性格驱使下会不惧怕任何事,但她们会有个通病,从内心不能接受任何人毁其容貌;就算嘴上说得再好,但只有这点,最是惧怕。 胡孝一就是用了攻心策略,将西扎丽惧怕的事情说了,这是一场豪赌。 鼠爷被牵连其中,眼睁睁看着这两个小辈将自己老命拿来做耍,也是暗骂两人不是东西。但现在又如何呢?自己浑身是伤,有气无力,连骂句难听话都不能,更别说阻止了。听天由命吧! 果然,西扎丽动作停住了,嘴唇开始不停颤抖:因为她发现玉眼狐不像在说谎。毕竟眼神是心灵窗户,现在她只看到一对清寒双目,好似尖刀摆在面前。手也开始哆嗦,西扎丽额上已经见汗。 “西扎丽,放手吧。我相信放了玉眼狐的朋友,他仍会甘心受伏的!”贝伦在旁解劝并缓步接近。 可不说还好,一说,这丫头好似又想到什么,眼神一变还要坚持来个两败俱伤。这下,胡孝一真的怒了。就听冷哼刚落,喉部一紧,西扎丽竟然被人制住。 这三根指头,却似钢爪一般,紧扣在喉咙上,西扎丽几乎不能喘息。双眼一黑,手中腰刀脱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偏头看去,就见胡孝一那张可恶的脸正在身后,西扎丽美目噙泪,浑身颤抖,拼尽所有力气大吼:“贝伦,杀了他!杀了他的朋友!不用管我,杀了他!快!” 一声声吼叫,近乎歇斯底里,可在场众人却都不敢乱动。 这时候鼠爷得脱,退在一旁,一抹喉部鲜血,苦笑摇头。一人偷偷过来,对他低语:“老人家,现在势头大乱,恐怕会两败俱伤;何不劝住您的朋友,放了我的妹妹这才有回旋余地;否则,就算你们再有苦衷,也难走出这片圈围的!” 听这话,鼠爷眼珠也是一转,随后过来,笑着在胡孝一肩上一拍:“小子,你不是这种狠人,何必要装。放手吧!我老人家危机解除,剩下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才对。你说呢?” 听到这沙哑的声音,胡孝一心疼不已。自从两人相识以来,什么时候让鼠爷受过这种罪?可现在,为了这种无端罪责,竟然连累他如此,胡孝一怎能善罢甘休? 但他也最听鼠爷的话,环顾四周形势,心中做了衡量,真的缓缓松开了扣住西扎丽的手指。 所谓听人劝吃饱饭;明白人听理,愚蠢人受罚就是这意思。胡孝一将西扎丽轻轻推开,正好送到贝伦怀中。自己双手举起,来到鼠爷身边站好。 大口喘气并伴随连连轻咳,西扎丽瞪着胡孝一,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可贝伦明白,双手揽着妹妹纤腰,低声说着什么。 “好了!这场闹剧该结束了!”长老终于发话,众人齐刷刷朝他看去。 迈步走过来,长老看着贝伦和西扎丽,轻摇其首;又看向胡孝一,目光一凝,“怎么,还想带着一个受伤朋友从这里杀出去不成?我们一族虽然不愿多伤人命,却也不惧威胁。少年人,你确定想好了?” 听这话,胡孝一又看看鼠爷,竟然一扫刚才那股怒气,笑盈盈地说:“老人家,难道在下现在诚意表示还不够?刚才是你们先动手的,更在之前伤我朋友,所以才,” 话没说完,长老嗯哼一声打断:“少年人,口口声声说我们不了解你的冤情,但现在,你了解过我们么?” 听这话头不对,胡孝一赶忙去看鼠爷:就见他冲自己挤眉弄眼,便知其中还有隐情。 搀扶鼠爷坐在一边,自己站在身侧,追问详情。而西扎丽这时被贝伦批命拽住,这才没有做出更多过激举动。 “少年人,我要说你这位朋友来之前就是这样,不知你信也不信?” 听这话,胡孝一有些不解,急看鼠爷;没想到他正冲自己点头。心里奇怪,对长老说:“信!刚才是在下冲动,冒犯各位,还请见谅!但老人家,不知您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儿么?” 谁知长老答非所问:“你相信我们就行,接下来,是不是要谈谈族长墓穴被毁之事呢?” 这话一说,四周众人都是一阵骚动,毕竟这是一切根本;眼前误会如果暂时解除,那剩下就是这件要事需澄清才对。 点点头,胡孝一准备将事情因由说个清楚。这时,长老一挥手,所有人回归原位,贝伦也拽着西扎丽坐下。可那一双美目,还是恶狠狠盯着胡孝一,这仇怕是再难解开。 就好似没看到一样,胡孝一为鼠爷要了吃喝,让他安心享用,自己则把最近发生的,与之相关的事情说了个彻底。 实则他心中有个猜测,却苦于没有证据无法言明,现在也只能将事实说清罢了。另外,就算有了证据,自己真能说么?会有什么后果?恐怕难以预料。 …… 胡孝一一顿口沫横飞,将事情因由说了个清楚,至于是否相信,要看这三位长老的意思了。 盘腿坐在地上,胡孝一望着三人;而身侧,西扎丽正盯着他不放。 听完胡孝一的说明,三位长老交头接耳半天,四周众人也在窃窃私语。忽然那责备过贝伦兄妹的男人这才抢着说道:“莫听这汉人一派胡言!什么都是他说的,一样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冲长老行礼后,又说:“按我之意,应该将其直接砍了最好!” 听这话,西扎丽竟然同意,连连点头:本想说话,嘴巴被贝伦捂着,说不出来。 “阿巴嘎,您怎么也这样说?就算这是真的,按照惯例,玉眼狐也该接受族中一年大罪折磨才行。直接砍了,就是破坏规矩!”这是贝伦首次发声。阿巴嘎,实则就是汉语中,叔叔的意思。 听哥哥这么说,西扎丽还是挣开他的手,指着胡孝一大吼:“如果要动手用刑,西扎丽要亲自来做……” 第六十八章:退而求罚 毒心美人 摆摆手,长老制止两人,望着胡孝一好似想看穿他的谎言一样。“少年人,这件事我们会派人去查。虽然汉人都说蒙古人粗鄙不堪,但我们做事讲求问心无愧!如果事情果如你所言,自当偿还公道;可反之——” “在下愿以死谢罪!”胡孝一接着就说。 三位长老都是微一点头,看样子这是达成了共识。一旁鼠爷嘘口气,也替胡孝一捏了把冷汗。 “不行!我不同意!”西扎丽站起来吼到。一指胡孝一说,“你们别被他骗了,这汉人可恶,应该重罚怎能,” “啪”一声响,那粉脸上被人抽了一巴掌。西扎丽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哥哥,动手之人竟是贝伦。见他瞪着西扎丽,恐怕从小到大,这都是他第一次对妹妹动粗:毕竟通过两人眼神,就能知道一二。 贝伦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偷偷瞟向长老,这是暗示。西扎丽这才注意到三位长老目光,都充满怒意;可见自己刚才的无理,已经触怒了族中威严。 西扎丽不是没脑子,见势不好,赶忙盈盈拜倒,祈求长老原谅。为首长老忍了几忍,最后还是一声叹息,当先挥手。既然他都不说什么,另外两人和其他小辈,谁还再说。一时间蒙古包内,寂静异常。 当长老要说下面安排时,忽听有人上报:刚才被胡孝一震伤的两位壮汉,竟然吐血而亡了! 这下,胡孝一双目呆滞;鼠爷更是急的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西扎丽更要火上浇油,起身怒指胡孝一说:“长老们,难道要让这玉眼狐逍遥法外不成?我们族人就这样被他杀害,可见汉人可恶!长老,请下命将他斩杀,”这次学了个乖,话锋一转:“当然,如果长老认为要等到毁墓之事清楚后再罚,那起码现在用三毒三责之刑,还逝者公道!” 听她说法,西扎丽的叔叔也起身复议。看架势,这俩叔侄女是要将胡孝一整死才算罢了。 望着胡孝一,长老也陷入两难境地,暂时没想到万全之策;谁知这会儿胡孝一起身拱手,对在场所有人行了礼:“诸位!刚才是在下鲁莽,造成无辜死伤,愿领责罚!” 此话出口,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西扎丽和鼠爷在内。 赶紧拽拽胡孝一衣角,鼠爷急的热汗直流,却紧张到不知说什么好。 长老看看胡孝一直皱眉,追问:“少年人,你说的不假么?要知道按族中规矩,确要受三毒三责惩罚,那是很厉害的刑罚,会要命的!” 没想到长老会替自己着想,但胡孝一心有计较,不顾一切点头确认。 最后在众人一片惊呼声、鼠爷顿足捶胸、西扎丽得意中长老确定了刑罚;并规定时间,从明天清晨开始,到六日后结束;如果胡孝一到时还活着,这意外杀人之责,就此作罢! …… 深夜,一个土黄色蒙古包外,转圈围了近二十名蒙古勇士;各个刀在手,双眼圆睁,静立不动。 而蒙古包内,胡孝一和鼠爷正大吃二喝,不亦乐乎。这时鼠爷浑身伤势也被包扎彻底,腹中有底,说话都有力气了。 胡孝一这才询问经过,鼠爷只有轻声叹息,将那晚帮钰娘解决偷袭之人后的事情说个清楚。 到现在,他仍不知道是谁偷袭自己;但可以肯定有两人,一个能在释放暗器前排开空气做到无声无息,定是寒城之人;另一个武功绝伦,恐怕登峰造极,更是一个棘手人物;但总结下来,两人都在丞相落脚行馆出没。 另外鼠爷还说了当时寒城家丁死前提到的事,那师爷竟和他们有联系;由此推断,丞相中毒恐怕寒城脱不开干系。 待胡孝一再问为什么一身伤痕时,鼠爷解释:不知为何,他们只逼问所知胡孝一的一切,甚至询问多年来都盗取了什么宝物种种。期间无所不用其极,最后见实在问不出什么,这才莫名其妙被送到了这里;算算时间,也就比胡孝一早到半天罢了。 听这一系列怪异事情,胡孝一大脑飞速运转,想要从中找出丝丝联系。 这会儿轮到鼠爷询问胡孝一过往,为什么会被抓来。也是一声叹息,胡孝一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说了,当然与冷钰萩的插曲,还是避之不谈。 听说最近发生的事,鼠爷气得咣咣直放响屁;不为其他,就替他觉冤枉,又觉这小子窝囊:本就是不白之冤,为什么要甘愿过来受罪,这不是自杀么? 看看蒙古包外,又侧耳倾听许久,胡孝一忽然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鼠爷,小子现在有种猜测,当日我被人迷晕送进那墓中,背后始作俑者,可能就是他!”一指自己头顶,转了个圈。 鼠爷秒懂,惊呼道:“不会吧?不是他要你过来探听墓中实情么,又怎么会?” 胡孝一一笑:“帝王之术,自古有之。您想,若非是他陷害,怎么会这么快传遍各地上下?若非是他,怎能控制整个事件?若非是他,怎会有小子现在局面?若非这事,恐怕难有人轻易进入科伦猛部族才是!” 鼠爷有些不可思议,晃着大脑袋,嘴直满是“龟儿子”叫骂之声。 看着胡孝一,一点他鼻子,鼠爷埋怨道:“你小子真是个怪胎,就像你那师傅一样!好端端干嘛上套,这下好,可能随时没命!” 表情一苦,胡孝一却未说明,只是轻描淡写就说自己愿意依计行事,主要是想洗脱嫌疑,不想背负骂名云云。望着他眼睛和表亲变化,鼠爷却未详加追问。 两人闷头吃喝一会儿,忽然鼠爷又问:“对了,钰娘那丫头最近如何了?” 胡孝一最怕就是这个问题,虽然有心理准备,但听到“钰娘”二字,仍不免一呆。“当啷”一声响,手中筷子掉落一根,砸在盘碗之上;胡孝一赶紧去接,可慌乱中又把吃得见底的菜盘撞翻,汁液撒了桌面不少。 这一系列动作,看在鼠爷老奸巨猾的眼中,能猜不出个一二?待胡孝一整理完毕后,鼠爷盯着他追问:“小子,别诳我老人家,实话说怎么了?”转转眼珠,不等回答便猜测:“是不是有了感情瓜葛?” 吃惊地看着鼠爷,胡孝一那一直隐忍的情感,紧绷的表情,终于瓦解。低下头,一声长长叹息出口,胡孝一好似瞬间老了两岁还多。 看这表现,准知其中利害,鼠爷就像个长者或者父亲,和声细语追问因由,要帮胡孝一走出心中阴霾。 当然,对于胡孝一来说,心中积郁是否想说出口只有自己清楚。此时见他滔滔不绝,从钰娘心中隐藏的六种人格、冷钰萩过往,直到最近那夜发生的事和天牢再见,不漏一点说了,不难看出一二。 …… 直到说完,鼠爷才长长出了口气,望着胡孝一不知该为他高兴好,还是难过好。 要说高兴,他终于冲出心理障碍,懂得主动关心其他女子了;最重要的在冷钰萩面前,竟然恢复男性威风,这样当然好。 要说难过,就是冷钰萩现在表现,有些让人摸不清头脑;在鼠爷来说,恐怕是内心六人结合的钰娘情感,与冷钰萩那怕人的冷酷在做较量,出现了这种局面;恐怕冷钰萩自己都是矛盾不断,难以自拔才对。 听了鼠爷解释,胡孝一果然心里舒服许多。抓住他的手,急忙追问:“鼠爷,您老说话不假么?不是哄骗小子开心吧?钰萩她……她并不是真的怪我?” 点点头。鼠爷虽然没婚娶过,可毕竟年岁不小,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从胡孝一所说冷钰萩前后表现,不难猜出其中存在矛盾。 但转念又一想,鼠爷找到另外一个问题重点,反问胡孝一:“小子,你怕在她身上迷了心窍,智力衰退吧。我来问你,那天在天牢,她怎会领人劫狱?冷家在武林消声灭迹二十多载,哪儿来人手调用?”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胡孝一眼珠一转,吃惊道:“鼠爷,您的意思是——钰萩她那晚冒雨出去见寒梦莲,可能达成了某种共识?” 点点头:“着啊!龟儿子的,你才想到?另外小子,老头子有句难听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一次见鼠爷这么郑重,胡孝一有些意外,急忙说:“鼠爷,您就像小子的长辈,甚至像父亲,有什么不能说的?” 又点点头,鼠爷眼珠学胡孝一那样乱转,好似是在想词,不久后说:“小子,你没想过她对你感情变化,好似都在那雨夜为起点,她是不是另有所图,你是不是被她——下了药或其他什么……”鼠爷没再往下说,因为见到胡孝一表情变了,一片苍白。 多年相处,对此他清楚,胡孝一心中有了答案,往下不必再提。 冷钰萩恐怕利用了胡孝一的感情,但对于她这种精明人来说,会用自己身体只为打压胡孝一情感么? 恐怕那场艳遇中,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对。现在谁最清楚? 除了冷钰萩自己,就是胡孝一了…… 第六十九章:多年大计 双向合围 “先生已经在议事堂了?” “是的姐姐,”寒梦莲递上一份单子,“这是目前准备情况,请姐姐过目。” 看过后,冷钰萩点点头:“做的不错,看来这些年你确实在做准备;这次事成,我会向先生举荐,届时寒城上下一定能有更大提升。” 盈盈一拜:“全凭姐姐成全,小妹不敢奢求就想跟着姐姐一直走下去。” 脚步不停,望着长廊尽头,冷钰萩深深叹口气。她在想什么,恐怕没人知道。 议事堂大门打开,冷钰萩和寒梦莲走了进去,就见正中上首高脚椅坐着一人。拢发勒金线,一身宽大袍衫腰束宽带,足蹬宽边方头文靴,气度不凡。 但有些意外,这身装束明显是宋代服饰,虽元朝大部分汉人穿着打扮都来自宋代基础,可这…… 这人见到冷钰萩两人,微微一笑,双手背后也不说话,就这样等着两人走近。好大架子! 可冷钰萩不见生气,反而略显恐慌。到近前双双拜倒行礼,冷钰萩用宋朝臣子见君的礼仪一福,说:“民妇见过少帝陛下!陛下金安!” 听到这称谓简直让人吃惊。少帝也就是宋朝最后一任君主,赵昺;但相传当年崖山一战,败于元兵,丞相陆秀夫抱着年仅七岁的赵昺跳崖以保忠孝去了,连十万军民也相继投海殉国;可现在,怎么又出了一个宋少帝呢? 见到两人拜倒,少帝紧赶两步过来,伸手搀起了冷钰萩,面上却说:“恩人平身,赵昺怎敢受恩人如此大礼!若不是恩人运筹,恐怕赵昺要在那天牢,终老余生了!” 原来这家伙就是冷钰萩从牢中救出的崖头居士! 冷钰萩起身想要撤手,却被少帝牢牢握住柔荑不得脱离;就见她脸色微微一变,随后也只有低头任由事情发展的份儿。这一系列微妙变化都被寒梦莲收于眼中,嘴角微微一挑。 拉着冷钰萩,少帝与她一起坐在紧挨的两张椅子上,望着眼前美人竟然不错眼珠盯着,嘴上还露出一抹神秘微笑。 冷钰萩竟不敢抬头看他,见自己还不能得脱,立马问道:“陛下您……钰萩不敢以恩人自居,还请您不要如此称呼。您是君,钰萩为臣,这,” 没想少帝伸指在她唇前一挡,摇摇头,眼中异彩闪现,说:“赵昺这命就是恩人所救,要称、要称!不必拘礼,更不要让赵昺更改称呼。” 见不好阻止,冷钰萩只有微微点头:“不知陛下最近恢复可好?” 狂点头,少帝微微一笑:“不错、很不错!谢谢恩人准备一切,真是深知我心。”说到这,竟然抬另只手轻轻抚摸冷钰萩的手背,表现更加过分。 寒梦莲站在一旁冷眼偷观,没有任何表示。 粉脸再红,冷钰萩这次轻轻推开少帝双手,急忙起身一礼:“陛下,我们冷、寒、霜三家幸不辱命,经过多年准备如今时机已经成熟!铁穆耳即位以来,乱行封赏制度,导致内朝混乱不堪;现在正是复国良机,这才请出少帝来执掌大局。还望陛下为首,能还我们汉室江山!” 万没想到,冷霜寒三家,竟是前朝心腹,这许多年隐忍发展,竟是为了推翻元朝恢复汉室! 听她这么说,少帝急忙起身抱拳向侧上方一举,高声道:“有众位相助,赵昺一定不负所望,恢复大宋当年盛世,还汉室稳固河山!” 这时冷钰萩和寒梦莲再拜倒,用宋代君臣礼回馈。看来她们这是要玩真的! 又过来搀扶起冷钰萩,少帝还是紧握她的柔荑问:“恩人,不知您所说霜堡之主在哪里?还有暗中接应在何方?” 微微撤手,却被抓紧,冷钰萩心有不满,却碍于现状和身份又不便发作。听问,急忙回答:“回禀陛下,都在外候着;只要陛下宣见,他们就能进来叩拜明君。” 伸手竟然想揽冷钰萩纤腰,吓得她急忙一撤身这才抱了个空。少帝的手位有些尴尬,他眉头一挑,随后马上恢复,大笑着挥手:“请众位功臣觐见!”说完转身,大刺刺坐在正中高脚椅上。 冷钰萩揉着手背,眼神疑惑;寒梦莲却过去开门,要外面的人进来。 果然,就见不下数十黑袍人跟进,全部来到面前,行前朝礼法,叩拜少帝陛下。 一挥衣袖,所有人起身,后纷纷摘下袍帽。这些人各个都是生面孔,却看得出有文有武气度不凡;最让人吃惊的,就是最前站着三人,一男两女,竟分别是杨丞相身边师爷和霜堡两姐妹。 霜妙善还是戴着人皮面具,眼神空洞;一旁的霜妙心头次见到,果然长相出众,怪不得当年会将胡孝一弄得五迷三道,不分东西。 待所有人见礼之后,冷钰萩上前一礼,说:“陛下,万事俱备,元朝内外、不同阶层、不同官职都有您的人,”同时献上刚才寒梦莲递交的清单,加以解释:“这是目前军事配备,还有资材储备详单,请陛下过目!” 人多时少帝不敢像刚才那样,只有郑重其事点头接过,详细看了一会面露微笑。望着下面这些人,少帝激动起身,颤声说了一堆废话作为赞许。不出所料,下面人各个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回应,可以说这一晚像一场战前动员会,透着热血。 …… 一切结束,众人离开,堂中就剩少帝、冷钰萩、寒梦莲、霜妙善、霜妙心和师爷几人。看他们不停低语,恐怕还有大事。 “钰萩,在我儿时就听父皇说过,冷家帮助皇室保存了一份颇丰资金,不知现在能拿出来当做军用么?”不知何时,这“恩人”又被少帝直接改为“钰萩”这种爱称了。 听他这称呼,冷钰萩又是浑身一抖;可与胡孝一称呼不同,这次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敢发作,冷钰萩只能回话道:“启禀陛下,当年家中先人接到密旨,是要一切基础奠定,事成之后拿来兴国之用,而非战事使用。这些年里,经过冷寒霜三家四代人努力所积累,足够当下使用,暂不需动用隐蔽资金,还请陛下知晓。” 听这话,少帝脸色一沉,一瞬后恢复,笑着点头:“好、很好!钰萩你统领有力,冷家不愧是当年父皇千挑万选之首!既然如此,朕暂且不问。”回看其他几人,少帝却语气发冷,说:“诸位,目前一切都在围绕大都开展,基本准备完毕,接下来就是确定时间,不知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时师爷起身行礼,回道:“陛下,目前因乃颜余孽和玉眼狐之事,大都内外明里轻松暗中紧张,不是最好出击时间;以微臣愚见,不如多等数月,在新春之际动手,最是稳妥!” “哦?先生为何如此提议?” 师爷再进一步,说:“据微臣了解,今年新春,边外会有异动,铁穆耳制定守备计划,大军会在新春之前集结以备不时之需;那时大都内空虚,才是最佳时刻;而出兵守备之军多是汉人,只要陛下登上大殿,臣子自然倒头叩拜,喜迎新君!” 听这话,在场这些人都是微微颌首,连少帝也觉提议不错,就这样最终拍板,定了年前计划。 一切谈妥已经是寅时,少帝被安排几位美人相伴,歇息去了;大堂内,其他几人还坐在原位,不知为何。 冷钰萩此时望着师爷,问:“这些年,您辛苦了,是否被杨天赐怀疑过?” 师爷抱拳一笑:“谢令主关爱,小人行事还算严密,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纰漏。只不过——”偷眼看看冷钰萩,似乎有话要说。 冷钰萩多明白,轻抬柔荑,示意但说无妨。 点点头,师爷这才说起鼠爷发现自己与寒城有关,最后他只能出手将人制住;因为这人是胡孝一的朋友,不知有没有将事情透漏给他;经过连日拷问,始终没有进展,于是想出一计,将他送到科伦猛部落,要求以盗墓帮凶之名处置。 听到这些,实则对冷钰萩来说无关痛痒,但听到鼠爷和胡孝一有联系时,脸色连变,眼神涣散。在场都是人精,各个瞧得清楚,却没一人点破。 直到师爷交代完毕,冷钰萩才问:“你最后这计因为什么?” 偷眼看看寒梦莲,师爷解释:“令主,咱们手下有位重臣在多年前曾遭玉眼狐杀害;在他离开前,竟还盗走了不少值钱物件,其中有一个翡翠造像,其中藏有咱们部分计划。小人这么做,就害怕东西公布于世,毁了咱们数代辛苦经营和大计,所以才……” 一摆手,冷钰萩并未说话,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寒梦莲冲霜妙心使个眼色,当先起身道:“姐姐,孙堂主所说不错,小妹也觉得这胡孝一和老鬼可能影响大局。前些时小妹曾告知姐姐,胡孝多月前已经被带去科伦猛部族领罚;听探子回报,此人竟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和族长孙女勾勾搭搭,不仅没有被杀,竟然还,” “住口!”一声大喝,跟着“啪嚓”一声,冷钰萩又将一把椅子击了个粉碎…… 第七十章:情人再现 背叛心死 “你在胡说什么?”冷钰萩瞪着寒梦莲,狂吼。 在场几人都是微一后退,没人敢搭茬;可见冷钰萩在他们心中,震慑大于威望;就算冷家不在,冷钰萩威风长存。 坐下冷静许久,冷钰萩又问:“胡孝一现在如何?” 寒梦莲说:“探子最新回报,胡孝一他……他……” 又一瞪眼:“他什么?有话就说!”冷钰萩渐渐失去冷静。 “据悉,他在一月前,与……与科伦猛的孙女在族中成亲,现在恐怕,”还没说完,就见冷钰萩霍然起身,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一把揪住寒梦莲,怒吼:“你说什么——?这是假的,假的!他怎么可能与人成婚,他……他不能与其他女人接触的!只有我……只有与我才……为什么?” 看她几乎疯狂,一直没说话的霜妙心冷笑一声问:“真不知道,姐姐竟会对一个武林败类、可恶淫贼知道如此详细啊~不瞒姐姐说,在小妹幼年曾与他相识,没想这人色胆包天想要对小妹做不轨企图;还好最后被家人识破,将他驱赶。哼!没想现在竟成了气候,甚至可能影响到少帝大计,简直可恶!” 偷眼看看冷钰萩,又对寒梦莲和师爷使个眼色,霜妙心再说:“姐姐,为了大计,小妹还是提议派人将他们给灭了口最好,否则——后患无穷。一旦影响到少帝,恐怕就算是姐姐,都无法与九泉之下的亲人交代啊~” 话语透着戏弄和讽刺,若在平时,冷钰萩根本不会惯着霜妙心这般猖狂;但现在不同,她的心神,早被胡孝一带飞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两女都是偷着一笑。“姐姐,如果没事,小妹告退了!”霜妙心也不行礼,转身在霜妙善背上一拍。她就像个机簧物件被人触动了消息,瞬间活动起来。 冷冷地说:“贱人,走了!让你跟着就当护卫使用,发什么呆?”说着一巴掌打在霜妙善脸上,当先迈步行去。 霜妙善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就算被打也没有反抗和言语,随后跟着,灰溜溜也离开了堂中。 这时师爷冲寒梦莲又是一瞟,冲冷钰萩行礼后也走了;原地就剩两个女子。 望着冷钰萩许久,寒梦莲过来伸手将她一搀,说:“姐姐,时候不早了,小妹陪你回去休息可好?” 冷钰萩好似忽然活了,抬头看看寒梦莲,将她推开,大踏步奔了出去。望着她的背影,寒梦莲露出狡诈浓重、狠毒无匹的线条,也疾步跟了出去。 …… 大都数里外那间破庙内。 冷钰萩不顾地面灰尘,就这样跪坐在当日与胡孝一缠绵的那个破屋中。 泪水不自觉落下,地面已经形成一个小小水坑。左手所剩四指深深扣在石板地上,竟然留下清晰的指痕;可再看她的指尖,已经满是鲜血。 就算这样,冷钰萩仍是目光呆滞,望着大门出神。不止此,见她唇齿启动,好似不停低语什么。 就这样过了许久,忽听外面有脚步声响。若按冷钰萩功力,人走在丈许外恐怕早就知道,可现在直到这人迈步进来,这才有了反应。 看到来人,冷钰萩先是一惊,随后喜上眉梢并起身迈步;可仅走出两步就停住了,见她满脸怒气,好似想要将人撕碎一样。 咬着嘴唇,嘴角流出丝丝血迹;喉部不停抖动;左手四指不断伸展,似乎是在运气。 来人见到冷钰萩,也先是一怔,随后大喜,伸出双臂疾步赶来,嘴里还说:“钰萩,真是你么?想死我了!”说话间两步到了面前。 可就听“啪”一声大作,在破屋中回荡,来人捂着脸蹲坐地上,不可思议地望着冷钰萩。 而冷钰萩此时恶狠狠瞪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还——找——我——作——甚——?” 急忙转身,用衣袖在脸上一抹,再转回来,冷钰萩怒问:“玉眼狐,你该留在关外,做你的新郎官!为何不远千里回来,难道非要送死不成?” 原来这人竟是抓走数月的胡孝一! 望着冷钰萩那惨白的面庞,听到这些话,胡孝一低下头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错!还有什么话说?胡孝一,武林上下都说你能口吐莲花,现在就让我瞧瞧本事!” 长长叹口气,胡孝一说:“没什么可说的,这是事实!” 冷钰萩马上紧闭双眼,又转身过去,仰起头,一句话都没说。 胡孝一缓缓起身,拍拍身上尘土,柔声说:“钰萩,我……独身在外,那姑娘又一直对我很照顾,所以……抱歉,最后没忍住。” 身体开始颤抖,细看,泪水已经滴落,冷钰萩第一次在他人面前哭泣。 缓步过来,胡孝一从后抓住她的双肩,柔声说:“钰萩,我也是爱你的,绝不掺假!这次回来,就想与你说清,能否……能否随我离开,咱们三人可以一起度过剩下时光。毕竟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女人,应该,” 急速转身,冷钰萩已被气乐,手抖个不停,指着胡孝一大骂:“你无耻——!真没想到,你比他还……胡孝一,算我看错你了!竟然傻到将自己交……交给你这样的人!”怪笑着问:“怎么,你这么好心?不远千里回来接我,就为享齐人之福?好啊!除非我是具死尸,否则这辈子别指望了!” 看到冷钰萩如此激动,胡孝一竟然一笑,说:“钰萩,别这样!齐人之福又如何,看看本朝,就算古时男人不都是如此?嘿嘿,别生气,”伸手又想搭肩,被她急忙躲开。胡孝一收回手,得意道:“钰萩,这些年你够苦了,到底图什么?你就是个小女人,随我回去,相夫教子不好么?” 在她身边转了几圈,胡孝一又说:“钰萩,冷家已经不复存在,你一个女人家还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女人,就该回到家中,不要抛头露面才对。”忽然伸手搂住她的纤腰,怪笑一声:“钰娘,跟了我,如何?” 抬手又是一巴掌,可这次胡孝一躲开了。嘿嘿笑着,胡孝一一闻自己手掌,说:“嗯~余香仍在,谁能想到你这徐娘之人还有这种魅力。不过呢,与我那娘子相比可差了远,毕竟年少青春,这是绝对资本!” 怒目瞪着胡孝一,冷钰萩此时发现他比当年李长空还要无耻百倍。想要动手杀了他,却真气乱行,根本无法聚拢;心里一急,竟然“哇”一口,喷出不少鲜血;身体一晃差点栽倒,急忙靠在一旁墙壁勉力支撑。 看这情形,胡孝一不但没有过来安慰,竟然嬉笑连连,说:“啧啧~何必呢,钰萩。这样伤了身子,我会心痛的。”说着又想过来,就见冷钰萩已经拔出短刀护身,胡孝一这才停步。 “钰萩,跟我走吧!过了这时,恐怕再没机会。” 凄惨一笑,顾不上嘴角鲜血直流,冷钰萩惨声笑问:“怎么,这是最后通牒对吧?你……你……过了此时,咱们就各不相干是……是么?” 背着手,一笑:“不错!实话说,要不是那夜与你——我真不想离开温柔之地回来。哎,毕竟你与我娘子相比——啧啧,差了太多。嘿嘿,当然你的资本也是挺厚,味道十足,可惜啊——” 听这话,冷钰萩似乎又见到二十年前崖边,李长空的丑恶嘴脸。这下,她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了。 大吼一声,挥舞手中短刀骂道:“滚!你给我滚!我……我冷钰萩与你……与你再无瓜葛。滚出去!下……下次见面,我……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嘶吼着,连嗓音都沙哑难听了。 听这话,胡孝一冷冷一笑:“冷钰萩,你很好!既然不识抬举,那我何须再劝。哼,什么东西,还以为自己是少女豆蔻年华?好好看看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冷钰萩,那夜要不是你用诡计,真以为我会与你温存?做梦去吧!” 冷钰萩彻底疯了,大叫着挥舞短刀杀来。可胡孝一却双足轻点地面,用美妙的身法闪出;离开前还说:“冷钰萩,欢迎你随时来找我!是仇杀,还是温存,只要胡爷心情好都会奉陪!哈哈哈——”随着笑声,显然已经离去。 破屋中的冷钰萩咕咚一下栽倒,再难起来。是啊,时隔二十年后,她再次尝到了背叛;两次都是心爱之人;两次伤得都是如此彻底。她的精神彻底崩溃,脑中一片空白。 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外面下起瓢泼大雨,竟与那晚如此相似;可不同的,一时爱意满屋来,一时心死留悲哀。 一声炸雷,这小小破屋中就听女子嘶吼,划破天际久久不停。 这次与胡孝一相见,可以说冷钰萩真正心死了。 …… 不知多少时间过去,就听“啪嗒啪嗒”,有人足上带水走了进来。甩掉雨披,一个美好的身影显现。 望着地上昏死的人,来人嘴角得意一笑。 弯下腰将人搀扶起来,竟用柔声轻呼:“姐姐,你怎么了?姐姐,是谁伤了你?我是梦莲,姐姐能听到么……” 第七十一章:联手恶计 色胆包天 在不断呼唤下,冷钰萩终于悠悠转醒。双眼无力眨动许久,这才见到面前是谁。“哇”一声,她竟然抱住寒梦莲失声痛哭起来,声声凄惨、悲苦,全无保留宣泄着心中的一切。 但背后这张脸却满是得意、阴冷,手却在她肩头轻拍,柔声安慰。这时看到寒梦莲,就像一个妖魔,竟然拥有这么多张面孔,心中满是恶毒。 “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担心你随后追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望着她焦急的目光,听这温心的说词,不知道真以为寒梦莲是个重情之人,是冷钰萩的好姐妹呢。可实际上—— 听到这话,眼神散乱,几口鲜血喷出,冷钰萩几乎像油尽灯枯之人,全无精气神;身体软软地被寒梦莲抱着。 惨笑几声,摇摇头没说什么,恐怕她心中到了此时,还想保留些许骄傲和面子。 挣扎起身,尝却试多次都无法站起,寒梦莲赶忙安抚,就说这样更是伤身,劝导她还是多休息休息。 此时脑中混乱一片,完全失去了戒备,竟将这眼前人当做好姐妹,靠过来,轻声抽泣。两人并肩坐着,良久良久,忽然冷钰萩说:“小妹,接下来我要说件事,还请你牢记才好。” 眼中异彩狂现,寒梦莲赶忙问:“姐姐但说无妨,只要小妹能做到的,理当遵从!” 失神地点点头,根本没注意到寒梦莲的表情和眼神,冷钰萩失去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判断、机警。 望着屋顶,说:“小妹,少帝要的东西,就在冷家地下;这许多年,恐怕谁也想象不到!” 终于听到梦寐以求的消息,寒梦莲几乎狂喜到极点;这会儿屏住呼吸,都不敢打断讲话。 长长叹息,冷钰萩说:“从今天起,匡扶汉室基业的重任交给你了。” 寒梦莲这会儿才假模假式地问:“姐姐,你在胡说什么?这事从几代前都是以冷家为首,我们均是帮衬。姐姐刚才经历了什么,怎么连祖辈交托都不顾了?” 听这话,又是连连惨笑:“不瞒你说,我现在经脉逆行,功力已经废了,恐怕命不久矣,”望着寒梦莲,说:“小妹,以后靠你了!”说着又要起身。 这次寒梦莲将她搀扶起来,关切地问:“这如何使得,如果回来少帝问起,小妹该怎么回答呢?一旦事成,这本是冷家大功,” 摇摇头:“我累了!一个女人,是该躲在房中,不要抛头露面的。从儿时懂事,姐姐就被父辈强灌这种复国理念,太苦、太累,真的走不动了!为这事,我失去太多,现在一无所有,再也没有存活的希望。” 拉着寒梦莲,颤抖地说:“小妹,以后全靠你了!姐姐九泉之下,等着你的好消息。”说着转身,就要离开破屋。 忽然伸手将她拽住,寒梦莲压低声音问:“姐姐,少帝要的东西,在冷家老宅具体什么位置?” 回头看她一眼,耷拉着双眼,冷钰萩苦笑:“入口就在我先前的闺房位,”转身迈步,不停自语:“他若活着,该知道那暗门打开方式。可惜,全没了!都走了!”晃着脚步就要离开。 忽然,衣服又被寒梦莲拽住,可这次力道竟然全不相同。有些意外,冷钰萩急忙转身,问:“还有什么事?” 谁想寒梦莲嘿嘿怪笑起来,满脸都是狡诈和狰狞。这下冷钰萩有了反应,惊呼道:“小……小妹,你这是怎么了?” 伸手拽着冷钰萩右手,寒梦莲冷笑道:“姐姐别走啊,很多事还要仰仗你呢?”看看她的右手较力,瞬间疼的冷钰萩额上冷汗直冒。现在她因为气愤走火入魔,失了功力,怎能与仅次自己的寒梦莲相比呢。 望着她表情变化,冷钰萩明白了什么,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 寒梦莲连连怪笑,手上加力,看着这废手,说:“啧啧~姐姐,当年李长空废了你这右手,小妹怎么忘了呢?那日在大都时隔二十年再见,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没想你竟然变成了一个不正常的人,还能随时改变容貌和声音。嘿嘿,小妹见识了!” 举起她的废手,大力晃着,寒梦莲尖声高呼:“看看你这废手,好好看看!怪不得我试探内力会感觉平平无奇。二十年了,世上有了多大变化?冷钰萩,你还以为自己是大姐,可以随时作威作福?实话告诉你,我寒梦莲低三下四就为今天,从你嘴里得到宝藏位置。有了这些钱,我会让寒城变为第一大城!哈哈哈哈——” 冷钰萩这下慌了,颤抖着问:“你……你什么意思?这是少帝复国资本,是汉室百姓的血泪,你敢乱取?” “啪”一声响,这次是冷钰萩被一巴掌扇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摔在地面。 起身就是一口鲜血,双眼只觉发花,晕头转向。强撑几下勉强爬起来,瞪着寒梦莲,喘着粗气:“你……你难道要违背祖上遗训么?寒梦莲,要知道你们寒家不过是冷家的家臣而已!没有冷家,你们在哪里?没有冷家,你们可能有如今地位么?” 一道影子飘来,抬脚将冷钰萩踢上半空,随后重重摔落。踏上一只脚,踩在冷钰萩后脑,寒梦莲怪笑着说:“冷家还有余威么?当时见面,就能轻易灭掉你却不动手,为了什么?虽然那天雨夜你和胡孝一不知做了什么竟然恢复功力,但现在又是个废人!” 伸手揪住她的长发,将人拽起,恶狠狠地说:“冷钰萩,你动情了?嘿嘿,再厉害的女人只要动情,注定失败!二十年前这样,二十年后仍是如此。你这寒冰美人,最后还是众叛亲离,死在‘情’字上!” 把她再次踢飞,几乎撞出大门。冷钰萩这才醒悟,可惜一切都晚了。最终秘密连少帝都不知道,却没想让最具野心的家伙听到了。狠咬着牙,冷钰萩心中却在恨着胡孝一。 要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得这般田地?要不是他出现,自己根本不会信任任何人;若不是他,自己怎会方寸大乱? 想要痛哭,但冷钰萩知道,在敌人面前哭泣,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所以她勉强翻身,靠着门边问:“你……你终于得逞了,我彻底输了。接下来你要如何,杀了我?” “啧啧~姐姐,小妹可不愿动手,破坏武林中公认的姐妹关系,”走过来,压低声音说,“我还要像二十年前那样,用别人的手毁了你,毁了你的一切!让你知道,这世上,只能有我寒城独大!” 惊恐地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现在冷钰萩才明白,二十年前冷家灭门背后的始作俑者,果然就是她寒梦莲! 双手虚空乱抓,想要将她揪住狠揍一顿,但功力已失,全无办法。 泪水顺着眼眶流出,屈辱、愤慨、自责和怨恨交织在一起,冷钰萩心中又将胡孝一痛骂一顿。好像在她现在,竟然心中只剩下胡孝一这个人,再无其他。 看着冷钰萩沉默不语,寒梦莲当她已经无话好说。忽见冷光一闪,出指如风,寒梦莲在冷钰萩几处大穴连点;跟着又将她手脚大筋挫伤,这才放心。 躺在地上的冷钰萩只有张大嘴,却听不到声音;只有喉咙“咕咕”低吼,却不能喊叫。在地上不断打滚,满头满脸都是泥污,那美貌容颜全被遮住。 一把将她揪住,寒梦莲咬牙切齿道:“按我本意,一定毁了你这容貌,后半辈子只能做个乞丐,”随即嘿嘿邪笑,又说:“但有人对你钟情,我怎好棒打鸳鸯?” 冷钰萩惊恐地望着她,不停摇头,却说不出话。 拖着冷钰萩到室外,借助暴雨为她冲洗全身,之后又拖进来摔在地上。 “在这等着,会有人好好招呼你的。恐怕,这是你在世上,最后一次享受了。”说着披上雨披,大笑着走了。 冷钰萩勉强挣扎坐起,虽然手脚大筋被搓,却不像被斩断;起码还保留了基本使用能力,当然也比一般人要弱很多。 啪嗒!啪嗒!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冷钰萩吓得抖似筛糠。从小到大,还没什么事能将自己吓成这样,今天算是开了斋了。 为求自保,慌忙在身上摸索,忽然一惊,双眼圆睁。 …… 啪嗒! 脚步声的主人终于走进来。就见他一身雨披包裹严密,看不清面貌。 冷钰萩挣扎着往一旁挪动,嘴里嘶哑狂吼:“你……你是谁?” 呵呵笑起,那人将雨披甩掉,冷钰萩更是傻了眼怔在原地。 来着非别,竟然是自己费劲巴力抢回来,希望未来能帮助他夺得江山的少帝,赵昺! 老天太会和自己开玩笑:不仅失去了所爱,失去了尊严和荣誉,最后竟然连信念都要被这帮无耻之徒践踏么? 摇着头,冷钰萩怕到了极点,可赵昺却一脸色相,搓着手走近:“美人儿,可想死我了,今天这里就是你我温存之地!”说着猛扑过来。 这破屋中,只有声嘶力竭的喊叫,慢慢转弱…… 第七十二章:幸免于难 恶棍再现 赵昺嘿嘿邪笑,慢慢接近冷钰萩。她不停摇着头,好似吓坏了的小兔,浑身发抖。但看这双如饿狼一样的眼睛,她知道,一切示弱在穷凶极恶的野兽面前都是徒劳。 门外雷声震天,掩盖了一切呼喊和卑劣的狂笑。赵昺已经解开冷钰萩的腰带,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衣衫,直到看见裹肚,这才狂喜到连手都在颤抖。 闭上双眼,冷钰萩再没有喊叫;泪水顺着眼角流下,眼中只剩屋顶那惨白的颜色。只觉好笑,心想:恐怕自己现在的脸色,也会像这屋顶一样吧,从懂事以来也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般田地。 任由这恶徒在自己颈部亲吻,冷钰萩没有一点办法。 “你竟然敢这样对我?冷家为了你们皇室付出还不够么?”用平淡的声调,说出了心中的愤怒。 赵昺望着她,诡异笑着:“你和冷家,不过是我们手中的棋子!若是当年得势,只要朕看中,你不从都不行!现在势微才忍了数月。臭婆娘,以为自己是谁?在朕面前耍着威风,还装作小家处子模样,简直不识抬举!” 用手轻轻抚摸冷钰萩的面颊:“嘿嘿,没办法,谁让朕就喜欢征服不从之人,反对那些太容易得到的缺少兴趣。今天,你该庆幸!已是徐娘之人,早经历人道,还能被朕宠幸。哈哈哈——”说着又开始如饿狼般亲吻着冷钰萩。 这下,连信念也彻底死了,她心中只有埋怨上天不公;埋怨家族愚忠;埋怨一切!但归根溯源,她埋怨、诅咒一个人,胡孝一! 真是可笑,他是自己最痛恨的人,但为什么是现在大脑中的唯一呢? 这无耻之徒又开始来解自己的裹肚了,最后的防线就要被攻破。 一咬牙,冷钰萩手中紧握的东西,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噗嗤一下捏破了。“胡孝一,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由于大雨,门外大风好似受惊牛群,疯狂闯进破屋。“现在的环境,正是那家伙所说,最好的时机。” 瞬间青灰色烟雾升腾,借助风势,竟然又转为浓黑,像泼了墨汁,眼前一切都看不清了。跟着,就觉喉咙刺痛,肺部好似失去张力,呼吸空难。 赵昺的瞬间熄灭,双手捂着喉咙,连连咳嗽。冷钰萩同样如此,又因为身心受创,竟然造成全身痉挛,狂抖不止;嘴角不停流出粉红色泡沫,肢体已经扭曲变形。 看她这惨状,赵昺吓得面无人色,夺门而出来到室外不停呼吸新鲜空气;张嘴接着瓢泼雨水,助自己呕吐。 一个身影赶来,将他一扶,问:“少帝,怎么了?得手了么?” 瞪着这蛇蝎女人,少帝怒摇其首。 指着屋中,浓烟更盛几乎已经看不到里面情况。两人吓得赶紧飞奔离开,赵昺才恨恨地说:“这贱人,身上竟然有奇怪毒药!快……快送我回去,找……找医师解毒。”说到最后,喉咙由于剧痛再也不能出声,只剩沙哑。 寒梦莲回头望着那破屋,心中暗骂:“便宜你这贱人了!” 就这样,两个无耻之徒,人中败类,一溜烟跑了个没影,任由冷钰萩自生自灭。 …… 破屋中,冷钰萩头枕着门台:求生欲也只能支撑她到这里,想要出去不可能了。 不能呼喊,泪水却如断线珠子,不停滴落。想想二十年前,又想想现在,没有一人真心对待自己。忽然,胡孝一的影子又在脑海里出现,她开始回忆与其相识,接触这段时间所有细节。 想到了坠崖在空中,他竟然拼命护住自己;掉落水中,又能第一时间带自己脱离危险;就算自己对他再怎样冷漠和粗暴,这该死的家伙竟然从未反抗过什么。 奇怪!本该痛恨他的,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他的好呢? 想要摇头,将这回忆打散,却怎么也做不到。这时间,自己仿佛被装进一个密闭空间,四周一片安静,更没有任何东西。一道闪光出现,就见自己面前站了六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凄惨一笑,盘腿坐下,说:“怎么又是你们?冷钰萩醒了,你们应该消失才对。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小柔嘟着嘴,一脸不满:“我说冷钰萩,你真不懂胡哥哥的好是吧?真是这样,就乖乖交出身体,让我们继续使用。” 姑姑也说:“你这孩子,从小就不停话,主意太正!现在闹到这般田地,有什么好处?” 师傅和事儿妈也在劝说并数落冷钰萩不是,只有屠天抱臂站在一旁,充满柔情地望着自己。 “够了!”冷钰萩怒吼,“你们一个个只会来说我,为什么不说胡孝一那恶贼?若不是他,我会落得这般田地?若不是他,我会失去所有?” 谁知不爱说话,只会默默承受、痛恨男人的怨娘上前一步,冷冷地说:“我们把这段时间与他相关的记忆都还了出去,你为什么不采纳?问问自己,对胡孝一的痛恨是真的么?恐怕只是受刚才影响才有的痛恨才对!” “那不是他!”一直支持冷钰萩的屠天斩钉截铁地说。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帮着胡孝一说话。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小柔更是蹦起来,要摸他额头,看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将这丫头拎去一边,屠天来到冷钰萩面前并蹲下,温柔说:“你对自己太苛刻,对关心自己的人更苛刻。醒醒吧,早在二十年前,你所有的自信和一切都没了,是他将你真正唤醒的没错。承认这个事实!” 一个深情的拥抱:“钰萩,醒醒吧。你可以让自己去恨他,但内心却很诚实;否则,不会在这种时候,满脑子好坏都是他。” 事儿妈也走过来,用慈祥的声音说:“丫头,你问我们为什么还在,就因为胡少还没被你主观认同;何时你学会接受别人的关爱和温柔,我们就会悄悄离去。” 说话间六人又站在一起,一道强光过后,只剩一人。她与自己一模一样,只不过缺少了戾气和那股狠劲儿。 “钰娘?” 点点头,钰娘缓缓走来,一直看着冷钰萩。 苦笑一下:“怎么,看现在虚弱,想要接替我夺回身体,重新回到那恶鬼身边?” “啪”一巴掌扇在脸上,冷钰萩愣住了。就见钰娘满眼泪水看着自己,清楚说着每个字:“你还是执迷不悟?二十年前,你何曾把深爱自己的男人当人看?你何曾接受过任何的关心?现在你该庆幸遇到了他。我不信刚才那都是出自他之所言。活下去!去证明我是错的。你有本事么?” 暗一咬牙,冷钰萩竟然站起来,冲钰娘怒吼:“我一定证明给你和他们看,胡孝一就是个恶贼!恶鬼!”说着,转身就走,一道白光出现好似是个出口。 看着冷钰萩慢慢消失,钰娘笑盈盈起身,冲她大喊:“随时欢迎你回来告诉我结果!我祝愿你是对的,证明胡孝一就是个无耻之徒,武林败类——!” …… 双眼圆睁,冷钰萩从昏迷中清醒。还是四肢无力,动弹不得。轻叹口气,心中却很疑惑:为什么我还活着?这恶鬼留的毒药完全不济事。还自吹自擂说天下用毒、解毒,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简直可笑! 望着屋顶正在出神,脑中在想如何解救自己,忽然“啪嗒”水声落地,急忙斜眼去看门口。 一个高大身影出现,身披蓑衣。这是谁? 那人见到地上的冷钰萩,先是一怔,慌忙甩开蓑衣。等看清那张脸,泪水又缓缓流出;一闭眼,心中暗道:看来,我上辈子欠他,此生就该受尽他的折磨,死在他手中。 那人伸手将冷钰萩抱起,关上门并往屋内走;边走边摸索她的衣衫。 但很奇怪,最后的裹肚不止没被他扯开,竟连身子都慢慢暖和过来。睁开眼去看,就见自己已经被他用他的外袍裹住,像个婴儿或珍宝一样,被结结实实抱在怀中。 嚓嚓几声,还是一团火光出现,更暖和了。直到现在,自己始终被他抱着。 一切忙完,就见他露出那可恶又熟悉的微笑,在问:“怎么,这是遇上了大难,竟然用上我给你的‘蚀骨封喉’?” 用最恶毒的眼神瞪着他,这恶鬼竟然还能笑得出来?装傻充愣就属他最强,好似刚才对自己那种言语和精神攻击,完全都忘了一样! 伸手轻轻撩起她鬓角秀发挂在耳后。动作虽柔,手却轻轻颤抖。他在害怕?还是激动?冷钰萩不解。 盯着自己许久,男人又问:“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是谁欺辱了你?” 这句话好似一个暗号、机关或咒语,那紧绷的泪水又像洪水一样喷涌而出;一声惨嚎响起,竟然能发声了? 冷钰萩撕心裂肺地哭喊、叫骂着:“胡孝一你个王八蛋,恶鬼,败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瞬间如有神助,竟然一偏头,在他臂弯狠狠咬了下去,鲜血崩流。 这是想用他的鲜血,来洗清自己的冤屈和耻辱么…… 第七十三章:爱深恨切 相杀相喜 胡孝一没有埋怨,没有喊疼,更没有想要挣脱,就这样任由冷钰萩狠咬自己手臂,鲜血直流。 直到她发泄完此时怨气,这才松口;看看创伤,几乎那块肉就要掉了。 无奈摇摇头,连检查都没有,更没有取刀伤药,他只是看着怀中人儿,满脸愧疚。“你……受苦了,抱歉。” 冷钰萩还是恶狠狠瞪着他,低吼:“解开我穴道,修复手脚筋挫伤!”这是命令的口吻。 胡孝一仍不生气,开始搭脉,探查被封穴位;找到气血淤积的位置,出指连点,终于恢复经脉流畅;跟着摸到手脚大筋挫伤处,一咬牙,扭回原位。 冷汗从冷钰萩额上流出,张大嘴虚弱地吼叫着。胡孝一又将她抱紧,似乎这样就能缓解疼痛或分担这种搓筋之苦。 终于缓过劲儿,冷钰萩强行起身,不断挣扎。见劝不住,胡孝一也只好将她扶起。 站稳后,推开他的手,眼神还是恶狠狠的;一步一个踉跄,就要离开。 一只大手伸来将她轻松搂在怀里,柔声说:“钰萩,你身体受创太重,不该这样坚持的。留下来,我助你恢复体力如何?” 冷眼看来,鼻中一哼:“你该高兴才是,我……我毁了,什么都没了,更不能成为阻碍。走吧,不用在这假好心,回到你那妻子的身边过幸福日子去吧!” 听她这么说,胡孝一一惊,表情略显尴尬,低声问:“你……你都知道了?” 又闭上眼,如数根冰锥直插心脏,让她呼吸困难。他还能当着自己面装傻?钰娘竟然还会相信他?难道这不是证据么! 抬头无力掌掴了胡孝一。没有躲,还是没有埋怨,只是柔情看着她,解释道:“钰萩,不要误会。我……我就算有那贼心却没有能力;再说,除了你……我……我心里再装不下别人。” 看着他这粗劣的演技,冷钰萩简直要被笑死。冷冷盯着他,说:“哦,看不出你玉眼狐还是个重情之人?那这次回来为了什么,还是领我回去,享受齐人之福?” 一怔,胡孝一连忙摇头:“钰娘,你是不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我……虽然西扎丽央求族中要与我配婚,但……但我没有答应。这次回来,是找你不错,但不是什么享受齐人之福,而是有大祸事就在眼前。” 又是冷哼:“找我?可笑!找这么准,就知我在此处?” 胡孝一脸色一红,声音更低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这,只是……只是想回到这里,回忆那晚我们,” “别说了!”冷钰萩紧闭着眼,痛苦地摇着脑袋。 马上闭嘴,不敢再言。看着冷钰萩这表情,他又缓缓坐下,同时将她紧紧抱住。能感觉出,她身体在颤抖。 火堆的劈啪声又响,打破沉寂,胡孝一鼓足勇气又问:“钰萩,能告诉我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话刚说完,就听“噗嗤”一声,鲜血狂飙出来,胡孝一惨叫出口,几乎疼昏过去。 冷钰萩狞笑着,扭动左手,那短刀正扎进这恶鬼肩头。一瞬间,她心中的怨气消了大半,好似一个斩杀恶鬼的英雄,看着眼前的猎物,满是得胜的表情。 仰面栽倒,胡孝一终于松开了手,咳嗽两声,鲜血也从嘴里淌出。不可思议望着冷钰萩,一脸无辜和不知所措。疼痛使他失去行动能力和判断力,冷钰萩的莫名出手更让其心里发寒。 没有挣扎,只是捂着伤口不停喘息。噌一下拔出短刀,冷钰萩单膝跪在他腹部,恶狠狠地说:“都是你!胡孝一你这恶贼,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这般田地?杀了你,我今天要将你碎尸万段!” 清冷紫光一闪,奔着颈部斩来。胡孝一没有闪躲只是微笑着闭上双眼:在他内心,这数月以来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偿还冷钰萩所有,今天眼见就能如愿,当然开心。 在短刀挨近咽喉寸许距离时,忽然这残手停住了;泪水缓缓流下,冷钰萩眼神变的温柔,满脸歉意。 忽然目光又是一闪,吼道:“你敢来阻我?” “你疯了!不分青红皂白就伤了胡郎;如果杀错,会后悔终生的!”这是钰娘的声音。 冷钰萩大怒,还要斩下,却觉手上有股反力,怎么拼命也不能挪动半寸。 胡孝一望着她表情不停变幻,竟然一笑:“钰娘,好久不见,我也想你了。放手吧,都是我的错,毁她清白;只要钰萩愿意,这条命作为赔偿够本了。” 钰娘柔眼一闪,说:“你这呆子,那晚是她,” “住口!”冷钰萩又占主动,高呼出口来阻止钰娘说出真相。 看她们这样不断较劲,胡孝一叹口气说:“我明白的。那夜,钰娘利用我,就为恢复功力,鼠爷已经提醒了;我善用毒医之道,这些事只要回想,还是能找到端倪的。” 听这话,冷钰萩一惊,手上力道顿失;趁此良机钰娘夺得主动,将短刀扔出,在胡孝一随行百宝囊中找到伤药,为他处理伤口。 一边紧张忙活,一边埋怨:“你这傻瓜,既然知道她在耍手段,为什么还不躲开?要不是我及时调整角度,刚才那下,你的头已经洞穿了。知道么?” 望着钰娘,胡孝一满眼都是感激:“钰娘,你真好,胡孝一难以报答。”又是一声叹息,接着说:“钰萩可怜,你知道的;所以,我回来也是不愿看她孤单一人继续做傻事。在关外,想通那晚发生的事后,确实心中有愤恨,但又想到她就……呵呵,也许上辈子欠你们太多,这辈子就该还报。” 听他这么说,钰娘轻啐一声:“你这傻瓜。” 伤口包扎完毕,钰娘蹲坐一旁,低语:“你……你确实和那姑娘成婚了?”看来就算钰娘主导,小女子的心仍在,对于这敏感话题要列为首问。 苦笑摇头,胡孝一解释:“你知道我这特性,有心无力。那夜威风突现,一段时间内真以为自己被……被钰萩治好了。可万万没想到,还是与先前一样。恐怕,那晚还是因为她用了什么手段这才……” 忽然正色道:“可就算身体如常,逼婚我也是拒绝的,这点请你们相信!如果有一句谎话,管教我,”要发毒誓,一根柔指伸来将他止住。 泪水又滴落下来,粉脸带红望着胡孝一。现在她眼中再无一丝怨毒和恨意,只剩柔情一片。 胡孝一正诧异,忽然冷钰萩出指,用暗中凝聚许久的残力灌注穴道,制住了他。胡孝一曾说过,自己不怕点穴,但如果不备,还是有被制住的风险。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一惊,虽然凭冷钰萩现在功力很难制住自己太久,但也会有一定间隙:他不怕冷钰萩杀了自己,却怕趁此她再离开。 “钰萩是你?你做什么?不……不要离开,不要让我再苦苦寻找好么?”哀求着,近乎绝望。 那温柔眼神一变,冷笑数声,冷钰萩不知何时掌控了主动,盯着胡孝一说:“想制住你,只要装作钰娘就行,简直太容易。”恶狠狠瞪着他,说:“走?你想的美!之前说过,再落在我手上,定将你碎尸万段!” 听这话,胡孝一心安许多,闭上眼,嘴角挂笑等着她动手。 耳边冷笑不断,手在身上游走,忽然“刺啦”一声响,腰带竟被她割开。心里大惊,急忙去看,发现此时的冷钰萩竟然满脸绯红。确认不错,这眼神就是冷钰萩,却为何会有这种表现? 看着她一点点解开自己衣衫,胡孝一急问:“钰萩你……你这是做什么?住手!”真没想到,他不怕被分尸,竟然害怕冷钰萩的突然柔情。 古怪一笑,冷钰萩说:“恶鬼,你知道那晚为什么会被我陷害么?就是这柔颜暗示!这是冷家一种被抛弃的秘术。”一伸手将他上衣完全解开,又是妩媚一笑,胡孝一又感之前那种异样。 “确实如你所说我一直在硬撑:余毒根本没有消除,只是被我用内力集于一点。在等机会,就等你的精神被控制这一刻!胡孝一你知不知道,冷家还有一门秘术,能借助你的力量帮自己恢复功力?” 睁大眼看着她,全是不可思议。 冷钰萩慢慢低下头,在他耳边说:“今天,我还要将你作为药引,恢复功力。这是你欠我的!” 轻轻在他脸颊一吻,胡孝一竟然吓得一哆嗦。 冷钰萩只觉好笑,望着他:“怎么,你怕这个?” 胡孝一此时也是脸红似血,摇摇头:“钰娘,不要这样。仅是想恢复功力,我能用针灸相助,不……不能如此作践自己!” 听这话,眼神又是一柔,随即装作冷酷模样大笑两声,说:“我会信你?”于是又开始主动亲吻过来,过程中还不忘耳语一句:“那次是你主动,今天我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这次大雨和雷声不断,好似要将所有声音和人挡住一样。这小小破屋,现在一干人等全部免进…… 第七十四章:终成眷属 连日风波 火堆旁,一美貌女子在怀中熟睡,男人不错眼珠看着她的一切;嘴上挂着甜笑,好似连肩头重创的疼痛都忘了。 又是一声噼啪,美目一阵乱动,随后睫毛一挑,这美丽人儿还是醒了;抬起手臂揉揉眼,忽感有些寒意,这才看到自己如玉皓臂就在面前。 刺溜,缩进大袍之中,像个鲶鱼。跟着感觉额头上方有股股热气喷下:眯着眼一看,一副猪哥相正盯着自己,口水恨不得流下多长。 脸上更红,偏头咬在他胸口:没有衣衫,简直轻而易于。男人佯装疼得一吸,女人立马松口,关切地问:“咬疼了?” 男人一笑在她耳边说:“比不上你送我这莫名刀伤~” 刺溜,连头都躲在大袍中,女子不依;咕咕噜噜,不知在说什么。 男人坏笑过后,伸手托着她下巴将脑袋带出,盯着双目问道:“怎么,功力恢复如初了?” 脸红发紫,低着头不敢对视;现在有个地缝,真要钻进去才算安全。 “咦,不回答?看来还没好,那我再来助你!”说着真撅起嘴,朝女子吻来。 一声嬉笑,女子伸手推着他的脸颊,反抗道:“你这色中恶鬼,骗子、白痴!还敢让你得逞?是谁说自己没有恢复能力的?骗子!” 将她紧紧抱住,从两人表情可以看出,心中淤积的各种仇怨,已经烟消云散了。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算才修炼得道。 …… “钰萩。” “嗯?” “你想让我数数头上有多少秀发么?” 冷钰萩抬头,冲他吐吐舌头,竟然做了个鬼脸。看她妩媚下透着俏皮,男人又忍不住在唇上深深一吻。 片刻后,冷钰萩喘着粗气,胡孝一却坏坏地问:“怎样,误会解除了么?” 连连点头,冷钰萩再也不敢说话,好似个温顺猫儿卷缩入怀,柔声说:“胡孝一,你就是个坏蛋。” …… 看着火堆,胡孝一沉吟良久才说:“现今世上能做出精妙面具的,除了我之外,只有巧手鬼婆。冒我之名,害你伤心的家伙,一定找出来将他碎尸万段!” 感觉到冷钰萩在胸口点头,却不听讲话。 在她头顶轻轻一吻:“钰萩,还有你说的赵昺,就是狱中在我旁边那位崖头居士对吧?” 又点点头,这次就听她恨声说道:“这可恶的家伙,怪不得会失去江山!这样的人为君,汉室恐怕又会跌入万劫不复!” 眼珠连转,胡孝一心里打定主意,一丝冷森线条在脸上浮现,先前从未见过。下巴在她头顶轻轻蹭着,胡孝一低声说:“钰萩,恐怕你是被骗了。” 激灵一下冒出头来,瞪着他,满眼都是询问。 借此,胡孝一将最近数月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 次日清晨,自己所在蒙古包内进来两人,说是要领胡孝一去受罚。 无奈,既然答应别人就要做到;况且,能换取鼠爷平安,还能变相偿还冷钰萩,也算好事。 胡孝一二话不说起身,随两人走了。鼠爷只有眼睁睁看着,没一点办法。 出圈围,来到月亮河西,一路走去景色怡人,倍感舒爽。五彩蝴蝶翩翩飞舞;动听的鸟鸣枝头高唱;微风吹过,满是青草和花朵的芬芳,在城市中真是难找如此美景香气。 看一路还要往前,胡孝一疑惑地问:“这是要去哪儿受罚?你们不会要将我领到偏僻之处,秘密处决吧?” 随行一位勇士冷哼:“那样最好,可惜我们不能违背长老决定。再往前就是困兽林,那里才是惩罚地;老实跟着就行,莫要废话!” 还要往西再走?困兽林?会不会就是武林人说的百人林呢?若到了那里——恐怕不妙!据说当年胡孝一将百人林上下歹人杀尽,没多久这里就被一个疯婆子占据了;没人见过这婆娘真面目,但侥幸能活下来的人都说她武艺高强,简直出神入化。 这些年对百人林中疯婆子的传闻越来越玄妙,甚至还说她能吐火、吞咽、遁地、变身,简直无所不能。 想到这儿,胡孝一也是暗暗吞了口水,心里发憷。 有时就这么奇怪,你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待众人驻足林间,胡孝一心往下沉,果然到了百人林;对这里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了,甚至闭着眼都能找准方向。 “沙沙”轻响,就见一条美好身影走出,竟是西扎丽!此时她一身劲装,凸显美好身材;仍是满脸冷森,瞪着胡孝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撇撇嘴,双眼朝中间聚拢,胡孝一看到自己鼻尖冒汗了。这丫头出现一定不是偶然,恐怕这所谓三毒三责不会容易,更透着危险。 见到西扎丽,随行人都是深深一礼,竟然称呼她是什么掌刑? 暗吞口水,胡孝一嬉皮笑脸问道:“姑娘,你……你是来玩的么?林深叶密,小心迷路,还是赶紧回去吧。我马上受罚,这么多人看着,你该安心回去听消息就好~” 俏皮的鼻子一耸,西扎丽古怪一笑,问:“恶贼,你没听到他们称呼我什么?” “掌……掌刑?” 愉快地点点头,好似欢快的鸟儿围着胡孝一转了又转,直到弄得他眼晕,这才停下,冷声说道:“恶贼,这次惩罚,我是主事!一切都听我的,明白么?”走近,压低声音又说:“你的命,从这刻开始,就被我紧握在掌心!” 说得挺恐怖,胡孝一也很配合,吞了口水假装害怕。见他这样,西扎丽得意至极;一摆手,命人准备。 准备什么?实则简单,就是将胡孝一带到林中一处开阔地。在这里正中,有个烂腐泡:一般是雨水在林中淤积产生,随后会有不少泥土和枯叶将其掩埋,不能有效挥发,慢慢沤成。 密林中这种烂腐泡很常见,随着年深日久,还会有小动物陷入,变成其中一部分;慢慢这里面形成沼气或毒素,就算不能将大型动物或人陷入,也会造成皮肤溃烂,中毒身亡等结果。 而这处烂腐泡很深,几乎能将一个成年男性埋进去,只露胸口往上,却不至于沉底。 看看这恶臭一滩,胡孝一直皱眉,回头问西扎丽:“难道是让我在此泡上六天?” 神秘一笑:“恶贼,你想的简单了!三毒三责,这里只是刑场。废话少说,推他下去!”虽然这命令是说给周围人听,但西扎丽还是起脚去蹬胡孝一屁股,显然要亲自动手。 谁知脚已伸出,胡孝一竟然忽然侧身,一下蹬空,就听“咚——”淤泥和臭水飞溅,好好一个美貌姑娘,掉了下去。 岸边胡孝一捧腹大笑,另一边有人甩绳索急速将人抢救上来。这下好,刚才还是一个大美女,现在变成了泥猴子!不止胡孝一笑个不停,就连随行族人一个个都在偷笑。 这下,西扎丽更是怒到极点,抽刀就要砍了这可恶家伙。无奈,胡孝一可不是随便就能被这种小姑娘伤害的:左躲右闪来来回回几趟,已经把她耍得蒙灯转向,气喘吁吁了。 最后当啷一声把腰刀扔下,席地而坐,双脚乱蹬,竟然呜呜哭闹起来。哎,还是个孩子! 看她哭了,随行众人这才明白事大,相互对望一眼,冲过来将胡孝一擒住,高高举过头顶。被他们抓,胡孝一认命,也没有挣扎。 “咚——”同样一声响,终于将人扔了进去。看到胡孝一也成泥猴,西扎丽脸上挂泪,仍不忘拍手叫好。 但胡孝一掉下去时,双手举高,以站姿进去,现在好歹上半身算是完好。挠挠头,看着西扎丽问:“怎么样,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一哼,西扎丽从一旁大树后拖出一个布包,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但见布包内不停蠕动,竟然是活物。 怪笑着打开布包,就见她伸双手抓出不少东西,竟然是一条条五彩斑斓的小蛇。看那身上黄白相间的圈状花纹,胡孝一心里明白,这是金环!剧毒无比。 原来所谓三毒,就是要在这里受毒虫噬咬么?也难怪会选这里,只要有毒虫啃咬出外伤,就算不被蛇毒所害,也会被烂腐泡中毒素顺势侵入。横竖都是一死! 这些毒蛇显然受过训练,开始向胡孝一聚拢过来。岸上西扎丽看着心喜,竟然还紧张地握着拳头。那些随行汉子看着,竟然都纷纷侧目。 忽然肩头一疼,有蛇咬上了。胡孝一一皱眉,一股黑气明显窜到脸上,显露无疑;跟着又是几条蛇咬来,胡孝一紧绷着嘴,喉部发出咕咕声响,身体不断扭动。 看他受罪,西扎丽竟然美目流泪,跪在一旁在向什么祷告。 慢慢,胡孝一停止了动作,头部几乎垂到泥潭表面。久久,一动不动,恐怕已经没了呼吸。 一声叹息,西扎丽撇嘴说:“什么武林高手,不过如此!三毒第一关都没过,太让人失望了。” 看着胡孝一,那眼神忽然一柔,假装咳嗽说:“把人拖上来吧!” 几个壮汉听了都觉奇怪:受刑之人就算死亡,按规矩起码也要放一天,明日才能捞出。这姑奶奶心血来潮,又想干什么…… 第七十五章:气死辣椒 古怪老太 没办法,谁让这是掌刑之命,众人只好抛绳将人套住,又七手八脚拽出来,平放在地面。说也奇怪,这家伙的脸色竟然从黑开始慢慢变灰,好似毒素还在不停变化、游走。 西扎丽只觉有趣,伸刀鞘就要去点胡孝一。忽然一个起身,好似诈尸一样弹起半身,吓得她惊声尖叫;拿一旁一个黑大个当做大树,爬到了头顶。 见自己诡计得逞,胡孝一指着西扎丽哈哈大笑。 看这人还活着,在场众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又看看掌刑,不知如何是好。 确认这是活人,西扎丽又像个狗熊一样跳下,揪住胡孝一衣领,不管淤泥和臭水,嘶吼道:“你这坏人,竟然吓我?你……你不是被毒死了么,怎么会……那是剧毒的金环啊!再加这泥沼中自身腐毒,怎么可能?” 看看身边人,大吼:“来啊,把他再扔下去!” 谁知那黑大个实诚,脱口而出:“掌刑,按族中规矩,只要中断刑罚且人还活着,这一劫就算过了才是。您看——” 恶狠狠瞪了一眼,就怪他多嘴。可胡孝一听到,立马叫道:“哦!你们是有规矩的,怎么不早说?丫头,再把在下踢下去,破坏规矩,恐怕你也要受罚哦~” 猛跺大脚,西扎丽气得七窍生烟却没办法,随即想到什么嘿嘿一笑:“坏人,算你厉害。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能假装中毒;是姑娘我大意了。不过,所谓三毒,刚才只是第一场,还有两场呢!这次,我不会再上当的。” 听她这么说,胡孝一赶忙看看周围几人;见他们一个个微微颌首,这才知道刚才只是开胃菜。无奈,只好跟着西扎丽,再接受剩下惩罚。 将胡孝一捆在一处木桩上,又在附近找到野蜂蜜涂上。“这是干嘛?要吸引蜜蜂将我蛰死?”胡孝一问。 一掐腰,西扎丽好似个大茶壶,得意至极。盯着胡孝一:“坏人,哪有这么便宜,你等着!”随后拿出一支竹笛,开始三短三长吹出阵阵曲调。 不一会地上败叶中听到无数“沙沙”声,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而且数量不少。 暗吞口水,胡孝一望着地面,不一会儿一片片“黑潮”向自己扑来:这下看得清楚,竟然是无数超大蚂蚁集结,受笛声吸引又发现身上蜂蜜味道,这是要来进食! 看它们一个个大小就有指甲盖一般,浑身黝黑、发亮,口器和身体蹭到败叶,发出了那沙沙响声。 很快,无数黑蚁顺着胡孝一大腿慢慢往上攀爬,最后竟然裹遍全身。不停挣扎中,蚂蚁受惊开始用口器狠咬衣衫;这大黑蚁真是厉害,隔着衣衫竟能咬到皮肤,而且力道十足,疼痛感超过寻常。 不仅如此,胡孝一还觉被咬处开始发麻,这些蚂蚁竟然有毒? 双眼都被蒙住,就听西扎丽大笑:“坏人,知道这是什么?这种蚂蚁叫缝合蚁,口中是有毒素的,能将巨大野兽麻痹,何况是你。过不了多长时间,浑身失去知觉,它们就会将你啃个干净。好好想想,感觉不到疼痛,却能看着自己被啃食,那是什么心情?这就是大自然专门惩罚恶人的办,” 还没说完,得意没够,忽见胡孝一一阵抖动,身上蚂蚁好似见到可怕的东西,纷纷逃窜,不一会儿消失个干净。 这下,西扎丽的下巴恨不得摔在地上;随行几人也是一声声惊呼,好似看到了天神一样,竟然倒头便拜。 胡孝一运气一撑,崩开绳索晃晃脑袋,看着众人,目光落在那刷白的脸上一笑:“怎么样,这关算过么?” 经提醒,西扎丽才回过神,看看其他人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就来气;一个个都挨了一脚,这才退在一旁。西扎丽气哼哼看着眼前这人,心里却在嘀咕:这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连缝合蚁都不害怕? 但心中那股不服输的火焰被激起,开始准备第三劫。 这关更是离奇,他们将胡孝一深埋在土中,露出胸口以上。西扎丽动手在他手臂两侧划了伤口,鲜血直冒。待一切结束,全部躲藏起来,好似在等着什么。 难道是在等什么野兽过来啃食自己?胡孝一心里疑惑。但如果这样,又和“毒”有什么联系呢? 正想着,又是“沙沙”声不断,好似有个笨重的家伙慢慢走来。真是野兽? 终于,声音的主人出现,竟然一身青灰色皮肤,头顶阳光从茂密枝叶间透下,照在这东西身上竟然还有反光;身子圆滚滚,小小脑袋,大鼻孔;眼睛更小,就像两粒红豆;走起路来“呵斥、呵斥”直喘粗气。 不仅如此,看这东西好似头猪,慢慢拽过来;凡是它经过的地方,杂草瞬间枯死,一阵风吹过变成了灰尘。什么毒这么厉害?恐怕连五毒中的佼佼者,也不过如此。这像猪一样的东西,其貌不扬,没想到竟是个大毒虫! “哈哈哈——坏人,这下你死定了!这东西叫牛蛮,只在这困兽林中才有。它平时都以各种毒虫、毒草为食,才有了这种剧毒效果。等着吧,你马上就会被它毒杀,最后变成食物!活该,这就是惩罚,你,” 声音又戛然而止,因为那如猪的怪物牛蛮,正蹭着胡孝一的脑袋,状似亲密。除了这奇怪表现,见它身体也接触胡孝一,毒素好像消失不见,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慢慢,众人都从树后走出围拢过来细看。难道牛蛮无毒了? 不信这事实,西扎丽抓起一条金环抛过去,在牛蛮身上一砸,瞬间那绚丽颜色变成黑灰;落地后,动都不动一下,就被牛蛮张嘴吃了。 几人惊呼赶忙跳开,见牛蛮足下大片青草都在枯萎,显然剧毒仍在,那为什么胡孝一没事儿? 可无论如何,又见他活着,西扎丽恨不得要去啃树皮泄愤了。指着他,大喊这是个妖人,鼓动几人最好动手砍了他才算完,否则可能为族中带来灾难等等。 其他人正不知该不该听命时,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我道是谁,竟是你小子,怪不得毒毒这么着急出来。” 闻言纷纷抬头看去,就见树枝上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老太;看那脸上皱褶,应该年岁不小;但细看容貌,便知年轻时一定也是位美丽女人。 虽在林间,她身上竟穿着一身锦绣,五彩绚丽,好似宫廷之中公主的华服一样。 西扎丽不觉如何,毕竟她对武林并不了解;但一直无所谓的胡孝一此时却冷汗直冒,脸色铁青。 就见那老太飘身落下,毫无声息;虽然瘦骨嶙峋,但个子不小,不像身无重量的山神土地;那为何如此轻飘,同羽毛一样,感觉不出重量? 正诧异间,老太已经到了胡孝一身前,单手在后一抓,竟然拿出一个兽头青铜杖。稍一舞动,虎虎生风。噗嗤一下扎进土中单臂较力,好像撬土豆一样,将胡孝一撬了出来,飞起有两人多高。 咕咚落地,摔得他头晕目眩,半天没能起身。 兽头杖一触地面,老太冷声问道:“小子,那玉牌呢?我说了,没有玉牌不准进来,就算你也不例外!” 苦着脸,呲牙咧嘴搓揉臀部,胡孝一连连哈腰赔笑:“您……您见谅。不是小子想来,而是……”一指西扎丽,“而是他们将我抓来的。” 大眼扫了众人,鼻中冷哼:“小子,你真是越来越倒出了,以后别再讲我是你师傅!” …… “什么,那奇怪老太竟是你的师傅?”冷钰萩吃惊地张大了嘴。 苦笑着点头,胡孝一望着房顶,似乎还在回忆;但表情变化不断,像是怕到极点。 看看怀中美人,叹口气说:“前十几年,我只怕她;后半辈子,这队伍中又加了你~” 这土味儿情话出口,引得冷钰萩一啐,但看她脸上绯红一片,没想到效用不错。 “好了,别贫嘴,继续说下去。”冷钰萩催促着。 胡孝一点头,继续讲述当时发生的事。 …… 听说这竟是玉眼狐的师傅,西扎丽连她也划为痛恨之列,一挥手摸出腰刀,不吭不哈冲上去便砍。在她认为,胡孝一被长老惩罚不能动,但这老太却可以;既然一丘之貉,不如斩杀一个算一个,这样心里也会爽快不少。 但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眼前是谁都没弄清就动手,自然是要吃亏。 “嘣”一声闷响,好似钝刀砍在厚厚牛皮上,不仅没有一点损伤,西扎丽的双手虎口反被震裂,鲜血直流。看看老太,自己腰刀何其锋利,现在砍在她肩头竟没一点损伤,反而伤了自己,简直如天方夜谭一样,不可思议。 此时老太一眯眼,怪笑起来:“不错么姑娘,和我年轻时那股狠劲儿有一比;不过,动手前要先衡量对手才行,否则只会受罚!” 说话间在几人身旁穿梭,等再次回来,一个个都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 西扎丽更被老太拽来眼前,不停翻看…… 第七十六章:围杀密林 自不量力 此时西扎丽就像个木偶或玩物,被老太那双枯槁的手摆弄来,摆弄去,真如草芥或纸扎一般轻便。 这时胡孝一起身,拍拍浮土道:“行啦,您别每次见到生人就这样行不?如果这么想接近人,不如跟我一起回中原,岂不是天天都有新奇?” “哼!”老太终于把西扎丽放下,斜瞟胡孝一,“臭小子,多日不见这是翅膀硬了?敢这样和我老人家说话。你知道我的脾气,并非对人感兴趣,更不是对中原感兴趣。哼!当年我随父辈坐镇一方时,什么没见过?” 用兽头杖在他脑袋上一敲。“臭小子,我绝尘数十载,如果真想回到中原还用你在这儿废话?”松散的眼皮连跳,“我只是看看这姑娘长相与你是否相配!我老人家的愿望你该知道,何时能抱个大胖小子回来玩玩?” 一听这话,西扎丽像个蒸熟的螃蟹,唰,红了;胡孝一更是手忙脚乱去解释。看到两人反应,老太竟然桀桀怪笑,转身说:“好了,知道不是那关系,这丫头刚才看你的表情恨不得要吃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 无奈,胡孝一只好将最近的事简单说了,包括和科伦猛部落现在这误会,稍后一定会澄清云云。 听了这许多,老太好似都快睡着了,可直到胡孝一说完,她竟然抓住另一个重点追问:“小子,你话里话外都少不了一个叫钰萩的,是个姑娘么?” 一怔,胡孝一竟然有些扭捏,吱吱呜呜道:“是,算是一位妇人。她……二十年前曾成婚,最后被夫君背叛,身心受挫后脾气变得有些古怪,但,” 还未说完,老太兽头杖一蹲,微怒:“我管这些作甚?姑娘也好,妇人也罢,只要情投意合又有什么?不为其他,我要见人!能让你小子挂在嘴边的,可见她与众不同。脾气不好又如何,你师父我年轻时连自己父皇都未服过,最后若不是遇上他……” 好似想到了什么憾事,老太的话戛然而止,瞬间仿佛又苍老了许多。轻摇其首,嘿嘿惨笑道:“还提他作甚。早已与他妻子相伴,我又算什么?不过是大他二十多岁,受他尊重的姐姐而已。” 说着转身要走,那奇怪动物好似个宠物,竟然晃着身子随老太一起。 …… “你干嘛把人家的事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呢?”冷钰萩嘟着嘴问。 胡孝一赔笑道:“钰萩,别生气,那是我师父,从小到大除了爹娘和妹妹,她是我最尊重的人;没有她,也没有现在的我不是么。所以师父问话,我不好再拉她到偏僻处再说吧?另外,”盯着冷钰萩许久没说话。 “干嘛?你……你还没看够?”脸上又见绯红。 胡孝一撇撇嘴说:“这辈子也看不够。” 冷钰萩轻啐一声,低下头去。 “我只是觉得你这脾气很像师傅,她老人家判断还真对。”胡孝一嘟囔着。 “对了,你师父提到父皇?难道她曾经是前朝公主?” 胡孝一点头:“她却是公主,不过是之前周边小国的公主而已。在大元统一疆土时,已经被灭。” 点点头若有所思。“对了,师傅她老人家也是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小……小的男子?”说到最后,恐怕想到了自己,所以脸色变成了酒红。 喜上眉梢,将她紧紧搂住,胡孝一问:“钰萩,你承认了是么?在你心里,终于接受我了是么?”由于过度激动,紧搂冷钰萩的双臂更加用力,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但冷钰萩没有埋怨和挣扎,毕竟此刻他就像个得到一生最爱的大孩子,欢喜到难以自控。偷眼看着他,心中感触:是啊,到底咱们是谁给了谁希望和一生所爱呢?原来承认他,自己心里这么舒爽。钰娘,是我输了。我承认心里有他,不知什么时候在偷偷爱着他了。 将头埋进他怀中,露出了只有自己才能感觉到,且许多年未见过的甜笑。这是安慰、满足、喜悦、幸福,更是一种超脱,重归真正女性的超脱感。 …… 老太还没走两步,忽然停下脚步。随后胡孝一一扫刚才那嬉皮笑脸的模样,双眼一凝。 耳朵不停跳动,环顾四周,嘴角露出难以察觉的冷笑。“师傅,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还有这么多人愿意过来看您。” 老太也不回身,找到一处断木桩慢慢坐下;兽头杖立在地面,拍拍裙摆浮土,平静地说:“恐怕是你惹来的麻烦,不是我的。小子,你负责收拾,让我老人家看看这些年有没有提高。” 回头看着师傅,胡孝一满脸无奈。但知道她打定的主意,谁也没办法改变,只好过去将西扎丽和几名大汉搬到老太身后,以策安全。 切了一声,老太满脸不屑,嘲笑胡孝一对自己能耐没有自信。这要是自己,都不用动这些人,尽管打就是。 听她冷嘲热讽,胡孝一也是惯了,充耳不闻,直到将人全部安顿好,四周已经围来不少青衫刺客;为首还有三人,一老两少。 胡孝一眼尖,看到那两个青年人腰间挂着的腰牌,上有小小“黄”字;老者左手却是残的,缺少手掌。 衡量敌我形势后,胡孝一笑了,抱拳拱手问道:“诸位,可是为夺取百人林土地使用权来的?” 刚说完,就有一小段树枝砸来,老太在后笑骂:“费什么话,别往我老人家身上扯:这百人林原本就是他看守的地方,我收回应该!” 见两人竟不把众人放在眼里,一年轻人怒了,点手大喝一声,震得周围枝叶乱晃。 胡孝一回头,老太也是迷眼:“呦,内力不错,可惜火候欠点儿;这也敢在我老人家面前抖机灵?小子,” “有!” “这是个什么东西,给我说说。” “是!”胡孝一背着手,来回踱步,“上寒城下霜堡,戴家善神把命保;天地玄黄影难找:鬼婆毒心玉郎高,书生大师红莲娇,商赌鬼力巴桥,玉眼狐傲谁能敌夏马谢田金枪难逃。嘿嘿,您老面前这两位年岁轻的,就是黄字级追魂客马玉良和阴风掌谢无尘了!” 看看那老者,胡孝一撇嘴说:“这位老前辈弟子却不认得。” 听这话,老者还没怎样,刚才用内力发声的谢无尘却怒了:“玉眼狐,你拽什么?瞎了你的狗眼!眼前这位,正是毒心老前辈的大弟子,” …… “残心手赵二?”冷钰萩说。 胡孝一点头,奇道:“钰萩,你知道他?” 古怪一笑:“你当他那手是怎么残的?” 若有所悟,点点头,胡孝一明白了。 上下打量他几眼,冷钰萩一笑:“你这身功夫也算一般,但对付这三人恐怕绰绰有余了。只不过,”轻咬嘴唇,说:“那些天罚门人……难道是她派去的?” …… 果然如冷钰萩猜测一样,胡孝一根本没把这三人放在眼里,回头对老太一笑:“师傅,这赵二先生可是与您齐名的毒心老人首徒,您是不是该意思意思?” “呸!师傅名头再大,徒弟不中用有什么办法。就像你,这许多年才排天地玄黄,黄字级首位,我老人家的脸往哪儿搁?” “师傅——!”胡孝一就像个孩子,撒娇道,“这都是徒儿自己闯荡的结果,从没报过您这鬼婆景珊的名头吧!”注:景珊背景,可见本人另外一本小说《玉锁心泪》 对话内容简单,可听在三人耳中就像个炸雷。要说当今一城一堡一楼三大家分割武林,那不过是从整体实力和财力来说,但如果只论武功,不算少林、华山等大山头,恐怕鬼婆认第二,没人敢争第一。 看他们竟然怔住了,鬼婆桀桀怪笑:“别担心,我老人家已经百岁高龄,没这闲情和晚辈动手;另外最重要的,你们真不配!” 用杖尾一捅胡孝一后腰,催促道:“等着看好戏呢,上吧!” 这一捅之力奇大,胡孝一不自觉朝三人飞去,嘴里惨叫连连明显这是不愿意。 这边却不敢怠慢,三人纷纷飘身一躲,打声呼哨青衫刺客围来,数道寒光将胡孝一兜个正着。 这下可苦了他。仓皇迎战,又被数十名刺客紧逼简直手忙脚乱。赵二三人看着战圈,知道胡孝一一时半会儿不得解脱;回头去看鬼婆,最终目光落在西扎丽身上。 微妙举动被鬼婆看得清楚,心里明白,面上不变好似盯着胡孝一在看。 忽然发声喊,马玉良和谢无尘从左右包抄而来,赵二在中单掌晃来。 听声音不妙,胡孝一忙里偷闲看过来,就见三人已经将鬼婆围住;他一咬牙,暗道:“找死!” 就见杖影一闪,三人齐声大叫并跳开,不可思议地盯着鬼婆。见她缓缓起身,在后腰轻捶两下,说:“怎么,朝代更替,连武者能耐都衰败成这样?你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拿些真本事出来!” 谢无尘不愧叫阴风掌。悄无声息,而且动作如星坠一样迅速,夹带阴风竟然兜来鬼婆身后。 无声无息出掌,直冲她腰后大椎,显然下了死手…… 第七十七章:尽数消灭 撬开硬嘴 眼看阴风掌几乎挨到鬼婆后腰之际,忽然眼前一花,人竟然丢了!谢无尘也是一号人物,自然知道厉害,脊背一寒,也不看身后竟然双掌齐出,拍出十几掌还多。 认为已经护住全身,这才大吼一声高高跃起。待双脚落地,他十分机敏又后撤两步这才去找鬼婆踪迹。 万没想到,赵二和马玉良在两边好似看稀罕一样看着自己,而鬼婆仍坐在那断木桩上,似乎没动过。唰一下脸红到耳根,没想到自己看似完美的防御,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 桀桀怪笑,鬼婆用杖尾一点,问:“小子,你蹦跳着干什么?习武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慌什么?瞧你这没出息的劲儿,就给自家师门丢脸!”扭头看看苦战中的胡孝一,专门提高嗓音说:“就像我这徒儿一样,花瓶一个,中看不中用!” …… 扑哧一声笑,冷钰萩实在憋不住了。 胡孝一揉揉鼻子,埋怨道:“钰萩,你怎么也笑我?” 连忙摆手安慰:“别在意、别在意,你继续。”虽这么说,但脸上表情不得不让人在意。 …… 谢无尘以为鬼婆是在变相嘲笑自己,恼羞成怒下,竟然忘了身份和武林道义;偷偷在怀中一摸,这才挥掌袭来。 这小小举动虽然鬼婆未见,但来人到了近前,一阵林间冷风吹过,就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寒,鬼婆偏头躲过一掌,跟着眼前青雾突现,这小子竟然用毒。 当毒粉挥洒之后,很有自知之明,翻身跃了出去,双掌一舞宁神戒备。 这边赵二和马玉良看到,也是大惊,拼命向两旁急跃躲避。落地后,都是一脸怒气,瞪着谢无尘。 这家伙却不觉如何,脸上挂着邪笑,看青雾得意:毕竟战场什么道义不道义,只有成王败寇,胜者说什么都行,败者就要付出生命代价! 可惜,他高兴没一会儿,就见青雾好似被什么吸走,开始急速收缩;最后,呼一下消失不见,原地就剩鬼婆鼓着腮帮在笑。 这下真是傻眼,更丢人丢大发了:本就明白自己不是其敌,这才为夺胜利用了下三滥手法;现在好,人家不仅没事,这眼神更充斥着鄙视和嘲弄。 再看同伴两人,竟然也是一脸瞧不起,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恐怕真像鬼婆说的,今日要给师门丢个大脸才行了。 想到这,脑筋一蹦,大吼一声竟然又再杀来。所以说年轻人冲动、易怒,有些时候最容易坏事。在这种情况下,头脑混乱,自己本身的优势全部忘在九霄云外,只有一味硬拼简直不可取。 鬼婆这样迷眼看着,等到谢无尘杀来眼前几尺距离,这才双眼圆睁,张嘴猛喷。还是刚才那股青烟,好似利箭,冲谢无尘迎面打来;惯性使然,竟将他撞了个跟头。 再次起身后,脸上已经满是青黑之色,显然中毒颇深。 一按胸口,嘴角淌出黑血,谢无尘知道不妙,慌忙在怀中摸索解药。这时鬼婆却不愿留手,已经迈步过来,直伸杖尾对准谢无尘前心。 赵二和马玉良虽对谢无尘不满,但见他命在旦夕之间,也不愿看其惨死面前,纷纷大喝夹击而来。他们不为伤敌,心想只要阻止鬼婆行动,顺势将人抢回就算大胜。 看着鬼婆的慢步,两人只觉十拿九稳;可在出击后,就觉眼前一花,等听到“咚”一声闷响时,鬼婆已经到了谢无尘身前,杖尾更是点在他胸口。 “哇”一声大叫,人像飞箭撞出去老远,具体能摔在哪里,恐怕不得而知。 这变故太快,赵二两人明白过来,也无能为力;只有双双护身跳开,不敢再动。 鬼婆又坐下去,摇头轻叹:“哎,年轻人活得好好,却非要送死。你们都以为毒心老儿用毒厉害,可没想过我鬼婆化毒无敌?嘿嘿——”看看头顶日光,自语道:“你呀、你呀!你本就是个百毒不侵的人,那时用这骗了多少人?甚至连你挚爱和爱你人都被骗了。怎么样,我这后天练成的,没丢你的脸吧?” 胡孝一见师父又陷入回忆开始自言自语,心中也感凄凉。矮身躲过一剑,寒光一闪柔羽抽出准备下杀招。 用自己绝世轻功蹿蹦跳跃,顺势柔羽点点寒光挥洒,直奔杀手要害。这些家伙仗着自己武功卓绝和无痛感,在进攻时完全没有防御;胡孝一就专门针对这点下手,横剑刃让他们自己往上撞。 这下好,血雨狂喷,断肢、碎肉、各种颜色混合,林间这是下了什么怪雨,腥臭难闻,透着恶心。 看到杀手受挫,数十人队伍一会儿只剩几人,赵二慌了。毕竟今天是有重要任务,师傅也曾下过最后通牒:如果今日再命,就不用回去了。 看看马玉良,两人心头想法一样。不约而同向鬼婆冲去,不过这次是分前后。 赵二残心掌运足十成功力,拿出毕生所学将鬼婆罩在其中;马玉良则一个飞跃,直奔西扎丽。 西扎丽被鬼婆点穴还未得脱,这时见人冲自己奔来,想要有不轨企图,心中害怕;张嘴大叫,惊得林中鸟兽纷纷逃窜,连马玉良都下意识去捂耳朵。 就这一顿,人影已经出现,胡孝一竟然后发先至,挡在身前。 马玉良被称追魂客是有道理的。事情变化虽快,心中虽急,却应变迅速。一个急停并起身后跃,同时双手连挥,无数暗器如急雨罩向胡孝一。 江湖上都说:追魂镖,镖追魂,银光一闪人断魂。 马玉良飞镖确实厉害,胡孝一舞动柔羽拼命抵挡,竟然还漏了三枚。无奈,脱手飞出柔羽,直奔西扎丽头顶飞去;吓得她花容变色,惊叫又起。 只听“当啷当啷”两声,之后“哆”一下,掉落两枚飞镖,柔羽也深深钉在一颗树身之中。 失去了胡孝一的内力支持,柔羽又像个软面条拍下。巧了,正在西扎丽的头顶;这下好似挨了板子,啪啪啪,由强转弱,宝剑握柄在西扎丽头顶拍了三下。 胡孝一捂着嘴,满脸歉意;西扎丽瞪着他,直运气。 又是数声响动兜来,胡孝一转身用折扇格挡;待一切安静,脚下已经掉落数十枚造型各异的暗器。 看看马玉良,胡孝一撇撇嘴:“老兄啊,你开铁匠铺的?身上怎么藏这么多?” 又踮脚看看,问:“还有没有?有了我好做个准备。” 马玉良被气乐了,大骂一声:“蠢货!老子没暗器了。”向前猛冲,却又掏出两把就要挥洒出去。 可这次胡孝一却双眼一寒,比他更快对冲而来。一错身,不等马玉良将暗器甩出,胡孝一竟伸左手二指在自己右肩一掏;鲜血飙出,抖手一道红光,不偏不倚钉在马玉良眉心。 哗啦啦数声,双手紧握的暗器掉落满地,马玉良无神的双眼看着胡孝一,身子慢慢下坠;最终跪在地上,缓缓趴倒,再也不动了。 赵二眼角余光看到战事瞬间结束,心中大惊;拼尽毕生所学抢攻三招转身便逃。谁知刚出去三步,浑身一麻,定在原地不能动了。 鬼婆歪头出现在身后,呵呵一笑,朝西扎丽等人走去。 用杖尾点开众人穴道,伸个懒腰,又坐在断木桩上。 “玉眼狐你还好吧?”西扎丽得脱后,关切地奔过去问。 此时就见他肩头鲜血狂飙,脸色有些苍白。鬼婆冷哼:“就说你不中用,还不承认。那是追魂三镖,知道为何叫这名?一定有一枚藏在其他两枚下方或紧随其后。自己没注意到,能怨旁人?” 伸手捂住胡孝一伤口,也顾不上鲜血飞溅自己全身,西扎丽回头央求道:“婆婆,你……你快帮他止血啊,他……他刚才是为帮我挡那一镖才……” 幸好随行蒙古勇士身上有些伤药,虽不如武林人的伤药,但也有非凡效果。几人七手八脚帮着处理伤口,胡孝一脸色这才稳定。 鬼婆果然性格古怪,只是看着却始终不过来帮手;等到众人处理妥当,她才缓步走来,问:“小子,没死吧?如果没死,就去问问情况。别一会儿穴道受制太久,那老小子再一命呜呼。”说完竟然领着那奇怪野兽毒毒准备离开。 走了几步,忽然停住脚步,从袖中抖出一物抛过去。 胡孝一接在手中一看,是个玉锁;不明其意,看着鬼婆。 “把它交给你口中所说的姑娘,得空过来见我。”话落,消失不见。小兽“呵斥、呵斥”扭动笨重身子,也走了。 无奈摇摇头,将玉锁揣进怀里,一旁西扎丽看得真切。胡孝一起身就直皱眉,捂着伤口来到赵二身侧,问:“赵二先生,今日一战让您失望了。说说吧,你们受谁指派,为了什么?” 西扎丽抢步上前,一掐腰补充道:“大胆恶徒,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想要袭击本姑娘?赶紧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听这说词耳熟,而且这么连贯,胡孝一歪头看看她,心道:“这家伙是说书的么……” 第七十八章:惊人消息 美人倾心 本以为西扎丽只是嘴上说着热闹,万没想到真动起手来,一点儿也不含糊。三毒三责,那三毒貌似对胡孝一无效,心里正憋着火气;刚才又因为这坏人救了自己,一时情急竟然会主动去关心他,更是火上加油;两相下来,对赵二先生可没留手。 百人林内响起一声声惨嚎,可见这罪受得有点凄惨,更有些冤枉。 还没到第三轮,赵二就受不了想要说出背后隐情。一听这话,胡孝一来了精神,急忙挤过来凝神倾听;西扎丽在旁眨眨大眼睛,竟然选择退后,真是奇怪! “我……我只知道师傅与……与霜堡在合作,” “废话!这些事我也清楚,说点不知道的!”胡孝一有些恼火。 狠咽两口唾沫,又说:“我……我师父与……与霜堡协议,要……要和一位大人联手对付寒城和卸怨楼。另外,我们这次过来就……就为这丫头……” “为什么找我?”西扎丽听到与自己有关,抢步上前,推着胡孝一的脸颊挤过来问。 对她一脸鄙视,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人家操刀问出的实情,现在内容与她有关,不让听确不合适。无奈欠欠身子腾出地方,让这丫头在旁听着。 又缓了缓,赵二说:“抓她是……是有备无患。你……你胡孝一不值得相信,所以……我们需要做后手。但因为对方开价合理,所以霜堡和我师父都想要直接动手这才……才……有了现在。” 沉思片刻,胡孝一又问:“你看这丫头,耍小姐脾气、动手动脚可以;除此之外浑身上下,哪有什么值得大动干戈的?” 话音刚落,西扎丽反手就掐住胡孝一脖子,要将这可恶的家伙掐死算完。要不是一旁族人上来抢救,胡孝一真是危险。 “你……你说说看,她身上有什么秘密?”胡孝一边喘粗气边说,“是不是为了科伦猛?” 听这话,赵二一怔,吃惊道:“你……你竟然知道?” 就这一问就够了,胡孝一心中有了底,基本就能猜出是谁在背后指使。不仅如此,还想到另外一方面,恐怕还有个更大阴谋在酝酿。 急忙追问:“科伦猛战死多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身上又隐藏着什么秘密?快说!” 看着胡孝一,问:“我答了,能否放……放我离开?” 眼珠一转,西扎丽又要插话,胡孝一赶忙将她嘴捂上,连连点头答应。 赵二这才说:“听说当年科伦猛手中有……有一件东西,可能撼动当今上下。这……这东西是当年忽必烈交付,不想消息走漏,这才被人忌惮。” “那是什么东西?” “是……是一枚令牌!据说优先权在兵符之上,可以调动各军捍卫安全。当时战场之中,科伦猛是被自己人偷袭所害,而偷袭他的人正是当今,”忽然双眼圆睁,声音戛然而止。 胡孝一大惊,急忙伸手将人一拽并护住,怎奈为时已晚。就见赵二咽喉竟被洞穿,却不见伤口上有什么暗器残留。 其他蒙古勇士反应也快,呼啦一下围来,纷纷取出兵器防护。胡孝一拍拍他们,摇头示意不用了,竖着耳朵听了许久,显然刺客早就离去。 将赵二尸身放在地上,回头去看西扎丽,发现她呆呆地望着地面,好似魂魄被人牵走了。 在她眼前挥挥手,不见一点反应,胡孝一和其他几位勇士对望,都感无奈。 “喂!西扎丽!醒醒了喂!西扎丽!臭丫头,你怎么了?”胡孝一在她耳边呼喊。连着问了几遍,忽听一声脆响,脸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抡着拳头,西扎丽大怒:“坏人,你干嘛,我又不聋!”两人掰扯时,无意碰到了胡孝一肩头伤口,西扎丽一惊:“抱歉!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玉……玉眼狐你没事儿吧?” 冷汗冒着,胡孝一咧嘴一笑:“不碍事。对了,别叫我玉眼狐行么,怪别扭的。” “那……那你名字叫什么?”西扎丽低着头,小声问。 “你们恨我入骨,却不知我真名叫什么?”胡孝一心中满是无奈,“好了,你记住,我叫胡孝一!胡孝一!记住了么?” 西扎丽连连点头,又轻轻叫了一声:“胡……胡大哥。” …… 忽然伸手揪住胡孝一耳朵,冷钰萩怒道:“还说你没有非分之想?这分明是在撩人家!有话不能好好说,干嘛弄得像逗小女孩一样,这么暧昧!” 胡孝一连道冤枉,摆手加解释。看他着急的样子,冷钰萩又是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才作罢。 “这样算不算间接把你的冤情洗清了?” 苦笑连连:“没有,蒙古人做事一板一眼,这些消息只能说明科伦猛死亡这件事不简单,但不代表我没去盗毁墓室。” 也替胡孝一感觉冤枉,冷钰萩深情地看着他直摇头。 “对了,你说猜到背后之人是谁了?” 点点头,胡孝一叹口气正要说出背后之人,忽然被冷钰萩拦住。见她表情奇怪,竟然说:“这事先放一放,我要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为什么传出你与那姑娘成婚的消息?” 没想到冷钰萩的心彻底对胡孝一敞开后,竟然完全不再管政治了;现在在她心中,守住这个男人才是头等大事,其他什么家国天下,爱哪儿哪儿去! 没办法,在她威逼利诱下,胡孝一只好往下再讲。 …… 他们将赵二三人和随便两名刺客尸体带着,一路回到圈围,找到长老。 西扎丽将事情说了,引起族人一阵喧哗,久久不能平静。毕竟对他们来说,族长科伦猛是为国捐躯,何其英勇和伟大。但现在看来,背后竟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让人心寒? 轻拍桌面,长老制止了讨论;看看四周,这才说:“此事非同小可,看来应该挑选代表去大都面见当今陛下才行!科伦猛是部族首领,如果冤死在自己人手里,咱们一定要讨回公道!” 顿时蒙古包内众人各个义愤填膺,高声呼喊,甚至踊跃报名要去大都。 一开始长老想要命西扎丽的叔叔领队,毕竟他是族长次子,应该担当此任;没想这时他竟然谦虚起来,就说贝伦才是科伦猛的长子长孙,按说应该是未来部族人,还是由他去比较好。 一阵骚动后,可能感觉这话有些苍白,他又补充道:“我愿意追随贝伦前去,当做随行护卫首领!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这破天荒的举动让贝伦和西扎丽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们看来,自己叔叔早有野心,若不是之前科伦猛在世曾说过让他和长老们代为辅佐,恐怕早就抢夺族长之位了。 因为贝伦和西扎丽的父亲本该是继承人,却在那场大战后失踪,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古怪举动不止贝伦和西扎丽等人觉得奇怪,就连胡孝一与鼠爷这外人一样也察觉其中猫腻。两人交换眼神,深知其中有诈,但在这些人面前却有不好明言:毕竟人家才是同族,自己两人不过都是外人而已。 当一切商量完毕就要散会时,忽然长老又叫住大家,因为他见到了胡孝一。 和着弄了半天还是没躲过去,又问西扎丽三毒三责刑法执行到哪一阶段。 胡孝一冲她连使眼色,希望说个谎就行了;万没想到这丫头在关键时刻如此实诚,又把执行惩罚的事说个清楚。这下好,长老们都怒了,不仅要继续惩罚,还要对西扎丽执行惩戒。 听这话贝伦连忙求情,西扎丽吓得浑身发抖,胡孝一和鼠爷相互对望,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僵持时,忽听胡孝一发声喊,将在场人全部镇住。一笑,说道:“老人家,西扎丽失职还是因为我师父和这突发情况所致;前三毒在下是凭本事过的没错,至于后面三责一定承受到底。只不过——”看看西扎丽,说:“对于西扎丽的惩戒,也是由我引起,不如一并算在在上如何?” 听这话,在场人又是一声轻呼;贝伦吃惊地望着胡孝一;西扎丽更是捂住了小嘴,说不出话来。 …… 耳朵又被揪住,冷钰萩怒笑:“还说没对人家姑娘动了邪念?用得着你来英雄救美么?那种时候自身难保,逞什么能?” 连连摆手,胡孝一解释:“这……这还不是怨你!” 听这话冷钰萩一呆,问:“和我什么关系?你说清楚!” 于是胡孝一说了那晚天牢,因受冷钰萩刺激后,心中只剩自我惩罚的心;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选择到科伦猛部落自找麻烦;更不会将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了。 听他当时竟然有这种自我放弃的想法,冷钰萩确实心中难过。 所谓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当时只觉这样说解气,甚至可以将两人关系疏远,却没想到对他造成了这样的心理伤害。 望着胡孝一那可怜模样,冷钰萩温柔一叹,主动献上了一个吻,渴望补偿他一些内心些许创伤…… 第七十九章:出馊主意 无奈接受 长老没料到胡孝一会这么说,偷着看向西扎丽,发现她正盯着这汉人出神。在此之前那满眼痛恨和怨毒之色已经消失,现在换来的,竟是更深一层的变化。 另外通过一系列事情,长老心里对胡孝一人品;传言盗毁族长之墓之事,有了自己的判断。 长老也是过来人,怎会不懂小儿女的想法。微微皱眉,故作镇定地点头:“好啊!你敢作敢当很好,既然有这心,不成全难回报这份好意。来啊!” 一声喊,从外进来四名大汉。长老一挥手,说:“带玉眼狐去接受洗髓拔骨刑罚!” 听这话,西扎丽第一个尖叫起来,咕咚一下跪在当场,竟然替胡孝一求情。 长老心知肚明,却明知故问:“西扎丽,你这是怎么了?玉眼狐可能是盗毁你额不格墓室的元凶,又意外杀害族人,放了他,如何对族长和其他在天之灵交代?来人啊!” 又要下命令,西扎丽已经急哭,看着胡孝一低下头好似在暗下决心。长老见状,又再催促手下将人领走。这时一人高呼,在场众人都安静了。 “我……我喜欢他!”西扎丽脸上发烧,却还是把这句话喊了出来,随后解释,“在困兽林,是他不顾危险救了我,否则西扎丽也不能回来见大家了;额不格惨死的事也因为他才弄明白;至于意外害死族人,他也是心急朋友安危才……按……按照规矩,他对族中有恩,西扎丽又……又对他倾心,所以……” 说半天,最后再也接不下去。看到这,贝伦急忙接口,问:“西扎丽,你是想招他为夫?”自己妹妹还是当哥哥的最了解,从这变化和西扎丽表情,还猜不出一二? 在场又是一片哗然,胡孝一傻了眼,鼠爷在旁偷偷窃喜;长老眯着眼,竟然暗中在笑;西扎丽几乎将头垂在地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蒙古姑娘敢爱敢恨,按说只要真心喜欢,不会像汉人那样扭捏。但西扎丽现在不同,根本说不上真心喜欢,只是有了好感,又害怕胡孝一再受刑罚:毕竟洗髓拔骨后果如何她最清楚,短时间真想不到太好办法救他。 在贝伦问了三遍后,西扎丽这才无奈点头,场中所有人竟然同时欢呼雀跃,都觉他们也算般配;连那一直绷着脸的长老,此时都挂着微笑。 这下,胡孝一和西扎丽骑虎难下;他想解释或否定这事,却被鼠爷拦住:老爷子看得清楚,这是帮助他脱离惩罚最好的办法,这姑娘都卯上了,胡孝一这是何苦呢? 在众人欢呼声中,这门亲事竟然莫名被定下了。晚上在圈围广场开了大宴,众人说笑、唱歌跳舞,饮酒无数;而胡孝一和西扎丽,更被众人推在一起弄得尴尬无比。 深夜,胡孝一坐在马场围栏外,望着星空出神。一阵脚步声走来,将他注意力唤回。没有看,直到那声音走近,才问:“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为何不去睡觉?” 来人一惊,颤声问:“你怎知是我?” 回头看着晚装的西扎丽,真好像天宫仙子下凡。胡孝一说:“从脚步声就能听出,在中原这是一种武功基础。” 点点头,似懂非懂。又看看他,西扎丽竟然坐在一旁,也望着星空。 关外草场空气新鲜,星空好似就在举手处,距离自己好近。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久久的,久久的。 “你……我向长老申请,这次也随贝伦一起赶往大都。”终于说话了。 奇怪地望着她,问:“为什么?贝伦和你叔叔一同去了,为什么你还跟去?” 望着星空一笑:“为了让你解脱。”胡孝一不明所以。回头看他一眼赶忙扭头,西扎丽脸上微红,还好在这夜里看不清楚。 “这次事成,就算我的成人礼,到时族中要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到时……我会放你离去。”可能害怕有什么误会,急忙解释,“放心吧,我和长老商量好的,这点不用担心。” 怔怔地看着她,胡孝一心里不知说什么好。 又回头看向他,这次视线却未离开,西扎丽问:“白天在困兽林,你和师父谈话我也听到了,知道你心中深爱着一位姑娘,西扎丽祝福你们。” “谢……谢谢。”胡孝一不自觉回到。 古怪一笑,西扎丽问:“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应该算朋友吧?”胡孝一点头。“那——能告诉我,你喜欢的女子长什么样,很漂亮是吧?” 这丫头问题果然奇怪,自己又不是画师,对外貌描绘可能欠缺生动;另外说起冷钰萩,恐怕心中这份感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很难开花结果。 尽管这样,胡孝一还是说了,不为其他,是害怕这年轻姑娘真在自己身上生出情愫,那就麻烦的紧。于是,借助回忆,他开始一点点描绘冷钰萩的气质、样貌,说她的好,说她多么可爱、温柔等等;最后竟然越说越来劲儿,几乎停不下来。 “够了!”西扎丽一声低吼,吓得胡孝一赶忙住嘴。回头看看她,发现头偏过去,根本看不到现在表情;但从刚才那一嗓子判断,这丫头好似在生气。 眼珠转了转,胡孝一认为西扎丽是因为自己描述冷钰萩好的过分,这是心生嫉妒所致。没再说话,双手抱膝,静静望着夜空出神。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西扎丽忽然起身,迈步要走。“你……你回去了?”胡孝一不知自己抽什么疯,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不走干嘛,听你在我面前夸别的女人?”果然生气了,这腔调就带着火气。 胡孝一明白这时候不要惹她,耸耸肩没说什么,等着西扎丽离开。 谁知她背对自己站了许久,竟然没走,不知在想什么。胡孝一心里纳闷儿,但又不敢搭腔,生怕沾染上甩也甩不掉。 两人又僵持一会儿,终于,西扎丽爆发了;转身抢步过来,蹲在胡孝一面前。这下看清,她脸上竟然挂着晶莹的泪珠,在明月下闪烁着光芒。 瞪着胡孝一,西扎丽说:“我为你抛弃女儿面子,难道就这样踩在脚下,不管不顾?” 听这话胡孝一心头突突直跳,知道麻烦来了;尴尬一笑,问那要怎么办,只要能平复心情只管划出道就是。 瞪了良久,竟然发现一抹难以察觉的坏笑,胡孝一以为自己看错了,谁知西扎丽一伸手说:“拿来!” “什么?”他有些莫名其妙。 西扎丽说:“你师父走前,留下了一个玉锁,我看见了。” 这下知道她那坏笑是什么意思了,脊背感觉发凉,强装笑容问:“你……你要那玉锁作甚?这是我……我师父交托,怎能随便送人。还是换个其他事情,我尽量帮你做就算补偿如何?” 摇摇头,西扎丽解释:“不要你的,只是这一路随行我要保管。” “这是何意?” “都说玉眼狐诡诈的很,我怕你中途逃了,怎向族人交代?” 胡孝一最怕这借口,赶忙眼珠一转,说:“把那干瘦老头给你留下如何?我要是逃了,要杀要剐,只管在他身上招呼。至于这玉锁……” “不行!”西扎丽斩钉截铁地摇着头,“他又不是你亲人,只是江湖朋友,做不得准!我就要那玉锁,否则等到白天,就让长老下令拉你受刑,别指望再见那姑娘!” 万没想到这小丫头心思如此,胡孝一真是拿她没辙,思索片刻衡量利弊,只好将玉锁拿出并双手奉上。 这下,西扎丽眉开眼笑,竟然像个小孩子。不停把玩着玉锁,好似刚才那愁云一扫而空。 看着她,胡孝一满脸无奈,内心却觉好笑。虽不知这丫头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受到形式所迫也没办法不妥协。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恐怕会影响冷钰萩安危,自己必须回中原才行。 就这样,一个人望着天发愁;一个人把玩玉锁,嬉笑连连。这一夜,注定是难免的。 …… 听胡孝一说了过往这些事,冷钰萩长长叹口气。看着他,就觉有气:这家伙竟然不懂拒绝,碰到美貌姑娘刁难,那聪明才智全都不见了。 发现冷钰萩盯着自己直皱眉,胡孝一奇道:“怎么,我身上有什么不对?” 摇摇头,冷钰萩问:“那玉锁是师傅要给我的,现在你给了别的女子,想没想过同我如何交代?” 这下好,两头堵!胡孝一当时确实没想过这点。毕竟再见面,冷钰萩会不会还是冷言冷语都不好说;甚至可能都不会再见自己;谁能想到现在—— 看看冷钰萩,胡孝一忽然又露出一副猪哥相,口水缓缓流出。冷钰萩发现,惊叫一声要动手揍人,两人一阵打情骂俏,算把这尴尬话题躲了过去。 随着几声鸟叫,一缕缕曙光从门缝中透进来,看来暴风雨的夜就这样无声无息走了,迎接两人的是更好的未来。 胡孝一在冷钰萩耳边低语:“钰萩,你是想现在出去呢;还是我们再缠绵一会儿?” 听这话,吓得她拽着外袍蹦跳起老高,急向自己衣衫奔去…… 第八十章:大都望天 品食赏戏 胡孝一细心在冷钰萩妙脸上布好假面,最后调整位置,细细端详几遍才算满意。 第一次看他这么认真,冷钰萩稍稍有些出神。 都说男人认真做事的表情、姿态和感觉最让女性着迷,看来所说非虚。 待胡孝一轻唤冷钰萩几声后,她才恍然,问:“怎……怎么了?” “钰萩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没什么。反倒是你,叫我作甚?” 胡孝一挠挠头无奈一笑:“弄好了,咱们该出发喽。” 慌忙点头的冷钰萩好似有事隐瞒家长的孩子,眼神乱瞟,左顾右盼不知所措。为避免尴尬,只有灵机一动找个话题:“你……你为什么阻止我去找寒梦莲算账?寒城就在大都外几里,即使咱们去找麻烦,也不会那么快被巡城卫队发现才是。” 轻拍她的膝盖,胡孝一起身抻抻腰并打个哈欠:“我明白你的心情;如要论,我可能比你更痛恨她们,毕竟这种龌龊手段令人发指。” “但钰萩,你也是聪明人,恐怕当时告诉寒梦莲信息也不会这么容易得手吧?”看着冷钰萩表情微变,胡孝一撇嘴,“冷家守候核心机密几代人,就算再失魂落魄,也不该轻易托付;何况本就知道寒梦莲为人。” 在她鼻尖一点,笑问:“是不是自从恢复冷钰萩身份后,你也想到当年陷害冷家的,可能也有寒城的份儿呢?对于这种人,你会没有后手应对?” 看他煞有介事的模样,冷钰萩忽觉可爱、好笑;扑哧一声,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两人又一阵打闹后,冷钰萩才笑喘着说:“你呀,好生厉害。仅是把最近的事简单说一遍,就能猜到这些;玉眼狐不愧是玉眼狐,小女子佩服了~”说着盈盈拜倒。 看她这姿态,胡孝一心里一荡,急忙将她揽在怀里:“我不要你佩服,只要喜欢就好。钰萩,你说那笔复国宝藏,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 听这话,她的表情僵住了,随后慢慢低下头不再言语。 一声轻叹:“哎——我早该想到,大宋虽不是输在国力资材不雄上,但这宝藏也没么这容易被早早转移:毕竟乱臣贼子太多,耳目不少,若真有宝藏,你们三家现在还能留存?” 背着手,望向远处冷笑:“赵昺先人这是希望他能留下一个念想,才有复国的劲头;可惜啊——这个赵昺如果是真的话。” 冷钰萩一惊:“怎么说,他……他是假的?” 回头看看她,胡孝一伸手拽住柔荑飞身向大都方向就奔。冷钰萩此时也温顺柔情,不再多说提气并肩去了。 …… 大都城望天楼矗立在此也有五十年之久。出了名的就是小点、美酒和香珍鸭舌。 望天楼好大气派。在当时那年代,一个酒楼能有两层可算是大手笔,可他们竟然盖了三层半,真能说占尽优势,美景如画尽收眼中。 这半层就是观景台,也可以吃喝享受,但租份儿却要许多。在今天来说,所谓租份儿就是包间费。 还好咱们胡大爷不缺银子,又因美人相伴,出手更是大方;不仅甩手就是金元,甚至还多加一定,要求不让任何人打扰。 伙计得了钱财,自然听命;点头哈腰跑上跑下,殷勤的很。毕竟这金元虽然不大,却抵得上伙计十年的辛苦费,他自然不傻。 这个位置,正好能将整个大都外城一切尽收眼底,包括一条街外的冷家废宅。 点了不少吃喝,交杯换盏,胡孝一破天荒陪着冷钰萩慢品了美酒。 夹起鸭舌尝了,冷钰萩赞不绝口,直夸胡孝一品味不错;自己从祖上居住在此,竟然都没发现近处有这等好味。边说边吃,看样子味蕾大开心情不错。 眯着眼,胡孝一偷偷看着她,此时接口道:“不是你不知道,而是在此之前,心都在更多事上从未享受过生活罢了。” 听这话,那伸出的筷子停在当中,冷钰萩愣住了。是啊,没认识胡孝一之前,自己这几十年究竟过了什么生活?得到了什么?除了背叛和悲剧,几乎一无所有。 想到难过处眼圈一红正想掉泪,忽然一方丝帕伸来在她嘴角一抹,就听:“以后我在,就要还你幸福。” 话虽简单,冷钰萩却头回听男人对自己这样说过。想想当年与李长空相交,甜言蜜语也说得多了,实际事情做了也不少,为何没有这刚认识半年的男人甜蜜呢? 也许就像李长空说的那样,对自己惧怕,凌驾在爱情之上,让他心中早早埋下了仇恨种子;而自己一心只有祖上任务,何曾真正关心过他?也许那灾祸的根本,竟在自己身上也不是不可能。 “喂,钰萩——怎么又走神了?” 思绪被这呼唤叫回,慌忙说道:“对了,你之前交给我的‘蚀骨封喉’当日用了的确把赵昺吓跑不错,但——为什么仅开始觉得难受,声势不小,最后却又不了了之呢?给我解释清楚!” 看她嘟嘴耍蛮的可爱模样,胡孝一急忙探头在其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冷钰萩一惊捂着脸看他,心里却美滋滋的。 用冷钰萩的筷子帮她夹起一条鸭舌送进嘴里,又献上丝帕擦擦她嘴角,悄声说:“这就对了!那本不是什么毒药,主材中就是薄荷、甘草等物,清咽利喉;用过后没感觉喉部舒爽么?” 一怔,冷钰萩细细回想过后,竟然不自觉点点头,可马上反应过来不依道:“我问你要毒就是必要时自尽免受羞辱用的,你给我这东西是何居心?” 胡孝一又伸头,吓得冷钰萩急忙坐了回去;看她这样子,心里十分满足。毕竟他才不满三十,在第一段感情受挫后现在有了新的、更好的感情归宿,男人小心思又起。 哪个男人不会想尽办法欺负欺负自己钟情的姑娘?对他们来说,这是最有趣的事了。 看冷钰萩果然害怕,胡孝一这才解释:“明白你的想法,但对我来说却要守护你的安全。那毒药只要能吓走别人,给你机会脱身就可以;毕竟生活这么美好,干嘛死呢?我在里面加了红哭粉,会让人喉咙感到辛辣,苦涩难当,甚至口吐白沫;有这些类似中毒症状就够了,哪能真下毒呢?” 伸手抓住冷钰萩:“我不舍得~”四个字听得她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却并不讨厌。 无奈看着这像大孩子一样的情郎,冷钰萩心里受用无穷,甚至感激。是啊,那夜如果真是死了,他会如何呢?自己满怀咒怨离世,会不会变成怨鬼悔恨永久呢? 看来,钰娘是对的,跟着他应该不错。想到这,冷钰萩竟然主动起身献上一吻,却让胡孝一有些猝不及防。正这时伙计上菜,看到此景,被吓得差点跌下楼去。 …… “呦,人来了!” 听胡孝一提醒,冷钰萩顺木制护栏往下看去,果然在冷家废宅溜进几个人影:为首的就是赵昺,之后是寒梦莲和师爷,再往后是六名青衫杀手。 暗一咬牙,冷钰萩见到仇人分外眼红;正运气时,被胡孝一轻拍手背才消了所有。 眯眼一笑,品口鸭舌,盯着他们一举一动。就见师爷在场中转了几圈,竟在一处断壁残垣下摸索起来。不一会儿,见地面出现一个暗道,众人好似很是欣喜。 冷钰萩咦了一声,表情只觉不可思议。胡孝一望着她,似乎猜出了什么却没有点破;之后仍不紧不慢地吃喝,等着这些人进一步动作。 果然师爷领头,众人随着进入那暗道,后入口闭合。 “奇怪,他怎知道我房间的具置,怎么知道打开方法呢?”冷钰萩好似在自问,却偷偷瞟向胡孝一,似乎想要追寻答案。 谁知这可恶家伙竟然只是闷头吃喝,气得冷钰萩鼓鼓像个气蛤蟆。 大约半盏茶时间,见地道口忽然打开,跟着一股浓烟腾空而起,数条影子从中窜出;一个个灰头土脸,好似刚去吃土了似的,透着狼狈。 待几人回过神后,看那顿足捶胸指天大骂的样子,就知他们没讨到便宜。看看冷钰萩得意的神色,胡孝一低头一笑。 这会儿功夫,废宅中人已经不见,冷钰萩终于可以安心进餐了。 …… “钰萩,你在里面设了什么陷阱?”胡孝一问。 谁知她竟然卖关子,笑而不答。胡孝一正要耍皮,就听她先说话:“想知道可以,给我说说你刚才发现了什么?信息要互通,这样才算盟友么~” “哦,你只当我是盟友?”胡孝一有趣地起身,就要隔桌去拽冷钰萩。 这动作吓得她连连摆手告饶,被逼用极低的声音承认:胡孝一是自己情郎。 听这话,他才一脸满足地坐下。清清嗓子说:“我发现三件事并确认了一个问题。” 古怪一笑,胡孝一解释:“第一,那赵昺竟然身怀武功,而且不算庸手。刚才众人从浓烟中窜出他动作迅速,若一个长期关在天牢,原是皇家的年幼继承人,不该有这种能耐。因此,只有一种可能,” “他是假的!”冷钰萩抢着说…… 第八十一章:巨大阴谋 营救朋友 点点头,胡孝一抿口酒,接着说:“第二,那师爷和寒梦莲关系不错。看刚才几人冲出,如果有心,应该先保护赵昺才是;可惜,他却第一时间护住了寒梦莲。” “第三,那师爷好生厉害,竟然知道冷家废宅一切,这样的人恐怕在许久前应该就对此了解透彻才是。” 这分析听得冷钰萩连连颌首,看她表情凝重,准是猜到了什么;但又见眼神迫切,这是在期盼答案的模样。 胡孝一心里明白,也不废话,用食指沾酒在桌面上写了几个字。冷钰萩看过来,表情慢慢变得苍白难看,直到写完才颓然坐回原位,不停摇头。 唤来伙计,要了新的酒杯,胡孝一才说:“钰萩,别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之前消息只是一面之词。今天咱们发现这些,稍后还要小心才是。” 点点头,可冷钰萩的思绪跑了,双眼空洞无神。 胡孝一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了鱼肉,这是要给她冷静时间。 终于:“还确定什么问题?”在两人安静许久后,冷钰萩终于恢复心神并追问。 放下筷子,望着她:“这就是为什么不让你去找寒梦莲的原因。你没感觉数月前劫牢,一切就太过顺利了么? 自从元灭了大宋后,形势稳定下你们仍暗中探查赵昺下落,作为大元君主会不清楚?这些年都没有结果或不能得手,为何偏偏现在变得容易? 大元现在经济上有难,如果有笔横财,简直如虎添翼。难道不是么?” 听这话,冷钰萩如掉进三九天冰水中,遍体生寒。 轻敲桌面,胡孝一进一步解释:“想要钓鱼,没有鱼饵怎么行?偏巧你们正饿肚子,这才想也不想上钩。钰萩,还好你隐瞒了真相,否则——嘿嘿,宝藏不露头,这假赵昺自然也不会表明身份。” 看着冷家废宅,胡孝一一字一句道:“若刚才他们见到宝藏,恐怕寒梦莲和师爷的末日就到了!” 一拳打在桌面,盘碗轻跳,冷钰萩恨恨地说:“那样多好,送他们这些背信弃义之徒归西,正是顺了天道!” 为她碟中夹了鱼肉,胡孝一却不这么想:“非也!咱们要顺水推舟,让他们假戏接着演才是。” “怎么说?”冷钰萩有些疑惑。 做个“请”的手势,指指碟中鱼肉。无奈只好大口吞下,这才继续追问。 “复国宝藏何其机密,就算成宗也不该知道;因此其中还有走漏风声之人,你不想将其揪出?” 听这解释,冷钰萩算是明白了。放长线钓大鱼! 可随即疑惑,问:“要让他们察觉跑掉,岂不是钓鱼不成,还要失去报仇机会?” 在她鼻尖一刮,胡孝一大笑:“你呀,今天这是怎么,智力完全不在啊!” 冷钰萩嘟嘴自语,埋怨都是因为胡孝一太聪明,在他身边太放松才这样。 听这话,胡孝一心中也是一暖。江湖人人都说冷家人就像这姓氏,冷的可怕,不信任任何人甚至家人;而身为家中执事的冷钰萩如何,恐怕不用言表。 现在能让她死心塌地信任自己,代表什么?朋友们各个聪明,都能想到。 忍不住招手,冷钰萩却十分配合坐了过来。将她怀中一搂,下巴蹭着头顶秀发说:“凡触你逆鳞者,胡某人一定不让他们好活于人世!今天他们知道被你骗了,现在准赶回了破屋,在哪里我留了一些礼物,不会让你失望。” 这话是好话,却听得冷钰萩暗地里一阵哆嗦;可随即一想这是情郎为自己报仇,就算天皇老子,也是活该!想着又靠他更紧,鼻中享受着男人身上的气息。 “让你易容,一方面躲开耳目;另一方面是小心变故。事情败露,成宗很可能提前收网,寒城、霜堡、师爷等人触到底线,后果可想而知。与人对敌,能兵不血刃,在远处悄悄看着他们覆灭,岂不更加快活?” 听他这么说,冷钰萩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未来,恐怕她都不想再费脑子了;有人代劳的感觉真好,何况明知他所用手段该比自己更加决绝。 …… 两人并肩聊了一会儿,将吃喝收尽,胡孝一心满意足结了账,这才说出下步计划。 “什么?你……我没听错吧,你要偷进内城?”冷钰萩真宁愿自己听错了。 可胡孝一却拉着她在街上闲逛,悄声解释:“如今鼠爷跟着贝伦和西扎丽进了内城,要找成宗对质。如果没猜错,贝伦他们的叔父有问题,而我被人陷害盗毁墓室的罪名,可能都与此时有关。 刚才又确定赵昺这个棋子真假,我更加笃定贝伦他们这一去凶多吉少。既然是朋友,就该将他们救出,这也是分开前我的承诺。” 看看冷钰萩,胡孝一没再说话,好似等着一旨命令。 冷钰萩没好气道:“说的天花乱坠,是为了朋友,还是为那姑娘?” 就怕她这么说,没想还是被自己猜中了。尴尬地挠挠头,胡孝一忙要解释。 忽听一人轻声喊叫:“姐姐,是你么?”两人闻声急忙回头,没想到来人竟是陈朗。 当看到眼前女子不是冷钰萩后,陈朗的脸唰一下红了;连忙鞠躬赔不是,转身就要离开。 冷钰萩看看胡孝一,一转身进了小巷;胡孝一伸手揪住陈朗后领,将其随后拖过去。 …… “姐姐真是你啊!看这背影如此熟悉,我就说不该认错才对,”又看看身旁这人,举止和冷钰萩如此亲昵,有些上火,“姐姐,这小子是谁?你的帮手?” 哈哈一笑,胡孝一表明身份。没想眼前这是胡孝一,陈朗高兴坏了,一扫刚才那种嫉妒,拉着他的手说:“胡大哥见到你真好。快、快回汴梁,出大事了!” 这话把两人吓住,连问因由。陈朗缓了半天,这才将过往说清。 原来自从大师袭击丞相府并抓走彩儿后,丞相府、江湖朋友和卸怨楼数月来到处围堵,可以说将这凶僧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本以为就要将他擒获,谁成想这家伙竟然釜底抽薪,调转回头又来到汴梁,甚至悄悄摸进丞相府。 最后被金不二察觉,一场恶战下,他被打成重伤落入大师手中;不仅如此,这凶僧竟然还勾结不知哪里的喇嘛,联手占了丞相府,竟与官兵对峙各处,要求见到冷钰萩和胡孝一。 现在汴梁人心惶惶,就希望有人能主持大局将事情平息。所以陈朗这次赶到大都,一是希望找到冷钰萩和胡孝一;二是顺便探望丞相,请示办法。 但两手空空,竟然一无所获。行馆内也不见丞相和家人身影,正垂头丧气要回去时见到了两个救星,怎能不开心呢? 听了这许多,胡孝一浓眉狂跳,表情不善。冷钰萩注意到这点,询问因由。没想他注意点不在汴梁,而在行馆。 “按理说丞相身体不该这么快能活动才是,怎会离开行馆呢?” “你是说丞相这边有异?”冷钰萩急问。 点点头,胡孝一分析:“我怕丞相是被人软禁起来了,毕竟寒梦莲这边的动静已出,恐怕——” 冷钰萩一点就透,心中也是大急,忙问:“孝一,接下来咱们如何应对?” 可能胡孝一没有注意到冷钰萩对他称呼的改变,但陈朗却听出了一二,表情疑惑地望着两人,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拉着冷钰萩的手,胡孝一安慰道:“钰萩,咱们要分开行事!汴梁这边麻烦你帮着解决了,我留在这里探查丞相下落并想办法救出鼠爷他们最好。毕竟你的身手太容易判断,留在此处怕引起寒梦莲等人反扑就不好了。” 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胡孝一,冷钰萩还是顺从地答应了。 商量好一切后,领着陈朗要走,胡孝一又叫住她并嘱咐道:“就算返回汴梁,尽可能戴着这假面:寒梦莲找不到你定不会善罢甘休,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师爷!” 冷钰萩会意,含情脉脉望着他也交代一句:“你……不能忘了我。”随后再不多说,也不等胡孝一反应,领着陈朗就走。 陈朗这小子真不开面,竟然还不停追问“什么师爷”“最近发生了什么”之类话题。 望着冷钰萩的背影,胡孝一心里暗下决定。直到她们消失不见,这才转身上大街,根据自己计划,摸向行馆。在他看来,一切有先后,丞相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据鼠爷所说,那夜被两人偷袭,其中一人定是师爷;而另外那武功高强之人会是谁呢?此人恐怕还一直埋伏在丞相身边,为了什么目的呢? 按胡孝一猜测,这人不是成宗手下,也一定属于乃颜旧部:埋伏丞相身边,要么就是借机铲除乃颜叛匪;要么就是借机助长乃颜之势。 思前想后,根据鼠爷所说,该是前者才对;但其做法,却让人不可思议。 现在有很多事情不能串联,胡孝一也是头疼。没办法,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解决眼前再说。 想着,他已经到了行馆门前,果然不再见兵丁把守,只要做个简单通报就能进去。 于是,胡孝一才晃着步子,进了行馆…… 第八十二章:暗遇疑踪 酒席武行 在行馆转了几圈,没见到一个熟悉面孔;又拽住几个下人做询问,竟然都不知道这里住过丞相。没想到背后人做法这么绝,不留半点线索。 无奈出了行馆,看看四周,准备找个住店好好休息,计划晚上夜探内城。按计划,鼠爷会在进入内城后想办法留下记号,找起来应该容易。 正想着,忽然眼角余光见到一可疑人影闪过,立马引起注意。三两步抢过去,挨着墙角看去,竟是酒鬼。 这家伙,最近去了哪里?也不说过来搭救兄弟,真让人生气!于是胡孝一准备戏弄他一番出出气。 就这样一路跟着他直到走进一家药铺,等赶过去门前查看,堂中除了三两抓药人和药铺伙计外,竟然不见其身影。 胡孝一是明白人,也不着急;看看四周,找到一个茶水摊坐下,开始细品起茶来。 这一坐就是个把时辰,光茶都换了五种这才见人从偏门出来。结了费用,起身随后再跟,见酒鬼钻进一处小巷,这才嘴角一挑快步赶过去。 …… 小巷中,酒鬼双手背后盯着来路,却不见有人。心里正起疑时,忽听有人说话:“夏良新,别来无恙否?” 听这话就在自己身后,酒鬼吓得一哆嗦;但仅是一瞬,马上回身大骂:“臭狐狸,说了不要叫我真名,怎么又犯忌?”可见到人先是一怔,马上又明白过来。 两人到了小巷末尾拐角处,酒鬼拉着胡孝一仔细打量许久,弄得他哈哈直笑:“臭酒鬼,你这要看看真假,还是想为我介绍谁家姑娘呢?” 啐了一声,两个老友这才欢笑连连。酒鬼刚才不为别的,而是要看看胡孝一是否受伤或受罪,这一看之下,发现同以前一般无二这才放心。 胡孝一说了该说的内容,酒鬼连连称奇,调笑道这也就是他能做出,换个旁人就算活着回来,也要退几层皮。 两人寒暄一会儿,忽然酒鬼面色一寒,说起自己为什么不去天牢救胡孝一。原来当日收到卸怨楼指令,要静观其变;甚至还说确定胡孝一与乃颜叛党有关,不能施以援手云云。 边说,边偷眼看着胡孝一,酒鬼更确定了这都是屁话!玉眼狐虽然聪明绝顶,让人捉摸不透;但这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什么叛匪才对;那卸怨楼的消息又从何得知呢? 酒鬼在他面前没有半分隐藏,将内部机密说了,甚至还说了自己心中所想;这样一来,弄得胡孝一有些不好意思。 “臭狐狸,告诉我答案,这些都是假的对吧?”酒鬼追问。 胡孝一一笑,轻拍他肩头说:“你老兄这么信任我,自然不能让面子掉在地上啊。很负责任地说,小弟确不是什么叛匪之流;恐怕愿意参与,人家也不接受啊~” 酒鬼松口气,笑容更盛,连日来淤积心中的各种猜想和疑惑,在胡孝一一句话后被消灭干净。看他如此,胡孝一心中确实感动非常,毕竟能只凭一句话,全心全意信任一个人简直难遇。 “臭狐狸,你这要去哪儿?” 胡孝一将计划说了,也是没有一点隐瞒。听到这,酒鬼只觉这家伙疯了。皇宫大内是什么地方,能让你随便观光?虽然胡孝一本事比自己强,轻功更是一绝,但其中危险用屁股也能想清楚。 就为了救人,而且仅凭揣测,恐怕这种疯狂举动只有他能做的出来。 “怎么,你想劝我罢手?”胡孝一问。 谁知酒鬼猛灌两口酒,狂笑:“废话!要不是够疯,我会愿意与你结交?鼠爷是咱们老哥哥,不为其他,冲他咱们也要两肋插刀!走着,现在就闯也没问题。” 逗得胡孝一大笑,连连摆手,拉着酒鬼还是先找地方住下,养精蓄锐再说。就算胡孝一再疯,也不至于像酒鬼这莽夫,大白天就去挑战皇宫大内底线。这种人才是傻子! …… 为掩人耳目,胡孝一没敢挑选较好的落脚点,而是选择在偏僻后街一家小店。中午用餐,酒鬼又是大吃二喝。 与胡孝一在一起就这好处,吃喝不愁;若只有自己,恐怕还是留钱买酒才好。 酒过三巡,醉眼惺忪望着胡孝一,嘿嘿一笑:“臭狐狸,今日见你满面春风,想必这些日子里享福了是吧?说说吧,让酒鬼也替你高兴高兴。” 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当日冷钰萩失踪,自己简直失魂落魄,好似行尸走肉;连日来再见,心中喜事充盈,自然表露于面,酒鬼这家伙也不算笨,看出来不算什么难事。 于是看看四周无人,只好将最近私事多少说了一些。就这样,仍被酒鬼连连叫好,狂笑不已:不为其他,就冲能融化冷钰萩这冰山美人,放眼当今恐怕没人能做到。 胡孝一心里清楚,酒鬼也是替自己高兴。没有过多约束,任由他好好喧闹一番,两人一茶一酒推杯换盏,也不亦乐乎。 正高兴时,忽听有人大怒蹲杯,嘴里还不干不净骂道:“聒噪什么?想是你家先人坟头冒烟,老小子头上长草了不是?好端端吃顿饭,影响食欲!” 胡孝一背对发话人,可酒鬼却看得清楚。这人五大三粗端坐上位,桌子半围还有三人。他们一旁竖着一面旗子非常醒目,酒鬼一看便知,轻哼出口:“是江顺镖局的狗才们!” 胡孝一一激灵,正要回头,酒鬼却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江顺败类!怎么,江顺这是树倒猢狲散,你们几个狗才没处落脚,来大都找饭是么?嘿嘿,刚才不干不净说的什么,可见连日来你们伙食不行啊!” 此话出口,胡孝一心里一翻,也不着急扭头了,因为背后已经听到不少桌椅跳动声,甚至还有叫骂声。 屋中满共五桌,自己两人在最边,人家四桌一起,这臭酒鬼看不出所以然么? 这下好,全部加起来对方有二十一人之多,本要低调现在可不允许。 就听先前那人一拍桌子,稀里哗啦就是桌子碎裂、碗盘落地之声:“狗贼,你是谁?这是顶尖找爷爷晦气。敢不敢报个万儿,我好在坟头写上你的名姓!” 论惹事,酒鬼可不含糊,哈哈一笑后也起身回怼:“怎么着,孙子开口说话了?这是要和爷爷呛火?” “呸!呛火就呛火,怕你人多么?” 酒鬼抓住话柄,拍手大笑道:“诶,乖孙子真好,可惜嘴里不干不净,不讲孝道~” 刚说完,就听“嗖”一下有东西从后飞来,竟然冲着胡孝一后背。没转身,因为有酒鬼在,真上手还不够他热身的。 咔嚓一下,果然酒鬼一个翻身单脚下劈将飞来的东西砸了个粉碎。一掐腰,不以为然说道:“怎么着,要上手?好啊!爷爷酒足饭饱,正好消消食。孙贼,咱们是屋里练还是外面去?” 两方正要大骂,此时掌柜的赶忙冲过来打圆场,面上赔笑连连作揖。 怎奈这种劝解方式对酒鬼兴许管用,可江顺镖局的横行惯了,哪吃得了这套。一声惨叫,显然掌柜的遭了殃,胡孝一心中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下酒鬼更怒,大骂着引一众人等出去,不一会儿喧闹的大堂内,只剩店家和胡孝一了。 无奈起身,将掌柜的搀扶起来,递上一块碎银安抚两句,这才摇摇晃晃走出去。 一挑门帘,外面已然开始动手;就这会儿功夫,地上趴了四五个。 胡孝一摇摇头,斜依着大门口,有趣地望着打斗场地,眼珠乱转明显是在憋坏。 终于,在伤了十几人后,最先发难那家伙上手了。就见他甩大氅,抬脚跨步活动四肢,跟着抄手一柄短锤在握,迈步过来就要动武。 酒鬼在乎这个?这边也要迎过去,用自己肉掌对敌。却没想到人影一闪,胡孝一已经到了两者之间。 按江湖人的本能,就凭胡孝一这身法,是不是别人对手也该有个衡量。这小子稍有一顿,可上下打量了胡孝一后,那股子浑劲儿又上来了;再加自己背后靠山,大都城内,他怕什么? 撇着大嘴,满是臭气道:“怎么着,上个小白脸儿?你这是要把屁股卖了?大爷可不好这口!”此话引起酒鬼大怒,己方哄然大笑。这小子更是得意至极,双眉狂跳。 有些人嘴上卖狂,可一旦处于下风,恐怕比兔子还要胆小。 胡孝一没惯着他,既然心里打定主意,在对方大笑之际已经来到近前,双指反插那人鼻孔,鲜血顿时崩流如注。 其他人明白过来正要抢救,这小子才算明白;慌忙打个手势将己方人劝住,颤声求饶:“大……大侠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高……高抬,” 话没说完,就被胡孝一一脚踢在臀上,尾骨跟着麻了两麻。 “黑心虎,听我问话,如果敢说别的,我让你鼻子好好通个气!” 这叫黑心虎的赶忙点头,再不敢乱说。 “你来大都什么目的?带我进内城如何?” 听这要求,黑心虎好悬没吓得拉在裤子里…… 第八十三章:赶赴汴梁 面见凶徒 在路上,陈朗偷偷看了冷钰萩好几眼,心里满是疑惑。 冷钰萩忽然转头,正被她瞧见,陈朗想装若无其事都没办法。没想她在马上仅是一笑,却没说话。 两人并骑而行一路飞奔十几里,终于在天黑前到了一处镇店才算让马儿歇歇脚。 陈朗很殷勤,操上忙下;冷钰萩想帮忙都没办法,只好眼睁睁看着他忙活。 咚咚咚!咚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陈朗呼唤声,晚饭好了。 实则冷钰萩不用叫,听到脚步声准知是他,这边已经过来开门;谁知还是见到陈朗如鼠见猫般逃了,弄得莫名其妙。 坐在大堂一边,两人各自进食却没有说话。冷钰萩心中有事,陈朗又何尝不是呢。 饭食过半,忽听陈朗问道:“姐……姐姐,您最近可好?香儿和鸿儿都好。最近香儿天天缠着常贵山大哥习武,根基已初现成果。姐姐眼光确实不凡,这孩子是块好料。” 听他这么说,冷钰萩确实开心,但很好奇陈朗这家伙还有什么瞒着自己。刚才虽在想事情,但不至于魂游太虚,陈朗偷看自己好几眼再清楚不过。 以手支头,冷钰萩有趣地问:“陈朗,这一路是不是有话想问却不敢?” 微一怔,陈朗脸红着低下头去。对于这孩子,冷钰萩也是喜欢,这就像个胆小的弟弟,表面是个大小伙子,内心却不成熟。 见等了许久还没回话,佯装发怒道:“不说我走了?想说以后我也不听!”说完真的起身迈步就走。 陈朗果然心里害怕,急忙伸手拽住冷钰萩的残手。她一呆,陈朗更吓得撒手道歉,脸色刷白。 无奈摇头,冷钰萩又坐回原位静候下文。 就这样平复情绪许久,陈朗才支支吾吾道:“姐……姐姐你……你是不是和胡孝一他……”说到这,只是盯着冷钰萩没了下文。 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了,冷钰萩抿嘴一笑,起身摸着他头顶说:“人小鬼大,都在想什么呢?” “我……我注意到姐姐和他之间的称呼变化了!”陈朗竟然亢声说到,“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喜欢上胡孝一?” 被自己认为是弟弟的异性问到,确实有些尴尬,但也仅是转瞬。冷钰萩低着头想了一会,随即点头道:“是的!姐姐打算以后就随了他去。胡孝一人还不错,尽管没个正形,但我认为值得。” 最后的内容已经听不到了,陈朗脑中只有冷钰萩和胡孝一成双入对的画面,再无其他。 看着陈朗失魂落魄地离开,冷钰萩心里奇怪:平时干什么事,甚至离开也要询问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 果然如寒梦莲所说,一个女人只要恋爱,她的心和大脑有时就会脱线,自己却没有任何意识。 …… 一路无话,两人这就到了汴梁丞相府邸前。就见巡城兵士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可见形式仍然不见好转。 常贵山此时已经痊愈,正与数名武林高手一起向巡城卫队负责人提供宝贵意见;见到陈朗和冷钰萩,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陈朗先做了相互介绍,但按照冷钰萩要求,就说这是一位高人。常贵山经验老道马上明白其中故事,因此顺口答音直道久仰;而其他人都是他和卸怨楼找来的,自然也不废话。 正在冷钰萩询问目前形式时,忽听一个激动的童音呼喊:“娘亲,您回来了!可想死香儿了!”不等反应,纤腰就被紧紧抱住。 低头看去,一个如苹果般水灵灵的小脸正在自己腰间蹭着,满是可爱。 现在的冷钰萩已经获得钰娘反馈的所有记忆,对香儿自然爱恋难表;但偷眼看着四周,仍强忍这股情谊笑问:“丫头,你是何人?可是认错了人么?” 果然见到冷钰萩现在面容,香儿吓得一哆嗦,像陈朗那样连连道歉。冷钰萩心里不舒服,但为大局只有蹲下柔情回道:“不碍的。小丫头真不错,讨人喜欢,难怪钰娘会常在我耳边提起你呢。” “真的?娘娘您没骗香儿吧,娘亲她一直想着香儿么?”忽然想到什么,回手一抄将背后一个婴孩取下。时间飞逝,鸿儿已经快一岁了。 香儿抱着鸿儿让冷钰萩看:“娘娘,我娘亲有没有想鸿儿?弟弟长的很快,已经可以和姐姐玩了~”看她天真烂漫的样子,冷钰萩心中激动,更是感触良多。 陈朗这时急忙过来打圆场,冲香儿低语几句后,叫来府中下人领着孩子走了。 冷钰萩眼中满是不舍,香儿似乎也有母女连心之感,不停回头张望。 这一切都被常贵山看在眼里,这个老大哥眯着眼却并未说什么;直到孩子离开,这才说道:“这位女侠,目前府有十六人,除了大师外,就是十五个喇嘛。他们挟持彩姑娘、在下兄弟和十名家仆,就为等玉眼狐和府中铁令令主钰娘。 在下兄弟和大师搏斗身受重伤,现在不知如何;彩姑娘也是遭受奔波之苦心神疲惫;另外有两名家仆今晨被害,尸首已经送出,这是目前的基本情况。” 听常贵山说明,冷钰萩心头怒火大盛,若在以前一定只身前往,杀他们个干净;但现在心中有了牵挂,需要从长计议,以免打草惊蛇害了他人。 冷钰萩点点头,望望头顶,青云飘飘流速很快;不仅如此,在远处似乎还能见到更加浓重的乌云飘过。 暗自咬牙,说:“他们要等钰娘,那就来见当面!用她一人去换其他无辜,值得!” 众人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可常贵山和陈朗却心里有数。这事僵持许久没有突破,恐怕只能冒险一试。 随即冷钰萩说了自己的想法,众人相互讨论,将计划做了调整后决定今夜动手救人! …… 今夜月冷星稀,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冷钰萩来到大门前,已经先有陈朗敲门通告。缓缓大门打开,一个满头毒疮的小喇嘛出来,瞪着冷钰萩上下打量。从他这不轨眼神就能看出,准不是个好鸟。 咧嘴一笑,小喇嘛问:“你们什么身份,要见我家师傅?” 冷钰萩耐着性子一福,回道:“回这位小禅师知晓,你家师傅要找玉眼狐和铁令令主钰娘,就在眼前~还请小禅师代为通报,允许我等进去会面才好。” 听这话小喇嘛不敢怠慢,毕竟此行目的就为这两人,看这女子煞有介事,恐怕此人就是那位钰娘当面或者与其有直接关系才是。 虽没见过钰娘,但听师傅说此人一身煞气;小喇嘛看看来人,有些疑惑。没办法,还是转身关了大门,听声音是往正堂跑了。 看到这,冷钰萩一挥手,就见几条影子纷纷游向四周,贴墙疾行而去;自己再与陈朗交换眼神后,背着手在大门前等候消息。 不多时嘎吱吱响声起,大门被人打开,还是刚才那小喇嘛,另外身后站了四人;其中三个没见过,但有一个却十分眼熟。 冷钰萩拼命在大脑中搜索,希望找出这人在哪儿见过,但最终还是放弃了。钰娘提供的记忆中竟然完全找不到这人一丝线索,真是奇怪。 大门完全打开后,那看着眼熟的喇嘛怒目走来,环顾四周冷声问:“钰娘何在?你们刚才为何诓骗我的徒儿?” 见他随着说话,左手衣袖飘忽乱动,没想这喇嘛竟然是个独臂人。 这会儿,冷钰萩上前深深一礼,说:“这位大师傅,您要找玉眼狐,恐怕这人已经死在关外了;但要找钰娘,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明白她打什么哑谜,大师傅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听背后有人说:“科伦达,上门便是客,先请她们进来再说话。” 大师傅回头一看,竟是跟着自己一起过来的其中一人。毕恭毕敬行礼,大和尚刚才怒态顿消,轻声回道:“尊师兄法旨!”随后一伸右手,做个“请”的手势不再多说。 冷钰萩艺高人胆大,微微一福做回礼,领着陈朗迈步上前。在几位喇嘛僧人引领下,一路到了大堂正门前。 想想也觉可笑,这本来是丞相府邸,竟然会被这些凶僧、喇嘛占据,简直是一种耻辱!现在他们竟然还真把自己当做这里主人,反请自己进来。是何道理? 但此时忍耐最重要,冷钰萩没有多话,表情还是那样微带笑容;看她如此沉着,为陈朗带来无上安慰,这小子也跟着镇定许多。 两人行至堂前,身在前院就被人拦住;不明所以,只能就此等待。一旁只有那断臂的科伦达大师傅正用恶毒眼神偷偷看着己方两人,其余三人却都是双眼微闭,好似快要入定一样。 一声“嗯哼”,从堂中又走出多人,为首的正是鬼弥陀。最让冷钰萩注意的,是他身后还有一位老喇嘛;看他胡须眉毛白如云朵,随风飘动,恐怕要接近百岁了。 真没想到这把年纪,竟然也能干出这种侵占官家府邸的荒唐事;果然人懂事与否和年龄无关,只与心中良善同在…… 第八十四章:重要身份 叫阵约赌 见到冷钰萩,鬼弥陀先一瞪眼,可不知为什么竟然忍下偷着去看身后老喇嘛。见他没什么反应,仍是松皮裹眼好似入定,这才胆子一大紧走两步。 “娃娃,我老人家之前说过,要让玉眼狐出来;怎么,你这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来挑衅我等?带个女人前来,难道她就是黑令令主?” 陈朗刚想说话,冷钰萩在旁微抬皓腕阻止,冲在场做作了个罗圈揖,后朗声询问:“这位大师,无论小妇人是不是令主,今天既敢前来,一定也是作数之人;不知能否先告诉小妇人,您要玉眼狐为了什么?” 牛眼一瞪,鬼弥陀哈哈狂笑,震得屋瓦乱颤。冷钰萩却不为所动,仍是微笑相对;可陈朗却为之一吸,手心出汗。 待狂笑结束,鬼弥陀咬牙说道:“你这妇人好大口气!行,既然认为自己能主事,那就听好。我们这次前来,就为那玉眼狐和铁令令主仇怨而来。所谓江湖人,有仇还仇,有怨报怨,天经地义。你可明白?” 表情似懂非懂,冷钰萩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嘴里却说:“哦,如果小妇人没理解错,大师之前可是受了他们二人的气?又或者,曾经败在他们手下?” 听她说话,陈朗强忍着没笑:因为他头次听冷钰萩对人涮嘴,而且对方还是穷凶极恶之徒。连日来姐姐究竟遇到了什么,陈朗越来越好奇了。 可鬼弥陀却觉胸口一憋,想要发怒出手,对面却只是个妇人,况且别人还没说什么难听话,又没动手。自己什么身份?贸然动手,岂不是如来打苍蝇,身份要掉一地? 脸色微变,鬼弥陀眯着眼呵呵轻笑:“好、好话!你这妇人说的不错,玉眼狐曾用奸计伤了老衲,这是仇一,”一指身侧的科伦达,又说:“这位科伦达大师,却是被那位令主生生断了左臂。怎样,这仇不该报?” 点点头冷钰萩心里有数了,但话锋一转又说:“诸位大师想要报仇不违背江湖论调,但江湖好像还有说法,就是:有仇可寻主,莫找他人亲。但听说大师手下扣了无辜之人,甚至今晨还害了两人,这——又该如何按江湖规矩论呢?” 听这话鬼弥陀老脸一红,斜眼看了看科伦达身旁一位喇嘛和刚才开门的那个小喇嘛僧。随即哈哈再笑,说:“你这妇人好生了得,歪理邪说不少,却没有半丝用处。若再废话,佛爷就要请人了!”说着袍袖一挥,果然开门的小喇嘛过来就要拽人。 但这小子本就不是什么好货,上手拽人却不冲陈朗,而是对冷钰萩;上手的位置更不是衣服或手,而是冲着她胸口和后腰。 冷钰萩眼中明白,心里暗骂,表面却不动声色。待小喇嘛手几乎碰到自己前胸时,就听一声暴喝,人影往后急撤;不仅如此,地上还有丝丝鲜血,点点斑痕。 再看小喇嘛,捂着手腕额上已经见汗;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显然受伤不轻。 原地陈朗已经出刀在手,双眼冒着寒光,犹如饿狼狩猎前那般冷森。一把弯刀出鞘,竟冒出丝丝青光,可见是个宝器。 冷钰萩还是未动,但刚才陈朗这一下瞧得清楚,心中也替他高兴:多日不见,这家伙身手长进不少;从原来的寻常高手,晋升为武林中级人物了。 看来这些时间他没有辜负自己所望,与香儿一起,跟着常贵山学了不少。这宝刀出自哪里,稍后还需要问问。 这下,在场众人都惊了。并非被陈朗武艺骇住,而是没想到仅凭两人,敢在这许多能人面前动手。 鬼弥陀鬼眼一翻,大怒:“娃娃,你这是找死?我们以礼相待,却在话未说清前伤我徒众,恐怕今天是走不了了!”又往前一幻步,好似仅迈一脚,人竟然到了陈朗面前。 不等他反应,鬼弥陀五指好似钢爪,冲陈朗头顶便抓。这要是抓中,焉有命在? 可就这十拿九稳的一招,鬼弥陀还不及高兴,就感冷气如锥,直刺自己掌心。他是成名之人,排位在前,自然知道这下厉害:如果不躲,手掌洞穿事小,废了手臂事大! 于是急忙吸气抽身,一个后跃躲开,宁神戒备。等他再看时,就见冷钰萩挡在陈朗面前,嘘寒问暖,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可也因为这一下,那白眉老喇嘛竟然微微睁开了眼。 鬼弥陀眼尖,微一回忆,脱口问道:“‘劫命指’?妇人,你和当年死皮冷家有什么关系?” 冷钰萩回头看看他,微微一笑:“全无关系,他们本是无用之族,既然二十年前消失于武林,现在提来何用?” 说着低声对陈朗鼓励两句,又说:“大师,对于刚才我这兄弟贸然出手,小妇人深感歉意。但一码归一码,您这位徒众下手之处,是寻常礼佛之人该做的么?诸位都是高人,但纵容下人如此妄为也是不妥吧?” 刚说完,科伦达迈步到了身旁,沉声问道:“你这妇人是谁?劫命指我曾见那令主钰娘用过,你怎么也会?”微微偏头去看她左手,双眼圆瞪,问:“你和她一样是残手,难道这是巧合或者习惯?” 这会儿冷钰萩已经想起面前这人在哪儿见过,回身望着他一笑,伸出自己左手四指,让在场众人好好看看,说:“不错,这真不是习惯或巧合,也没人拿自己身躯作为巧合的!老师傅,您就为当日清溪潭失利,如此大动干戈么?” 听她提到清溪潭,老眼眼角狂跳,竟然不管不顾,大喝一声挥掌带风将冷钰萩裹住。 陈朗被这掌风一带,不自觉后退;鬼弥陀却一眯眼,冷笑着退回队伍中。在他看来,自己一人,喇嘛十五人,自己身份不算低;现在说不妥就要动手,还是先拿他们做炮灰的好。 所以回到队伍中,他竟然面带微笑,好似看热闹一样看着两人交手。 这边,冷钰萩和科伦达已经对了五招。说实话,科伦达本就不是冷钰萩之敌;当时还是钰娘主控,武功并非大盛;现在冷钰萩在胡孝一帮助下恢复以往身手,科伦达还缺条手臂怎能对敌? 五招一过,冷钰萩衡量形势,劫命指稍一加紧,科伦达额上冷汗就冒出来了。 在一招“穿针引线”下,冷钰萩双指犹如灵蛇缠身,任由科伦达怎么躲闪,始终不离自己后脑。终于,还是一次没躲利索,噗嗤一下后脑一凉;等科伦达伸手摸去已经满是鲜血了。 但冷钰萩却未追击,竟然矗立不动,望着老喇嘛。科伦达稍一回神,用袍袖擦了冷汗,扭腰还要再战;恰巧此时一声咳嗽,硬生生将他拽住。 就见那老喇嘛仍眯着眼,可嘴角竟挂着不可思议的笑容在微微点头。 科伦达是他弟子,自然明白师傅何意,狠狠瞪着冷钰萩退守一旁。鬼弥陀却因为没能看成好戏,暗中遗憾。 老喇嘛这时才颂唱一声佛号,对冷钰萩说:“这位姑娘好俊的身手,老衲开眼了!” 冷钰萩也是一礼,微笑面对却没有说话。 朝旁挥挥手,几名喇嘛下去,不一会儿领来许多人,其中包括彩儿、金不二和那几名下人。 让冷钰萩看后,又说:“姑娘,我们此次劳师动众,就为还报。刚才姑娘说得不错,仇怨与他人无关,这些人我准许离开,” 听这话,冷钰萩暗地一喜,心想:只要他们能够离开,巡逻兵士就可动用武力将这些贼子降服。甚好! 谁知老喇嘛接着说:“但要请房上那些朋友出来才好。” 冷钰萩心惊,没想到这老喇嘛竟然洞悉一切,反将一军! 微一思索,冷钰萩也笑了,随后冲四周朗声道:“诸位好朋友,都出来吧!既然大师傅相邀,咱们也不能偷偷摸摸对吧?” 在呼唤过后,常贵山第一个从上飘身而下,跟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共跳下十几人有余。 看到众人围拢过来,老喇嘛点点头:“姑娘好办法!赶来要人,竭尽自己之能事就为得到他们;待他们安全离开,恐怕外面巡城兵卒就会一拥而上,用犀利器具将我们格杀是么?” 冷钰萩不置可否,没有回答,还是微笑挂面。但其他人包括鬼弥陀在内却没有这种镇定功夫,都不自觉看向四周,神经紧张,眼神飘忽在冷钰萩这些人身上乱找。 又一声佛号,老喇嘛从腰间取出一枚金闪闪的腰牌举在空中,沉声说道:“诸位可识得此物?” 在场只有陈朗是官家人,其他都是武林人士,虽不认识腰牌何意,但见这种金闪闪有龙纹印记,便知不妙。 果然陈朗看清后,当先一礼,惊恐道:“不知护国法师驾到,请恕卑职不知之罪!”说着竟然按照下属见上峰大礼,叩拜下去。 在场江湖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而冷钰萩心里打鼓,知道此事不妙。 老喇嘛举着腰牌呵呵轻笑,冲冷钰萩说:“姑娘,有了它,外面兵士敢动手么?如果不敢,咱们不妨来个赌约如何……” 第八十五章:初生牛犊 步步惊心 既然老喇嘛划出道来,其身份又是如此,众人怎能不考虑他的提议。尤其冷钰萩,思前想后衡量形势,更是点头答应。 微微颌首,老喇嘛接着说:“姑娘大气!不如这样,咱们用文斗,三局两胜如何?我方三人,你们三人。对赌胜出者获得彩头,失利者定要愿赌服输。如何?” 暗中骂老喇嘛奸猾,但面上还不动声色。冷钰萩一福,问:“法师您请说,如何斗文,如何定输赢,您有什么要求?” 又眯着眼,老喇嘛说:“每组斗十招,输招最多者为输;三局两胜。至于我方如果胜利,想要的彩头么——”拖着长音,看看四周己方众人,一笑点指冷钰萩说:“其他不要,只是劳烦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不行!”刚说完,陈朗竟然挺身而出一声大喝。不自觉护在冷钰萩身前,弯刀挥动,“法师,您是有身份的高人,更在心中留佛,怎好约束女子?” 不等老喇嘛回应,冷钰萩暗中把他拽回,一施礼道:“可以!法师您请听好,我方要求,是诸位束手就擒。此乃河南江北中书道丞相府邸,您贵为护国法师,应该知道侵占此地意味着什么?您这边如果输了,我们不敢怎样,只要束手就擒交给当今君主发落即可。法师,意下如何?” 听这话几名喇嘛和鬼弥陀都是一动,谁知老喇嘛哈哈大笑,竟然收起腰牌答应了。 由于他身份地位太高,鬼弥陀就算心有不甘,也不敢得罪;但心里打定主意,遇事就算拼命也要脱逃:毕竟自己和人家没法比。 这会儿常贵山上前一步,问:“大法师,您身份高贵,想必这三局两胜赌约,不会亲自参加吧?” 冷钰萩心中一动,看看常贵山微微点头。 老喇嘛眼皮一跳,说:“自然!在场有的是能人,老衲年事已高,也跟不上年轻人步调了。” 暗中嘘口气,常贵山又补充道:“还是您有见识!既然如此,打斗规矩是不是要定一下?” “哦,这位小友想必心中有度,还请言明。” 不等其他人说话,常贵山趁热打铁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看四周,就说:“请多余人退后或离开,场中只剩对战六人,这是其一;其二,打斗中不能用毒或暗器,要光明正大点到为止;其三,不能有人上手偷袭,违者算输。您看如何?” “哈哈哈——果然能人辈出,不服老都不行。”老喇嘛眼中冷光扫视对方,缓缓点头,“好!一一应允。”挥挥手,那些小喇嘛僧已经推着被束几人到了面前,交给冷钰萩,后转身归队。 常贵山谨慎,急忙命己方众人抢步过去,想带人出去。金不二此时一身淤青,脸色刷白,但仍要过来参加赌约。众人明白,这家伙是要报仇,逞匹夫之勇。 在苦劝无果后,常贵山首次发了脾气。神光一闪,瞪着金不二,竟把这仁义兄弟吓得一哆嗦。 彩儿见状过来,将他一揽,悄声说了什么;金不二竟然乖乖跟着她走了。 这一切看在冷钰萩眼中,心里暗笑:果然患难促真情,金不二这趟涉险没白出力。 在常贵山和冷钰萩认为,留个武功较好的做垫底赛,前两场自己两人上手就行。毕竟在场人手不少,可衡量下来,恐怕没人更比常贵山和冷钰萩武功高强。 就在挑人之际,听背后有人一声呼喊:“呔!那凶喇嘛,刚才对我姐姐无礼,首战让在下会会你!” 冷钰萩心惊,急忙回头,就见陈朗不知死活,竟然点手叫嚣独臂的科伦达。虽然他失去左臂,刚才对战冷钰萩如同末学,但对付陈朗还是个事儿?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公然叫阵,岂不找死? 冷钰萩心中大怒,常贵山更是大骂出口:“你这混蛋玩意儿,在这费什么话?现在什么场合,敢在众前辈高人面前吆喝。还不赶紧下来!” 常贵山本要保陈朗性命,于是将这些凶僧称为“前辈高人”,谁知老喇嘛也是奸猾,根本不吃这套。 朗声一笑,便说:“小友,咱们立下规矩,既然清场且你们有人叫阵,恐怕撤走就不妥吧?承蒙称呼一声‘前辈高人’,可前辈高人又有身份在,岂能容忍如此挑衅而不顾?所谓佛也有火,公道何在?” 这几句话呛得常贵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冷钰萩更是心中着急失了冷静。 但现在木已成舟,大势已去,还能怎么说?陈朗自己闯下大祸,相救都难。还好刚才常贵山立了规矩,要点到即止,否则后果可想而知。 纵使如此,两人也替陈朗捏把冷汗,心里狂跳如鼓;暗中打定主意,真要在危机时刻,即便破坏规矩,也救人在先。 …… 院门关闭,己方一人没留,全部随被束者回到巡城兵士保护当中,现场只留常贵山、冷钰萩和陈朗。 对方无关人员也是退进大堂内,通过大门朝外观战,包括那位护国法师在内。他们留下三人,分别是科伦达那位师兄、鬼弥陀和科伦达。 对战一触即发,双方人员也已就位。因为刚才陈朗当先叫嚣,对方毫不客气,科伦达已经等候多时。 没办法,既然定下赌约,己方主动挑衅,那硬着头皮也要上了。在常贵山和冷钰萩交代下,陈朗竟然信心满满,挥舞弯刀冲科伦达走去。 一声轻响,单刀扎进地面石板缝隙;紧紧腰带,活动四肢,陈朗做好准备。再看对面科伦达,立掌在前,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那边老喇嘛发声喊,文斗第一场开始。 陈朗年轻气盛,舞刀直上,一旁常贵山暗骂:“还是个草包!我之前讲得江湖规矩全忘了。对战前不施礼,人家岂会手下容情?真真是找死!” 那边陈朗已经挥刀过来,唰唰三下。再看科伦达还是闭着眼,只躲闪却不进攻,直到三招过后,陈朗住手大骂:“你玩什么花活?这是比斗,十招为限,这位师傅老是躲闪为何?” 那边常贵山恨得差点脱鞋冲他砸过来,背手原地只剩踱步了。心道:你这混小子,赶紧混过十招下来得了,费什么话? 果然,科伦达双眼缓缓睁开,露齿古怪一笑,打个问手,一晃身就到眼前。 陈朗不备,就算他准备恐怕也会吓一跳。就见这老家伙好似变戏法,说到眼前就到了,简直不可思议。 得亏连日来随常贵山习武提升不少,放在数月前,恐怕这会儿已经挂了。 危难间陈朗竟然心中一静,看清对方攻势,双手分别握住执手和刀背,立起刀身去迎对方单掌。任谁都明白,这种速度和力度下,就算单掌拍实,陈朗顶多受伤,但科伦达手掌甚至手臂就会被劈开。输赢瞬间可能逆转。 科伦达不傻,单掌快到刀刃,竟然转身回手用手背去扫陈朗后脑。在他看来,这连环两招应付眼前小子绰绰有余。 谁知陈朗聪明,看到对方回手,自己竟不惊慌,更不见大动作。一缩脖子,把刀反刃立起,又去迎科伦达手背。 这下好,科伦达不得不再次撤手,身形飘忽退后。就这变招前后,竟然气得身体狂抖不已。 不等反应,又大喝一声拿出压箱底本事裹来。陈朗竟然挥舞弯刀应对,似乎游刃有余。 看到这,常贵山和冷钰萩都稍稍放心不少。“常大哥,这些日子来多亏你的调教,这臭小子长进不少!”冷钰萩低声说。 常贵山没有任何表示,看似视线在场中,实则悄声说:“妹子夸奖了。这次回来我知另有隐情,多余话不提,找机会再聊。陈朗一会儿若是输了,恐怕要请妹子上手;如果他赢,老哥哥厚个脸皮,请命如何?” 可能害怕冷钰萩误会,紧接着就说:“形势复杂,最好隐忍。” 冷钰萩也是聪明,明白常贵山何意;既然人家说了,自己点头应允。 那边陈朗与科伦达斗到第九招。虽然浑身热汗,手忙脚乱,但竟然还活着。看向科伦达,就见额上青筋直冒,双眼充血,显然被这小辈戏耍比死还难受。 眼看九招过去不能将这小子毙于掌下,刚才自己装模作样是过分托大了。以后怎么见人? 于是暗一咬牙,故意卖个破绽用后脑迎敌,就等陈朗上手。果不其然,这家伙年轻经验少,看这难得机会怎能错过?紧着垫步拧腰,嘴里大喊:“大喇嘛,你在这儿吧!”一阵冷风,弯刀随即挥下。 那边常贵山和冷钰萩本见他胜券在握,谁知瞬息间胜负互换还身处危险,都要抢救却不赶趟了。 科伦达心中得意,竟然并不转身,一个下腰,仰脸伸掌朝陈朗胸口印去。一掌拍实,必定心脉破碎而亡。 可在众人都看好科伦达获胜时,意外发生了。 单掌伸出猛够,陈朗竟然距离自己还有半步!在科伦达疑惑之际,见陈朗嘿嘿一笑,寒光下坠,噗嗤一声,鲜血迸溅四处,惨嚎声响彻大院内外…… 第八十六章:现学现卖 硬马真章 待血箭势头减弱,在场众人都傻了眼。地上一只断臂,正是科伦达的。这下好,几乎成为人彘,这下想不安生过日子都不行了。 倒在血泊中,科伦达已经昏迷不醒,而陈朗背刀退在一旁,冷眼旁观。面上没有得意,反是出奇冷静。 双方人抢步上前,搭人的搭人,询问的询问,忙得不可开交。 “你这臭小子,怎么想到这手?”常贵山揉着他头顶,高兴地说,“这段时间教你武艺也不见如此聪慧长进,刚才这是怎么了,突然灵光乍现,开了窍么?” 冷钰萩也是嘘寒问暖,表示赞赏和鼓励。 陈朗看看两人,又低头看看自己双腿,这会儿竟然忍不住发颤,难以抑制。苦笑着回道:“我……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输了首阵这么难看吧?”偷看冷钰萩一眼,又说:“这还是胡孝一,胡大哥给我的启发。” 听到胡孝一,冷钰萩精神一振,随后反应过来问道:“他和你就见过那几面,能启发什么?况且他是个不正经的家伙,能有什么好建议?” 常贵山闻声偷偷看向冷钰萩。数十年经验和眼界,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笑而不语。 挠挠头,陈朗说:“当日常大哥、胡大哥、金大哥我们四人缠斗鬼弥陀;若不是胡大哥走巧,后果不堪设想。那时他就说过,与人争斗,胜负其次,保命第一。在保命为基础时,能巧胜不要硬拼。 刚才我也是突然想到,故意大声吆喝诳骗于他,但脚下放慢控出半步,这才好下手。” 两人这才明白,原来刚才这小子点名找科伦达,是因为观察计算了他的身高和臂展尺寸:怪不得信心满满,毫不怯场。 这才真是知己知彼,胜算在心,谋划于前。妙哉! 他们这边高兴了,那边自然不痛快。鬼弥陀一个纵身跃出,开始叫阵,显然要为己方扳回一城。 看看常贵山,见他眼神坚定,冷钰萩不好再问。 迈步过去,与鬼弥陀对立,常贵山脸上带笑,暗中却将自己力巴桥的内力运遍全身,不敢有一丝怠慢。 实则常贵山可以选择不上手,既然己方胜了一场,为求稳妥可以直接让冷钰萩上去,毕竟刚才在房顶看她对战科伦达就知道武功比自己高出许多。 但为什么常贵山还要坚持呢? 这就说他做事城府太深。之前和鬼弥陀打斗过,刚才又见冷钰萩武功,准知两人不相伯仲;但后面还剩一人,竟是科伦达师兄,功力如何并不清楚。 如果冷钰萩上来,对方出那位师兄,武功若不如她还好,如果胜过许多,代表己方一定失败。 通过自己上前探路,看对方出人谁来应对,便知功夫高低排序,这就是常贵山心中的算盘。 果然,鬼弥陀抢着上来,以他心性,不会全为报仇;毕竟这些喇嘛与他何干,中间有什么关系更不好说,但准知这家伙不是那种仁义之辈。 抢着出来能想到的,就是他深知自己功力不如这几个主要的喇嘛僧。 …… 两人相对而立,鬼弥陀桀桀怪笑,问:“常贵山,你还敢上前?前不久咱们对战,难道忘了?要不是玉眼狐耍诈,恐怕你们四人早早就成佛爷手下死鬼了。怎么,现在还敢尝试?” 武林人最讲面子,尤其是这种受名声所累之人,更是如此。所谓输人不输阵,常贵山宁愿立着死不愿躺着亡;普天下只听说技不如人被打死的,却从未听说被对手气势吓死的。 所以只是一笑,抱拳拱手道:“大和尚,咱们都是老朋友了无需废话。既然常某人敢上前,也是想好了身后事的;是不是对手其次,还请大和尚成全!” “好!”点指常贵山,说,“既然找死,佛爷怎会不诺!正好也替刚才受害的师弟报仇。看招!” 说着一错身魔屠四式就要上手。谁知常贵山急忙挥手,示意暂停。 练武人即将对战,一定将气血运足全身保持通畅,可这时最忌讳被阻断。不为其他,所谓一鼓作气正是此理,若中途打断,还要再暗中运功行气最伤身,尤其在高手身上更是如此。 这下好,鬼弥陀被这一阻,好似泄气皮球一下瘪了,怒目而视问道:“怎么着,你还有身后事没交代清楚?” 常贵山一笑,说:“大和尚,你这次来就为报玉眼狐两掌之仇是么?” “然也!” “那我就好奇了,一开始不是你自己先来找玉眼狐的么?最后输给他,合情合理;以死相拼计谋也算本事,谈不上报仇吧?” 听他满嘴废话,只为自己掉价,鬼弥陀大怒,再运足气力狂吼:“少在这儿废话,接掌!”一片掌影突现,就要杀到。 “等一下——!”忽然常贵山又是霹雳一声虎吼,吓得鬼弥陀急忙刹住身子。好么,第二次运气又宣告失败。 背着手,常贵山看着鬼弥陀一笑,问:“大和尚,玉眼狐现在生死未卜,四处又无人,咱们不妨聊聊真话如何?” “屁话真多,不妨打完我将你想知道的答案写在纸上烧过去如何?”一撮双掌,又要杀到。 谁知常贵山一侧身躲过,再次挥手大叫:“等一等!” 这下好,再而衰三而竭,这仗没法儿打了。鬼弥陀竟然盘腿坐在地上,赌气道:“有什么废话你一次说清,但回不回答佛爷自己判断,省的一次两次没完没了!” 看他中计,常贵山点头,仍是背着手却选择在鬼弥陀周围转圈游走。 那边陈朗偷着一笑,悄声对冷钰萩说:“常大哥也学的滑头了。姐姐你有所不知,之前常大哥可是硬桥硬马,与人扎实对战。嘿嘿,今天这是怎么了?一改常态,开始圆滑用计了。妙哉~” 听他这么说,又看看场中常贵山那模样,冷钰萩心里好笑。还能怎么回事儿,大敌当前,这两人都在学胡孝一了。没想到这鬼狐狸有这么大感染力,才仅仅几面,就能改变一个人? 忽然脑筋一转,心中释然。不错,胡孝一若没这本事,自己怎会被他——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去呢?现在只要独自一人安静下来,满脑子都是这鬼狐狸。 想着想着,竟然不自觉脸上挂出微笑。一旁陈朗看得清楚,心里却为之一酸。 …… “大和尚,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找玉眼狐晦气?在江湖中你也不算什么正派人士,该不会为了正义吧?” 鬼弥陀一卜愣脑袋,咧嘴大笑:“然也!佛爷只懂随心所欲,享乐为上,却不知什么是正义!” 常贵山见有门儿,急忙追问:“那就是说你找玉眼狐还有自己原因喽?” 听这话,天不怕地不怕的鬼弥陀竟然表情一缩,不自觉看向身后老喇嘛。仅是一瞬间,对常贵山和冷钰萩这样的聪明人来说,已经够了。 怪不得他一个和尚会找喇嘛助阵,看来所有因果都该在后面寻找才是。冷钰萩更是想起胡孝一分析,猜到深层可能性。 “师侄,时候不早了,快快结束比斗为上!”老喇嘛忍不住说话了。虽然语调平稳,但充斥着无上压迫感。毕竟鬼弥陀脸色已经变得难看。 正要起身领命,谁知常贵山急速抱拳,说:“谨遵大法师佛旨!”二话不说冲盘腿还未起身的鬼弥陀攻去。 常贵山虽然不如鬼弥陀,却也不是相差太多,全力施为下,真没空起身迎敌。 这下好,就见鬼弥陀盘腿在地,单手迎着常贵山,另只手还要负责支撑身体随动作转动,这下失了先机,开始险象环生。 那边陈朗心里高兴,竟然喊起了好;冷钰萩也是心中赞许,盯着眼前战事。 就这样晃眼间过了六招,鬼弥陀终于瞅准时机,双手撑地双脚连踢,弹身而起。 但这破绽也是常贵山故意为之,见鬼弥陀上当,趁其头下脚上倒栽空中上冲之时,双掌运力回身拍在他后背之上。啪啪啪啪,四掌发出沉闷无比的声响,常贵山觉得手上一麻,急忙退后。 再看鬼弥陀,前冲出去十几步,最后竟然硬是不倒并刹住身子。回头看着常贵山,邪笑连连;这一笑,嘴角鲜血直淌。 竖起三指,鬼弥陀冷森地说:“小辈,还有三招,佛爷让你命丧当场!”话落,侧身前行,一招“鬼屠双出”无声无息拍到。 经过前次偷袭,常贵山知道两人之间差距,故此刚才下手运足了十二成功力。谁成想鬼弥陀竟然像头次一样,没什么内伤,还能如此迅速反击,简直出乎意料。 人家双掌已到,常贵山刚从愣神儿中反应过来。高手相交,走神者必死,这是绝对真理。 为了活命,匆忙运气举掌硬拼,双掌交错动静,跟着闷哼出口,就见常贵山已经跌出老远。 等再起身,一口鲜血狂喷,脸色蜡黄随后发紫,可见内伤严重。 冷钰萩和陈朗惊呼声中,鬼弥陀身形游走,直接用最后一式“屠魔归天”,誓要将常贵山毙在当场这才算完…… 第八十七章:不齿招数 以命相博 就在常贵山闭眼等死,鬼弥陀怪笑得手之际,只见人影一闪单掌将鬼弥陀推开。 噔噔几步后退,只觉气血翻涌,看向来人表情不变,甚至连身体可以说也是纹丝不动。 鬼弥陀这下吃惊不小,毕竟自己运足全身功力,又是用魔屠四式中最精妙一招对敌;对方为了救人,仓惶应对下竟然能逼退自己毕生绝学,两人差距可想而知。 这时,那位喇嘛开腔问道:“女施主,这么做不妥吧?刚才有言在先,不能偷袭的。” 就见冷钰萩一笑,抓起常贵山交给陈朗,回道:“法师所言不错。可小妇人刚才只是阻止悲剧发生,并未偷袭。和尚大师已经胜出,不该再下狠手对吧?我也仅是救人心切,省的武林中人说法师众人不按规矩,欺负小辈。” 喇嘛听闻冷眼看来,微微点头。缓步上前,挡在鬼弥陀身前。鬼弥陀怎会不明白,抱拳拱手行礼,恨恨地退回屋中;但他眼神恶毒,一直盯着冷钰萩。 喧声佛号,老喇嘛说:“我乃图胡列尘法师,还未请教女施主芳名。” 冷钰萩也是微微一福,还礼道:“小妇人是铁令令主的小妹,名字不够入您法耳,还是不说的好。” 图胡列尘冷冷一笑点头,宽大袍袖一缠就请冷钰萩动手。后面陈朗搀扶常贵山坐下,询问其伤势。 看着阵中,常贵山分析形势并交代陈朗不要照顾自己,看着场中时刻准备:如果这场己方胜出,这群凶僧一定破坏规矩。 他们为什么要冷钰萩自己不知道,但一定老喇嘛发现了什么,志在必得。自己现在重伤不成累赘就好,关键时刻还要凭借陈朗作为助力。只要给冷钰萩喘息之功,自己就能趁势打出信号,让外面人一拥而入缓解危机。 交代过后,两人按计划分前后注视着场中打斗。此时陈朗手心满是冷汗,心头狂跳不止;除了盯着场中,还要多注意远处并思考如何巧妙应对。 这时他心中有个想法,如果胡孝一在,恐怕危机应该迎刃而解;与他相比,自己真是太嫩、太无能了,难怪姐姐会钟情于他。想到这,心中又是一片黯然。 …… 这会儿功夫图胡列尘和冷钰萩已经对了两招。通过刚才她为抢救己方人命,与鬼弥陀对掌就知道此女子武功与自己可能不相上下,因此对敌上手没有保留,全是师传绝学。 而冷钰萩对敌从不大意,劫命指上下翻飞应对,游刃有余。 一开始就觉压力无限,冷钰萩也是暗自嘀咕,自己是不是几十年没真正动过手,武艺受潮了。可打着打着,却发现疑点,随后细心观察,越看越惊。 待五招过后急忙撤身大吼:“住手!” 这声怒喝,让老喇嘛这边所有人心生愤怒。刚才那俩家伙都耍阴招,没想这女子也是如此? 图胡列尘心里也是如此盘算,因此身子仅仅一顿,马上挥掌再上。可这一瞬对冷钰萩是够了,喘口气急忙呼喊道:“法师可是出自百人林?” 这一问在场众人包括老喇嘛都怔住了,图胡列尘手下一缓,驻足瞪着冷钰萩出神。 老喇嘛举步上前,上下细细打量冷钰萩。看她面容,不过十二出头,怎会知道百人林过往?心中纳闷,喧声佛号,不置可否问道:“姑娘忽然提到百人林这是为何?武林传言百人林早在多年前就被玉眼狐挑了,我等出家之人,怎会与此有什么联系?” 虽然这么说,但见老喇嘛眼神不停转动,斜着乱瞟:按胡孝一所说,眼神斜着瞟动,代表这人心虚撒谎。 冷钰萩心里明白,面上不变,回道:“不为其他,就为百人林在几十年前,有一人无意得到一门武功秘籍,名曰《贪念掌》。那人本是百人林之前主人,因得此掌法最后祸害武林多年。 嘿嘿,刚才小妇人与这位法师动手,就感觉出手似曾相识。这应该就是贪念掌法不错!” 老喇嘛没想到冷钰萩会知道数十年前的旧事,老脸竟然一红,偷眼去看图胡列尘。 图胡列尘知道自家武功底细,更深知师傅想法,眼神仅仅一对,不吭不哈近身就对冷钰萩下了死手。事情果然向常贵山预计最坏方向发展。 可冷钰萩也是精明,见老喇嘛顾左右而言他,准知有诈。果然图胡列尘杀到,这是当先破坏规矩,岂能轻饶。 因此劫命指一转,待对方单掌挨近心脉瞬间错身,出指猛点其背后大穴。 图胡列尘刚才对战,认为冷钰萩和自己在伯仲之间,这会儿见她仓促还手,准知威力缺失;为了伤敌,竟然不管不顾挥掌硬拼。 这下好,冷钰萩省事了。怒喝一声,双指和手臂好似变长许多,本来不可能碰到,甚至只有两败俱伤的局面,竟然就被她轻松化解。不仅如此,图胡列尘只觉背后一疼,待跳开后已经鲜血直冒。 心里有气垫步就要再战,谁知刚冲出去两步眼前一黑,栽倒在地。众人一片惊呼,连老喇嘛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场中不少都是武林有名人物,知道劫命指霸道,却真不知有这种一碰就死的能力;因此纷纷冲出来,各个表情诧异。 场中老喇嘛怔在当场,就连常贵山都忘了打信号。 而只有冷钰萩心里明白,自己这是用了损招。刚才偷偷在指上抹了胡孝一的妙药,所以才有这效果。 脸上一红,心里暗骂:“臭狐狸,你身上有多少这种东西?早知如此好用,刚才冲一干人等使出多好,便可一网打尽!下次见面,准让你将一切抖个干净才算。” 可在众人疑惑时,一人悄无声息偷袭而来,正是鬼弥陀! 就见他脸上挂着冷笑,冲冷钰萩后背猛拍;待她发觉,竟然晚了。此时心中一叹,又是因为胡孝一误事!之前是因为他让自己失去冷静;这次又因为他让自己走神。 心里苦笑,就觉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准要死在他身上才是。脸上谜一般微笑出现,冷钰萩仅仅将身躯运足内力做出应激防御,却来不及躲闪或还手。 就听“砰”一声闷响,冷钰萩一下栽倒地上,半天也没起来,可见鬼弥陀这一掌有多厉害。 勉强起身,却不免嘴角淌血双眼发花,再次被人偷袭得手。冷钰萩心中数落自己:“冷钰萩啊,冷钰萩!你这是怎么了?出道以来自持武功一绝把谁放在眼里过?现在可好,几次败北都是受人偷袭,真是可笑!” 强撑着身子看向鬼弥陀,就见他嘿嘿怪笑过来,抬脚就要再踢。现在冷钰萩受创,根本无法躲避;己方两人又不能援手,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于是暗中又拿出胡孝一交代的药物,轻轻一按,等那一脚踢来,拼尽气力挥手打出。只见一股橙色雾气闪现,提鼻子去闻,还能感到丝丝腥臭气息。 武林高手不怕明枪,就怕暗箭和毒药;尤其对那种带颜色,还有异味的更是敏感。 鬼弥陀正觉得手之际却见橙色烟雾便知不好,不顾周围环境,竟然撤身忙跃。在他认为,只要躲开冷钰萩的毒烟,其他都不在话下。可就这疏忽想法,害了自己。 由于常贵山提前交代,陈朗一直在做准备。刚才见鬼弥陀偷袭已经赶来相救,怎奈与他武功相差太远,没能及时赶上;可人已在半途,动作未停。 鬼弥陀与冷钰萩博弈竟在一瞬,这时陈朗赶到;鬼弥陀已开始后退,恰巧撞在面前。 心中恨极这凶僧,宝刀在手,机会送到眼前,不出手是傻子!于是陈朗耍个巧妙,不大力挥刀,只是双手握住刀柄、刀背,顺势一带。 这算陈朗聪明!他几乎和鬼弥陀装个满怀,如果大力挥刀不仅不能达到预期效果,甚至还可能给对方可乘之机。小动作几乎无需缓冲,一带而过,自己宝刀又很犀利,只占便宜不吃亏。 果然,血光再现,鬼弥陀瞳孔一扩,脸上满是吃惊。 咕咚一声落地后,起身看着自己下半节,惨呼着虚空乱抓。刚才这下,鬼弥陀双腿从膝盖以下全完了。 在血泊中惨叫打滚,仍不忘恶狠狠瞪着陈朗,叫骂、诅咒。可不到片刻,声音越来越低,因流血过多鬼弥陀就此昏迷。 陈朗却不及高兴,眼角余光瞟到老喇嘛已然出手,冲冷钰萩肩头猛拍。 大喝一声,拼尽全力飞扑过去,正好挡在身前。这一下,结结实实打在右边胸口,鲜血狂喷而出。那边一声高亢呼哨过后,亮光升空,跟着大门被人撞开,无数兵卒手持利器闯入。 老喇嘛看形势不对,发声喊招呼众人撤退,但见地上摔做一堆的冷钰萩和陈朗,又矮身袭来。 冷钰萩明白眼下局势,拼命推开陈朗,就为保他性命。谁知这小子双眼一睁,如回光返照般弹起,嘴里叼刀回头看了冷钰萩一眼。 就这一眼,包含太多情感,冷钰萩好似瞬间明白了什么,却也为时已晚。 “动我大姐者,死——!”随着狂吼,已经挥刀迎向老喇嘛去了…… 第八十八章:心中情愫 伤心被俘 一片刀光如绽开的百合花,迎着晨光分外耀眼。这是陈朗为冷钰萩献上的最后表演,也是一朵用生命谱写的爱慕之歌。 在宝刀助力下,在这精妙的刀花中,就连老喇嘛都为之一吸。因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太过惨烈,没人愿意成为牺牲品,何况老喇嘛这种有身份地位且武功高强之辈。 恰巧这时巡城兵士和武林人闯入,瞬间将局势打乱,老喇嘛等人疲于应付,甚至来不及掏出那护国法师的腰牌,更顾不上抢救躺在地上的图胡列尘和鬼弥陀。 暗一咬牙,老喇嘛大喝一声,手下能飞天遁地者尽可能施展绝学,逃离此处。像开门的小喇嘛和其他本事一般的,被杀的被杀,被擒的被擒,七七八八过后逃出生天能有四人已算不错。 这时,冷钰萩怀抱陈朗,已经泣不成声。就见他脸色惨白,已经开始倒气。 一滴滴泪水落在陈朗脸上,可他的笑容却这么灿烂,一点不见伤心和不甘。是啊,等了多年,此时此刻已经够了。 微微抬手,却不知怎又放下了,是为节省体力?还是真的连这点力气都没有?我们无从得知。 疲惫的眼神望着那梨花带雨的模样,他终于鼓足勇气说话了。“姐姐,以后……照顾好自己。我要走了,如果有……有来生,陈朗还愿……愿意来找你……守在身边……” 哇一声,冷钰萩的伤心泪和情绪,如开闸洪水再也抑制不住。紧紧抱着陈朗,拼命呼唤他的名字,可惜一切都迟了。 常贵山这高大汉子站在一旁,也因眼前悲状忍不住扭头。此时只要是认识陈朗的人,恐怕心中都在淌血。 过了许久,冷钰萩还是抱着他的尸身,无神的眼睛和虚张的嘴,却听不到痛哭之声,更不见泪水。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对冷钰萩来说形同末日。 走过来,轻拍她的肩膀,常贵山没有说话。因为这时候说不出什么,他连自己心中情绪都无法安抚,如何帮得了冷钰萩呢?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只能在痛苦中煎熬,尽可能脱离苦海;此时再多的解劝和疏导,都显得这么苍白。 …… 现场已经清理完毕,喇嘛死亡九人,带图胡列尘在内捕获两个活口;鬼弥陀也还活着,未来等着他的,就是血债血偿,为自己之前犯下的罪孽付出代价。 在众人和常贵山地劝说下,冷钰萩终于回过神来。有人过来将陈朗尸体抬起,轻稳地往外送去。冷钰萩就这样看着他,魂也跟着走了。 常贵山又过来轻拍她的肩头,用眼神做安慰。 随着曙光初现,万道光彩照射进大院中,黑暗被全部驱除。黎明前的黑暗果然恐怖,不仅能给人带来心灵上地震撼和压迫,甚至还能吞噬那鲜活的生命。 冷钰萩无神的眼睛看着阳光,忍不住抬起皓腕一遮。谁知,就在这时,好像有团更大的阴影飘过挡住阳光,是云朵么? 来不及反应,那阴影竟然冲冷钰萩砸来,周围人都没反应时,已经裹住了她。 常贵山第一个反应过来,运足残存内力,双掌齐出要去阻止。怎奈,与这人武功相差太多,又是带伤在身,就听砰啪一下,已经倒栽出去。 伴随一声狂笑,在冷钰萩身上几处大穴连点,来人甩袍袖裹着她飞身上了屋顶。此时,武林人和兵士才反应过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消失不见。 这种功力果然恐怖,一开始常贵山打赌前做限制,就防备了这手。 勉强起身看着被掳走的冷钰萩,常贵山猛捶地面。是啊,他觉得对不起冷钰萩,对不起胡孝一,更对不起拼命保护冷钰萩的陈朗。 可谁能想到,这种情况下,又在清晨天亮之际,老喇嘛会凭借一身武学,去而复返。这已经不能说是嚣张了,简直就是挑衅! 大院中乱作一团,还能隐约听到常贵山地怒吼:“快——快找人打马赶去大都找胡孝一!” …… 再说那晚大都城内,胡孝一、酒鬼拎着黑心虎顺东墙已经潜入内城。 三人站在屋瓦上,黑心虎双腿哆嗦到连琉璃瓦都发出咔咔轻响。 “拜托,你能不能不要抖了?”酒鬼无奈地说,“看你这怂包样,白天与我打斗那劲头哪儿去了?拿出点男子汉的样子好吧。” 用衣袖抹把鼻涕,黑心虎苍白的脸上露出诡异笑容:“大……大哥,街头打斗最多就是个死,可擅闯皇城是什么罪过?千刀万剐,诛灭九族!我……我有几个脑袋也不够啊!” 胡孝一在旁忍住笑意,伸脚轻踢黑心虎屁股问:“你小子多年来为沈自在做了不少坏事,那时怎么不害怕呢?现在闯个皇宫都吓成了三孙子,瞅你那点儿出息。” 三人趴伏屋顶观察禁中侍卫的巡逻线路,简直可说密不透风。 砸吧砸吧嘴,酒鬼直摇头。现在心里只觉庆幸没在白天凭借一时血勇来闯内城,否则还不被射成刺猬么? 看看胡孝一,低声问:“臭狐狸,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就这样干等着?看侍卫数量和巡逻间隔时长,恐怕等到天荒地老也无济于事!你还有什么鬼主意没有?” 谁知胡孝一没说话,反而一拍黑心虎后背,吓得他一哆嗦,差点没尿裤子。 咕噜咽口唾沫,看着胡孝一那似笑非笑,一脸奸邪的表情就后怕。黑心虎明白自己能活到现在为了什么,衡量目前形势,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见他一挥手,当先起身,趁着几队交叉间隙摸向一个方向。胡孝一一笑,紧随其后;酒鬼灌口酒,也是心神激荡,发足奔去。 几人从东北角进,现在顺着内城往西南摸去。终于在一座内院停下,翻了进去。 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三更半夜,吵什么?”听声音尖细,却不是女子。 “小福子,是我!你虎哥!”黑心虎用极低的声音回答。 里面人反应半天,随后屋中灯光点亮,听到悉索地穿衣、下地声。不一会儿,伴随着一声吱呀,房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个白净的面庞从中露出。 这人小声问道:“虎哥,是你么?这么晚,怎么进来的?” 黑心虎过来让他看清自己,也压低嗓音说:“别废话,赶紧开门!”不等里面人主动开门,就撞了进去。胡孝一和酒鬼看着莫名其妙,耸耸肩只好迈步跟进去。吱呀一声,房门再被关上。 这间屋子不大,一床、一桌、一柜之外再无其他。胡孝一上下打量这人,恐怕有没有二十都是一关;面容姣好,身材纤瘦,个头不算高。 观察几眼后,心里恍然,这是个内事房的小公公。 这位叫小福子的公公看到黑心虎还没什么,可见到胡孝一和酒鬼却有些疑惑,随即问道:“虎……虎哥,你……你们这是作甚?平日里你一个来了我就吃不消,今天还要增加两个?” 听这话,酒鬼下巴恨不得掉地上,不怀好意地看着黑心虎,眼神好似尖刀,差点飞出去剖开他的脑子看看之前发生过什么。 胡孝一也想调笑,但场合不对,只能强忍笑意盯着黑心虎看他如何解释。 发现两人表情和眼神不对,知道产生了误会,黑心虎赶忙在小福子后脑拍了一巴掌,笑骂道:“你说的什么话?平日里不就过来让你偷点宫中美酒么,还做了什么?” 听这口气,小福子知道想岔了,赶忙赔笑。眼光一瞟三人,又追问道:“那您今天过来这是——莫不是大小姐又有什么安排,”还未说完,嘴巴就被黑心虎捂住,冷汗已经下来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又在一瞬间,对酒鬼来说没什么,但对胡孝一却是重要信息;也因为这句话,他心中的猜想终于被证实。 古怪一笑,搓着手走近两人,伸出双臂从后将两人脖子搂住,胡孝一问:“你们口中的大小姐,是不是霜妙心?” 就这一问,明显感觉黑心虎的身躯在颤抖。可小福子却不知其中利害,反而满脸惊奇地问:“这位大哥,你也知道大小姐?” 点点头,暗一咬牙:“当然认识。不过没想到十几年过去,她竟然做了大小姐。嘿嘿,能把自己姐姐害成这步田地的人,对谁不能用残忍手段呢?” 声音很小,好似是说给自己听得。小福子一时不查全没听清,还想再问;可黑心虎却听得一清二楚,不自觉回看胡孝一。 露齿一笑,胡孝一问:“阿虎啊,你带我们进来,是不是要问点什么呢?” 被他一点,黑心虎这才清醒,忙问小福子:“对了,最近你服侍上头,有没有见过关外科伦猛部族的人?” 小福子双眼一眨,奇道:“虎哥你认识他们?哎呀,别提了。这几个不开面的,白天竟然顶撞……顶撞我家主子,现在恐怕被关进天牢离死不远了!” 听这话,胡孝一和酒鬼都是一吸。 这下好,难度提升了,要罪上加罪才算完…… 第八十九章:再闯天牢 内城高手 “小福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得罪上头么?”胡孝一忍不住问。 摇摇头:“大哥,我就是个下人,伺候主子还来不及,哪有那闲心呢。不过,好像他们在讨论一个人是怎么死的,言语过激,这才引起主子的不满。哎呀,别提了!” 点点头,又问:“小福子,大小姐安排你在这内城,有什么美差啊?”感觉黑心虎身子一动,立马在他后腰一点,同时用和蔼可亲的模样看向小福子。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脸红了,低下头悄声说:“什么美差啊,就让我在这与人联系,同时注意内城动静做个内应什么的。这不,前不久还帮着一个大胆闯宫的家伙隐藏。哎呦,可吓死我了!你,”还要再说,忽见黑心虎眼神狂动,行为诡异。 小福子不愧在内城伺候多年,眼中也是一片广阔,马上明白其中有鬼。眉毛一立,怒道:“你们什么人,问东问西,问长问短,究竟想要什么?若不老实交代,我就,”话音戛然而止,人被酒鬼点住。 胡孝一点点头,看着黑心虎并解开穴问:“怎么,你来说说吧,霜妙心要干什么?” 冷汗森森,就算借他十个胆子,黑心虎也不敢乱说。绷住嘴,拼命摇头同时不停求饶。 胡孝一和酒鬼交换个眼色,只有动用非常手段了。 酒鬼这家伙也坏,找到小福子的臭布袜,团成团塞进两人嘴里;又找来一捆麻绳,将两人捆扎结实这才算了。拍拍手,拎着酒葫芦搬椅子坐在一边看热闹,剩下的活归胡孝一。 胡孝一也不客气,笑着走来,没有开场白,上手就点两人穴道。一瞬间两人开始各自挣扎,呜呜声不断,身体更像拧麻花。 再看表情,黑心虎竟然眼睛弯成了月牙,好似是在狂笑;小福子却一头冷汗,浑身哆嗦,好似难受。 还得说胡孝一奸诈,对付不同人用不同手段。黑心虎好歹也是刀口舔血混日子,对疼痛抵抗力还是有的,但却不耐瘙痒;而小福子在宫中虽然是下人,却不见得受多少罪,对付他就该用疼痛。 这样坚持连半盏茶都不到,小福子已经屎尿淌了满裤子,第一个宣告投降。 没管黑心虎,胡孝一将他穴道解开,追问:“霜妙心处心积虑为了什么?” 喘着粗气,眉毛都塌了,小福子看着这帅气但心如蛇蝎的家伙,苦命摇头。 胡孝一眼珠一转,又说:“好啊,不想这么对话也行,咱们换种方式。霜妙心是不是要借助大内满足自己什么目的?是就点头,不是摇头即可!” 等了些许时间,见他还不回答,胡孝一一怒伸指在他手腕一切。不见伤口,连红肿都没有,却让小福子感觉到地狱般的恐怖:他的手竟然没了知觉。 在这皇宫大内禁忌很多,尤其是下人,首先一条就是不要闲。失去双手,意味着失去利用价值,最后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瞬间,泪水淌下,小福子内心的防线崩溃了。惨声说道:“我……我只知道大小姐姑爷在这里有个丹房,另外还与人相交就为借势。” “借势?”眼珠连转,胡孝一大胆猜想,“霜妙心想借势灭了寒城和卸怨楼,当她的绝世第一家,一统武林?” 小福子怔住了。从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想不错,甚至还有更深一层意思胡孝一没说出来。霜妙心和沈自在是什么人,会费劲巴力冒险在宫中安设丹房?恐怕还有更大阴谋。 但见小福子这样,恐怕不会知道再多,于是尝试问了一些,果然全不知情。 再问其他,颠来倒去难有更过收获。胡孝一这才作罢,点头一笑,趁小福子放松之际,在其颈后一点,人一下栽在床上不动了。 胡孝一又解开黑心虎穴道,这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偷眼去看小福子,吃惊道:“你……你杀了他?” 不带一丝感情地说:“这么多秘密被供出,我不杀他,以后他会有活路?依照霜妙心的个性,恐怕他死得更惨万倍!这样毫无痛苦去了,也是件好事。” 虽觉心里生寒,但胡孝一所说不是不对,黑心虎自己再清楚不过。咕噜又咽口唾沫,没有兔死狐悲之感,纯是担心自己的处境。 看看他,胡孝一问:“刚才我问的,你能回答么?如果可以,你该知道玉眼狐易容的厉害,管保送你逃出生天。如何?” 眼珠一转,黑心虎叹口气好似想通了什么,竟然点头。胡孝一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地等着他。 “据我所知,沈自在与毒心老人在炼一种丹药,说能延年益寿,”看胡孝一表情没有变化,紧接着说:“实际上那都是吹着唠!这丹药就是一种毒,可以控制人的心性,受施药者控制。大——霜妙心她们是想控制一切,做个影子皇帝,享受荣华和万众朝拜。” 听这话,胡孝一没有吃惊,甚至印证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果然,霜妙心的野心能吞日月!这贼女子却能装作柔弱,用美色迷惑大众,真是蛇蝎心肠。她的心恐怕比冷钰萩原先还要冷酷;比寒梦莲的阴毒,要胜过更多。 这样看来,霜妙善也是被这种药控制,才成了霜妙心的棋子;甚至沦为工具,用自己身体为他们招揽恶贼之力!想着想着,连胡孝一竟忍不住一阵哆嗦。果然这世上,最可怕的还是人心和贪念。 “你知道这毒药成分么,又或者有什么解毒方法?” 黑心虎摇摇头,苦笑着说:“您见谅,这种机密恐怕只有沈自在、毒心老人和霜妙心知道,我们只是走卒,能了解到这种程度,还是因为在下心细呢。” “你心细个狗屁!”酒鬼插口道,“这些机密,怕不是从,”又看看胡孝一,补充道,“怕不是从霜妙善那里得知的吧?为拉拢你们成为走狗,霜妙心是不是把自己姐姐当做礼物了?” 听这话,黑心虎竟然表情尴尬不再言语,胡孝一心中却是一阵绞痛。虽然对霜妙善没有敌意,更没有什么感情,但她之前确实还算个好女子。没想到会被自己妹妹和沈自在害成这样,简直可恶! 见再也问不出更多,拉着黑心虎就往外走。这家伙吓得腿肚子转筋,低吼道:“大……大哥,我刚才将知道的都说了,您……您该履行诺言放了在下才是。这……这是作甚?” 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酒鬼笑骂:“还用问,领我们进天牢!再说,现在放了你还得了,等着找人堵我们么?” 黑心虎浑身栗抖,再三赌咒发愿说自己不会背叛两人,甚至哭泣和下跪这些招数都用,却得不到一点同情。 …… 天牢外,三人躲在角落观察巡逻兵士和守卫情况时,黑心虎还在低声央求。 胡孝一正仔细观察,顾不上理他;酒鬼却只顾灌酒,更不把他当回事。 就这时,见一队兵士走来,浑身亮甲铿锵有声,手中各持长枪,显得威武难匹。 为首有位顶盔掼甲的大个,好似是个领队或将军;腰中一把长剑,都出了号了,放眼当今武林都没这种长剑。 见他询问守卫一些内容后,环顾四周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时就听黑心虎说:“这……这是大内侍卫长,冷血苗三哥。你们小心别被他发现,这家伙铁面无私,不食人间烟火,只要触犯大内,无论何人一概格杀。 别看他是士卒出身,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但一身武艺不知是从何处所学,刚猛迅捷,不输当今武林之辈!“ 听他如此吹嘘此人,酒鬼却不以为然轻笑:“怎么,他再厉害能抵得上天地玄黄四级?要知道,你眼前的胡爷和酒鬼爷爷,可是黄字级第一第二,会怕他?” 黑心虎还要补充,胡孝一就见那人突然看着自己这边,眼神犀利。 三人所处是个死角,阴暗无光,看远处月光和火把照亮处一清二楚,但亮处看自己这里基本不可视物。三人尽可能控制呼吸和压低嗓音,相隔数丈被发现,可能么? 正想着,就见那人用脚尖一点地面,厚厚石板竟被踩裂;跟着跺脚,看准飞起的碎石抬脚就踢。 带着哨声,那碎石好似一支快箭瞬间飞来。胡孝一都来不及解释,只有低喊一个字:“起!”已经飞身躲避。 酒鬼也本事,虽然没见那人动作,也没发现什么异状,但听到胡孝一那声急促的呼喊,就明白不妙。这家伙身体反应比大脑还快,不及细想也跟着起身,前后比胡孝一就差半个身子。 他们跑了,黑心虎呢?这家伙还傻愣愣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呢,忽然两人就不见了。刚回过身子去看前方,随即一震,瞳孔放大,鲜血顺脸乱流,直直躺倒在地一动不动。 细看之下,就见额头正中一个大洞,差点把头顶炸开。 墙上的胡孝一拽住酒鬼后领看到这情形,也是暗道侥幸。 不等反应,拉着他像壁虎游墙而走,根本毫无声息。这种情况下,胡孝一的绝世轻功突现,才算解了大围…… 第九十章:兵分两路 智斗高手 待两人消失在远处拐角,那位领兵的内卫长苗三哥已经赶到。看着地上的死尸也不惊奇,反而环顾四周,支起耳朵细听。随行兵士知道他的本事和习性,纷纷闭嘴更没人敢动。 忽然苗三哥一个飞身上了墙面,简单一句:“封锁大内。”之后就消失不见。 …… 这边酒鬼好似个布包,被胡孝一拎着飞奔。脚下景色快速掠过,真如飞翔一般过瘾。虽然不用自己走路很好,但这样子若是让武林同道见着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酒鬼为了自己那点自尊,低声央求道:“好狐狸,赶紧把我放下好吧,这……这成何体统?”边说边砸吧嘴。 “嘘——禁声!”胡孝一满脸紧张,回头看看身后,说,“那人追来了!” 酒鬼吃惊。毕竟胡孝一轻功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就算拎着自己也不至于被人追上;何况那家伙一身重甲,怎么可能? 回头看看身后不见一点影子,正要取笑胡孝一糊涂,忽觉身子失重急速下坠;赶紧吸气翻身才稳稳落地。仰头就要叫骂,却见胡孝一冲他比个手势。 这两人相识多年,配合起来也算老道,看胡孝一面色不善准知没好事。酒鬼老老实实一转身,找个阴暗角落躲了,而胡孝一故意在屋顶原地踏步,发出咔咔轻响。 酒鬼藏在暗处望向屋顶,果然片刻之功,见后面一个月光反射转瞬即逝。就听屋顶胡孝一这才拔足狂奔而去,查不到五个数,后面一人紧追而来。 好家伙!要不是胡孝一机敏,恐怕两人稍一放松就会被人追上。 酒鬼也是老江湖,对刚才这些情况心知肚明。就凭这人身手和轻功,就远在自己之上;甚至说他赶上天字级都不为过。 掐着下巴想了许久,终于明白胡孝一为什么把自己放在这里。苦笑一声,看准方向,酒鬼又顺着原路返回,向天牢摸去;嘴里还忍不住嘀咕:“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臭狐狸,你就是这意思吧?” …… 夏季深夜,仍是闷热难当。天空如洗,不见半片云朵。月光直投下来,将一切照的通明;虽及不上白天亮度,但对眼神好的人来说,也不差什么。 咕咕几声夜鸟鸣叫后,就见两条影子上下翻飞。在他们眼中,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地心引力;高来高去,屋顶、墙头纵跃简直如履平地一般。 算算时间,两人围着内城广大面积几乎狂奔小半个时辰,始终距离保持不变。胡孝一不得不佩服此人能耐,重甲在身还直追自己不落半步,简直匪夷所思。 眼珠一转看准位置,胡孝一矮身跃下墙头。这里是处大院,除了树木、凉亭和假山外,满地都是青草,踩在上面柔软舒适。 胡孝一就这样等着,直到十声数后一人落地。 盔甲的铿锵声又起,那人一步步逼近。胡孝一却背着手潇洒站定,脸上笑盈盈望向来人,不显一点恐慌和担忧。 环看四周,那人将长剑取下,连带剑鞘往草地上一杵,问道:“在下追得这么紧,还能让阁下放走那同伙,真是佩服!报报万儿吧,好让我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 哈哈一笑,胡孝一抱拳拱手,说:“在下玉眼狐,胡孝一是也。不知您是——” 哦了一声,这人点点头:“阁下就是真的胡孝一?” 听这话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问:“怎么,阁下也知先前那人不是小小玉眼狐?” 冷哼一声:“我苗三本事还没潮到这种程度!那人如果与阁下一般有本事,想必也不会从我手中走脱。当然,要不是宫中内鬼,他也不可能躲过内卫追捕。” 没想到这家伙心里门儿清,凭武功高低就能猜想到这么许多。 “既然清楚,为什么不把这事禀报上峰或陛下,反而让在下蒙受不白之冤?这位仁兄,您做得不对啊~” 嘴角一挑,苗三说:“我只负责大内,甚至说只负责陛下安全,其他的事一概不问。至于是不是玉眼狐所为,自然有人处理,不劳费心。” 把长剑一舞,笑着说:“既然在这里等我,想必是要一分高下。别站着了,动手吧!输了,我将提你人头去见陛下,兴许会将冤情重诉。” 仰天一笑,胡孝一眼泪都出来了。缓缓蹲下,双手不停胡拉着青草,无奈地说:“阁下真是妙人!死后为我伸冤还有何用?难不成在下就差您这几张黄纸么?” 苗三望月,不知为何竟然一咧嘴,噗嗤一声把长剑带鞘扎进土中。活动手脚,扭扭脖子又说:“冤,也不冤。” “哦,这话怎么说?” “冤,你确实被人污蔑,这是事实;不冤,你今天闯入大内,就算被凌迟也不冤。明白了吧?” 点点头,胡孝一问:“阁——算了,我叫您一声苗三哥可好?三哥这是要文斗还是武斗,是想抓住我,还是非要取小弟首级呢?” 想了想,苗三说:“我是粗人,武斗合适,也可以会会高人。至于生死,还要看你自己。若比输束手就擒,自然能活;但若不从——”轻敲自己长剑,意思明确。 点点头,胡孝一起身大方地一摊手说:“三哥请!”两人往中间一站,就要动手。 双双抱拳行礼,胡孝一最先发难。拧腰垫步过来就是一拳,但是虚招。 苗三也不上当,偏头躲过,左拳急速上冲,对准胡孝一下巴便打。这要是挨上一下,恐怕满嘴牙齿都要脱口而飞了。 胡孝一对敌,面上嘻哈不断,实则内心谨慎非常。一边游走一边观察对方武功路数,甚至用脑子记忆并分析。 有些人就是这样。什么叫临危不乱?就是遇到越危险的情况,越能镇定自若。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自己失去理智和冷静判断,有害无益。 在两人对战时,你越冷静,对方就越容易出错。毕竟僵持时间越长,耐性在一点点损耗,总会有一方沉不住气,进而崩溃露出破绽。 …… 两人来回对了不下二十几招,胡孝一始终找不出任何破绽;同样,苗三也不能轻易取胜。这两个怪人不仅越斗越勇,甚至同样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个脸上都见微笑,最后慢慢变成大笑。 如果不知道的,恐怕以为是两个好友在切磋武艺;又或者两个心灵相惜的人,在比武会友。 终于,苗三眼眉一立变了招式。别看一身重甲,速度简直不能再快。瞬间手臂好似暴涨不少,急向胡孝一手腕抓来。 胡孝一大惊,马上沉腕撤手,身子向后急飘。就这样,还是嫌慢。苗三已经如影随形,几乎与胡孝一撞个满怀。 两人相距较近,看得清对方脸上所有表情。苗三嘿嘿一笑,说:“胡孝一,你输了!束手就擒吧!” 谁知胡孝一一扫刚才那种惊慌,咧嘴回笑道:“兵不厌诈!三哥,这次是你输了,小弟承让。” 听他话里有话,又见表情不对,苗三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儿,忽觉脚下一绊就往前栽。得亏他武艺高强,腰身一挺,竟然直直稳住身子,缓解了前冲之势。 见胡孝一一个翻身想要逃走,苗三眼红了。大喊一声,稳住脚步抢过来,大跨步下,伸手要拽。谁知刚猛跨一步,脚下又是一绊向前便栽。由于这次迈步太大,重心失去过甚,已经无力回天。没办法,只好一个前滚翻双手再撑地而起。 等他找胡孝一时,哪还有人? 恨恨地望着四周,竖耳倾听没有一丝声音。无奈跺脚,咬牙切齿心里大骂。但随即不知为何,竟然敛去愤怒换了一副笑容;不仅如此,还频频点头,状似得意。 取了长剑迈步要走,可刚出去几步就停住了,回身过来蹲在地上细看那些青草。借助月光,才发现每隔不远距离就有两撮青草被人捆扎在一起,好似个小拱门。 这下明白自己被什么绊倒了。摇头苦笑,暗骂胡孝一奸猾。什么时候下的手呢?边想边迈步离开,片刻就消失不见。 在他走后,只听不远处一片半人不到的灌木丛中有人轻轻嘘口气。“好家伙,终于走了。这三哥果然难缠,要不是见机得快,今天算栽了。”听声音,正是胡孝一。 原来这家伙没跑远,而是使了障眼法,现在横卧在灌木丛后。若是苗三来回走动寻找,恐怕就能见到。 扒开灌木丛看看四周,胡孝一笑了:“和着苗三哥也是个懒虫,这把赌得不错!”起身拍拍浮土,活动活动脖子一笑:“黑心虎这是看走眼了。什么铁面无私对大内负责,全是屁话!三哥但凡有点责任心,也不会有假玉眼狐事件。 只要人跑了,他就不想再追;只要武功属于末流,他就提不起兴趣。嘿嘿,这哪是宫中内卫长?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大爷么~” 看看月色,算算时间,又找准方位。胡孝一一个纵身跃出丈许,又冲天牢赶去。 毕竟事关重大,仅靠酒鬼一人毛手毛脚的,确难让人放心…… 第九十一章:天牢救人 直闯丹房 天牢内,对于胡孝一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毕竟自己在这里住了半月有余,还因特赦白天可以出牢闲逛,只要自己不去外面,干啥都行。 趁守卫不注意,顺着侧墙一处高窗进去,不知道的,真以为是个大壁虎呢。 进来后开始一处处寻找。现在夜深,牢房中的人都已熟睡,连内部把守兵卒都直掉头;只要进来,找人实则不难,按他本事,悄无声息就能办到。 这一路走来,直到最里面原来自己和假赵昺所在,这才见到一个鬼祟人影。 心觉可笑,胡孝一倒翻着身子双手抓住屋顶横梁游走过来。悄无声息顺着凸出墙壁的立柱,头下脚上缓缓爬下,最后来到那鬼祟人影背后轻轻一拍。 “我好冤——啊——”这低沉的腔调夹杂着冷风,吹得那人一哆嗦。正要惊声尖叫,一把枯草就被塞进嘴里。 …… “呸!呸、呸!胡孝一,你就缺德吧!”酒鬼压低声音埋怨到。 捂嘴一笑,问:“你鬼鬼祟祟干嘛,找到人了么?” 吐出满嘴干草末子,还有沙尘,瞪着他一指眼前:“喏!就在这儿。” 胡孝一急忙朝里看去,果然见到一个干瘦的大脑袋老头和一个年轻人相互依靠,沉沉睡着。点点头,这家伙又耍坏,从一条木栅栏上抠下一块木片,冲着大脑袋老头砸去。 没成想,噗嗤一下还真准,正扎眉心。嗷嗷一嗓子,大脑袋老头醒了,抱着额头发出了如野兽一般的低吼。胡孝一这时拽着酒鬼,顺立柱又爬上屋顶横梁,有趣地看着。 不一会儿,就见两名守卫过来,举着火把骂道:“鬼叫什么鬼叫?日子不多了,还来寻大爷霉头,这是找死!”说着把门打开,过去就对老头一顿拳打脚踢。 打够了,一边回头怒骂一边啐着口水,悻悻离开。咣当一声把过道分隔区域的大铁门锁上,像是怕再闹腾惹到自己一样。 酒鬼看着胡孝一那得意的样子,苦笑着说:“你小子太缺德。鼠爷多大年纪了,你这不是损人不利己么?现在可好,他老人家被打一顿,过道门还被锁了:那是唯一出口,一会儿你准备怎,” 话没说完,胡孝一松手飘然而下;直到落地,没见一丝声响。酒鬼心里佩服,但这种环境下不敢逞能;何况自己吃几碗干饭还是清楚的,于是见他仍顺着立柱出溜下来,也是没有一丝响声。 除了没有胡孝一这样潇洒,其他也看得过儿。 见鼠爷揉着身上被打地方,背对牢门好似还没回过神。就听胡孝一压低声音说:“喂老鬼,恋上这里了,还不快走?” 一个激灵,鼠爷回头看去,等认清来人后,这就明白自己为什么挨打了。气哼哼起身指着胡孝一迈步上前,到了门口就骂:“龟儿子的,原来是你小子!不仅让鼠爷受罪,还想办法害老子是吧。”边说边见他在门锁上一摸,咔吧一声,已被打开。 不管不顾,打开门就去揪胡孝一脖领,双眼冒火。而酒鬼却很稀罕,抓着锁头出神。 “臭小子,你怎么来这么晚?就算见到相好的,也不至于把我老人家忘了呀!” 连连摆手示意他压低声音,胡孝一说:“刚才我引人进来,您老直接把他们放倒就好,谁成想这么大方,任人乱揍还不还手。” 鼠爷一呆,心道此话不错啊,刚才怎么没想到? “那时鼠爷还在犯迷糊,恐怕反应不过来的。哎,人老了就是这样。”酒鬼在后说着风凉话。 鼠爷回头看,这才发现酒鬼。和着刚才满眼怒意充斥,只见到了胡孝一这巨大目标,根本没把酒鬼放在眼里。 冷冷一哼,鼠爷说:“冤大头,你来作甚?上次给人家店里打杂,耗费多少时间?” 听他戳中伤痛处,酒鬼就要埋怨,可话锋一转托着锁头便问:“鼠爷,咱不说这些,能不能说说您是怎么轻易打开锁头的?” “干嘛,你想偷师?” 胡孝一一笑:“您老别抬举他,这小子什么花花肠子咱们不清楚?偷师不假,但不像您,这小子是要去偷酒而已。”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似根本没把这大都城中天牢当回事儿。而牢中贝伦却傻了眼,一直盯着他们不知说什么好。早知鼠爷有这本事,两人早早出去多好? 看到贝伦出来,胡孝一这才问他如何。得知两人无碍,心中稍稍放松许多;又问西扎丽何在,万没想到,竟是被人扣住了。 扣住西扎丽的不是别人,正是一位丹童。据说这人是什么护国法师的手下,在大内不受约束,没人不怕。 本来按成宗指示,要将三人押入天牢随后问斩;谁知半途中遇到那丹童,竟然看中西扎丽,将她要去。当时押解兵卒不敢违抗,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被带走。 这下出乎意料,胡孝一心里没底了。本以为这事不算复杂,在天牢就能把人救出。就算西扎丽是女子被关押他处,也不算难;谁成想现在出了这幺蛾子。 从小福子和黑心虎口中也没探出丹房在哪儿,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灵机一动,胡孝一想到个办法。虽然有点损,但也属于险中求活,只能如此。上下打量酒鬼和鼠爷,这俩家伙竟然隐约有些害怕。果然胡孝一嘿嘿一笑,说了自己的计划。 …… “来人啊,有犯人越狱啦!” “来人啊,有人要闯丹房啦!” 这几声大喊在寂静的夜空中狂跳,刺激大脑中每条神经,更震动耳膜。 不一会儿,灯火通明,巡城卫士和内卫开始组队查找,情况紧张无比。 胡孝一在高处不停寻找,终于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人不是其他,正是内卫首领苗三哥。为什么找他,就因为胡孝一摸清了他那懒惰性格,这才有了投石问路的鬼主意。 命酒鬼和鼠爷兵分两路吆喝不同内容,鼠爷领着贝伦喊“有人越狱”,酒鬼喊“有人闯丹房”。在他分析苗三哥只会奔向一个方向。 果然,胡孝一在后尾随,轻松找到了丹房所在,这家伙太好猜了:越狱之人能有多大本事?简直提不起半丝干劲儿;闯丹房的就不一样了,在大乱之下还敢如此,可见一斑。 另外苗三哥不傻,这明显是声东击西,心中那杆秤微一衡量,就知谁轻谁重:保护大内核心,这才是重要的。 趴在墙头,看到苗三哥敲开丹房大门,询问了什么后领人便走。嘿嘿,这家伙果然懒惰,都不愿搜一搜。仅是确保安全,就要去保护成宗了。 待他们走后,胡孝一飘然落下,奔向丹房。找到一处高窗,翻身进去。 说来奇怪,丹房不大一览无遗:除了靠边一大一小两个丹炉外,就是一圈货架,上面全是大大小小的盒子贴着封条,想必都是炼丹药引。刚才确见有个丹童露头,现在人呢? 恐怕这里还有暗室。胡孝一在房中摸索片刻,果见大丹炉內脚下有块地砖微微凸起。伸脚一踩,就听嘎嘣一声,跟着机括连响,大丹炉缓缓移动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一笑,胡孝一矮身钻了进去,拿着鼠爷交托的夜明珠向下寻找。一路上心里思索:为什么丹童要留西扎丽?一个大活人能干什么,帮着烧火不成? 可当胡孝一来到阶梯末端,走进一处八边形空间后,彻底傻了眼。 就见这里全是笼子,如监狱一般;里面一个个装的都是人或动物,老幼、男女或各种群都有。地上斑斑血迹已成黑褐色,这是什么邪魔外道之所? 忽见端头有处缝隙透亮,想必还有内室。既然这里不见西扎丽,那只好进去看看。 来到密室门口,侧耳倾听,竟有低沉的喘息声。要在之前胡孝一恐怕听不出这是什么动静,但与冷钰萩两次温存,现在对这声音十分敏感。 心里一惊,急忙开门闯进去。就见这密室呈圆筒状,四周墙边上满是暗格紧锁,想必里面是成药。 当中一个床榻,上面都是金灿灿绸缎铺面。就在这床榻之上,一个女子一丝不挂仰面躺着,不是西扎丽还会是谁?一个小小丹童正如饥似渴地狂吻着她,就好似色中恶鬼一般。 刚才那粗重的喘息声就来自这丹童,猥琐、低沉。 这下,胡孝一脑中好似炸开了锅,抢步过去将丹童头发揪住,怒道:“你这天杀的,已经辱了她么?” 由于刚才太激动,连胡孝一冲进密室都没听到;忽然被抓,丹童精神恍惚了许久。在挨了正反几巴掌,吐出四五颗牙齿后,不顾嘴角淌血拼命摇头。 胡孝一下意识瞟了一眼床榻黄绸铺垫,确实没有血迹,这才放心。 抬脚踢起一旁铺盖将人盖住,冷声问道:“你是谁的丹童?在她身上用了什么?” 这小子吓坏了,哆嗦着回道:“我……我是护国法师坐下……只……只是对她用了迷烟。” 点点头,又问:“这暗房还有谁用?听没听说过沈自在和毒心老人?” 一听这话,丹童眼珠连转。 不等他回应,胡孝一一指将他点倒,往肩上一扛;右手腋下夹起昏迷的西扎丽就往外冲…… 第九十二章:捣毁魔窟 逃出内城 回看这圆筒状密室再无一点重要东西。胡孝一暗咬牙,飞身踢掉头顶的琉璃盏,火光飞升而起,这才带着两人离开将门带上。 又来到八边形空间,咕咚一下将丹童扔下,抽出腰间柔羽冷光挥出,就像水中层层涟漪。咔嚓嚓几声,大小笼子都被劈开,众人和兽类全部获救。 又拎起丹童,顾不上那些跪地不起连连叩头的人类,只留了两字“快逃”当先冲出了密室。 来到外面,趁着月色,胡孝一深深吸了口气。这种压抑感前所未有,算得上自己头回经历。 与殊死搏斗不同,毕竟在生死边缘人还可以为自己尊严拼上一拼;可这里的压抑,却让人恶心!到处充斥着人性的恶毒,和权利的滥用,此时的人哪还是人?畜生都不如。 正要迈步离开,就听侧边阴影里有个熟悉的声音说:“今夜可真热闹!自我掌管内城安全以来,还是头次受这种挑衅。一而再再而三!胡孝一,你果然让我刮目相看,远超寻常武林高手。” 铿锵声响起,一把长剑亮出,苗三出现了。还是脸上带着懒散又无所谓的笑意,但这次冷了许多。 没有嬉笑,胡孝一也一反常态偏头瞪着他,目光冷森,看不出一点恐惧、吃惊或其他。 把剑戳在地上当做手杖,苗三呵呵一笑,问:“怎么着,今天第二次见面,还有什么办法从我手下逃脱?刚才咱们较量过,彼此心知肚明。你的功夫不错,但绝非我之敌手。怎样,是束手就擒,还是——” 看看他,胡孝一却问:“苗三,你的职责是什么?” 微微一怔,不自觉回道:“我说过,保护陛下和内城之地安全!” “这是哪里?” “废话,堂堂大都内城,皇权之地!” “因何乌烟瘴气?” 这下苗三更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就像自己说的,是个粗人,武斗可以但别让费脑,太累。 一卜愣脑袋,好笑道:“你这是要做先生?告诉你说,我懂事后第一个踢出门外的就是酸儒先生!有事儿说事儿,少在这拐弯抹角,我,” 话未说完,哄一下,从小小丹房中冲出不下二十几人和数不清的大小兽类。这下,苗三懵了。 看看这些坐在地上拼命呼吸,跪在地上感谢上苍的人们,胡孝一心都在滴血。 盯着苗三问:“这种藏污纳垢之所,难道就是你苗三口中的安稳之地,皇权之所?用活生生的性命做引,即便升天得道,那算个神吗东西?” 终于明白胡孝一所指为何了。苗三挥手,从四面八方冲出不少重甲卫士,将这些人们搀扶起来,关切之相溢于言表。看到这,胡孝一心中起码升起丝丝暖意。 看着胡孝一,苗三表情闪过一丝歉意,可马上正色道:“这就是你搅扰内城的最终目的?”看看他肩头和腋下所带,古怪一笑,问:“怎么着,玩够了还要夹带?真不把我放在眼里?” 身子一侧:“这是科伦猛的孙女,也可以说是名将之后。就为问明先人死亡真相,就被打入天牢面临问斩;不仅如此,”再一侧身,说:“中途竟被一个小小丹童截住,差点被侮清白。难道这就是你守候的地方,本该发生的事么?” 看到苗三脸色变化,胡孝一又说:“搅闹内城?苗三,是我胡某人帮了内城,帮了你,帮了当今君主,更是帮了整个大元!试问功臣、将军之后竟被这腌臜之人辱了,会有什么后果?” 苗三是个将才,当然明白其中厉害;他更知道科伦猛部落,简直悍勇难匹。如果事情真朝着胡孝一说的方向发展,除了大乱和生灵涂炭,自己真想不出太完美的结局。 “你想怎样?” “我要带人离开,两个都要带走!科伦猛部族我会想办法安抚,至于这丹童——不必挂怀!” 这话难道还不明白?苗三心里一抽,毕竟这丹童是何人手下他很清楚,这样被轻易带走恐怕事情难平。 见他表情阴沉不定,胡孝一为其想了办法:“不如你禀明上头,就说今夜一切都来自丹房。” 一点就透,苗三古怪地看着胡孝一,心里暗骂。和着一开始就掉进他的计划,这小子又拿捏自己品性如此,真是处处受制。回头看看四周这些泪眼婆娑的获救人们,实则心中那杆秤已经失衡。 深深叹口气,苗三说:“我这出道首败,没想就在你身上,而且还是短时间内接连两次。胡孝一,你真是个奇才!”说着盘腿一坐,把长剑横放双膝之上,微微闭眼不再动了。 胡孝一明白他的意思,嘴角一挑,迈步就要离开。到了苗三眼前,忽然想到什么驻足不动,说:“对了,你该听过沈自在和毒心老人之名;有时间查查他们,与这所谓护国法师有何勾当。” 猛睁双眼,苗三看着胡孝一,两人眼神交换代表了一切:一个面上显露微笑,一个频频点头。 胡孝一离开了,苗三盯着他消失的方向出神。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三哥,这些人怎么办?”一个手下问到。 挥挥手说:“好生照料。另外报上头知道,你们负责保护这些人的安全,小心有人动手脚。记住,内卫只听皇命,不在乎其他!” 那人领命,指挥其他人开始忙活起来。又一人问:“三哥,刚才那人就是玉眼狐?” 点点头,没说话。 “这小子真狂!这次放了他,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将他抓获呢?” 苗三一笑,摇摇头:“哎——基本不可能了。这样的人诡诈、狡猾,还能自投罗网?这辈子无望喽——”说着起身扛剑就要离开。 谁知耳朵一动听到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且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又见胡孝一带人回来,在自己面前一闪而过,竟然还挂着调皮的微笑。 不等苗三反应,这家伙就冲进丹房,一阵稀里哗啦,翻箱倒柜之声,听得外面兵士和苗三满头雾水。 不一会见胡孝一又跑了出来,嘴里叼着一个油纸包,里面鼓鼓囊囊好似装了不少东西。 来到苗三面前,口齿不清地说:“沙姑,稍地扇肘路。互惠有几!”话落,像烧了尾巴的老鼠,瞬间窜得没影儿。 苗三瞠目结舌,下巴恨不得掉在地上。一旁手下看看他又看看胡孝一消失的方向,吱呜道:“三……三哥,这……这小子刚才说什么?” 脸上肌肉一阵抖动,苦笑着回道:“三哥,小弟先走了。后会有期!” 手下吃惊地看着苗三,又说:“他……他这么嚣张,算第三次搅闹内城了吧?” 点点头,还是没回话。 “三哥,咱们不追么?”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苗三怪笑着就要迈步追赶。谁知刚冲出去几步,就见一缕曙光从东边升起,脚步也随之停止。 看着空中好似被天火慢慢点燃,光线越来越盛,苗三露出了一抹只有自己才明白的笑意。回过身,扛起剑晃荡着走了。 “三哥——三哥你干嘛去呀?” “天亮该换班了,我去补觉!”话落,也消失不见。 …… 冷家废宅。冷钰萩闺房原址,有个奇怪符号画在地上。 胡孝一根据暗号指示,轻松打开暗门;环看四周后,矮身钻了进去。 尽管相隔二十多年无人打理,但内部布置,还能看出主人做事井然有序。虽然有些柜子、木箱被破坏,里面东西散落一地,胡孝一却明白这都是寒梦莲等人所为。 见到鼠爷几人后,胡孝一喘口大气这才把两人放下。当然,人不同,待遇不同:西扎丽轻轻交给贝伦;丹童直接甩给酒鬼,这家伙一撤身不接,又重重摔在地上鼻血横流。 舒展一下筋骨,坐下闭着眼靠墙壁休息。 贝伦一声惊呼,颤声问道:“胡……胡大哥,我妹妹她……她怎么了?难道……” 摆摆手:“放心,还没有。幸好我去的及时,再晚恐怕就……对了,你的叔父呢?” 听胡孝一问话,贝伦大怒道:“这坏家伙,竟然背叛部族,简直可恶!” 点点头,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又问:“现在他是不是赶回关外了?” “是的!” “很好!”胡孝一回头看他,说,“我交代的事办了么?” 贝伦点头:“早在咱们分开后,入宫前我就办了。恐怕会比他早两天回到族中!” 听到这,胡孝一才放心。如果此事成了,未来自己就会多个巨大助力;有了他们,帮助冷钰萩搞垮这些祸国势力就会简单许多。但胡孝一不能说,只有将真相埋在心里。 “小子,你这来来回回发生了什么?本来酒鬼一直等着接应,却迟迟不见人影。那是皇宫大内,让你玩儿呢?”鼠爷埋怨到。 想想夜间的事,胡孝一忽觉心中得意,看着几人一笑,这才将经过讲述一遍。 当然关于西扎丽的遭遇,草草带过,仅是说差点被害。 鼠爷和酒鬼都是老江湖,不懂这个?看到西扎丽被裹得像个粽子,都是心照不宣,不提就好…… 第九十三章:再探口风 手刃恶徒 贝伦搂着西扎丽坐在对面,鼠爷在旁边,酒鬼紧挨着胡孝一坐。那丹童被几人围在中间,好似看篝火或者猎物一样看着他。 此时他的穴道被胡孝一解开,浑身抖似筛糠,屎尿横流。 “小子,我来问你来答,如果说话不实,就算将你剐了也没人能听到。明白么?” 丹童吓得连连点头,望着胡孝一,满眼都是祈求。 毫无怜悯,冷声问道:“你的师傅何在?” “他……他老人家赶去汴梁了。” “所为何事?” “大……大侠,小子真的不知!这……我只是个丹童,顾着炉火,平时干些杂活,根本不知道太多。” 眯着眼,胡孝一冷冷地说:“就是个碎催?但闻你在大内可以任意出入,截获皇家死囚都不在话下,还说自己身份低微?” 懒得和他掰扯,伸手就将他一只手臂拗断;疼的丹童哇哇惨叫,就地打滚,可在场几人无一求情。 硬生生挺过这疼劲儿缓解至麻木,额上冷汗直掉,丹童撅着屁股用头支地,哆嗦着看胡孝一。 “你这师傅炼出长生不老丹药了么?” 丹童赶忙摇头,鼻涕口水齐流。 “哦~再来答我先前问话,你的师父和沈自在、毒心老人什么关系?” 颤颤巍巍,丹童终于开口:“他……他们是朋友,平日里经常来往。” 点点头:“这三个人魔平日都合计什么?” 看着胡孝一那冷森的表情,又感觉到断臂之痛,丹童哪还敢耍花招,连忙说道:“他……他们发明了一种药物,可……可以提高自身功力就在瞬间;持续时间很久,威力无穷。但……但有个副作用,就是一次性服食太多,恐有经脉爆裂之危。” 眯着眼,又问:“是不是还有种丹药,能控制他人行动和意识?” 一惊,看着胡孝一,满脸不可思议。随即丹童顾左右而言他,就说世上不可能有这种奇药。 胡孝一大怒,上来又折了他一条腿,这才乖乖点头。 鼠爷一笑:“臭小子,在场哪个不是人精?你才长了几根毛,就敢说谎,是嫌命长要与寿星翻脸不成?” “我再问你,控人的丹药成分都是什么,如何解毒?” 丹童明显老实了,急忙将自己知道的主要成分说了,可解毒办法却不知道。为怕胡孝一再用手段,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愿说,而是自己师傅和那两位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 毕竟一开始他们用这东西就为控制人收为己用,从未想过帮他们解毒;他们就是工具,根本无需怜惜、同情。 听这话,胡孝一也知不错。毕竟通过所作所为和武林传言,可以说这三个人都算得上冷血,没一点人性;这种事,绝对干得出来。 忽然想到什么,胡孝一转身寻找,在地上找到那油纸包并打开。丹童果然熟知屋中丹丸、药物,看到露出的三个木盒,脱口就说:“这是师傅他们千辛万苦找来的内丹!” 胡孝一咧嘴一笑,将这三个巴掌大小的盒子托起,问:“说说都是什么内丹?” 看一个朱红盒子,丹童说:“这……这是雪蛛普丹,极寒、性稳,所以要用阳气旺盛的木盒来装。” 又看中间的青灰色盒子:“这是野山雄狼土丹,性烈、阳刚、内冲之势难平,因此需要阴沉之木盛装。” “最后这盒子是……是人丹,乃丹中大圣,温润、滋养、易吸收,但后劲儿太大难以控制,因此需要用橡木内衬玉胆盛装。” 听这小子解释头头是道,胡孝一也不免佩服。于是将狼丹盒子抛给鼠爷,交代每日午时点破双手食指,按压在内丹之上运功约半个时辰:纯阳内丹可以帮助拔除脏器所受阴毒。 另外补充,如果觉得口干舌燥,就要及时停止,再用雪蛛内丹缓解,否则阳气太盛,自然走向毁灭。说完雪蛛丹盒也抛了过去。 听胡孝一说了详细用法,丹童知道眼前这人不止厉害、心硬如铁,竟还是个毒解行家,因此更不敢在他面前胡乱说话。 看到鼠爷感激涕零的样子,胡孝一心中一安。毕竟拔毒成功,这老头子恐怕还能多活二十年。胡孝一本将他视为父亲一样,自然也是高兴。 这会儿又低头看看那枚人丹,望向贝伦,问丹童:“这人丹你们从何而来?” 丹童一奇,回道:“这……来自大内,是当今陛下所赠之物。” 鼠爷听言脱口而出:“这不会来自科伦猛吧?那日咱们在他墓室中见到其尸首,胸腹露出一个大洞,可不像战场上形成的。嗯!更像,” 还要再说,胡孝一伸手止住。因为此时贝伦脸色难看,泪流满面。 直接把盒子递还给他,贝伦将盒子握在手里,凄惨地大吼起来。谁能想到人死之后,还会被如此对待,其目的不过就为了这内丹,为了虚无飘渺成仙长生之梦。 看着贝伦,在场几人都感悲痛,面面相觑不知用什么话去安慰他好。 …… “我再问你,他们与霜堡勾结,有何目的?” “小……小的只知他们有大计划,那两种奇药制了许多:控制人的被师傅混入……混入光禄寺;助长功力的被带在身边了。” 心里大惊,准知不妙。胡孝一眼珠连转,制定了一个计划。 “前不久有人冒名玉眼狐夜闯内城,这人你可知晓?” 丹童苦着脸明显知道什么,但看那吱吱呜呜的样子,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胡孝一起身又要弄坏他身上个把零件儿,吓得这小子连连告饶。 “那……那是一位怪人,每次见面都蒙着脸,小的真不知道他是谁。”见胡孝一又要动粗,急忙补充,“不过——我曾听他们说话,沈自在叫他什么——师爷。” 小小一句激起千层浪,胡孝一和鼠爷弹跳起来,瞪着丹童询问真假。 这一下弄得丹童心惊肉跳,肯定的事都迷糊了。还好,最后经过再三回忆,还是很确定地点点头;那声“师爷”自己绝没听错! 鼠爷看看胡孝一,问:“小子,你在想什么?” 面无表情,回道:“我在想一个人如何贱到这种程度!多年来竟然混迹在几个女人之间,就为助长自身势力,恐怕也想借机报复。哼,冷寒霜三家被耍的团团转,殊不知稍有不慎,最后都可能成为他囊中之物!” 这些人听着莫名其妙,本以为胡孝一会解释,谁知他话锋一转,怕是没戏了。 “那师爷也经常来么?” 摇摇头:“不是,只见过那一次。之后听其他师兄们说,那人还做了许多事,甚至在许州城内还为一块玉佩烧了个百年老店。恐怕是他身上没钱付账将玉佩抵押,最后凶性大发,才,” 丹童越说越来劲儿,就像讲故事一样开始说自己和师兄们的各种猜测。 胡孝一和鼠爷却明白,原来当日两人差点葬身火海,就是这小子在搞鬼。为了什么?就为那块玉佩? 看样子其中隐情丹童更不会知道了,因此胡孝一也懒得与他废话。今夜将这腌臜之人擒出收获不小,甚至有些事已经可以慢慢串联在一起了。 胡孝一陷入沉思,几乎入定,其他几人乱作一团讨论什么自己根本就没在意。 …… “是你害我的亲妹么?”一直没说话的贝伦这会儿揪住丹童问到。 听这话,才知正主就在眼前,吓得他又一阵哆嗦。 在鼠爷和酒鬼两个坏家伙帮助下,丹童终于受不了酷刑,点头承认,甚至还详详细细说了当时的情况。 贝伦听罢脑中嗡嗡直响;鼠爷和酒鬼却一脸坏笑,注意到另一个细节,纷纷看向一旁沉思的胡孝一。 “你半路冒险拦截这女子就为了欲望?”鼠爷有些疑惑,“未免太大胆了吧。” 谁知丹童竟然不自觉得意一笑,神秘地说:“也不全是,主要目的为让她受孕。这种事我的师兄们经常做,孕后所得胎儿和紫河车都是珍贵药材,能,” 忽然怀中一动,贝伦竟被力道带翻;就见一人捡起地上一节带尖木条奔来。 一声惨嚎出口,血如泉涌四处喷溅。不止墙面和地上,就连贝伦、鼠爷都在毫无防备下被溅了满头满脸。 丹童瞪着双眼,几乎凸出眼眶掉在地上,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那扎进胸口的木条;看着鲜血从伤口处狂喷,直到慢慢衰减。 作恶前他从未想到自己会有这下场,竟被一弱女子亲手杀死。恐怕这就是所谓因果报应,只叹来得太快太猛,想要乞求原谅都没机会。 西扎丽一手抓住裹着自己的铺盖,双眼赤红;另只手握着木条,咬牙切齿还在用力。她浑身浴血,就好似刚从阿鼻地狱的血池中还阳一样,冷森、可怖,让人肝儿颤。 噗嗤一声响,木条终于将人洞穿过去,自己那纤纤玉手也被倒刺和损边划得血肉模糊。 泪水从目中流出,咬着嘴唇已在淌血,她却好似不知疼痛一般。 贝伦起身抢步将她拉在怀里,这才听到失声痛哭,宣泄着心中的悲愤和屈辱…… 第九十四章:难挡情缘 摊开底牌 在这密闭的空间里,瞬间被刺鼻腥臭气息充斥,让人作呕。还好在场都是江湖混迹人物,见惯不怪了;只可惜鼠爷和贝伦两人这满头满脸,透着无奈。 胡孝一呢? 原来这家伙更绝,在那瞬间竟自己身旁的酒鬼拽至身前做挡箭牌。这下好,酒鬼也成了个血葫芦,但只有胡孝一干干净净,不见一滴鲜血。 酒鬼睁开眼并撇撇嘴,好似已经习惯了,打开酒葫芦猛灌两口压压惊。 起身拍拍身上的浮土,伸个懒腰,胡孝一说:“好了,咱们也该撤了。先找个地方清洗一下,之后再说吧。”话落,当先走了出去。 其他几人相互对视,纷纷轻叹。该死的胡孝一! …… 找到一口后街小井,胡孝一为西扎丽打了水,让她躲在一旁草垛后清洗,而其他几个男人没什么避讳,就着井边直接搓洗起来。 待众人清洗差不多时,胡孝一已经抱着几身衣服过来,分别递给众人。最让人意外的,是带给西扎丽的衣服不仅好看、质料上乘,竟然连尺寸都合适。 待大家穿好后,西扎丽缓缓行出,贝伦都看呆了。本就漂亮的她,现在穿上中土绣裙真可谓美景一道啊! 回头看看胡孝一,贝伦赞道:“胡大哥眼光真好!”可此举却引来了西扎丽脸红和不满,冲过来就要和哥哥拼命。 这边三人看他们兄妹打闹,也都是会心一笑,懒得理会。 …… 在胡孝一自掏腰包请大家狠吃一顿后,又买了良驹和马辆。在车中,还有不少用品,可谓周到万分。 把缰绳递给贝伦,胡孝一交代:“你们该上路了,以防万一。记住,如果大权能收回自然是好,如果不能就要尽早撤身!” 贝伦连连点头,将胡孝一紧紧搂住并称呼他为安达。对于蒙古人来说,能称别人为“安达”,这简直就是男人之间一种生命的托付和最大认可。 这会儿鼠爷轻敲胡孝一肩头,没好气地问:“小子,你买骏马的数量有问题啊!” 胡孝一装作不懂,笑着歪头看他,静候下文。 酒鬼过来接口,说:“对啊,干嘛买了四匹?让他们彻夜兼程么?另外——”看看车中,除了用品和吃食外,竟然还有好几坛美酒,又问:“这些酒给他们喝的?就算蒙古人好酒量,却喝不了这许多吧?” 于是胡孝一怪笑着将鼠爷和酒鬼搂住,这才说了自己的计划。原来,这家伙本就计划两人陪同贝伦兄妹重回关外,不为其他,就为以防万一。 毕竟之前在百人林受杀手埋伏,目标竟然是西扎丽,可见幕后人还有其他计划,绝不能掉以轻心。 悄悄递给鼠爷一张纸,与酒鬼低声耳语。没想到这招真管用,两人就像打了鸡血,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主动催促贝伦两人出发。一时间让这兄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切交代清楚,几人就要离开时,西扎丽忽然低着头,双指掐衣走过来,低声对胡孝一说:“胡……胡大哥,能不能借一步讲话?” 另外三人瞬间明白了什么,一个个都说想再歇歇脚,你们随意等等。 胡孝一就怕这个,但又不能说走就走;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跟着西扎丽来到一处偏僻巷尾。 …… “西扎丽,你有事?”胡孝一当先问话。 点点头,西扎丽还是没抬头看他,吱呜道:“胡大哥,谢谢你救我于危难。西扎丽感激不尽。”胡孝一正要客气两句,谁知话锋一转,姑娘又说:“但是,你……你是不是要给我个交代?” 这下傻了眼。交代?胡孝一就怕这词,于是装傻充愣问道:“交代什么?刚才不是也都说清楚了,还有什么没说到位?” 西扎丽急忙抬起头,脸色红的好似苹果,秀眉微蹙道:“你……你怎么……我……我都被你看到了,难道不该有个交代?” 冷汗顺着胡孝一脑后便流,都不敢往额头和鬓角乱走。尴尬一笑,胡孝一连忙解释当时的情况,谁知西扎丽将他拦住。 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在密室,我早醒了,你的话也听到了。” 看他一脸吃惊,微一咬牙,轻跺大脚,西扎丽迈大步走了。与胡孝一并肩时,还故意狠狠撞了他的肩膀,胡孝一半天没缓过劲儿。 在他以为事情告一段落时,没想到西扎丽竟然在背后五步处站定。久久的,动也不动,更不说话。 正当胡孝一要询问时,见她赫然回身,怒目而视。 心里砰砰狂跳,胡孝一就等着她的报复手段了。是要过来揍自己一顿?还是痛骂自己几句呢?如果能说以后再不相见也不错,但是——需要帮忙,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出兵协助? 正胡思乱想时,就见西扎丽从颈中掏出一物,竟是鬼婆交给胡孝一,让他交给冷钰萩的那个玉锁。没想到她竟然穿上一条红绳,一直挂在自己颈中。这丫头! 晃着玉锁,西扎丽竟然露出一副调皮之相,笑着说:“胡大哥,师父让你交给那意中人的玉锁不要了?” 胡孝一急地直搓手,刚才确实没想起来,可这会儿被西扎丽提起,还不如不提呢:准知一定没好事,提起来更是大祸临头。 果然,姑娘又说:“你对我做了什么竟然闭口不提,那就有必要向你意中人讨要个说法!” 冷汗又冒了出来,这次来自四面八方。暗地吞咽口水,心里直叫苦。 “这玉锁我还留着,要么你给我个说法;要么让你意中人来找我,好好说道说道。否则——别想要回!胡大哥,我在关外等你,希望不要让西扎丽失望!”说完,转身就跑,根本也不停留。 胡孝一没有追赶,因为不敢。愣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未来不知福祸如何。 …… “怎么着,你这家伙真当大内无人?接二连三挑战我的底线,这是吃定苗三不敢对你动手是么?” 子时,胡孝一竟然又闯大内,而且主动找内卫约见苗三。 怪不得人家生气,胡孝一这家伙确实不知天高地厚,拿大内当游戏场或自家后院,想来来,想走走。 再看胡孝一,还是那一脸无所谓,看着欠揍的模样。盘腿坐在地上,冲苗三招手。在背后一掏,竟然拿出了一个酒壶和两个银杯;不仅如此,怀中掏出的油纸包中,竟然还有半只烧鸡和酱肉。 就这,两人坐在大内一处庭院下对饮起来,连苗三的手下看着都吃惊不已,心说这俩家伙一对儿二百五,不仅没正形,胆子都是出奇的大。 …… “三哥,小弟这次过来,是有个好买卖要与您商量。”撕吃着鸡肉,抬手为苗三满上一杯酒。 瞪他一眼,接过酒想都没想一仰头就喝了。双眼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杯子问:“百年玉清香?这只有陛下才能喝,你怎么会,”忽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赶忙捂嘴。 可惜,胡孝一听到了,眯着眼邪笑道:“哦,三哥行家啊~不错,这一切都是从光禄寺顺出来的。怎么,三哥之前也尝过?” 干咳两声,伸杯子过来意思还要,嘴上却顾左右而言他:“少废话,说说你此行目的!” 见有门儿,胡孝一才又满上酒,说了来意。他把在密室内,从丹童嘴里套取的消息说了,光禄寺中竟然夹杂了害人丹药。因为只有这件事能触动苗三底线,才值得说。 果然,一饮而尽后起身就要离开。胡孝一慌忙抓住他问:“三哥,哪儿去?” “废话,救陛下啊!”苗三双眼赤红,青筋都蹦起老高。 胡孝一却连忙安慰他,就说还有事情要说,同样重要云云,这才把人拦下。 之后,他又说了一些猜想,主要是针对寒城、霜堡和卸怨楼等;又说了科伦猛部族目前和皇帝的过节。 一切交代完毕,胡孝一解释道:“三哥,毁了恶贼的毒计为首要,但对同族和天下稳定,更是首要中的重要!大元开端血腥,希望未来不要再是如此。毕竟成王败寇简单,可最后受苦的永远是寻常百姓。这事可小可大,有些事可睁一眼闭一眼,重要看怎么运作。” 苗三实则也是聪明,只不过身处环境需要适当装傻充愣而已。在听了胡孝一描述和点拨后,心中那杆秤也是在快速衡量轻重,表情更是变化不断。 趁热打铁,胡孝一又说了自己计划和需求,为苗三再满一杯后,问:“三哥,我要生活安宁和自己心爱之人平安,其他再无所求。您看,有机会么?” 苗三端起杯,迷眼看他,笑问:“既然没有所谓复国秘宝,恐怕你的希望就是奢望,很难达成。真不怕陛下他——不管不顾?你的依仗是——” 胡孝一一笑:“我所爱之人没有,但小弟却有。这笔资金庞大到可以组建三股兵卒,每股远超大元全部精锐。您觉得如何?” 听这话,苗三为之一吸,瞪着胡孝一,咬牙道:“小子,蛇无头不行。你现在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怕被斩首?到时就算再有秘宝,又能如何……” 第九十五章:达成共识 返回汴梁 谁知胡孝一耸耸肩说:“杀了一个胡孝一有何难处?但要稳定大势,恐怕杀再多人只会适得其反。血腥在历朝历代还少?如果能控制,为何不让它们减少?” 再满一杯,补充道:“小弟看中三哥为人,用一切底牌就为换取自己和心爱女子周全,难道过分?三哥,还请三思!” 这次是慢慢品酒,满眼都是心事,苗三心中确实已经有了少许主意,只不过—— 看看胡孝一,苗三说:“我如何信你?就算你们逃出生天,难保,” 胡孝一一笑:“兄弟能把所有和盘托出,难道还会黄牛?三哥莫把小弟看轻了,胡孝一做人底线还是有的。” 缓缓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苗三抬手将银杯抛出老远,抢来胡孝一手中酒壶,开盖猛灌。 这百年陈酿就算成宗自己都细着品尝,没想被他这内卫首领今夜喝了个痛快。 待喝干后,双手一撮,竟将银质酒壶拧成了麻花。这次没扔,而是往袖中一藏,起身道:“时候不早,你该走了。以后别没事儿来内城溜达,我可烦有人探望。”说完,一挥手领着远处手下,继续巡逻去了。 胡孝一一笑,纵身跃起,不一会儿消失在了远处墙头。 …… 几日后,胡孝一打马进了汴梁城,直接来到丞相府。万没想到丞相府已经恢复如初,据说连丞相都已返回府邸,正在内宅静养。 胡孝一心里纳闷儿。自己那天送走贝伦等人,又夜访苗三后,耗费数日在大都遍访丞相踪迹。真没想到,竟然回来了? 稍后又问了门人,想要找师爷并探望丞相,被告知师爷身体有恙,也是重病在床。上面交代,近些时日无法接待任何人探望,甚至连公事都只有筛检后才能送入。 说了半天胡孝一也没能进去,无奈又问起冷钰萩现状。没想对方竟然投来奇怪的表情,好似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胡孝一何人?马上明白,将话题一带而过,说了不痛不痒的事后,转身离开府邸。他知道,冷钰萩就算来过,自始至终竟没去掉面具,一定有事。否则这些人不会有这种表情。看来,还是要找找其他熟人才对。 正想着,自己已经不自觉地走上十字街,不知这样低头沉思走了多久,忽然衣服后襟被人拽住。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八九岁的独眼小姑娘。 正要问话,谁知小姑娘伸双臂将他大腿抱住,开口就叫阿爹。不仅如此,竟然还哭起来,好似疾风骤雨让人猝不及防。 这下好,引起周围不少人侧目,甚至开始交头接耳。 胡孝一苦笑连连,慌忙将女孩小手一拉,冲向一处偏僻所在,这才问道:“丫头,咱们认识么?何来阿爹之说?” 谁知女孩轻咬下唇,扭身背对胡孝一,仍用泣声说道:“阿爹不愿理香儿了么?阿爹难道也不要娘亲和鸿儿了么?阿爹你……” “香儿?鸿儿?这名字好熟悉。”胡孝一正思索时,忽感一股寒意侧身袭来。 一个闪身轻松躲开,就见香儿羊脂玉手连连点出,劫命指法竟然有了不少造诣。 见到这熟悉招数,胡孝一心里敞亮不少,脸上笑了。陪着小姑娘走了几十招,直到她气喘吁吁,热汗直淌时才背手站定。 香儿心细,见势根本不再追击,识相地跳开,收招落式沉稳心神,用衣袖抹了脸上热汗,一副可爱甜美的笑容简直判若两人。 蹦跳着走来,拉住胡孝一的衣袖,嘟着小嘴撒娇道:“阿爹,香儿的功夫如何?” 点点头,蹲下来爱怜地在她头顶一摸,笑道:“好、真好!不愧是你娘亲的宝贝,更是她口中的小机灵鬼儿。这才半月有余,竟从零基础达到这般境地,除了聪明外,更多就是苦工。好丫头!” 将香儿搂在怀里,虽然只是听冷钰萩提过捡了个女孩,却始终没见。今日初次相见,心中也是喜欢。于是拉着香儿问长问短,逗得小丫头咯咯直笑。 “对了香儿,阿爹戴着面具,你怎认得?” 香儿一卜愣脑袋,解释:“阿爹有所不知,香儿鼻子特灵,因此有了这名。娘亲曾说阿爹身上有股隐约奇香,好似不是人间味道。她从小到大闻到香料、香粉多了,却没闻过这种,所以告诉香儿凭味道就能判断。这些日子里,香儿鼻子都快闻肿了,今天终于等到了阿爹。香儿好高兴~”说着又是紧紧一抱,将撒娇做到极致。 胡孝一大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香儿,说:“这是阿爹幼年时母亲所赠,名曰雪鸟。又因为阿爹擅长毒解之术,将这味道进化才有了现在的气息。确实,一般人除非接近细闻,否则,” 正说着,好似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赶忙住嘴,脸上微红。 随后不仅给了香儿雪鸟配方,甚至还把自己最重要的心得《毒解集》交给她,要她闲暇之时好生学习,也算是阿爹的见面礼。 香儿高兴极了,将两样宝贝贴身收藏。 看她仔细,胡孝一心里也是高兴,这时才顾得上问:“香儿,你娘亲何在?” 一听这话,香儿眼圈瞬间红了。这下连胡孝一都不再淡定,追问因由。于是,香儿将月前的事说了,直到最后说冷钰萩被一个坏喇嘛抓走到现在已是一月有余的事了。 胡孝一好悬没蹲坐地上,脸色刷白,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这时,一人在背后说道:“小胡,抱歉!是为兄办事不利,对不起你和钰萩小妹。” 香儿见到来人,大叫一声“师傅”,奔过去。来人非别,正是常贵山。 …… 一间小屋是常贵山的临时落脚点。三人进来后发现,屋中竟然还有金不二、彩儿、鸿儿;还有当日胡孝一从汴梁赵家宅中救出那只猫,黑豆。 鸿儿已经长大不少,正被彩儿抱在怀里。这些日子,金不二和彩儿关系升温很快,甚至已经私定了终身。等见到胡孝一时,两人都表情复杂,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胡孝一却顾不上许多,简单与人见礼后,香儿接过鸿儿,两人去院中逗猫了,剩下四人围坐桌前,开始细说冷钰萩被俘这事。 通过描述,胡孝一才知道陈朗为救冷钰萩身死,也是心如刀绞,怒气陡升。 稳定一下情绪,胡孝一抓住重点,问:“常大哥,那鬼弥陀和活着的喇嘛现在何处?” “正在丞相府后,羁押间内,有重兵把守。” 金不二补充道:“要不是丞相还在修养不见人,早将这事告知当今君主了!” 常贵山又说:“但很奇怪。丞相回来后谁也没见过,连师爷也都说重病缠身。不仅如此,竟然还把我们这些江湖朋友驱赶出来,不允许再插手相关事情。哎——” “胡哥,你认为如何?”金不二问,“我已经托卸怨楼帮忙寻找冷姐了,但是——” 胡孝一嘴角竟然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卸怨楼会帮忙?就冲酒鬼所说,卸怨楼根本不会参与帮助的,自己心里再明白不过。但这事不便明说,毕竟金不二和酒鬼不同,况且现在又夹杂了一个彩儿。 回头问常贵山:“常大哥,除了这些外,你们现在还有其他进展么?比如那些恶僧有没有再联系你们或知道他们所去方向?” 常贵山惭愧地摇摇头,其他两人也是唉声叹息。 胡孝一心里想要埋怨为何不找人通知自己,但又忍了下来。站起身要走,就被常贵山拽住。 “小胡,是我不好。本来找了人去大都通知你的,谁知丞相回来竟在路上截回那人,我们始终不知。要不是前日在丞相府门看到他的身影,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常贵山果然看出了胡孝一的心思。 听这话,胡孝一心里更是明白,看来这条船还是在师爷身上歪着。于是一笑而过,安慰了几句。 “胡大哥,你现在要去哪里?”彩儿终于关切问到。 胡孝一回头一笑:“钰萩不在,我要照顾好香儿和鸿儿。另外今夜,要亲自去丞相府一趟见见鬼弥陀他们!” 一听这话,三人都替他捏把冷汗。但见胡孝一表情凝重,又知他本事,再加上事关冷钰萩,这些人能说什么?除了帮他分析内部情况,嘱咐小心外,没什么能做的。 …… 吱呀关上房门,胡孝一来到院里,就见香儿拉着鸿儿,这小子竟然已经栽栽歪歪能走了。如果让钰萩看到,该有多高兴呢? 心里一悲,面上却保持不变,缓步过来笑容满面看着她们这姐弟俩。黑豆纵身一跃,跳在彩儿肩头稳坐,像个守护兽一样盯着胡孝一。 正要说话,香儿先问:“阿爹,你要去闯大牢?” 一怔,胡孝一没有撒谎,只是点点头。 香儿没有劝阻,反而说:“阿爹,问好问题,能否带我们一起去找娘亲?我们想她了,更是她的孩子,坐不住!”说话斩钉截铁,脾气个性一目了然,恐怕也是个冷钰萩第二。 胡孝一无奈,明知劝不住,只有轻声一叹…… 第九十六章:夜探囚犯 意外收获 深夜丞相府外几条黑影迅速逼近。到了近前,一个个紧靠墙壁侧耳静听。除了晚风的轻拂声外,只剩门前守卫来回踱步的声响,其他再无任何异动。 “胡哥,多小心,我在附近等着接应你。”金不二说。 “小胡,如果不行,切不可强求,安全第一。”常贵山也是语重心长。 没说话,还是那无所谓一笑,纵身上了墙头。趴伏在上面半天,细细观察许久后,这下翻身进了院中。 这是自己第一次进丞相府,要不是常贵山和金不二绘制了大致图纸,可能真要费上不少功夫。 七拐八绕后来到内院,果见起码十几名兵丁把守。胡孝一暗地点点头,又环看四周,发现有很多不规则的低矮灌木和杂物摆放各处。按说丞相府地位颇高,怎会院中如此混乱毫无章法? 从百宝囊中摸出一块河边小石抛出。啪嗒一声,引起在场人注意,其中一半冲过去查看,同时也看到那矮灌木和杂物后有阴影晃动。 抬头看看天空,这时月色真是帮了大忙,不然恐怕会被人包了饺子。 胡孝一在屋瓦上翻滚出去,就像猫儿一样悄无声息。围着牢室转了两圈,竟然不见任何天窗。这可如何是好? 没办法,只有用笨手段,在房顶开洞了。 打定主意,胡孝一找到后房檐从随行袋中取出钩刀、取土桶、油纸、套绳、垫布等物,开始一片片取瓦、收土、勾取保温防潮材料,一点点稳放在一旁屋顶。 先“开光”一处较小面积查看内部情况,找到突破点后这才“破顶”进入。一切都很顺利,毕竟丞相府后牢不如天牢,除了没有天窗外,其他都算容易。 在内部也不像天牢有人把守。这里有前中后三层,也只有正门前层有四人,中后两层不再有人守卫。 胡孝一只有先在后两节寻找,如果没有收获再想办法。 一间间,一层层找去,还是在最里面找到了目标。就见一个光头和尚双手被束吊在墙边,栽着头似乎已经睡去;对面两间各有两个喇嘛。 取出钩挂连环针,摸索牢门孔洞后将锁打开,当先到了鬼弥陀这边。 虽然鬼弥陀双腿被废,但功力仍在。就算胡孝一轻身功夫,在距离三步时已经察觉有异,霍然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如明灯一般瞪着来人。 因为囚室没有天窗,紧靠过道两端火把照亮,在牢房内有同于无。鬼弥陀只能看到黑影并偏头倾听,并小声问道:“谁?可是像面手中人?” 这是句黑话。所谓像面,就是曾在佛门或仍在佛门中人;手中人,也就是打着佛家名头,各行其道的人。这里主要是对自家一派所说,在他看来以为有人来营救自己。 胡孝一没有答话,而是又前进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这时那微弱的光线稍稍起了作用,鬼弥陀愣住了:“是你?” 点点头,胡孝一说:“大和尚,别来无恙否?能在这里相见,咱们也算缘分。” “呸!玉眼狐,佛爷就是为你才落得这般田地,还真敢再到面前?” 耸耸肩:“有什么不敢?咱们本无冤无仇,是你来假装正义抓我,而我不是你的对手,反击时自然要动些脑筋。这有错么?咱们是江湖中人,成王败寇,仇怨难清我也理解,只不过你我现在形势还是没变,对吧?” 为之语塞,鬼弥陀只剩瞪着他。 “话又说回来,大和尚,胡某人真想和你交个朋友,毕竟不服高人有罪。如何,咱们是否能平心静气聊聊,化解心中积怨呢?” “呸!”胡孝一急忙闪开,鬼弥陀怪笑一声,仍压低声音说:“我和你仇怨不共戴天,聊聊天就能化解?当我什么?” 盘腿坐在对面隐入暗处,胡孝一道:“既然不愿理我,大可扯开嗓子吆喝引来兵丁,这样我也能在此陪你多好。但你一反常态压低嗓音说话,好像——不是你的性格吧。” 听到这,鬼弥陀竟然没再说话。胡孝一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心中只觉自己猜对了。 “让我猜猜,恐怕这一系列事情,你也是被逼无奈吧?说是有人给你好处,实则威胁可能更大。本来还有机会寻人晦气,这时已是废人恐怕难了。” 好像说到痛处,鬼弥陀腔调微变:“那又如何?成废人关你屁事?” “啧啧~可不是这话。对于习武之人,尤其是你这一身功夫,倘若被废生不如死。你的功力应该没有受到约束,但不挣扎,更不愿自裁,这是为什么?嘿嘿,恐怕还有比死和残废更恐怖的事吧?” 咕噜咽口唾沫,连胡孝一都能听到声音。鬼弥陀安静了,半晌没说话。 “我有一个朋友也曾也被人制住,逼迫他讲述我这些年的种种事情。他们为了什么?难道是崇拜我胡孝一,想要了解更多?” 听到一声冷哼,胡孝一也笑了。 “当然不对,恐怕他们想从朋友身上确认什么事,而这事与我有直接联系,又牵扯极大。对么?” “你——”鬼弥陀马上又闭口不言。 “不瞒你说,我刚从大都回来,听说了一种神药,名曰百转千回丸。大和尚,你听过么?” 鬼弥陀禁不住浑身一阵哆嗦,终于绷不住,问道:“胡孝一,你想要什么?” 点点头:“我要实话!你找我受何人指使,又因何受制?” “能有什么好处?” “我能帮你完成心愿,况且现在,你也只能信我。” 沉吟良久,鬼弥陀像是下了极大决心这才简单说了背后的故事。 原来鬼弥陀在一年前曾因武林人围捕受伤。好巧不巧躲进一处破庙被一个小沙弥所救。这孩子脑子有问题,呆傻难以沟通。可就是这样的人,竟将鬼弥陀救治于危难,甚至将他隐藏起来,躲避了追捕。 自那之后,他慢慢喜欢上了这个孩子,毕竟当年鬼弥陀也不是那般穷凶极恶。 谁知不久前有人在十招内制住了自己,同时用药控制那小沙弥,让他痛不欲生。作为交换,就是将胡孝一带去面前,其他一概不用管。 “胡孝一,咱们确实无仇无怨,但——这就是我要做的事。”鬼弥陀说到最后,声音竟然亢奋起来。 “师弟,你在与谁讲话?”忽然对面牢房有人开腔问到。 “那是谁?”胡孝一问。 “当今护国法师坐下弟子,图胡列尘。胡孝一,要想了解背后另外隐情,问他最好。”说完,鬼弥陀闭口不言,仿佛死了一样。 点点头,胡孝一迈步出了牢笼。又用同样办法打开对面牢笼,来到喇嘛面前。 他这里更接近火把,相对光线好一些。胡孝一慢慢到了近前,双手一揖道:“在下玉眼狐,见过大法师。” 图胡列尘双眼圆瞪,上下打量着胡孝一。在他认为,这玉眼狐狡猾出了天际,本该阔口咧腮或油头粉面才是,万没想到是这样。 而胡孝一也发现图胡列尘与鬼弥陀不同,竟然浑身大穴被人用银针刺穿,抑制了功力。可见背后人明白该对谁谨慎,而且这出针手法精妙,不见丝毫血滴。 “胡孝一,真让我们找了好久。没想到,真没想到,”图胡列尘竟然笑了,“本以为抓住那女娃子就行,但能抓到你就更好了。” 听这话,胡孝一心里狂跳,可面上好似无所谓,根本不去追问女娃是谁。 揉揉鼻子,胡孝一指东打西说:“这牢房味道真差。大法师,要是住不习惯,天亮我向这里管事的说说,给您换换如何?” 图胡列尘又瞪眼:“你认识这人?” “当然,都是好朋友。要不然你们占领这里要挟找我,他们会出动兵士围堵?当然,也少不了卸怨楼帮忙。” 鬼弥陀吃过胡孝一的亏,知道这小子嘴里没什么实话;但图胡列尘初次与他接触,来时听说过一些事迹,可没见过就等于无。再说鬼弥陀常年混迹江湖,图胡列尘却一直和师傅待在一起,功夫虽高,江湖见闻还是少之又少。 在胡孝一胡编乱造几句话后,图胡列尘竟然信了五六成。 又上下打量着胡孝一,眼中全是不可思议。 “大法师,您这图什么?最后还是被人当做棋子,包括你那伟大的师傅也是如此。说句不中听的,沈自在和毒心老鬼两人臭味相同,你这师傅孤身一人能对付么?” 又走近一步,压低声音说:“你们这次占据丞相府,无外乎就是将那人偷偷带进来,顺便找到冷家后人,对么?可你们想过后果么?” 图胡列尘双眼几乎脱眶而出,可见胡孝一说中了命门。 “你……你怎敢……你不是与他们做朋友?”图胡列尘低吼。 胡孝一却摆摆手说:“错了、错了,我是这个人的朋友。”说着在图胡列尘手臂上轻轻写了一个字。 “怎么可能?”图胡列尘也吃惊不小。 打个禁声的手势,胡孝一说:“我本与她有合作,自然向着这边。若非如此,今夜怎好冒险过来寻你……” 第九十七章:巧探口风 离开险地 “你能助我脱困?”图胡列尘竟然有些期盼。 可胡孝一却摇摇头说:“很难。你们抓走冷家后人实则一点用处没有;既然没用,他们恐怕就会反水将你们当做弃子,包括你师傅在内。” 图胡列尘简直不可思议,嘴巴虚张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恐怕这会儿,他信胡孝一到了七八成。 取出一个令牌,就见上面刻着“寒”字,待图胡列尘看清后又将其收进怀里。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我能助你师傅重回大都内城,安稳做他的护国法师;还能助他驱赶沈自在和毒心老人;更能与她合作,信么?” 图胡列尘没说话,更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呆呆望着胡孝一出神。 “内卫首领苗三,论功夫与你师傅如何?” 没想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图胡列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沉吟良久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胡孝一嘴角一挑,解释:“苗三哥那边已经与我合作,会配合她消除一切奠定大业。沈自在等人以为做事巧妙,认为能渔翁得利?实则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最后,一定是她掌控一切,明白么?” 看图胡列尘张嘴要说什么,胡孝一竟然摆手制止了。 “你们以为抓到冷家后人就能得到复国秘宝?可惜啊,她早已洞悉一切。再有一点我要告诉你知道,冷家根本没有复国宝藏,她在这之前已经得知,不过却没告诉霜堡,当然沈自在也不知晓。” “你……你究竟属于哪边?刚才不是还说与她有合作么?”图胡列尘终于忍不住插口。 心里得意,面上不动声色:“我跟随胜者。冷霜寒三家、卸怨楼、沈自在、毒心老人还有这里,究竟谁是胜者?你以为带进来一个假的丞相就能掌控大局?实则乃颜余部罪名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这下,图胡列尘信了胡孝一九成还多。甚至嘴唇开始发抖,脸色难看。 摆着手,在他面前踱步,还时不时摇头叹气。 “玉……阁下认为以后该如何呢?”图胡列尘竟然低三下四开始询问胡孝一。 看看他,装模作样一叹:“假丞相和那困住你的师爷都是一伙儿,他们属于谁你也该清楚,因此只能救你师傅为先。” 狂点头,图胡列尘竟然不顾个人安危,心中只有救助自己师傅。这一点在胡孝一看来,也不得不佩服。 “冷家后人已没用,救你师父就要提前告知于他。告诉我藏身地,这就能动身。至于你——” “他们在大都城外万家集!”图胡列尘不等胡孝一说完,就直接说了,“那里已被家师用药毁了全部,大都还认为是瘟疫或其他怪病,封锁后再没人进去过。后山山腰找一处桃形石岩,那是进去的法门。” 终于,目的终于达到了。胡孝一心里狂喜不断,但他却强忍着,不能在面上表现出来,否则不妙。 冷着脸点头,望着图胡列尘,说:“至于那师爷,事成之后我会将他除去,也算对你的补偿。” 图胡列尘轻咬牙齿点点头,随后闭上双眼,一脸安详。看样子,他做好了死的准备。 出了牢房,胡孝一想了想又进鬼弥陀这里,谁知他张口就说:“玉眼狐,你真是卑鄙!利用他人弱点,到头来就为那冷家婆娘。是也不是?” 嘿嘿一笑,胡孝一并不否认,走近鬼弥陀说:“当然,她是我的一切。接下来该咱们谈合作了,鬼弥陀你愿意么?” 瞪着他咬牙切齿但又没什么办法。思前想后,终于点头答应。胡孝一心里明白,这才与他沟通。 “小沙弥被沈自在控制着,还是毒心老人?” “毒心老人。” 听到这,胡孝一只觉不妙却不能将猜想说出。看着鬼弥陀点点头说:“明白了,我会替你救出他的。至于你——” 一仰头,轻声一叹:“若你有心,坟前烧给我消息就行!”看来他主意已定,就为了小沙弥最后获救消息,其他已经放下。 点点头,胡孝一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这里不必再来,没有任何价值。 顺着破洞上去,将屋顶一切恢复后,胡孝一没有马上离开。抬头看看天色,大概做个估算后竟然朝内宅潜去。 找到一间正房,胡孝一倒翻下去,顺窗户查看,没有任何异状,蹑手蹑脚开门,钻了进去。 轻步来到内间床前,不打扰耳房守卫。挑开床帐看去,丞相就睡在床上。 但见脸色,没有一丝浑浊之气;再看四肢皮肤,更没有曾经撑开又恢复的皱褶。胡孝一心里确定眼前乃冒牌货。 转身出来,一路摸到师爷房间。停在门口思考片刻,竟然大胆地钻了进去。 …… 一阵光亮,床上的人眼皮跳动,由慢转快,最后霍然起身。 冷光一闪,匕首就在手中,这人低吼:“是谁?” 胡孝一蒙面坐在不远处,抱臂看着他,呵呵轻笑:“师爷,别来无恙。” 那人一惊,起身就要下床,谁知一栽歪差点摔倒。 “别激动,那‘蛇鳞入窍’很猛,恐怕会化去半数功力,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说就好。” 师爷一惊,望着对面这人。因为用了假声,根本听不出是谁。但闻毒药名字和症状,心里激动,怒道:“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冷钰萩……” “啧啧,她会用毒么?你真是太天真了。” “那是……” “嘿嘿,不觉得巧合?既然她让你用计去气冷钰萩,为什么又拉着你回去?无论冷钰萩生死或受辱与否,这样岂不是太险?另外你们暗探冷家老宅,最后灰头土脸,还以为是冷钰萩?” 师爷果然表情变了,望着他一直没讲话。 “再说一点,冷钰萩在那种环境下还能逃脱?难道她是神仙下凡或者与神人有交情?嘿嘿,从一开始,难道你就没想是不是被人耍了?”看着师爷表情再变,又说,“至于赵昺,有没有怀疑过真假?当日他随忠臣跳崖,可是无数人亲眼所见。难道这些人都看错了?” “你是说——” “哼,枉你聪明一世,认为傍着赵昺就能来个渔翁得利,将冷霜寒三家全灭,让自己登上武林第一家的宝座?笑话!”轻敲桌面,“你信任过谁?同样,她们为什么死心塌地信任你?” 说着又拿出那块刻有“寒”字的腰牌一晃,笑道:“你拿走我的腰牌就为把罪名坐实。而现在看看各处,谁还在乎我的罪名?” “你是胡孝一?”师爷惊呼。 缓缓摘下面纱一笑,恢复原声:“不错,只不过现在咱们立场相同。”抬手抛过寒城腰牌,胡孝一又说:“她暗中与我还有合作,没想到吧?” 仔细辨认后,师爷双手颤抖,怒声道:“这贱人、贱人!原来她与你合作,怪不得破庙中毒。你,”话未说完,就见胡孝一又抛来一物。拿在手里看,竟然是个小包。 奇怪地望着他,眼中全是问话。 “这是蛇鳞入窍的解药,用温热雄黄酒送服,之后去茅厕等着就行。待排干后,切不可进食辛辣、烈酒刺激之物,更不要碰荤腥,起码静养一月这才安好。切记!” 看着胡孝一,师爷满眼都是疑惑,追问:“你这是为了什么?” 一笑,解释道:“因为秘宝消息已经走漏,不止你们在找复国宝藏,就连卸怨楼和当今天上人都在找,刻不容缓。她让你冒险带假丞相回来,目的还不明显?” 恍然大悟,差点因激动把解药给扬了。浑身发抖,是被气得。 “她得知了秘宝所在却不动手,为什么?支开你用了什么借口,好好回忆。再遇上一个假的赵昺——嘿嘿,会不会来个假戏真做?” 起身要走,胡孝一仍是假模假样轻叹惋惜:“如果你我合作,各取所需该如何妙处?” 师爷跟着起身,抢步过来急切问道:“你……你要什么?咱们还能再谈。只要揭穿寒城找人假扮丞相,就能,” 急忙止住他的话头,来到门前侧耳倾听,后回来埋怨道:“不知隔墙有耳?不知那女人心肠歹毒?想要合作可以,我只要一样,就是冷钰萩本人,其他都归你。” 眼神中闪出一丝妒意,却马上消失,师爷问:“这么简单?绝世秘宝你都不心动,就为个妇人?” “哼哼,各取所需,管我作甚?” 点点头,师爷问:“怎么合作?” “现在霜寒两家、沈自在、毒心老人和卸怨楼都为宝藏。可赵昺是谁的人,她又为什么与我合作?好好想想。如今局势,难道是手里有了无数金银就能轻易打破的?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该随谁走,自己想清楚。” 师爷指着胡孝一,吃惊道:“你……难道你是……” 伸手在他面前一摆,笑盈盈地说:“猜到就好。以后是加官进爵,还是被打入天牢问斩,就在你一念之间。好自为之!若是想通了,记着我的所求。关键时刻咱们可以相互配合,暗号为准!另外牢中人还有用处,善待。” 师爷颓然坐在床上,望着虚掩的房门,呆傻不动…… 第九十八章:快马救人 钰萩受难 迎着月光,看着被锔好的玉佩,爱不释手。江湖人恐怕都误会了这玩意儿的出处,只有胡孝一明白其中含义。 并非当年霜妙心所赠,而是自己男师傅送给鬼婆女师傅的信物。在百人林鬼婆也说过,没有这信物,就算胡孝一也不允许进去,可见重要性。 现在失而复得,胡孝一心中欢喜。 看准方向出了院子,朝事先商量好的地点奔去。果然常贵山和金不二都在,最意外的,连香儿、鸿儿、彩儿、黑豆都在。 心里知道不妙,面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到近前一笑才说:“怎么,这是等着吃早饭么?” 常贵山看看其他几人,一脸无奈。金不二却问:“胡哥,怎么样,事情成了?” 微微一笑并点头,几人纷纷欢呼雀跃,脸上全是兴奋。 “阿爹,那赶紧走啊,去救娘亲!”香儿说。听她说话,一旁彩儿竟然不自觉看看胡孝一,脸上闪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嫉妒。 “你们也要去?”胡孝一假装吃惊。 众人点头,常贵山只能搭茬说道:“不行就这样吧。你走了,我们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不如同去,相互好有照料。” 本来胡孝一计划得到消息连夜离开,就怕香儿跟着。谁知这丫头也是精明,竟然洞悉先机;再想甩掉,恐怕难如登天。无奈,只好答应下来,引起众人再次欢呼。 天亮后,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浩浩荡荡向城外走去。但得知人在万家集,且那里已经变成了死镇,香儿竟然哭了两场都没收住。 大家知道香儿来自万家集,心中也是感慨。恐怕这就是那没有人性的村子,自己所遭报应,与人无怨。 …… 一路无话,晓行夜宿下众人终于在几天后赶到了万家集。 果然,这里更加荒凉了,也没有一丝人气。香儿家那小小驿站幌子已经破烂不堪,正随风舞动。 其他住户大门敞开,田地干枯无物,好一派荒凉。谁能想到距离大都几十里外,竟然会有这样的荒村,以前还是路人歇脚之所,可现在如何? 香儿抱着泓儿进去驿站,胡孝一随后跟着。见不少桌椅被人撞翻,地上还有不少黑褐色血痕和抓挠痕迹。可见当初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恐怖的事情。 虽找不到尸体,香儿却仍然跪拜在门口,用了大礼。稚嫩的哭声响彻空旷屋室,久久不散。 最后还是胡孝一耐心解劝,这才止歇。倒在阿爹怀里,香儿这才像个孩子。 …… 因为害怕牵连,又不能让人包了饺子,于是安排金不二和彩儿在此领着孩子们。胡孝一和常贵山赶往山中,想办法解救冷钰萩。 一开始他们都不同意,最后还是用了胡孝一长辈威风和常贵山兄长命令这才镇住。 毕竟这不是郊游,人多了不易做事。当然这些人也都明白,就算全去,恐怕都不是老喇嘛的对手。 …… 后山山腰,胡孝一按照指示找到桃形石岩一按。机簧发作,果见一处山石移开,闪出洞穴。 两人使个眼色钻了进去,里面竟然一路缓慢向下,四处火光照亮如白昼一般。不仅如此,远远就听到叮当敲打之声,数量众多。这应该就是冷钰萩所说,匠人在做火器。 转过一处拐角,前方亮度更盛。两人偷眼看去,一个圆形场地内,果然有数十名铁匠手脚戴镣,拼命工作。一旁有人帮火、送料、取货,更有人手持弯刀监工。 算起来这巨大空间里现有百十人还多。 就见他们做出有圆形物件,还有细长桶状物,不知是什么火器。但对胡孝一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人轻扯,回头看到常贵山冲自己打手势。胡孝一赶忙过去,询问情况。 原来他找到一个隐藏通道,想要过去一探究竟。毕竟那圆形场地虽大,却一览无遗不见任何关押人犯之所。 胡孝一点头,现在只有碰碰运气,于是当先钻进去,一路顺着走去。 行了百十米距离,忽听远处有人声被洞穴空间传出,胡孝一不知道是谁,但常贵山却清楚,像老喇嘛的声音。 打了手势,两人继续朝前,只不过这会儿开始放慢脚步,一点点蹭过去。找到一个拱形洞穴,空间不小。偷眼看去,里面果然加装了数十个牢房,恐怕那些工匠平日不干活,都是在这居住。 又朝里看去,呈“U”形空间内,最末端就有四个喇嘛僧在笼中站着,其中吊挂一人。面容正被遮挡看不到是谁,但从头发看,果然是位女子。 胡孝一心中怒气陡升,就要过去抢人。可常贵山明白,马上伸手将他一拦示意冷静。 强忍心中的愤怒和冲动,胡孝一暗咬牙,手指抓着一旁凸石用劲儿。 不知他们在干什么,因为声音被洞穴扩大,变得散乱不清;只看他们好像在对那女人用刑。 片刻后胡孝一实在忍受不住,悄声向前。常贵山伸手一抓抓了个空,只好随后跟来就怕他情急之下闯下大祸。毕竟这是在别人地头,还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呢。 两人悄悄挨近一些,基本上能听清他们说什么:财宝、踪迹、计划等等,多次出现。胡孝一心里更加确定,那受俘之人正是冷钰萩:因为还听到了女子的冷哼,果然与她相同。 胡孝一大着胆子又挨近一些,只听其中一个喇嘛说:“师傅,可将这女子交给徒儿,准保能问出一二。” 老喇嘛看看他,不悦道:“宏光,我明白你的心意,但这丫头如今有了身孕还是小心为妙。你知道胎儿用处很大,紫河车更是优质药引,切不可乱来!” 宏光喇嘛狂喜着点头。老喇嘛一声无奈,转身离开;跟着他一起离开的,仅有一人。 待他们走后,就听剩两个家伙邪笑连连,而一直不愿吭声的女人这才吼叫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你们也算吃斋信佛之人,竟要做出辱人妻女之事,不怕报应么——?” 不错,正是冷钰萩的声音,胡孝一已经确定了。顾不上许多,更顾不上常贵山劝阻,一扫平日的嬉笑,柔羽抖出寒光乍现,朝两人卷去。 这两个家伙虽然不是好人,但一身功夫可是不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感觉寒气逼近已经转身闪躲并回敬十几掌还多。 胡孝一没准备一击得手,而是耍了个滑,柔羽一转随身而走。在十几掌拍来,人已经到了一旁。他救人心切,哪还顾得上道义和江湖规矩,从怀中摸出了什么抖手就打。 两个喇嘛只防备来人偷袭,却不曾注意还有暗器;况且胡孝一挥洒出去的都是粉末,更是难以抵挡。两个喇嘛一时不慎,就要被烟雾罩在其中。 这时看出宏光奸猾,竟然把自己的师兄弟拽来身前做挡箭牌;自己一点地面,翩然往后飞去。 那倒霉蛋也是被迫,全无防备,直到双眼发花、鲜血狂喷时还不敢相信会被自家人害。但他猛恶非常,一口血出,竟然不回身找宏光麻烦,反而是冲胡孝一这罪魁祸首,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打法。 胡孝一此时眼里只有冷钰萩,又对自己用毒信心太足,根本没去考虑背后如何。待这人拼死冲来时,他刚抱起冷钰萩双足,不能闪躲更不能脱身。 还好常贵山跟来,见势出手,力巴桥内力使出,一掌将人打翻出去,正冲逃跑的宏光砸去。 不知是故意还是天意,逃跑的宏光正自庆幸,同时心中愧疚感陡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团黑影冲自己撞来,速度飞快。 不容多想,运力一推朝来物拍去,可在接触瞬间又见自己师兄弟的那张脸。不仅狰狞而且幽怨,恐怕这一眼下来,以后会每晚做噩梦的。 但为了活命,宏光也是拼了。硬生生推出浑厚掌力,将自兄弟拍成烂泥,飞向一旁。 大口喘息后,怒吼一声佛号,晃双掌奔几人杀来。看胡孝一刚将冷钰萩松绑,常贵山硬着头皮与宏光对在一处,砰啪之声四起,两人竟然硬碰硬斗了数招。 轻轻将她散乱的头发撩起,那本来美貌的脸上这才几日,竟然平添了无数惨白的伤痕。 胡孝一几乎大哭出来,颤抖地唤着冷钰萩的名字,一次次,一声声,一遍遍。 终于,这思念的人儿清醒过来,抬起沉重的眼皮看着胡孝一苦笑,有气无力地说:“你终于来了……让我好等啊。” 这句话刺中心扉,胡孝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一声怒吼发泄心中的恨意和自责。待情绪缓和后,看看那边仍在对战的常贵山,胡孝一低声说:“钰萩,我替你报仇好么?” 冷钰萩不是心软烂慈之人,听这话,脸上闪出狠毒的线条并点头。 将她背在背上,胡孝一施展轻身功夫,抖柔羽杀到。 正与凶僧对战的常贵山偷瞄到这边动向,故意卖个破绽,一转身像是要往出路逃去。 凶僧大怒:“你给我在这儿吧!”话落,寒光竟然卷向自己咽喉而来…… 第九十九章:狂剑疾风 两败俱伤 宏光大惊,顾不得伤人,而是深吸一口气急忙矮身躲避寒光。可就这样,仍听到刺啦轻响,后背发凉。顾不上许多,一个前滚翻出去,直到远处这才敢摸后背。鲜血已经染满了手掌。 额上青筋直蹦,宏光大怒:“娃娃,你是何人?胆敢闯这山中重地,怕是不想活了!” 仍背着冷钰萩,胡孝一脸上毫无表情,更不答话,柔羽一抖又再杀来。 宏光本意拖延时间,谁知对方竟然不吃这套,只好挥舞肉掌迎去。但柔羽何其锋利,肉掌外面就算裹上金属皮肤都没办法,何况现在啥玩意儿也没有。 这下好,说最狠的话,受更惨的罪。刺刺拉拉声不断,宏光就像个拔了毛的公鸡,只剩下唯一的裤衩了。 “钰萩,你还满意么?”这话仍是冰冷到没有一丝人气,胡孝一也不回头。 感觉那四指在肩头紧紧扣住,他知道这还没完!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大吼一声:“羽化飞升!”一种奇怪的剑法使出,好似瞬间有五彩光芒充斥着山洞内部。 见势不好,宏光急忙转身长啸,同时偏头看着彩光尽可能躲避。 但这次胡孝一下了绝对杀心,怎会让他轻易逃脱。手腕一翻,柔羽好似灵蛇顺着宏光小腿便卷;同时手腕再抖,几乎卷在小腿的剑身又像波纹一样开始不规则抖动起来。 本以为缩腿躲过席卷就行,谁知现在又抖动起来,噗嗤一声响,鲜血崩流,小腿缺了起码二两精瘦肉。 不等宏光喊疼,就听胡孝一大吼:“还不动手?你被这凶僧害死,现在正是报仇的机会!” 只要有江湖阅历的准知这是诳语,怎奈宏光刚才用自己师兄弟挡毒心中亏欠,这会儿又听胡孝一大叫,马上想到了那茬儿。不自觉回头一瞟,仅一瞬间,也够他赔上性命的。 “千羽追风!”暴喝出口,柔羽又幻化出片片雪白,好似旋风一样席卷而来。待宏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 这还得说宏光功夫不错,危急时刻顾不上回身看清楚;明白过来后,看准位置就急往安全地方猛蹿。 就听“噗嗤嗤”金属切割肌肤的声响不断,随后就是一连串脚步声。待老喇嘛领人赶到,宏光半个身子正好跌落面前。 细看从腰部往下已经成了肉末,伴随深红血水瀑布挥洒下来,将四周洞壁染了个彻底。 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状,老喇嘛吃惊不小。缓过劲儿后,蹲下来颤抖地看着地上半截人身。 宏光竟然没有断气,咬牙切齿地说:“师……师傅……请为……我和师弟报……报仇……”说完,终于咽下了这口污浊不堪的气。双眼怒睁,恐怖至极。 颤抖着起身,看着远处那如一滩烂泥的尸身,老喇嘛果然相信了这临终前的“实话”。一声高亢的佛号,在洞穴这特殊环境下,震得人耳膜欲裂。 脸色赤红,须发飘动,袍服都在轻轻鼓动,显然老喇嘛已经气急。看看胡孝一等人,又见他背上的冷钰萩,老喇嘛气势一收,冷声问道:“你可是玉眼狐,胡孝一?” 还他一阵冷笑,颌首道:“不错,正是胡某人!” “好、很好!果然后生可畏。我们一直想尽办法寻你,却没想到你能自投罗网,”伸手点指,“佛爷问你,你可是鬼婆的嫡传?更是那鬼公莫奇粱的衣钵托付者?” 一抖柔羽,青光一闪,竟将脚边一块碎石分为两段,切面平滑不见半丝乱碴。 向前一步,昂首挺胸道:“那是我男女师傅,岂容你这老儿用污嘴乱说!” 狂笑着点头,老喇嘛气势再起,吼道:“那就好。看来今天一箭双雕,不仅能从你口中得到秘宝所在,更可以斩尽杀绝。我躲了两个老怪物几十年,受够了!” 双掌一错,袍袖鼓动,不见身摇但见人行,眨眼到了近前,双掌朝胡孝一胸口印来。这要是拍实了,恐怕心脉断裂,难活于世。 胡孝一早防着他突袭,见人至近前虽然吃惊他的身法,却也不慌乱。提气高高跃起,堪堪躲过来袭。 老喇嘛见机也快,看人迹已失,马上扭身杨掌。这时胡孝一正好势弱下坠,老喇嘛手掌已经到了后心。但这下拍实,却打得是冷钰萩。 胡孝一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在空中即将落地,竟然大吼一声借势旋转身子,来个头下脚上;身子更像个陀螺,原地一转,面冲老喇嘛。 “天羽寞霭”喊出,柔羽好似分成数道精光,像利箭一样飞向老喇嘛,一时间真以为会万箭穿心似的。 一惊非同小可,老喇嘛顾不上对敌,只好后退出去先躲过光芒再说。 谁知光芒冲地面挥洒,跟着叮当声不绝于耳,那数条瑞光好似触到光滑面被折射出去,又将老喇嘛罩住。 刚才一躲之势已歇,本以为安全,谁知这招竟然还有变化,甚至说变化后速度更急。这下出乎意料,避无可避。老喇嘛只好双手护头,猛吸口气往后便倒,想要翻滚出去。 刺啦声不绝,待他喘息着起身,就见浑身喇嘛袍已被人开了花了,甚至在腰间、双手和腿部一些位置,还有数道血口。 哇哇直叫,这恐怕是老喇嘛多年来第一次这般狼狈。就见他脸色从深红变得青紫,如果头顶有口,恐怕怒气就会顺着猛蹿出来。 这会儿,一个人影悄无声息从旁赶来,对着冷钰萩便拍。这偷袭之人正是跟着老喇嘛离开的那位弟子。 看准这会儿,胡孝一正专心与自己师傅打斗,此时乃是良机,这才选择出手。 砰砰两声,往后狂退一步,气血翻涌。再看对面,常贵山退了四步还多,嘴角已经出血。可就这一下,正是缓解了胡孝一的危机,否则结果真不好说。 冷钰萩看着常贵山,又转头对胡孝一低语:“无碍,常大哥只是仓促应对受伤,需要快些结束战斗。” 微微点头,胡孝一仍紧紧盯着老喇嘛一动不动,柔羽发出低吟,好似金属器皿摩擦之声。 一扯破碎袍袖,老喇嘛怒道:“娃娃,真没想到你竟然学到了‘千羽缠柔’剑法。哼,两个老怪物怎么把人打造出两边气血运转不同的?简直匪夷所思。” 听他好似对师傅们很了解,胡孝一心中纳闷儿。这时冷钰萩在他耳边说道:“他还会贪念掌法。小心!” 一提贪念掌法,胡孝一心里有数了,缓缓点头,眯着眼看老喇嘛:“嗯——果然和师傅描绘的有几分相似。你是琪同升!两位恩师的仆人。嘿嘿,当年要不是他们,你早被山贼杀了。没想到最后盗取武功秘籍逃入中原,竟能隐姓埋名几十载。厉害!” 老喇嘛呸了一声,怒道:“什么仆人!那两个老东西根本没拿我当人!什么古怪练功法门,我看就是老怪物想出的残酷刑罚罢了。”看看胡孝一,心里却犯嘀咕。如果这法门是假,那眼前这人一身功夫怎么来的? “老贼!两位师傅面上冷酷,实则一直将你看做衣钵传人。怎奈你没有毅力,半途而废,”用柔羽点指,“你的出逃更把男师傅气得走火入魔,不久便辞世了。老贼,今天我要替师傅清理门户!” 大吼一声,柔羽光芒再现,这次居高临下如彩虹泄地,竟然柔软绵长,如气如雾。 老喇嘛大吼:“羽光匝地?”已经顾不上身份,连连后翻出去,速度快如滚轮一般。 可这招更毒,配合胡孝一身法,好似充满弹性。落地一瞬,蹦跳着随后跟来,彩光席卷,飘飘荡荡没有尽头。 冷汗已经不知流了多少,老喇嘛脑袋嗡嗡直响,用全力逃命。 幸好武功精纯,根基够深,在几乎撞上石壁最后关头,这招的威力才算勉强力竭。 看准胡孝一停下缓歇这片刻之功,怪笑着反杀过来,一掌印在他肩头。咔吧一声,右边肩膀骨骼碎裂,胡孝一背着冷钰萩倒翻出去。鲜血狂喷,红光飞溅。 一招得手,老喇嘛怎会容他走脱。快速运气遍布全身,点地急纵跟上。这次下了杀手,势必将两人毁于掌下,此时那所谓秘宝何在已经抛在九霄云外了。 见胡孝一两人倒栽下去,老喇嘛几乎已经赶到近前。谁知一个空翻,胡孝一竟然忍痛落地并稳住身子。鲜血从口中狂喷,他却不管不顾,柔羽一挥几乎没有停歇就向老喇嘛迎来。 这瞬间,一丝寒意传遍全身,老喇嘛就像看到地狱恶鬼从冥府冲出一般。万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等狠人,好似那骨骼碎裂,对他没有一丝影响似的。 身在空中,轻身功夫不如胡孝一;招数用老,又难撤回。老喇嘛只好咬牙强撑,贪念掌精妙使出,这是要来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 就听噗噗几声和砰啪两下脆响,两人各向相反位置冲出,摔在地面半天都没起来。 在刚才汇招瞬间,胡孝一竟然后背一鼓,将冷钰萩弹出老远。 看样子他真是玩儿了命了,这要做最后一搏…… 第一百章:杀出重围 硝烟四起 这边打斗惊呆了常贵山和那喇嘛僧。见己方人都有受伤,谁重谁轻还不好说,已经忘记了打斗。 常贵山慌忙冲过去查看胡孝一,但喇嘛却没动。怪眼一翻,毒计陡升。看准时机,冲常贵山奔来,运掌就要将其毙于掌下。在他心中如意算盘来看,只要将常贵山除去,对方就剩两个伤重之人何足为患? 常贵山像个老大哥模样,只剩对胡孝一的关切,却完全忘了背后还有个活人。 待毒掌几乎贴近后背,避无可避时这才恍然。心里暗骂一声,就要闭眼等死。谁知咕咕几声怪叫,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连那后背劲风,都好似被更大飓风吹散,再无半点感觉。 急忙回头看去,就见冷钰萩勉强站在自己背后,举左手双指,已经将喇嘛的咽喉击穿,鲜血反喷出去,人已经翻了白眼。 撤手一挥,伴随着咕咚闷响,尸身栽倒。神经性抽搐几下后,再也不动了。 冷钰萩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看样子这劫命指法,动用了残存的所有气力,已经油尽灯枯。 常贵山感激地点点头,又看胡孝一。见他面如白蜡,可见气血亏损太多。正准备帮他做简单调息,谁知老喇嘛竟然一个鲤鱼打挺飞身跃起。 一连串咳嗽,也是鲜血狂喷几口,抬起左掌,柔羽正扎穿过来,耷拉在上面。 恶狠狠瞪着胡孝一等人,却不敢过来。毕竟形势就在眼前,自己伤重,而对方还有个常贵山完好无损,此时过去胜算不大,甚至会殒命于此。 抬手抽出柔羽摔在地上,捂着创口,已经听到无数脚步声奔来。 呵呵狂笑,老喇嘛吼道:“你们这些小贼,忘了这里还有上百人守着么?虽然不是好手,却也够你们费费体力了。待双眼发花之时——嘿嘿,佛爷再取你们性命!”说完往后就退,因为看到常贵山冲自己奔来。 谁知他只是奔到面前停下,弯腰捡起柔羽,回头便跑。把胡孝一扛在肩头,搀扶冷钰萩,抖手振起柔羽急速往外便冲。 冷钰萩看着老喇嘛,双指捻着一颗小石,抖手就要抛出:就算打不死,也要弄瞎他一只眼再说。 谁知胡孝一的手在她身侧偷偷一拍。慌忙看去,就见他紧闭双眼,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是昏迷,那刚才——灵机一动,冷钰萩散了功,指间碎石掉落。 “快,杀了他们,不能留下活口!”老喇嘛大喊。 果见不少人手提弯刀赶来,看到几人,兜头便剁,根本不管不顾。 虽然都是庸手,却因为数量众多不能小觑。常贵山武功高强,却要照顾两个伤员,这可如何是好。 得亏柔羽锋利,还能切金断玉,碰着死挨着亡,否则结果真不好说。就这样还是险象环生,跌跌撞撞冲出了这里,向来路跑去。 在他们走前,就听咔吧一声脆响,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胡孝一身上掉落。 待一群人追着三人出去,老喇嘛才不顾身份,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运功调息半天,睁开眼看看地上那闪光之物,起身过去捡起。就见是个腰牌,上面刻着“寒”字。浑身一震,老喇嘛气急败坏。若不是老眼昏花,这该是寒城重要的长老令牌。怎会在胡孝一身上? 思索片刻,心里有了个可怕的猜想。老喇嘛怒极,一掌拍在石壁上,竟然出现一个浅浅的手印。 “寒城、好个寒城!寒梦莲,你竟然掉头派人对付我们?咱们走着瞧!” …… “常大哥,你……你怎么闯进这锻造间了?”冷钰萩急到。 谁知常贵山苦着脸,冲一旁努嘴道:“喏!有话问他。”一抖肩,把人甩落。 谁知这看似气若游丝的胡孝一,竟然一个翻身站稳;刚才那苍白的面容不见,竟是一副气血平稳的样子。什么情况? 不等询问,就见胡孝一接过柔羽,挥动起来杀向尽头,不一会儿又冲杀回来。此时见他右手手指勾着一物,正是冷钰萩的残手刀。 冷钰萩柔眼看看他,暗道这家伙心细。来前瞟上一眼就看到了冷钰萩兵器所在。 来不及夸奖,后面追杀的人反围上来,一个个生猛,根本不惧危险。 可惜,刚才常贵山一人他们都挡不住,现在胡孝一回过神来,还有他们好儿么? 一声声惨嚎如坠入炼狱,凄凄惨惨,血肉横飞。胡孝一边杀出血路一边喊:“要命的就跑啊,走水了!”话落一拐弯,三人已经不见。 工匠各个吓得聚在一起,在场大多数人没听明白他在吆喝什么。只有一个工匠耳灵听到最后一句,回头看去,吓得汗毛倒竖。 原来胡孝一刚才一冲,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将一支灯火挑进一处木箱之内。那里面全是黑色的粗火药,现在甩进明火,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彼此都清楚。 这下好,顾不上手脚镣铐,更不顾那些守卫,工匠发声喊:“要爆炸了!”带头向外便冲。 看守本能挥刀去砍工匠。在砍倒两人后,就听轰隆一声,四处硝烟翻滚,碎石乱溅;还未弄清什么情况,就觉脚下开始不停抖动,跟着又是火光和爆炸气浪乱窜。 有些人站得太近,已经被掀翻出去,空中变成了碎块。有些被气浪带出,重重撞在山石之上血流如注。 这会儿谁也顾不上职责了,都是发足狂奔向外便逃。一时间哭爹喊娘,惨嚎声此起彼伏,洞穴更是晃动不止,从头顶开始不停掉落碎石,如冰雹一样。 还好胡孝一等人已经出来,顺着山路急往下奔逃,刚到山脚下,就听一声巨响,跟着浓烟从暗道冲出,大小碎石如雨点砸落。 这里还不安全,三人又发足狂奔,直到镇口香儿家的驿站这才算安全。 金不二等人早早听到爆炸声,已经冲出驿站寻动静看去,正巧看到三人没命奔来,赶紧过去搭救。 那边小山山腰就像开了无数礼花,砰啪声不断,一股股烟尘、火光从里面狂喷,明显都能看到那山在抖动。 果然这爆炸持续一盏茶时间后慢慢停止,但紧随而来的,就是山体开裂崩塌之声。几人眼见那小山晃动更加剧烈,跟着一歪,烟尘升起数丈,整体开始倾倒垮塌,最后完全成了一堆碎石。 这会儿鸿儿竟然啊啊有声,拍着小手在为眼前奇景鼓掌。随后咯咯笑起,双手轻拍脑门儿,兴奋到极点。 众人看看他,又相互对望几眼,纷纷大笑起来。这时候,恐怕就是孩子才能从中找到乐趣。 一身疲惫,也随着欢笑减轻了许多。 …… 深夜,众人在一处密林歇息。这里远离万家集,更远离官道,是常贵山的意思。 虽然山体崩塌,但不知里面有多少人活着,尤其是老喇嘛。如果顺着官道,害怕会遇到麻烦,因此远远离开躲进密林才安全许多。 众人吃喝过半,常贵山兴致勃勃讲述了山洞中发生的事,大家听得津津有味,甚至香儿、鸿儿眼睛一眨不眨,入迷至极。 可胡孝一抱着冷钰萩却已经离开人群,来到一处偏僻地方坐下,对视眼前人,脸上带着甜笑。 “傻瓜,允你为我报仇,却用那种不要命的打法,可曾想到后果?”冷钰萩在他脑门上一敲,又爱怜地伏在怀中,说,“你没想如果自己身死,我还能活么?” 胡孝一没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 冷钰萩用自己的残手轻轻拉着胡孝一的残手,忽然一惊。因为无意间摸到脉门,竟然感觉气血混乱不堪。急忙抬头看他,就见胡孝一嘴角丝丝血迹长流,脸色从刚才红润不知何时变为灰白。 显然他还是身受重伤,那刚才—— 猛地明白过来,冷钰萩大骂:“你这呆子,凭借自己半个身子经脉逆流,竟然将重伤隐瞒?疯了么、你疯了么!”说着慌乱查看胡孝一伤情。 果然他再难掩饰,缓缓歪倒。不错,在洞中看似伤了老喇嘛,但对方浑厚掌力也伤了胡孝一自己。 若不是半边身子经脉不同常人,恐怕当场就昏死过去了。最后领人逃离洞穴,完全是把伤势控制并转移,实则只有半边身子有力气而已。 现在伤势侵袭全身,就算再厉害也已无用。 看着胡孝一昏迷不醒,冷钰萩急的额上热汗直淌。双手抱头,低吼:“钰娘、钰娘你听到了么,赶紧看看他,快看看他!否则——否则——” 话落,着急的表情变了,变成一片平和。微微皱眉并过来切脉,表情凝重。片刻后一声轻叹,说道:“这傻小子,竟然拼到这种境地。哎,不妙啊!”听声音,竟是师傅。 边出指连点边埋怨:“好不容易让我出来一次,竟摊上大事,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些么?” 同时几个声音传出:“好啦,你有完没完,赶紧治疗,否则冷钰萩的世界又要崩塌了!” 无奈,师傅只好从胡孝一身上摸出针盒,开始在几处大穴行针。成不成的,就看今夜了…… 第一百零一章:恰似柔情 卸怨楼众 在几十针落穴后,师傅又找来几根不错的树枝将胡孝一右肩做了捆扎。虽然常贵山处理过,但男人还是粗糙,有些位置捆扎并不合适。 一阵折腾算基本处理完毕。冷钰萩再次做了切换,由姑姑出面帮胡孝一做内息调整。这些人中,要论内力还是姑姑根基更好。 实则这些都是冷钰萩的本事,只不过关心则乱:此时她早已心乱如麻,根本冷静不下来,所以主意识又躲藏起来,交给其他几位上手协助。 在那奇怪的空间,几人看着抱头的冷钰萩,都觉稀奇。二十多年了,何曾见过她这般愁眉苦脸。先前冷钰萩只有一身戾气、愤怒、自责等等,可现在有的,是章法大乱。 事儿妈过来,面露慈祥地轻拍冷钰萩问:“丫头你担心他,是么?” 点点头,高傲的冷钰萩竟然主动承认了。这下其他人都在欢呼雀跃,只有屠天神色黯然。 小柔蹦跳着过来,在冷钰萩身边乱转,说:“冷姐姐,恭喜你承认了胡哥哥~他是个好人,我们都这样认为的。如果小柔所猜不错,未来你会幸福的。” 怨娘将她扒拉在一边,蹲下来愁眉不展地看着,最后说:“你——想好了?如果这次选择错了,恐怕——”不用说,冷钰萩心里清楚会有什么后果,只见缓缓点头却未说话。 怨娘投来心喜的目光,又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他?” 霍然抬头,满脸疑惑看着怨娘。 小柔又挤过来,抢着说:“嗨,冷姐姐你好糊涂!就是——就是你有了宝宝嘛~” 唰一下,脸红到耳朵个儿,冷钰萩竟然低下头不敢去看在场众人。 大伙都笑了,只觉会脸红的冷钰萩透着可爱。小柔更是有些恍惚。看看自己双手,似乎变得些许透明。她知道,在冷钰萩慢慢找回少女心后,自己就会随之消失。同样道理,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但这些人没有过多伤感,毕竟只要冷钰萩好了,他们也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存活下来,不过是失去自主意识罢了。 终于,那默不作声的屠天过来,沉声说道:“你——既然想好了,就要告诉他知道。否则——我会杀了他!” 冷钰萩感激地望着屠天。话说完,转身离开,屠天消失不见。 小柔看着他消失,悄声说:“冷姐姐别介意,屠大哥就这样。这是嫉妒,绝对的嫉妒!嘿嘿,不过这话不错,你最好早点告诉胡哥哥知道:否则遇到危险,他还会玩了命去拼。你需要那个狡猾,诡计多端的胡哥哥。”说完,也蹦跳着走了。 师傅和事儿妈没说什么,也都随之消失,只剩下姑姑在场看着冷钰萩。 “我——我该开始么?”冷钰萩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 姑姑明白她问的什么,一笑而过:“问你自己,问你自己的心。”说完,也消失了。 …… 篝火噼啪两声,胡孝一的眼睛缓缓睁开。环看四周,大家都沉沉睡着。 香儿抱着泓儿,两人正依偎在常贵山怀中,他这个师傅做的真是不错。 黑豆卧在金不二脑袋上,弄得这家伙手脚乱弹,显然是噩梦不断。 彩儿不知做了什么梦,眼角竟然挂着晶莹的泪珠。 胡孝一苦笑一下,寻找冷钰萩。忽然发现一对美目正盯着自己,不自觉打了个寒战:因为它们太冷,好似刀子刺心一般,浑身发抖。 慌忙起身,却为之一吸。看看自己肩头,横竖十六根枝条捆扎结实,显然被好好处理过了,但疼痛不减一丝半毫。 眉头跳了几跳,胡孝一勉强蹭过来,低声问:“怎么没睡?还是正巧轮到你值夜?” 冷钰萩没说话,仍是冷冷地看着他,好似空气都被冻结了。 咽口唾沫,不知道自己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冷钰萩为什么对自己态度会出现一百八十度转弯。 怯懦地望着她,又尝试问道:“钰萩。你——你怎么了?” 还没说话,冷钰萩竟然回过头,身子一歪想要去睡。 两人相处,不怕吵闹,就怕这瞬间安静或一人不语。胡孝一心中更慌,凑过来想要故意逗笑,却始终被冷钰萩拒之不理。 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听他低声问道:“钰萩,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的?” 好么,这句话管用!冷钰萩浑身就像过电似的,轻轻颤抖。将头埋在双臂中,不愿去看他。 胡孝一最大优点就是脸皮厚。看到了突破口,心里一喜,死皮赖脸挤来恨不得钻进人家耳朵眼儿里说话。 “钰萩,你怕我是负心人么?怕重回二十年前的老路么?”胡孝一嘴里的热气几乎喷在冷钰萩脸上,又说,“你对我不信任,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当初咱们不是都做了选择么,为什么要害怕,要迷惑?” 泪眼突现,瞪着胡孝一低吼:“我怕死了!这次再……再被……我真的会死去。”说完又将头埋进双臂之中。 用单手把那绝世容颜找出,盯着她良久,这才深深吻了上去。冷钰萩没躲,泪水只是顺着脸颊缓缓滴落。良久良久后,胡孝一悄声说:“我不会再去拼命,因为要保护的人太多,需要我的人太多。” 冷钰萩带着哭腔问:“除了我,你还要保护谁?” 一笑,伸指头开始查:“香儿、鸿儿、黑豆,还有——还有咱们未出世的孩儿。” 想笑却绷住了,冷钰萩嘟着嘴:“是么?有没有遗漏?” 将她轻轻搂着,胡孝一说:“当然还有你,我的钰萩。” 骨酥肉麻,冷钰萩心中的不安、疑惑、恐惧都被抛在脑后。果然寒梦莲说的不错,女人有了爱,会忽略太多太多。 …… 看着香儿即便睡着也紧紧抱着鸿儿,冷钰萩柔声说:“香儿真好,像个大姐姐一样。这孩子天资卓越,未来一定能将我一身本事继承下去。” 用下巴轻点她的头顶,胡孝一说:“那让鸿儿学我的本事和长处好么?” 冷钰萩仰头看他,逗趣道:“学什么?学你怎么哄骗姑娘?” 哈哈一笑,胡孝一低声说:“傻瓜,有香儿这个姐姐看着呢,怕什么?” 奇怪地看着他,又看看两个小家伙,若有所思地说:“不错。如果可以,到了年纪或许是一对好姻缘。那——咱们的孩子怎么办?我喜欢香儿,又喜欢鸿儿,这——” 怪笑一下,胡孝一只觉这家伙就不能让自己心安片刻?整天想东想西都在考虑什么? 可面对冷钰萩时却正色道:“是男孩,让他们自己争取,咱们做主持并询问香儿的意见;是女孩——嘿嘿,那就好说了。但无论如何,主要决定权在他们身上。你呀,别费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能考虑到什么时候?” 瞪他一眼,冷钰萩又眯着眼问:“说的你很在行,难道以前有过类似经历?” 一怔,没想到话题又回到了自己身上,这是何苦哀哉呢! 正要想个话题脱困,忽然冷钰萩表情一变,胡孝一马上也察觉不对。抬手用小木条砸中常贵山和金不二,两人马上有了惊觉。 侧耳倾听,常贵山说:“来人不少,起码三十还多!” “来人各个武功不俗,咱们恐怕不易对敌!”金不二说。 点点头,他们分析和冷钰萩、胡孝一所得一致。回头看看彩儿、香儿、鸿儿,带着三个孩子动手,确实不容易。 …… 唰唰几下,数十人已经出现在眼前。他们各个蒙面,气息平和,手中提着兵刃,虎视眈眈。 仓啷一声,金枪舞动在前,金不二要打头阵。常贵山急忙将他拽住,环顾四周。 胡孝一把冷钰萩几人拉在身后,柔羽出手也是准备不时之需。 这时,为首一人走出,用低沉的声音问道:“胡孝一何在?” 原来是奔自己而来,胡孝一一挺胸道:“胡某人在此。阁下报个万儿吧!” 那人上下打量着胡孝一,冷冷一笑:“你不配!胡孝一,折腾够了,现在随我去个地方。否则——”说到这,开始看其他几人,意思明确。 金不二一抖金枪,就要耍横。常贵山在他后脑一拳,制止这个莽夫自找麻烦。 而胡孝一眼珠乱转,忽然眉头舒展缓缓收起柔羽,竟然笑了。 “哦?你这是要缴械,随我们去么?”领头人发现异状,忙问。 点点头,胡孝一说:“现在我们有人受伤,又担心仇家暗算,既然阁下请去安全之地,自然遵从。” “哼!你想多了,我们邀请你胡孝一去阴曹地府。何来安逸?” 胡孝一表情故意一奇,睁大眼睛问道:“怎么,卸怨楼何时变成了阴曹地府?戴老板岂不是就成了判官老爷么?怪哉、怪哉~” 那人一惊;身侧的彩儿也是张大嘴,偷看着胡孝一。 嘿嘿一笑,胡孝一说:“目前有几股势力在找我胡某人,自然清楚。其他几家不会这么客气,而只有一家会先礼后兵:就是一直素未谋面,却又暗中跟随的卸怨楼主!” 回头看了一眼彩儿,胡孝一说:“你不是希望这样么?毕竟一路留香,就为了这时……” 第一百零二章:卸怨楼见 戴老板迫 彩儿惊奇地捂上嘴,金不二却疑惑地看过去,问:“彩妹,你……你这是为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与胡哥沟通了再说么?你怎么就……” 低下头,吱呜道:“对……对不起金大哥,我是戴焕恩的女儿,不能忤逆父亲的命令。”说到最后,声音如蚊子哼叫,根本听不清楚。 金不二大怒就要动火,可被常贵山拦住,眼色示意听胡孝一的。 果见胡孝一面色沉稳,不显丝毫慌张。金不二这才忍下怒意,静候下文。 摆摆手,胡孝一看着领头人却对彩儿说:“这一路辛苦了。我对毒解之理很清楚,怎会察觉不到怪味香的存在。毕竟这是你撒下的,危害不会很大。” 对着来人一摊手,胡孝一笑着问:“要不要戴镣铐?” 那人点头说:“有你胡孝一同意,胜过玄铁镣铐数倍。走吧!”一挥手,当先朝远处走去。 胡孝一回头看看众人也搀着冷钰萩走了。之后就是常贵山领着香儿、鸿儿。金不二狠狠瞪了一眼彩儿,也跟着走了。最后,只剩彩儿呆立当场,半天也没回过神儿。 …… 卸怨楼主楼正堂。戴焕恩仍然高坐,四周上中下分别各坐、各站了不少人,一个个眼神炯炯,气度不凡。 还不错,己方来人都安排了座位,只有胡孝一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 拂了一下自己的花白胡须,戴焕恩望着胡孝一问:“胡老弟,江湖传闻许久,咱们这才算第一次相见。很好、很好!果然英雄才少年气,妙哉!哈哈哈——” 胡孝一不卑不亢,大大方方,也是哈哈一笑道:“戴老板夸奖了。人人都知玉眼狐邪气,更是淫贼。你戴老板堂堂正人君子,不好与我攀近太多,以免损害卸怨楼威望。今天为何而来,咱们不如直说。” 点点头,戴焕恩表情毫无波澜,拨弄着手指间的扳指。这扳指奇怪,非金非玉,竟然乌黑没有光泽,不知什么材料。 望着胡孝一,捻着胡须问:“胡老弟,你能聪明到识破小女暗中留香,却不知能不能猜出老夫请你等过来,所谓何事呢?” 嘴角一挑,看看四周,胡孝一不答反问:“戴老板,不知当下——能说否?” 这句话瞬间激起四周怒意。毕竟胡孝一的意思都觉眼前众人不可靠,这才对戴焕恩发问。 轻声一咳,戴焕恩说:“老弟放心!能上得堂来的,都是自家兄弟。但说无妨!” 果然姜是老的辣,不仅扫除胡孝一心中疑虑,还借机会笼络一下人心。这堂中少说几十人,职位、年龄、出处等都有不同,难道戴焕恩就这么有把握? 可既然主人发话了,胡孝一还有什么可说?只有点头,这就是客随主便不得不做。 捏着下巴在堂中来回走动,仍没有回答问题,而是追问:“戴老板,在回答问题前,能不能容在下猜上一猜?” 这句话弄得大家莫名其妙,就连一旁的常贵山、冷钰萩和金不二都有些迷糊。 可戴焕恩果然有大将之风,微微一笑,抬手做个“请”,静候下文。 点点头,胡孝一还在堂上来回踱步,问:“戴老板,如果在下所猜不错,您这卸怨楼恐怕——与乃颜一党有关吧?” 这下算是炸了锅,大堂上下乱成一片,甚至有人拍案而起大骂胡孝一狗嘴吐不出象牙。就连金不二都有些生气,毕竟自己也在卸怨楼供职,如果被胡孝一乱说,岂不是麻烦。 就在大家吵吵嚷嚷时,戴焕恩竟然一声低吟,在偌大堂中嗡嗡有声。就这一下,胡孝一等人均明白此人内力如何。 看到戴焕恩变色,众人这才住口,但一个个眼神凶恶瞪着胡孝一,就等着看这小子如何作死。 胡孝一背着手,好似没事人一样看着戴焕恩,恐怕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又摸摸扳指,戴焕恩声音冷了,问:“胡老弟,这玩笑可开不得。现在成宗稳坐,还敢提乃颜的都被砍了。老弟这是要让卸怨楼毁于一旦么?” 不置可否,胡孝一忙摆手说:“玩笑、都是玩笑,戴老板切莫认真。”一句话不少人松了口气,都开始交头接耳,说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在场众人只有少数偷眼去看戴焕恩,见他表情仍是冷然。 这会儿胡孝一才回答刚才问题:“在下猜测戴老板此举,是要还胡某人一个清白,对么?” 终于面色缓和,戴焕恩连连颌首:“不错、不错!老弟果然是奇才,连这都能猜出。” 下面又一阵哄闹之声,纷纷看向胡孝一,只觉不可思议。 这时戴焕恩冲一旁使了眼色,有位师爷模样的人走出,手中托着一本册子。打开后,开始朗读内容。原来这都是近半年时间卸怨楼各种密报和寻访结果,一切说来,都直指胡孝一的无辜。 这些证据清晰可辨,根本不像东拼西凑过来的。环环相扣,不留一丝疑问,好似证据全被整理好等着此时一样。 堂中恐怕只有少数人明白其中含义,有的偷看戴焕恩,有的看向胡孝一,更有甚者开始在心中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直到那人宣读结束退出,堂中喧哗之声又起。 待逐渐安静下来,戴焕恩问:“胡老弟,结果如何?卸怨楼做事还算公道?” 点点头,胡孝一就差感激涕零了。一抱拳,深深一礼,激动地说:“谢戴老板洪恩!在下真是感激万分。如果可以,真愿效犬马之劳,回报您的大德!” 本是个场面话,谁知戴焕恩双眼放光,忙说:“哦,老弟有这心,愚兄如果不受恐怕不识抬举了。来啊——”一声吆喝,侧边内室过堂门缓缓打开,有一人从中盈盈行来。 众人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盛装的彩儿。 金不二看到彩儿这样,霍然起身。瞪着戴焕恩,心里有种异样和恐慌。 在彩儿来到乃父身旁站定后,一双大眼直直盯着胡孝一,脸上露出些许红润。 “儿啊,来见见你这位仁义兄长可好?”戴焕恩发话了。 彩儿闻讯,盈盈拜倒,柔声说:“胡大哥,小妹这厢有礼了。” 胡孝一诡诈难匹,瞬间明白戴焕恩什么意思。面上却一笑,回了礼。 戴焕恩拉着彩儿竟然抢步下来,直到胡孝一面前。似有意似无意,将她的柔荑送进胡孝一手中,朗声说:“各位!若不是胡老弟几次相救,我这掌中明珠恐怕有十个都回不来了。今日误会解除,我会发出武林公告并通知府衙,还胡老弟一个公道!”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假模假式说戴老板英明,戴老板大量等等,尽显溜须拍马之能事。 摆摆手让众人安静后,戴焕恩又对胡孝一说:“听我儿满嘴都是你胡老弟的好,老哥那糟糠之妻曾询问再三。你猜怎么着?” 胡孝一装作吃惊不知,心里却暗骂这老贼不是东西。 彩儿闻言忙低下头,双手摆动衣角。 金不二大怒起身,被常贵山牢牢拽住。使个眼色,就见冷钰萩脸上寒霜四起,却仍端坐位上没有稍动。 戴焕恩故意装作擦拭眼泪,轻拍两人双手说:“哎,女大不由爹娘心。是该飞了!听说胡老弟尚未娶妻,老哥哥皮厚,不知这女儿——是否能随了你去,圆她一个好梦呢?” 这话简直再明白不过。在场不少脑筋不好使的都开始哄闹起来,只觉胡孝一就算被还以清白,一样配不上戴焕恩千金。可那些脑筋好使的,却已经猜到七七八八,但背后目的是什么,无法得知。 胡孝一又比这些人更上几层,面上尴尬一笑,挠挠头去看彩儿又看戴焕恩,竟然客气了几句就不再说了。 这下好,莫名其妙的婚事就此促成。不仅大家迷糊,就连彩儿都觉不可思议,恍如梦中。 戴焕恩哈哈大笑,一拍胡孝一,又对在场所有人说:“好了!从现在开始,胡老弟——不对,胡贤婿就是我戴焕恩的家人了。稍后公布婚事时间,邀请武林各道捧场!从今天起,凡卸怨楼正职中人,全部有赏,月钱翻倍!” 刚才不少人还心中不满,可这会儿竟然开始欢呼雀跃,直道戴老板大气、洪恩。 在众人欢呼声中,不少人过来开始冲两位准新人道喜。 而那边,金不二终于甩开常贵山的手,狠狠瞪了彩儿一眼迈大步离开了大堂。常贵山害怕他闯祸,在与冷钰萩低语后,马上跟了出去。 这一系列动作,胡孝一和彩儿都看在眼里。各自心里什么感受,只有他们清楚。 在众人欢闹声中,彩儿被拽走问长问短。此时,戴焕恩悄悄过来,与胡孝一并肩,低语道:“胡老弟,你这些朋友跟着东挡西杀也是苦了;还有两个孩子。不如——未来就在我卸怨楼做个常客,能保他们安全。意下如何?” 说的果然好听,胡孝一却根本不能拒绝。戴焕恩什么人,会说无关痛痒的话么? 言语间并非好事,代表己方众人都被软禁在此。直到戴焕恩目的达成,恐怕都难脱身…… 第一百零三章:虚情假意 老谋深算 “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金不二在后花园,对着假山怒吼,“咱们曾私定终身你忘了?咱们的海誓山盟难道就是虚幻么?” 一双手推出,从假山后走出一人,正是彩儿。此时见她满脸慌张,看看四周连连示意他低声。 可金不二就是个莽撞之人,怎可能压得住火。抬手拍开彩儿柔荑,冷哼一声背过身子,甚至不愿看她。 彩儿低着头,手指在衣角缠绕半天,走过来柔声说:“金大哥,不要生气啦,彩儿会难过的。” 又一声冷哼,金不二怪笑着看她:“难过?简直可笑!在大堂上,你甚至没有推脱,为了什么?我知道一开始你就钟情于他,我不是傻子,看得出来!” 双手抱着她肩头,轻轻摇晃:“彩儿,我以为咱们接触后,你会……会忘了他的。曾几何时,我还幻想咱们能……能有个好的未来。在你答应与我一起后,知道大哥多开心?可现在,你竟然亲手毁了一切,甚至毁了我,知道么?” 点点头,彩儿轻泣着没有说话。这瞬间,金不二硬起的心肠马上软弱无力,再难埋怨半句。 忽然他压低声音问道:“彩儿你……你是被戴……被逼的是么?” 没想到她竟然点点头,认下了。 金不二一喜,说:“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就说么,彩儿是喜欢我的,怎么会——怎么会。”看着彩儿,金不二急道:“那你可以说啊,可以拒绝的!我想胡哥不是那种夺人所爱之徒,你,” 正说着,就被彩儿制止。慌忙看看四周,表情满是恐慌,压低声音说:“金大哥,我……很多话不能说,但问题都在胡大哥身上。彩儿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只有这事情结束,才能将实情告知。” 金不二也是眼珠一转,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胡孝一!从一开始,自己都不觉他是好人。要不是常大哥拽着,凭自己刚正不阿的性情,怎会与这种人为伍? 现在听彩儿话里有话,又回想自己对戴焕恩的了解,更加笃定其中有问题。一切都在胡孝一身上,必定还有事关大局的隐情!彩儿这是为了大业牺牲自己,简直算是巾帼英雄。 这下心里那惴惴不安被一扫而空,金不二的保护欲再次旺盛起来。拉着彩儿的手保证,从现在开始一定保护她不受欺辱。就算事迹败露,也一定帮她从胡孝一身上得到想要的信息! 在彩儿忽悠下,金不二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待他远去,戴焕恩从一旁转了出来。 伸手搭在女儿肩头,满意地说:“很好,不愧是我戴焕恩的女儿。能成大事者,岂会被儿女私情纠缠?这傻小子还有利用价值,就算事后让他接受你也不难。儿啊,记住了,胡孝一身上藏着巨大秘密,一定想办法得到。” 彩儿回头看他,满脸都是泪痕,幽怨地说:“一开始让我接近师傅,现在又是胡大哥。爹爹,我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个任意摆布的棋子?” 望着星空,戴焕恩说:“重任在肩,你我甚至所有一切都是棋子!”瞪着彩儿道:“小小牺牲算得了什么?这牺牲能换来什么,你根本猜测不到!” 一声冷哼,彩儿低下头,她的心仿佛都在滴血。无所谓地问:“能有什么,无外乎加官进爵、宝藏满屋。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能激起你的兴趣?” “蠢货!没有这些,咱们什么都不是,”戴焕恩怒道,“当初爹娘混迹武林,被多少人看不起?若不是爹爹亲手杀了自己师傅,夺得所有秘籍和金银,会有翻身之日?哼!若不是如此,早早那一切,都要被苗三那家伙夺去了。” “苗三、苗三!你整日提他。苗叔叔躲在大内,就是不想与你再争长短。爹爹,为什么不放过他?为什么不放过我呢?你,” 话未说完,就听一声脆响,彩儿脸上一个手印,红中发紫。 怔怔看着戴焕恩,这时间她似乎已经不认识这是谁了;甚至感觉这人连自己的朋友都不如。 怒指彩儿,戴焕恩低吼:“逆子,少废话!若不是苗三,我怎会如此?若不是我打破寻常路,怎会被乃颜将军看重?哼,将军虽然身死,但我却活着。未来,我要让所有看不起咱们的人死无葬身之地!成宗如此,胡孝一如此,苗三更是如此!” 忽然声音变得温柔,蹲下来望着自己女儿,苦苦哀求:“起初让你跟着那冷钰萩就为了一笔宝藏。可现在察觉可能子虚乌有,只能开始进行另一个计划。女儿,可知胡孝一脑中藏得秘密价值几何?” 彩儿看着他,眼中空洞无物,好似根本没听进去。 戴焕恩站起,表情狰狞,开始进入自己的世界。张开双手妄想捧天夺地,随即低吼着:“紫扭蓝宝藏,传了千年之谜,难以估计。若得到此宝,天下可得。” 回看彩儿,怪笑着说:“你以为冷钰萩为什么愿意跟他?你以为成宗为什么暗中盯着他?这些人还不都是一样,为了这撼世秘宝!” 冲过来紧紧抓着彩儿双手,戴焕恩歇斯底里道:“你以为胡孝一是好人?得到这宝藏,你以为他不会用?天真、太天真了。这世间根本没有见宝而不动心的人。所有人都一样!我不能再回到以前,我受不了!乃颜将军就是明灯,剩下的路,我自己会走!” 说着,松开彩儿,竟然不管不顾嘟囔着离开了。原地就剩下彩儿,坐在地上轻声哭泣着。 是啊,人害怕空虚寂寞,但最恐怖的是亲情都能论价、利用和交换。此时,彩儿才真是一个虚空之人,什么都没了。 …… 胡孝一房间。不出所料,冷钰萩正揪着他衣领在兴师问罪。 一旁床榻上香儿和鸿儿并肩趴在上面,双脚高高蜷起,轻轻踢着自己的小屁股。两人动作一致,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睛扑闪扑闪在看爹娘吵架。 黑豆在旁打着哈欠并用后爪挠痒。看看这些人,满眼都是无奈。一蜷身子躲在床里,不一会儿就听咕噜噜声响起。 胡孝一苦笑着摆手,慌忙解释:“钰萩,你知我的为人,那是将计就计,否则咱们都有麻烦。” “哼!好话,真是好话。送到嘴边不吃,你玉眼狐能做到么?”用手点着他右肩患处,咬牙切齿道,“一箭双雕或一箭三雕,你不是干不出来。现在我承认自己不如你脑子灵活,跟不上步调,就算被卖了可能还要帮你数银子呢!” 胡孝一冷汗直冒,不知疼得还是吓得。连忙解释,各种花言巧语用上,就希望缓和气氛。 那边,香儿听他们说话,歪头去问鸿儿:“鸿儿,你觉得阿爹能说服娘亲呢,还是娘亲能制服阿爹?” 鸿儿才一岁,话都不会说,懂得什么?但这小子嘴里呜呜呀呀嘟囔半天,嘴里泡泡乱飘,最后干脆躺倒,用小手一指,方向正是胡孝一。 香儿撇撇嘴并点头,单手拢嘴,悄声在他耳边说:“不错,我看娘亲在阿爹面前就是纸老虎。阿爹是猎人,真老虎都不怕,何况纸老虎。”又看看鸿儿,用更小声音说:“鸿儿记住,以后长大要听姐姐的呦~不能学阿爹和娘亲!” 鸿儿咯咯一笑,开始在床上骨碌来骨碌去。香儿轻叹一声,也开始跟着翻来滚去,两人马上玩得不亦乐乎,再也顾不得这边剑拔弩张。 “钰萩,我的好钰萩——刚才这就是我心里的盘算,一点没有隐瞒。”胡孝一顿足捶胸,指天发誓。 冷钰萩这才斜眼看他,只觉这家伙可信度不高。“你还是认为戴焕恩与乃颜一族有关?” 点点头,用真诚的大眼睛望着她。 思索片刻,她也点点头。是啊,现在各方势力在胡孝一分析下果然明确很多。如今隐藏最深的,就是戴焕恩的卸怨楼。他为了什么?堂上一切准备如此充分,难道就为了让胡孝一做自己女婿? 看他那假模架势的笑容就来气。冷钰萩忍不住还是捶了他一拳,又想了想,问:“你背后究竟藏了什么秘密?赶紧从实招来!” 胡孝一见隐瞒不住,这才侧耳听听四周。除了床上香儿、鸿儿和黑豆的呼噜声,再无其他异动。 于是冲冷钰萩招手,悄悄在耳边说了一切。 听后冷钰萩果然吃惊不小,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表情不停变化,心中一阵翻腾。 胡孝一明白,急忙说:“钰萩,祖训已经无法完成,就不要多想。这笔宝藏就该让它们彻底消失,不能重见天日的。” 点点头,冷钰萩不是不明白其中危害。毕竟赵昺是假的,自己又对祖训和职责心灰意冷,现在还想宝藏有什么用呢?一声轻叹,表情释然许多。 谁知胡孝一趁其不备,竟然在脸颊上一吻。冷钰萩赶忙看向床里,幸好孩子们睡了。怒冲冲看向胡孝一,用手背擦脸低声说:“你好大胆!” 胡孝一耸肩正要说话,忽听当当当,有人在外轻敲房门。 “胡大哥,你睡了么?”是彩儿…… 第一百零四章:少女心思 被逼成婚 与冷钰萩对望,胡孝一摊手还想解释,就见她一拧身已经上了房梁。用手指点着胡孝一,又用双指一指自己双眼,恶狠狠瞪着。 咕噜咽口唾沫,胡孝一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这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焉有命在。 “胡大哥,你睡了么?”彩儿还在敲门。这丫头好像根本不关心胡孝一是不是睡了,而是打定主意要进来似的敲个没完。 没办法,胡孝一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迈步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按计划,能在门外说清并解决的,最好不要进来。 夜已深,时日已经立秋,白天虽然闷热非常,可在深夜却好过许多。 彩儿此时一身晚装,薄如蝉翼般。一阵夜风吹过,不自觉有些发抖,就好似严冬的猫儿裹暖,将自己紧缩成团。两只眼睛水汪汪看着胡孝一,祈求之色明显。 他本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明知这姑娘也是可怜,心中难受,又怎好过度苛责呢? 没办法,还是选择打开房门,将人请了进来;只不过关门时,并未关牢罢了。 偷偷去看梁上的冷钰萩,她已经隐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面貌。胡孝一有苦难言,只好过去坐下,准备与彩儿攀谈。 …… “胡大哥,对不起。”彩儿当先开口说话。 胡孝一搓着手,低头问道:“为什么说对不起?这——你情我愿,不该这么说吧。” 彩儿眼中神采一闪,盯着胡孝一道:“胡大哥,你真这样想?”听声音很激动。但不闻胡孝一回应,彩儿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不是的。” 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胡孝一不自觉抬头。看到彩儿,只能见她秀发和头顶,却看不到那清秀的面庞。 “我知道胡大哥心里只有师傅,而师傅心中也只有胡大哥。” 胡孝一心里一喜,又仰头去看房梁,心说:“听到了么?连别人都能看出来,你怎么总对我没信心?” 终于彩儿仰起头看他,却只是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就这一瞬,甚至没看清胡孝一正仰头望向屋中悬梁。 “胡大哥,今日之事彩儿全然不知,都是家父主导。不知你能信么?”彩儿又微微抬头,偷眼看他,“实话说,从第一次林中相见,彩儿是对胡大哥一见倾心。可惜,天不遂人愿,之后彩儿就没什么机会再见胡大哥你了。等到再见,你的心就已经给了师傅。” 一声长叹,彩儿又把头低下,柔声说:“也许这就是命运,我们操控不了。胡大哥,这次……婚事如果不愿,可以推掉。无论如何,我拼死也会保你们安全离开的。你,” 还想再说,谁知胡孝一竟然走来,一把将彩儿拽起并搂在怀里。 横梁上的冷钰萩看到,四指深深抠进厚重的横梁中,吱吱轻响。 胡孝一听到了,还好彩儿一阵迷糊充耳不闻窗外事。这时候别说冷钰萩制造的轻响,就连天塌地陷恐怕她也不知道了。 双手轻推胡孝一,低声说:“胡……胡大哥你……你怎么……怎么敢这样?” 忽然就听他压低声音,在耳边说:“嘘!保持这动作,隔墙有耳。” 经他提醒,彩儿恍然,立马安静下来,平心静气侧耳去听窗外。果然有些许呼吸之声,好似来人武功并不甚高。 没办法确定来人是谁,只好假戏真做。彩儿此时清醒多了,用撒娇的声音说:“胡大哥,你抱得人家太紧啦~以后来日方长。爹爹已经定下婚期就在三天之后,到那时,彩儿一切都是你的。胡大哥,暂且忍耐啊~” 胡孝一心里叫苦,可面上却不得不配合说了一些戏言乱词。就这样,两人相互配合演了半天戏,终于将窗外之人送走。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彩儿慌忙挣扎着从胡孝一怀里出来,脸红如烂熟樱桃,头差点垂在地面;双手不知放在哪儿好,小蛮脚来回切换站立姿势。 走过来想要接近彩儿,可她竟然慌忙撤身。无奈,胡孝一只好相隔尽可能近的距离,压低声音嘱咐:“彩儿,孰是孰非,咱们都要经历三天之后。还请忍耐,为兄一定还你公道。” 不知彩儿听没听进去,见她只是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看着那不停晃动的门扇,胡孝一心里五味杂陈,怔怔出神。直到有人轻拍肩头,这才恍然。走过去把门关好,一声长叹坐在椅上。 “怎么,没能一亲芳泽,有些后悔?”冷钰萩用调笑的语气说。 又叹一声,胡孝一心里不快:“钰萩,彩儿好歹也是你的徒弟,怎能如此玩笑?” 听话头不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冷钰萩第一次完全屈服于胡孝一的气势,竟然慌忙坐在一旁,主动拉起他的手,满眼都是祈求原谅的意思。 没看她。就听胡孝一再叹一声,说:“多好的姑娘,却生在不合适的家庭和年代。这次婚事是假,却带给她的伤痛是真,就算我自裁于面前也无济于事。” 轻拍胡孝一肩头,冷钰萩也柔声说:“孝一,你……对于我刚才说的,向你道歉。” 摇摇头:“不该对我说,而是对你这好徒弟说最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有人却不珍惜。三天之后事关重大,更是咱们脱困之日,钰萩你要做好准备,胜败可能就在彩儿身上。” 明白胡孝一的意思。从白天大堂上戴焕恩那声吼叫,准知除了冷钰萩,恐怕无人是他敌手。但现在冷钰萩也有孕在身,气血和精力亏损,怎有先前威风呢?如果彩儿能想办法帮助己方最好。 忽然想起什么,胡孝一看向床上两个孩子,正呼呼睡着,连刚才彩儿过来都不知道。孩子就是孩子,天真烂漫没有太多烦恼,如果人活于世能长此这般,恐怕活过百岁都是易事。可惜—— 望着冷钰萩,竟把她看得害羞了。轻啐一声,问:“呆子,看什么看,没见过?” 胡孝一一卜愣脑袋,直眉瞪眼道:“没有!”起身过来,吓得冷钰萩躲在墙角退无可退。 慌忙间想到对策,迈步要走,嘴里还说:“我……时候不早了,我要回房去了。你……你早点歇息吧。”大跨步疯逃,就像小羊遇上了大灰狼。 谁知刚出去两步就被人扯住,跟着一把带进怀里,有能力挣扎,却不知怎的使不上力气。 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望着这坏人,嘀咕道:“你……你要做什么?放……放我回房。” 一阵邪笑,胡孝一的脸恨不得贴过来,张嘴的热气已经喷了满脸,声音直往耳朵眼儿里钻:“刚才没能一亲芳泽,猎物也跑了。现在,只好由你代劳!”说着下嘴去吻,冷钰萩避无可避。 …… 大约顿饭时间,就见一倩影从胡孝一房中出来。闻她轻啐一声,扭腰离开了。 不远处阴影里,正站着另外一条身影。她望着离开那人,又看看胡孝一的房间已经熄灭了灯盏。 月光照射过来,竟然是彩儿。此时她粉脸上挂着豆大泪珠,挂着苦笑,不停摇晃着脑袋。 是啊,这结果她本来就知道,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但现在真是见到了,却不知为何心里如此难过,就像万把钢针或数条铁杵对着心脏乱扎、乱捣一样,痛彻心扉,难以自拔。 …… 三天后,卸怨楼主楼张灯结彩,处处喜气。 卸怨楼上下一干人等全是盛装,面露喜色。到了大堂,各个抱拳拱手互道欢喜;更有人结队找到戴焕恩,说了不知多少奉承言语。今日,是卖乖耍滑的最好时间。 不知戴焕恩真的看不出,还是老糊涂了;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对着众人一一还礼。不仅如此,还有喜钱派送,可以说挥金如土毫不在乎。 这场喜宴下来,对那些爱财人说,恐怕耍耍心眼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肥到流油;但对有些人来说,恐怕就如同身处油锅一般煎熬。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金不二。 由于大喜之日不能带武器上堂,他只好对着茶杯和桌椅使劲儿了。常贵山在旁看着,也是不住摇头。这个把兄弟哪儿都好,就是性格太急、稳不住心神。同样年纪,与胡孝一的老练沉稳相比,真是毫无比较可言。 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古者圣贤果然不会诳人。 今日事大,冷钰萩提前交代过,常贵山却按下来没有对金不二说,这就是他的老道和心机所在。 …… 一声礼炮过后,就见戴焕恩落座,其他众人也是各找各座,喧闹声随之停歇。 “各位亲朋!各位兄弟!今日之喜虽是小女和未来女婿所得,但都离不开各位的厚爱,”戴焕恩起身举杯,众人随之。一饮而尽后,又说,“今日之宴是为这对新人,更是为感谢诸位恩情。我戴某人,谢过了!”说完,又深深一礼。 众人看到,都跟着回礼,场面好似安稳、温馨。 在戴焕恩说过场面话后,就见胡孝一和身穿红衣罗裙、头戴红盖的彩儿并肩行来。 今天,他们是这里的主角…… 第一百零五章:春宵美好 肝肠寸断 看着女儿这般,戴焕恩面上堆满了喜悦。但不知为何,坐在一旁的老夫人却眉头紧锁,看不出一丝喜气。 随着婚人介绍和掌控程序,两位新人终于完成了该有的礼仪;剩下的,就要胡孝一去掀起彩儿的红盖了。 不知为何,他的手在颤抖。这种场景曾几何时在他脑中想过无数次,不过对面的人从霜妙心换成冷钰萩才对。现在,连冷钰萩都不是,变成了一个无辜的少女。当盖头掀起,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清楚。太沉重了! 彩儿呢?同样心里不好过。那低声哭泣,甚至周围较近的人都能听到。就这样,两人都僵住了;婚人在旁急地跺脚,却没有一点办法。 终于,还是戴焕恩脸色一变,朗声道:“贤婿,快快动手,朋友们等着呢!”这里的“朋友”所指何人,胡孝一怎会不知。 没办法,暗一咬牙,还是硬着头皮掀开了红盖。一旁金不二猛地闭上双眼;冷钰萩更是扭过头去,不忍去看。 彩儿还是那么美,可现在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生怜。见头盖揭开,她看向众人,视线落在戴焕恩和旁坐的娘亲身上,再也控制不住,“哇”一声掩面大哭起来。一声声,震动这偌大堂室,听的人心中抽动。 一声大喝,戴焕恩微带怒意说:“姑娘家嫁人就算激动也要适可而止!没看看这是什么环境?众位叔伯、长辈都在,要看你拉长着脸哭泣没完么——” 这一句震慑性很强,果见彩儿强忍心伤,收住哭泣之势,脸上竟然浮现一抹要多奇怪有多奇怪的微笑。 勉强将仪式完成,戴焕恩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一挥手,酒席开始,众人全部落座。 席间胡孝一开始敬酒,不知是太多高兴还是什么,他竟然一杯接一杯,次次闷酒到底。一旁婚人暗中直劝,就说还有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呢。可胡孝一好似卯上了,仍旧不停。 他的酒量真不如酒鬼,今日酒席数量又多,勉强敬酒一轮后就不省人事被人抬了回去。 戴焕恩看在眼里,冲一旁人连使眼色,有人已经偷偷离开。他又看向结发妻子,面色一沉。 老夫人马上明白,无奈起身向亲朋告请,转身去了后面。一切都在戴焕恩掌控之中,这才一扫那种阴郁,笑脸相迎各位朋友,开始风声谈笑起来,杯盏齐出,喝得不亦乐乎。 …… “彩儿,委屈你了,快去吧。你知道爹爹要什么的,娘……娘亲我……我……”老夫人说到这儿,怎么也接不下去。偷偷抹泪,生怕彩儿共情。 可此时彩儿就像个英勇就义的战士,没了刚才的伤心,只有一片死灰和心绝。如一具空壳,木然点头并回身进了新房。 老夫人不忍再看,哭泣着走了,内宅院中恢复了平静。 …… 屋中,看着昏睡不醒的胡孝一,彩儿坐在一旁也是傻愣愣不知在想什么。 终于,她鼓足勇气起身,缓缓来到胡孝一身旁并蹲下。望着这当初心仪的男人,泪水终于缓缓滴落。 想要伸手抚摸他的面庞,彩儿还是放弃了。虚空在上,就这样作势抚摸,压低声音说:“胡大哥,你为了师傅委曲求全与彩儿做戏;彩儿更用自己的幸福,认清了戴焕恩的真面目。你我本不相欠,毕竟一切都是因彩儿而起。” 起身坐在床边,望着门口。此时天还大亮,不是时候。彩儿就这样斜倚着床边帐幕,呆呆出神。 眼神空灵的她,恨不得现在就自裁当下。可是她不能,因为还有重要事情没做,不能就这么死了。 …… 婚宴一直吃到深夜。闹洞房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 只有彩儿出去应付,就说胡孝一不胜酒力,现在醉得昏天黑地。说破嘴皮,这才挡了一次又一次。 实则她心里清楚,这些闹洞房的人中,起码半数以上都是父亲指派,就为探查情况,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终于,子时已到,一切恢复了平静。屋中除了胡孝一的呼噜声,就是彩儿的叹息。 咕咚一声,彩儿吓了一跳。慌忙看去,就见房门被人撞开,跟随着一声雷鸣,金不二就像个怒目金刚,手中倒背金枪站在门外。 彩儿慌忙起身,张嘴叫道:“金大……”忽然一想不对,马上换副面孔,冷冷地说:“金不二,你来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我和胡郎的婚房?你什么身份,竟敢,” 话未说完,就听咔嚓嚓几声,金枪上下横扫,将大门和窗户击了个粉碎,这房子算暂时不能住人了。 金枪一抖,金不二用它指着彩儿,悲声说道:“彩妹,你骗我!什么假戏,什么被逼无奈,我看这一切都是你心里所想吧?那日胡孝一房中,你俩亲亲我我,真当金某人傻吗?” 原来那天在窗外偷听之人是他。这个憨货,果然不能委以重任,不仅不信自己,更不信任自己所爱。本来说好,却又回过头跟踪彩儿,甚至在胡孝一窗外偷听。 听到金不二的指责,彩儿再也绷不住了。但她没有哭泣,反而怒火中烧,从床侧取出一双骨朵,两个一碰火花四溅。 彩儿真是怒了,在这时刻,只感觉心里最后的希望被人夺去。万没想到,金不二变成了压死自己那最后的稻草。 就听她怒声道:“是又怎样?我本就喜欢胡大哥,你算老几?胡大哥强你数倍,如何比较?识趣的现在离开,否则我叫来阿爹,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又一碰骨朵,怒气更盛:“金不二,别以为自己身在黄级就目中无人。区区末流,还能兴风作浪不成?今日事关重大,岂容你来胡搅蛮缠?” 被彩儿说得语塞,金不二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就这样呆呆看着她,好似不再相识。 又恶狠狠看着床上熟睡的胡孝一,一腔怒火都憋在他的身上。 就见金光一闪如灵蛇吐信,直向胡孝一刺来。金不二真是疯了,竟然不管不顾,甚至忘了卸怨楼的规矩。让一个忠义、守信的人打破规矩,可见金不二已经被绝对愤怒冲昏了头脑。 在金光即将刺到胡孝一时,这家伙还是没有起身,可见真是酒醉到了深处。 只听当啷一声,双骨朵架住金枪,彩儿泪眼怒声,吼叫道:“金不二,你这昏才!难道真是不管不顾,要坏我大事不成?” 金不二会错了意思,微微点头。伸手将衣袍边角扯脱,怒道:“不错!咱们情义已断,再无话可说。你,” 看到那飘落的衣襟边角,彩儿的心彻底凉了。一声怒吼,骨朵砸来,像是拼命对付杀父仇人一样,完全没有章法更没有防护。现在骨朵不停进攻,豁出命去要与金不二分高下见输赢。 看到彩儿这般,金不二竟被吓住,手脚忙乱应敌,被逼出了房间来到大院之内。 又是一声雷鸣,电闪跟随,狂风肆虐;头顶乌云密布,恐怕将要大雨倾盆。 可能受天气和环境影响,金不二那股狠劲儿上来,竟然开始稳住心神还击了。彩儿本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又因为伤心欲绝豁出命打斗,更难抵挡金枪乱窜。 不出五招,就被金不二逼退。他仍是一心要闯进屋中杀了胡孝一,因此不愿缠斗还是直奔房中。 彩儿见他仍是冥顽不灵,泪水洗面,狠咬嘴唇抵挡。 就听咕咚一声闷响,一支骨朵被挑,重重砸在地上。可彩儿仍不管不顾,挥舞单支骨朵上前拼命。 金不二真楞,暗一咬牙,竟然金枪直指彩儿哽嗓咽喉。在他看来彩儿必定躲避,可哪知彩儿已经心灰意冷,全不在乎。 就在招式用老,金枪刺喉那瞬间,金不二想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大叫一声“躲开”,却只换来彩儿那凄惨一笑。 这瞬间,他好似突然开窍,暗骂自己愚蠢。曾几何时,心中暗暗告诉自己,彩儿是他的唯一。就算最后结果不如所愿,也一定在她身边做个影子武士,保护她终生。 现在,自己都做了什么?因为愤怒,就要亲手夺去自己最爱人的性命。无耻——! 在这关键时刻,忽觉枪头被人大力夺去,金不二拿捏不住,急忙撒手后撤。站定后,冷汗哗哗流下,脸色苍白。但他不敢去看彩儿,因为他心虚。 嗖一声,什么东西抛来。金不二下意识伸手去接,竟是自己的金枪。虽然不敢去看彩儿安危,却敢看自己枪头。还好,没有半丝血迹,彩儿应该无碍。 这才慌忙抬头去瞧,就见彩儿已在胡孝一怀中深深趴伏。一双怒目瞪着自己,可见胡孝一恨意到了极限。 一时间,金不二没有嫉妒和愤怒,心里只剩感激。感激胡孝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彩儿,这时就算他们远走高飞成为眷侣,自己也认命了。 还没缓过劲儿,脸上就被人正反抽了四五个嘴巴子。鲜血顺着嘴角流出,又被人一拳打倒在地。 就见冷钰萩、香儿、鸿儿和黑豆站在面前,刚才出手打自己的,正是老哥哥,常贵山…… 第一百零六章:蠢汉烈女 誓死一搏 “你这蠢货,真好糊涂啊!”常贵山指着金不二大骂。 一滴雨水砸落,跟着小雨淅淅沥沥降下,让金不二清醒了许多。看着在场的人一个个面露怒意,又看看他们一身装备,这才恍然明白了什么。 看着彩儿被胡孝一劝说,金不二起身迈步就要过去。原来她所说都是真的,这是一场戏,一场看着如此真实的假戏!她没骗自己。可就因为自己的鲁莽和嫉妒,毁了一切。 来到门前,金不二低声唤着彩儿,却只见一片死灰和伤心欲绝的神情。此时他恨不得剖开自己的胸腔,将那一颗黑心狠狠摔在地上,踏上一万只脚才算解恨。 可惜,一切都晚了。刚才不仅差点亲手杀了彩儿,更让她心死入墓再难复活。 低下头,当啷一声金枪落地,仰头看着天上乌云,任凭雨水冲洗。金不二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就是个笨蛋,一个世间多余之人,全无任何优点的莽夫。 颓然坐下,呵呵傻笑,望着天空无奈叹息。 胡孝一刚才真是恨他到了极点。还好抢救彩儿及时,又见金不二懂得道理,知道自省,这才觉得些许欣慰。可惜,装醉计划失败。 悄声安慰着彩儿,并对她说:“他心里只有你才会疯狂到这地步。虽然能不能原谅他是你的事,但胡大哥多说一句,最好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者一个考验期。” 不知彩儿听没听进去,胡孝一仍轻轻拍了拍她,将人带在身后。 环看四周,冷笑一声,吼道:“戴老板,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今日这场闹剧你也看够了,胡某人不忍伤害这可怜孩子,却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如恶鬼般的父亲!” 又一声响雷,在电闪强光中,戴焕恩从外走来。呼啦呼啦几声,周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被人围住。看他们一个个箭上弦刀出鞘的样子,想必早作了充分准备。 背着手,戴焕恩来到院中,也任由雨水打湿衣衫,面上却冷冷看着胡孝一。视线一移,望着彩儿怒道:“逆子,竟敢吃里扒外对付你老子?该死!” 见彩儿浑身颤抖,知道老家伙淫威仍在,胡孝一急忙挡住她,与戴焕恩对视。 “贤婿,我戴某人如此看重你,但得到了什么?”一指胡孝一,戴焕恩恶人先告状道,“为你做了一切,甚至帮你洗脱嫌疑,将最爱明珠交托给你,最后还我的就是装醉和逃离么?胡孝一,做人太绝会遭报应的!” 一声冷哼,胡孝一怒道:“戴焕恩,你假仁假义成立卸怨楼为了什么?不过是做个龟壳,将自己深深藏起来罢了。卸怨楼?呸!不过是你秘密行事,想要毒霸一方的幌子。 但现在,你还不知足,妄图从我身上得到秘宝,简直痴人做梦! 戴焕恩,在场这些人都明白,你所说一切全是虚幻,最终目的就为祸国殃民,吞噬宝藏于一身。其他,还有什么?” 哈哈狂笑,戴焕恩摸摸扳指,耸耸肩说:“不错!乃颜一族算什么?师门算什么?整个大元朝又算什么?以我当今声势再加秘宝,天下尽在脚底。胡孝一,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咱们合作平分天下如何?” “闭上你的臭嘴!”胡孝一大怒,“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女儿幸福也要换取宝藏的人,值得信任么?” 指着在场众人,胡孝一吼道:“难道真以为他得势后会封赏你们么?做梦!今天就是他戴焕恩虚假面具被揭开的时候,更是卸怨楼中最黑暗的时刻。所有仁义、信仰、良善全被遮蔽,你们知道太多,他根本不可能让你们活着!” 雨越下越紧,却不见一人神情变化。胡孝一等人心里吃惊,暗地里有些慌乱。 看看四周这喜人的反应,戴焕恩伸开双臂说道:“怎么样,这就是我戴焕恩培养的死士!数日前你在堂上挑拨离间,我就说你是小人之心。怎么样,果不其然吧?” 又指着胡孝一说:“最好告诉我紫扭蓝秘宝所在,否则,”一指冷钰萩等人,恶狠狠地说:“我将她们射成刺猬!” 话落,咔咔咔几声响,无数弓弩转换方向,冲着冷钰萩、常贵山等人,作势攻击。 看他们如笼中野兽任由自己摆布,戴焕恩更是得意,笑着说:“真以为这点小伎俩我就看不透么?胡孝一,玉眼狐!你太高估自己了,更低估了别人。 你们暗中准备难道我不知道?你们和这逆子商议难道我不清楚? 要知道这里是我的卸怨楼,戴梦彩是我女儿,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难逃法眼! 不要废话,赶快说出宝藏所在。否则——在场无一例外,都要死!” 看着四周无数弓弩,胡孝一怒道:“戴焕恩,连你自己女儿也不顾了么?”原来他见到不少弩箭竟然直指彩儿。 冰冷表情不变,声音仿佛来自冰层以下,满是寒意。戴焕恩道:“背叛卸怨楼,背叛我戴焕恩,就算亲生女儿也是死不足惜!这贱人为了儿女情长差点坏了大事,留有何用? 不要废话,胡孝一赶紧做决定。一!” 一声数起,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无论哪方都在盯着胡孝一,等他抉择。 冷汗顺着鬓角滴落,这是胡孝一首次深陷如此险境,心里慌乱难想对策。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拉着彩儿在身后,不敢松手。 “二!” 又一声,就连一岁的鸿儿都不自觉一抖。香儿慌忙拍着他,低语安抚。但心里也是恐慌难控,小手抖个不停。 “三!”随着最后一声出口,弓弩咔咔轻响准备激射。突然,听到一人怒喝,空气瞬间凝固。 就见一位老妇走出,正是戴焕恩结发妻子,彩儿的娘亲。 见到老夫人,彩儿欢喜,冲过去将她抱住,泣不成声。戴焕恩却脸上不见一丝波澜,仍冷冷看着胡孝一。 轻轻抚摸彩儿秀发,老夫人颤抖地说:“乖女,是娘亲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回头恶狠狠瞪着戴焕恩,大声说:“虎毒不食子。戴焕恩,你还有一点人性么?为了女儿,为了公理,放他们去吧!” 一声冷哼,戴焕恩这才看过来,说:“妇人之仁,有什么用?当年咱们被人挤兑,谁出面可怜过?现在我要得势,只有这样才能站稳脚跟不受他人威胁。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挡!” 看他如此决绝,老夫人颤抖着点头,哆嗦着过来指着戴焕恩说:“当年我为了你,竟对亲爹被害视而不见。果然报应就在眼前,我该听小师弟之言,将你,” 话未说完,就见戴焕恩突然出手将她脖子掐住,露出狰狞表情,怪笑着说:“怎么,还想着他呢?有用么?你大他二十多岁,又没有主见能做什么?不是照样被师傅操控?要不是我,你恐怕早被他拿来交换武功秘籍或金银珠宝了!” 看着在场众人和胡孝一等,手上加劲儿,恨声说:“当我真的爱你?笑话!你就是个棋子而已,还敢乱局?”不等彩儿相救,咔吧一声,就把老夫人颈骨折断,尸身垂落当场。 一声惨叫,彩儿刚跑两步一头栽倒昏死过去。今天对她来说,可说是天塌地陷,灭顶一般。 一挥手,上去几人就要把彩儿搭走。恐怕连戴焕恩都觉得,再杀一个亲人,可能会彻底失去人性变为恶魔,他不敢赌了。 同时又逼问胡孝一,命其马上说出宝藏所在,否则就会动手。 无奈看看冷钰萩,胡孝一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冷钰萩会意,惨笑一下,做好准备拼命。今日一战,恐怕就要身死,但也要战个痛快! 常贵山也是老江湖,已经将香儿她们护住,就算死,也要保到最后。 在戴焕恩挥手下命,准备放箭时,忽见血光飞溅,几声惨嚎过后,就是尸身倒地的闷响。 金不二此时单手把枪,另只手搂着彩儿,如恶鬼、战神一般站在眼前。 何时把他当做人看,戴焕恩鼻中一嗤,满不在乎:“怎么,你这条忠实的狗也要反?” 金枪点指戴焕恩并晃着彩儿,金不二怒道:“我自认是个有良知的人,却没想瞎了眼跟了你。果然大哥说得不错,我不该在此。”看看常贵山,歉然一笑。 可刚说到这儿,就见影子一闪,一掌正印前胸。彩儿此时刚好醒来并察觉,一扭身用后背挡了下来。 一声闷响,两人像脱弦快箭一样飞出,重重撞在门边。稀里哗啦,门框碎了满地。 再看原地,戴焕恩不见一点伤心和歉意,只是在骂“逆子”。 大吼一声,胡孝一柔羽晃动,冲着附近弓弩手卷去。几乎同一时间,冷钰萩残手刀紫光一闪,也袭向戴焕恩。 常贵山一揽两个孩子,急向后躲,并时刻注意弓弩动向。 刚有数支弓弩射出,胡孝一的柔羽已经到了面前。瞬间血雨飞溅,惨嚎不断。 常贵山双手毫不停歇格挡四面八方激射的箭矢,就连香儿幼小的双手也在帮着师傅。 黑豆喵喵直叫,挡在鸿儿身前,这时间好像所有一切都为了活着,在拼命…… 第一百零七章:殒命鸳鸯 卸怨楼破 胡孝一身法虽快,手中柔羽虽是利器,却挡不住数十人众。在一鼓作气消灭十几人后,剩下之众已经反应过来,扣动弩箭就要激射。这无数利箭射出,就算常贵山长有三头六臂也无济于事。 在胡孝一急得无可奈何,心如死灰时,就听嗖嗖声响,如流星追月。数条寒光飞来,瞬间击杀了数名弓箭手。 在卸怨楼众因吃惊回头看时,又是数支利箭射来,再死不少。这下炸了锅了,众人哪还顾得上命令去射杀胡孝一等人,一个个回身开始对着远处射出箭矢反击。 瞬间内院前后一片喊杀和惨嚎,不少人已经死于非命。 戴焕恩一惊,慌忙去看,就见门外不少身穿重甲的人手持利器杀来。这盔甲他再熟悉不过,尤其是一个领头人更看得头上青筋直跳,心头狂怒不已。 哗啦啦几声,有人从碎木堆里钻出,竟是金不二。一口鲜血缓缓流下,他只用衣袖擦了,就去碎木下找人。不一会儿,找到彩儿将她搂在怀里。 此时彩儿面如金纸,进气少出气多,显然心脉受伤,大限就在眼前。金不二慌了,颤抖着呼唤彩儿,一声声,一次次。 终于她双眼微张,看着眼前这傻哥哥苦笑,说:“这……这下可好……我不欠你什么了。我深爱着你……却万念俱灰,我……恨你!生生世世。愿你活着,好好活着……”说完身体一沉,就这样去了。 金不二双眼圆睁,张大嘴无声吼叫着,将彩儿尸身紧紧抱住。心里呼唤着她的名字,一次次,一声声,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忽然有卸怨楼众逃窜过来,金不二双眼渗血,单手搂着彩儿尸身,另只手把枪金光直刺。 瞬间又是惨嚎声起,不少徒众死于金枪之下。金不二渴望借此发泄心中怒意,更是对自己的一种惩罚。 任由箭矢和刀枪刺在身上和四肢,他就像个没有生命和感觉的木偶,不断拼杀不管不顾。直到附近卸怨楼众被他杀个干净;自己断了左臂,金枪落地;他和彩儿尸身都成了血葫芦,这才颓然跪倒。 看看臂中彩儿,紧闭双眼去了一个安静,再无心机、争端和背叛的世界,不知自己死后,是否能过去找她。不知最后,彩儿真是恨着自己,再没有一点爱意? 金不二苦笑一下,都觉这无关紧要。就像自己一开始下定的决心,无论到那儿,无论怎样,只要能在彩儿身边,自己宁愿做个影子,永远守护着她。 哪怕自己成为一棵大树,也希望长得高大,将自己树影伸向这所爱之人。 伴随失血过多,金不二已经恍惚,双眼发花摇摇欲坠。不知死后,能不能到香儿所在的地方…… “快撤、快撤!”一声声急促地叫喊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对金不二来说再熟悉不过。 霍然睁开眼,转脸一看,就见戴焕恩为首,正要从自己身边逃跑。在他身后,有一人舞动超长宝剑猛追。卸怨楼从今恐怕就在江湖除名了。 暗一咬牙,轻轻放下彩儿尸体,伸手够来一把短刀叼在嘴里。又找到一旁金枪,取下枪头,这才缓缓起身。 看准戴焕恩冲来,金不二飞身上前,头发散乱如厉鬼、罗刹一般。 戴焕恩正回头去看身后追兵,忽感杀气兜头,一看面前有独臂怪人杀到。顾不上思考,身体自然回击,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来人胸口。 可没听到对方惨哼或嚎叫,冷光却兜头落下。噗嗤一声金属切割皮肤的动静,鲜血狂喷出来。要不是这人力弱,再加自己偏头,这伤势恐怕不会只有皮开肉绽这么简单。 顾不上许多,大吼一声:“给我滚开!”又一拳击打那人下巴,高高将他带飞而起,恐怕几米有余。 再不愿多待,甩步子向外就奔,一溜烟已经不见。在戴焕恩身后还有不少余党,却被后面追兵赶上,一个个斩杀。 现场惨状让人头皮发麻,遍体生寒,简直如修罗场一样。又因雨水冲刷,真正是血流成河。 咕咚闷响,有人重重摔落,正是被击飞的金不二。此时见他下巴已经碎裂,连下牙都翻出了口腔之外,样貌恐怖至极。 常贵山冲过来将他抱住,不顾血气扑鼻,大声呼唤着金不二的名字。 终于,他幽幽醒来,见常贵山在前,眉毛一弯。又环看四周,找到地上彩儿的尸身,凭空虚抓。 常贵山明白他要什么,抱着金不二来到近前,将他放在彩儿尸体旁。 满足地看着彩儿,扭身想最后摸一摸她的脸庞;可惜,再也没有力气。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望着常贵山,缓缓摇头。最后又看向胡孝一那边,眉毛跳动不知什么意思。 常贵山伤心难过,却拉着金不二的手,说:“哥哥会将你和彩儿合葬一处;你胡大哥也会原谅之前一切的。哥哥保证。放心去吧!” 感激地眉毛狂跳,又看向彩儿。常贵山推着他的后背,拉着他的手过去,让金不二最后抱着这心爱之人。就这样,一对苦命鸳鸯殒命。 希望到了下面,金不二能学胡孝一那般厚脸皮,哄回彩儿的心就算最好。至于彩儿死前是不是真的恨他,也随着两人殒命,再无答案。 在胡孝一搀扶着冷钰萩过来时,金不二的瞳孔已经扩大,甚至眼珠开始变得灰白一片。 香儿心里难过,倒在师傅怀中大哭起来;鸿儿看姐姐哭泣,竟然也扯着嗓子嚎啕大哭;黑豆在旁喵喵惨叫,恐怕也是一种宣泄和哭泣吧。 …… 在众人稍稍平复情绪后,盔甲铿锵之声传来。 胡孝一回头看他,怒骂道:“该死的东西,就不能快马加鞭么?若不是晚到,至于这样?枉费彩儿如此信任你,你……你却做了什么?” 长剑交给旁人,苗三没有生气,更没有反唇相讥。一扫往日那种吊儿郎当之态,缓缓从胡孝一身边走过,直到彩儿娘亲身旁并蹲下。 点点头,苗三自责地说:“抱歉,都是我的错。”又看着老夫人,苦笑道:“师姐,小弟来晚了。若是早来一会儿,不知能否见你最后一面,救你们母女于水火呢?当年我应该拼死留住你,也不会有今天这惨剧发生。师姐——”对着尸身,重重三下叩在地上。起来再看,额上已经鲜血崩流,青黑一片。 看他这样,胡孝一也不忍再说,颓然坐下。冷钰萩看他,又看看死去的彩儿,心中伤痛也是难以言表。 随着无数内卫赶回,开始七手八脚清理场地。可这股浓重血腥气息和无数冤魂,却该如何呢? …… 两座新墓立在卸怨楼后山。 常贵山、胡孝一、冷钰萩等人跪在一边,碑上刻着“金贤弟金氏弟妹安葬”等字样。 三次叩拜后,几人起身。一声长叹,常贵山又忍不住落泪。 胡孝一等人没有过来劝解,因为他们心中同样不是滋味。 看看一旁的墓前,苗三也已跪拜完毕,起身自语道:“师姐,当年你深爱着师兄,无论如何小弟都会将他带回。到时该如何选择,由你决定!”说着又是一拜。 这话说着好似没什么,但细品却透着丝丝寒意。恐怕下次见面,戴焕恩和苗三之间的仇怨,会有个彻底的了断。 拍拍手过来,苗三看着胡孝一苦笑一下。其他人知趣地走开,原地只留他们二人。 …… “戴焕恩就这么逃了?”胡孝一问。 点点头,看着两座新墓,苗三惭愧道:“抱歉。”轻叹一口气,补充道:“不过你哪位姓金的老弟不错,一段枪头深深扎进他左肋,又加我最后一掌,恐怕活着也是个残废。” 没有埋怨,胡孝一说:“一举灭了卸怨楼,证明之前我说的不是假话吧?” 苗三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低声说:“胡孝一,你真毒!从那时你就想到了现在,甚至连彩儿的背叛,暗中留下踪迹都能猜到。若说戴焕恩心毒,我更害怕你这种谋划长远之毒!” 歉意一笑,望着新墓,胡孝一说:“我想到了一切,甚至猜到彩儿有办法及时联系你,却没想到这结果。是的,我太自私了,如果当时说出宝藏所在,应该不会这样惨烈才对。” 看看他,苗三怪异一笑:“果然宝藏让人迷失,就算你胡孝一也是如此。虽然你不会用它们作恶,但护宝之心却冷到可怕。若不是最后我们赶到,难不成还要赔上自己和你心爱之人的性命?宝藏所在就算拿来应对一时困难,都不可以么?” 被苗三说得一怔,胡孝一看着他满脸都是吃惊。随后缓缓低下头,表情痛苦不堪。恐怕那个时候,他心里已经被秘宝的责任束缚,再也想不到旁人了。 此刻被苗三局外人一语道破,胡孝一内心的自责恐怕会伴随他一生一世。 是的,当年男师傅莫奇粱就是因死守宝藏秘密,失去了一生所爱。那种痛苦,折磨他半生,甚至连带折磨了鬼婆几十年。 守宝不错,但真的不能变通,选择感情至上,做个常人么…… 第一百零八章:游入纷香 红莲一景 苗三起身并拍拍浮土,看了一眼胡孝一,说:“走了,你要保重。今日功绩我会禀明上面,希望能在最后给你留条活路。” 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胡孝一暗地一笑:“谈不上功绩,卸怨楼内本就安插了天上人的不少眼线,我们就是个突破口而已。至于留不留活路,全凭他的恩典了。” 看看他,一声轻叹:“踏入泥潭,想逃都难;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作为朋友奉劝一句,有时候适当装傻不是难事更是必须,尤其在他面前。”摆摆手,就准备离开。 可没走两步,忽然停住,转身回来蹲下就问:“寒霜两家,你要何时收网?”递过来一个令牌,解释:“这是内卫腰牌,必要时可以使用。” 接过令牌看也没看就揣进怀里,胡孝一望着新墓,说:“我已经设计让护国法师回去找她们两家算账;再者说这两家本就面和心不和,收网早晚的事。看机会吧。” 苗三不再多说,起身离开了。 …… “孝一,常大哥要走。”冷钰萩说。 看看常贵山,胡孝一略显吃惊道:“常大哥,你要去哪儿?还要去当个力巴,为人打杂干粗活?” 看着香儿环绕膝前,依依不舍的样子,常贵山真舍得?恐怕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胡孝一笑了笑:“这么着吧。如果没急事,咱们一起也好有个伴儿。事情不算完,随时可能会有危险。再说香儿年幼,我们身为她的父母不宜教导,不如还是老哥哥你来;待她出师,想走不迟。” 激动地看着胡孝一,又紧紧抱抱香儿,常贵山也没有推辞,点头答应了。 …… 南阳府热闹非凡。都知道南阳府有双绝:和田、绿松、孔雀石,殷绸在身美不迟。说的就是南阳府最著名的石和绸。 往来客商众多,基本都是为了这两类货品而来。 走在青砖大街,看着一路两行的生意店面、小吃,听着招揽客户的各种吆喝腔调,这在大都可是见不到的。 鸿儿走路越来越稳,香儿只需拉着他的小手,两人就开始走街串巷,做现场“调查”了。 常贵山变成了保姆在后猛追,胡孝一和冷钰萩像两个大爷一样并肩在后跟着、看着、笑着。 “孝一,常大哥人真好,但好像没听说他有家室对吧?” 递过来一些糕点给她,最近冷钰萩食量大增,有时候一转眼,一二斤点心都不够塞牙缝的。得亏我们胡大爷腰缠万贯,这要是一般人,恐怕只吃点心都要破产了。 看着冷钰萩吃得津津有味,胡孝一开心地笑了。又看向常贵山背影,就说:“说不得,咱们在这宝地能给他找一个。” 看他眼中闪着异彩,冷钰萩问:“你有鬼主意?怪不得哪儿都不去,非要绕远来这里玩,和着有阴谋?”虽这么说,但一脸走街串巷嚼舌根的老嫂子相出现,悄悄问:“你给我说说,什么计划?为什么来这儿?是苗三你们商量的么?” 好么,冷钰萩现在真是放开了,那少女的好奇心重归本体,一口气问了不少。 谁知胡孝一这家伙就爱卖弄耍滑,竟然话到嗓子眼儿,硬生生止住了。急得冷钰萩在后猛追,不停询问。两人就像绳牵蚂蚱,一条线儿从后追向常贵山等人。 …… “老板,好酒好菜招呼!”胡孝一几人找个雅间儿入座。 纷香楼在南阳府矗立半百有余了,可以说往来客商和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里凑热闹。不为其他,就为纷香楼三绝和一景。 所谓三绝一景:进门闻香段子肉;落座就尝板条面;走前打包舌头饼;席间莫忘捧红莲。 只要懂行的,都会将三绝一景安排上;就算不懂或头次来的,只要出门在外经验丰富,也会提前打听本地或店中特色。毕竟人就喜欢凑热闹、贪新鲜,只要不是经济拮据,出来就是耍得尽兴才对。 当然,一般生活拮据的也不敢上纷香楼这台阶。说不好听的,提鼻子闻一闻,随便点个最便宜的,几十个大子儿都打不住;何况要见三绝一景。 哎,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定优劣。有时候这些事,没办法比,更没办法论。只能说,过好自己舒服了就行,强求一定不适合自己,甚至可能劲足难稳,伤身哀哉! …… 点好吃喝,众人开餐。 这个雅间儿不便宜,毕竟在二楼最佳位置且凸出过廊,三分之一悬空。可以说在这里吃饭,抬抬眼就能见到整个店中事物和人来人往。在这里,也是观赏红莲的最好位置。 香儿越来越有个姐姐样,不用胡孝一和冷钰萩动手,自己边吃还能照顾鸿儿。用木杵把易消化的食物捣碎成泥,一点点喂给鸿儿。 由于营养充足,鸿儿这臭小子小牙已出。因为出牙嘴痒外加喜欢尝试更多味道,这会儿被香儿喂着,小嘴吧唧吧唧美到不行。别看人小,时不时还知道拿着小勺往香儿这边擩。 这臭小子,三岁看老,长大恐怕也是个不让人省心,专会甜言蜜语的料。 常贵山好酒,但不像酒鬼那样烂酒。他是细品美酒,但对吃食、环境等要求不高。今天来这,总觉得太破费,甚至对两个孩子恐怕也不好。 但胡孝一心里有主意,常贵山也不好说什么。 几人正吃得津津有味时,忽听下面有人扯着嗓子吆喝:“各位父老乡亲,各位朋友们!打扰诸位雅兴。凡是来过我们纷香楼的,应该知道现在什么点儿了。好戏开锣,您可悠着点儿喽!”这种人叫堂官儿,专门干主持事宜的。 听这话,几人往下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大堂已经挤满了人,连门口都被堵住,外面人都不易进来。不仅如此,就连这二楼走廊上都站满了,着实让人头疼。 还好几人在雅间儿占绝对优势,不在乎这些。慢慢细品、高谈阔论,还能观赏下面的一切美景。 常贵山好像并不好热闹,顾着两个小家伙,剩下就是品自己的美酒。黑豆好事,竟然趴在楼板上,探出头往下看。 不一会儿,就听鼓乐喧天,一群白裙美妆女子手拿油纸伞从后门儿进来。大堂面积广阔,正中有个圆台凸出地面不少,这会儿姑娘们已经先后上台,撑伞站定。 但让冷钰萩有些意外,这些女子好像各个身怀绝技。台面凸出地面少说有三尺还多,寻常三寸金莲想要上去,起码要个小台踮脚。可这些姑娘好像都不见迈大步,飘着就上去了。可见一个个都有轻功,而且底子不俗。 回头看看胡孝一,见他眯着眼睛在笑,恐怕这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再看常贵山,老实巴交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哎,真替他着急。与胡孝一一起,恐怕被卖了都不知道。 咚咚!咚咚咚!咚——! 几声鼓点一敲,音乐声停止,场中惊呼和喧闹也跟着停了。 一阵风声,就见一人飘飞过来。台下有两个壮汉单膝跪地,那人仅在他们膝上一点,翻身就来到了台心站稳。 台下观众愣了数秒,忽然明白过来。一声叫好,掌声雷动,连屋瓦都在颤抖。 冷钰萩是大行家,看得清楚。所谓蜻蜓点水,在男人膝上一点,实则就是个障眼法。来人根本没有着力,而是凭借自身本事上来的。这份功力可见一斑,恐怕连常贵山都不能相比。 就见来人一身枣红色纱裙,内衬朱红稠衣,足蹬宫鞋前有小小绒球。红色薄纱罩面,只露双眼和绣眉。长发如云,迎光而反;发尾被红绳束着,搭配自身气质,别有一番味道。 “师傅快看,那姐姐好雅啊!”香儿看到,冲常贵山连连招呼。 本来顾着鸿儿,见小家伙只管吃喝安稳如老太爷,常贵山又听徒弟吆喝,这才看向楼下。 他不懂音律和舞步,常年干粗活接触粗人,自然没什么感觉。陪着一笑并点点头,又开始品酒去了。 这时楼下堂官儿又说:“各位,这就是我们纷香楼的美景。红莲美娇!接下来,就是红莲姑娘最拿手的表演,诸位请上眼——!” 整个纷香楼瞬间安静到落针可闻,甚至有些没出息地开始屏住呼吸,伸手捂着屁股,生怕出一点声响误了大事。 音乐声起,数名白衫姑娘开始舞动,红莲足点台面起身;脚下众姑娘打开花伞,红莲竟然落足伞上,开始随曲调翩翩起舞。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除了舞姿美如真景外,这轻身功夫更是一绝。就连冷钰萩都不免称赞一声。 一开始常贵山根本没在意。当听到冷钰萩也夸奖时,这才再次探头去看。等见到这不俗的轻功后,也是暗挑大拇指,心里咋舌不已。 常贵山有本事,更有眼界和自知之明。不服高人有罪,看到这姑娘一身武功,确实高出自己不少,当然赞叹有加。 正当大家看得兴起,乐曲舞姿映衬,美景如画时,就听楼上有人怪叫一声:“好——!这小美人,爷爷看上了……” 第一百零九章:红莲业火 幻视幻听 闻声舞停,众人纷纷看向楼上;冷钰萩也是伸头看去,就见一个公子模样,一身宝气的年轻人,手摇折扇正露着邪笑看向红莲。 看他这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架势,准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又看看身旁一圈围了不少黑色紧身装束打手,就知这人来头不小。 红莲仅仅一顿,轻咳一声,动作和音乐再起,根本对这年轻人不屑一顾。而这小子不能把自己当空气啊,又扯着嗓子叫好,甚至用手里折扇敲着楼上护栏,乱起节奏点儿。 不少人愤愤不平,开始窃窃私语,但明眼人只能闭口不言。毕竟能做这种王八烂事儿的,除了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外,还有什么人? 对于这种人搅乱,红莲根本不在意。舞姿不变,节奏不乱,美景还是美景,只可惜偶尔能听到几声猪叫罢了。 这小子折腾半天见没有效果,又开始污言秽语说这说那。实在受不了了,堂官儿偷偷上来,点头哈腰在这位爷耳边说着什么,甚至还偷偷塞了银元。 没办法,买卖就是买卖,不敢轻易得罪客人,遇上无赖也尽可能点头哈腰。这是通病,否则任你根系再深,早晚会遇上强茬儿、铁铲,将一切刨了。纷香楼眼力和应对都是一绝,否则也不可能存活这许多年。 可尽管手段高明,但遇上存心找茬儿的,真是没招。 啪一声脆响,堂官儿毫无意外地挨了一巴掌。黑衣打手拎着脖领,将人一脚蹬下楼去,好悬没把堂官儿摔散了黄儿。 灰溜溜起来,顾不上周围人笑,躲进柜里汇报去了。 看自己这么威风,这小子更变本加厉,摇着扇子不管不顾冲红莲大喊。这还不过瘾,由于激动并随着红莲视线,这小子竟然冲进了胡孝一等人所在雅间儿。 打手们跟过来将这里填满,胡孝一这些原主人竟被挤在一旁。这真是鸠占鹊巢,让人恼怒。 冷钰萩脾气不好,在三人里出了名的。当年她看不惯的,抬手就能打,举剑就能杀。虽然现在为人母,那小性子却十足。看到这,恨不得上去把人活劈了才算完。 谁知胡孝一伸手在桌下将她一按,不知道要做什么。看着他出奇,又看看常贵山,也是护着两个小家伙,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咬咬牙,冷钰萩只好忍下来。但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胡孝一不教训这小子,待他们这群人离开,自己也要找地方办了这些杂碎才行。否则,这口气不顺! 这小子不管不顾,看红莲还不理自己,竟然伸手抓起桌上香儿喜欢的甜馅儿馍馍,掐下来一块一块往台上扔去。 这下犯了众怒,楼下不少人开始指责起来,甚至有脾气火爆的开始叫骂。 无赖最喜欢生事,如果没人理他,这种人心里反而恐慌难忍;但只要有人搭茬儿,那就没完没了,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这下好,目的达成了,可以让红莲注意到自己并抖威风了。一撇嘴,冲楼下指去。打手们马上明白,冲下去几人就要找麻烦。 有些胆小的惊叫连连纷纷躲开,胆大的直眉瞪眼看着,至于事主就等着要上手同他们练练。 元朝重武,大多数人都会点武把超。至于是不是高手,那就另当别论。现在被人欺负到头上,有点血性的不愿龟缩起来,眼看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冷钰萩又拽拽胡孝一,瞪着他连使眼色。这家伙真气人,还是不管不顾,用筷子夹来鱼肉要往冷钰萩嘴里送。 混乱即将开始,就听音乐突然变得急促,红莲上下翻飞,舞姿也从舒缓轻柔变得劲力十足。 几名伴舞姑娘收伞,在周围跟着红莲动作反向旋转,瞬间台上好似盛开了火焰花朵,红外有白,白中有红,一圈圈一层层竟在不停变化。 这种舞蹈常客都没见过,屋中瞬间安静下来,就连那公子哥都瞪大双眼,半个身子恨不得探出护栏之外。 冷钰萩正奇怪要看,谁知胡孝一一把拽住她示意不可。冲常贵山使个眼色,他也护住香儿,拉过来黑豆,全部视线冲里,不敢望向台面。 这激烈的舞蹈好像没有尽头,音乐声越来越急促,看得人都跟着开始冒汗。这不是吓得,而是替舞者和自己累得。 忽然,就听那小子一声惨叫,开始不停拍打全身,好像被无形之火烧着一样,栽倒在楼板上,不停折腾翻滚,甚至差点把胡孝一他们这桌菜给踢翻。 而随行打手不知道发生什么,都抢着过去救人、呼唤,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再看楼下观众,一个个呆傻如痴,盯着台上,面带微笑;不论男女老少,各个如此。别说他们,就连跑堂的、堂官儿和柜上人都是这样,简直奇怪异常。 “这是什么?”冷钰萩问胡孝一。 一笑:“这叫幻视幻听。那小子受红莲业火灼烧,恐怕不妙啊~” 果然,那边惨叫更盛,一点不见好转。见他开始双手狠抓自己皮肤,用头咚咚砸楼板。无论打手们怎么劝解呼叫,都无济于事。 这时有打手明白问题出在红莲舞蹈上,招呼一声,四五个凶汉冲过去就要对红莲和舞者动粗。 谁知刚到跟儿,四周白衫舞者舞姿再变,竟然和红莲完全不同形成内外双舞。 音乐也从急促,变成抑扬顿挫明显。这下几名打手更怪,竟然开始相互对打起来,不仅出手全是压箱底绝活,甚至还有人动了家伙。 这下好,救人不成,自己反成木偶杂耍一般,更是奇怪。 再看楼上那小子,嘶吼声已经变弱,渐渐瘫软。打手们没办法,赶紧抬着人往外就跑。这瞬间,冷钰萩和常贵山看去,见那小子身上竟然真有大面积烧伤痕迹。 奇怪,难道世间真有红莲业火这种神物?寻常凡人竟连火星都见不到就被烧成这样,简直可怕! 待捣乱的一众人等离开,乐曲和舞蹈重归平和,在场众人好像回过神来,但对刚才的事竟然都忘了似的。鼓掌的,喊好的再起,如寻常一样。 冷钰萩又问胡孝一:“刚才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幻觉?” 招呼伙计过来,有些菜让他们端走上火,热一热。这才对冷钰萩解释:“幻视幻听,这是红莲的拿手戏。所以刚才我不让你们去看,凭咱们本事只用听,影响不大。” 常贵山点点头,确定自己判断正确。刚才用馒头块塞住两小的耳朵,看来不错。怪不得气血一阵翻腾,也是因此造成的。 …… 吃饱喝足,已是午后。胡孝一抱着鸿儿,嘬着牙花子往外走。冷钰萩拉着香儿,常贵山肩头蹲着黑豆。这顿饭吃得,可谓惊心动魄。恐怕未来可能积食,还是小心点儿好。 本以为会去胡孝一定的客栈,谁知一转弯,他竟然向侧街走去。身后几人没办法,只好跟着,倒看看这家伙又搞什么花样。 一行人走着走着,都感觉不对。四周好像围来不少人,不知为了什么。 本想提醒胡孝一,可这家伙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肩头鸿儿已经呼呼大睡,他脚下开始加快。 不一会儿眼前一片开阔,竟然到了一处湖景花园中。午后正有人休息或忙工,谁会过来赏园呢?因此格外安静,是个解决事情的好地方。 果然胡孝一找到一处站好,背单手看着身后。冷钰萩等人过来,将香儿安置好,也等着来人。 半天不见动静,胡孝一朗声说:“姑娘们可以出来了!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我们带着孩子,还要继续游玩呢!” 话落,从树上飘然而下六人,正是刚才台上的伴舞女子。跟着一身红杉,红莲姑娘到了。 待她落地,冲众人盈盈拜倒,甜甜地说:“刚才多有得罪,扫了诸位雅兴。小女子这厢请罪了~” “大姐姐,你跳舞真好看。能教教香儿么?”果然孩子还是自来熟,容易交朋友。大人还没说话,她就抢着找师傅了。姑娘家天生喜欢乐舞的较多,也难怪。 红莲看看香儿,模样可爱至极;但不知为什么,这小姑娘竟然只有一目。不便多问,柳眉一弯眼睛眯着,点点头说:“好呀!只要妹妹喜欢,姐姐一定教。” 好么,果然姑娘都喜欢自己年轻。一个敢喊,一个敢应。一来二去,红莲把自己叫小了不少。 听她答应,香儿高兴地手舞足蹈。回头看看冷钰萩,问:“娘亲,您猜香儿能用多长时间学会呢?” 冷钰萩蹲下来,用残手撩了一下香儿秀发,说:“只要用心学,一定很快。”回头看看红莲,话里有话,说:“但能不能学到精髓,还要看师傅会不会留手了!” 听她这么说,红莲眼中放出异彩,好像很激动。 “好啦好啦~要攀谈一会儿再说,”胡孝一也摇着折扇,问,“姑娘,你一路尾随我们,恐怕不是为这些琐事。说说来意吧。” 红莲点点头:“好!玉眼狐果然快人快语。不瞒你说,今次过来,姑娘就为取你性命而已……” 第一百一十章:红莲手段 力巴硬招 听这话,胡孝一并不觉吃惊,更没有害怕,只是哦了一声,点点头问:“为了何人?有雇主,还是为义气?” 冷哼一声:“为了卸怨楼!” 哦!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看来卸怨楼虽然瓦解,但徒众散布各地,恐怕会没完没了。这些人不知道真实情况,找自己报仇无可厚非,毕竟不可能一一通知他们事情经过。 这结果胡孝一不是没想到,毕竟卸怨楼根深蒂固,势力还是比较雄厚。能在一夜之间灭了主楼,还要说机缘巧合,内外共举才行。看来以后这日子并不好过,起码对付卸怨楼众,就要花些力气。 六名白衫女子手里还拿着花伞。这时缓缓举起,用出剑姿势对着胡孝一显然准备动手。 红莲身形向后一飘,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 双方停顿片刻,红莲一声娇咤,六名白衫女子已经冲来。六把花伞好似六把利剑,星星点点向胡孝一罩来。明眼人都清楚,这不是寻找招数,全是精妙剑招。 但胡孝一抱着鸿儿并不方便,扭头去找常贵山时,这位老哥哥竟然冲上前去,拦下了六女。 也难怪,一路吃喝胡孝一的,除了教导香儿武艺其他没什么贡献。这位老哥哥可不愿吃人嘴欠拿人手短,这时候有展示的机会,自然要买卖力气。起码,还了刚才的饭钱也行。 胡孝一没有劝阻,而是拉着冷钰萩往后退。冷钰萩悄声与香儿讲解,这种时候正是实战中学习的最佳良机。 一上手,常贵山一身本事就把六女镇住了。好歹人家是玄字级,可不是寻常角色。 六道剑气好像遇到了无影墙,无论怎样疯狂进攻,竟然不能冲破常贵山的防御圈。得亏常贵山不爱伤人,性格稳重,否则用不了十招,这些姑娘们就要惨败。 后面红莲也是清楚,大叫一声,六人开始变幻招式。花伞打开,一边旋转一边快速移动身形。 不知为什么,常贵山就觉自己闯进了花草林间一样,一身内力狂泻,透着舒坦和安逸。盯着眼前蝴蝶纷飞,花团飘散,提鼻子都能闻到阵阵幽香和醒人心脾的甘甜。 一阵微风吹过,在腰间一扫,自己好似被风卷起,如在梦中飘飘欲仙。 又是几阵风吹过,上下翻飞,自己好似变成了蝴蝶在不停舞动。冲着那团团花朵,快活自在。 “师傅,你怎么了?快醒醒!”忽然听到香儿叫声,常贵山一怔。马上反应过来,连连躲闪。 眼前景象变了,又回到现实,六名女子正举着伞杀到。再看自己衣袖和裤腿,全是开口,皮肤上都有血痕。看来刚才是对方留情,否则自己恐怕早死多时了。 脸上微微一红:本以为上来帮胡孝一挡一阵卖卖力气,没想到上手就被人制住,险些丧命。这下老脸往哪儿放呢? 心里较劲儿,气运全身鼓足内力,这是要亮些手段。反手拳打出,招招式式硬桥硬马出手沉重。这要是被打中一拳,恐怕不是伤筋动骨那么简单了。 面对这样高手,六女不敢怠慢。花伞上下翻飞,点点寒光直奔眉心、前胸和后腰等重要位置。六女相互配合到了绝境,看来这都是平日训练有素造就的结果。 就见两人拉手,旋转前冲,常贵山一个飞身躲过;不等站稳,后面四人开伞跟来,用伞边猛转向他切去。 一个下腰,堪堪躲过。常贵山后翻过去,双手撑地,双脚借力上踢,将四把伞蹬开。 女子惊声尖叫纷纷跳开,前两人已经回身,冲常贵山后腰就点。常贵山蹦起来个空中劈叉躲开,翻身落下时双拳急出,在两女后背一晃,却没有碰触两人。 两女落地还要再攻,就听红莲一声轻咳,她们才止住了动作,回身站在两边。 场上就剩四人,她们开始分上下、左右四路合围过来。花伞一晃,向中间常贵山打来。 常贵山双拳齐出,将伞击飞出去。但没想到寒光点点,四女手中竟然握着宝剑。这些剑都没有护手,而且细长柔软,看样子平时都被藏在伞把当中,不会轻易示人。 这会儿亮光卷来,常贵山更不敢大意。左躲右闪,使出浑身解数;而姑娘们也不客气,在后穷追猛打,招招夺命。 一旁香儿攥着小拳头,额上已经见汗。恨不得将自己浑身力气送给师傅,帮他对敌。 冷钰萩看在眼里也觉这些姑娘身手不凡,并悄声对香儿解释,指点其中弊病和优点。香儿边听,独目边左右、上下晃动,她的视线竟能跟上这些人速度,可见武功造诣已经不错。 又斗了十几招,常贵山基本摸清了这剑招路数。脸上一喜,点脚进攻。 四女四剑就像要命的百合,聚在一起冲向常贵山。只要中招,这“百合”就会分开,恐怕身首异处就是最后的结果。 常贵山却不管不顾,向中心冲来。见四剑来到眼前,竟然一错身躲过,不等她们分开,看准一人,在她手腕做个切得动作。跟着起身反跳,来到另两人身后,在后腰作势两拳。 红莲在外看得清楚,一声指令,三人急忙退后站定不再进攻。现在就剩一人在场对敌,更不是常贵山的对手。 不出三招,由于抢攻被常贵山看破,侧身躲开,单拳在姑娘太阳穴一晃就收,抱臂站在原地。 这姑娘也是明白人,不顾鬓角冷汗,背剑翻身后跃,退回本队。 常贵山长出一口气,将气血平稳,调整心跳。那边红莲招手,六女收拾好东西,静静站立观望。 伴随着清脆掌声,红莲迈步过来,夸奖道:“好功夫!如果小女见闻不错,阁下是力巴桥的常贵山,常大哥。是么?” 点点头,抱拳拱手道:“不错,正是在下。” 点点头,红莲古怪地看着他,问:“素闻我们卸怨楼中,金枪难逃金不二是您拜把兄弟。对么?” 提到金不二,众人都有些神色黯然。是啊,这小子本不该这样死的,太遗憾了。 再一抱拳,答道:“不错,那正是我的仁义兄弟。” “哦——既然这样,那常大哥就不该了。这玉眼狐联合内卫捣毁卸怨楼,简直天理难容!金不二又下落不明。您既然是他的仁义大哥,怎会与玉眼狐为伍?”红莲看着胡孝一,怒道,“这种朝廷走狗,就该诛杀才对!” 胡孝一耸耸肩,将鸿儿换到另个肩头,笑着看向红莲和常贵山。 “姑娘错了!孰是孰非,恐怕你们身在外面根本不清楚,”常贵山叹口气,“我那兄弟已经身死,杀害他的,正是你们卸怨楼主,戴焕恩!” 此话出口,红莲等人一阵惊呼。 “不仅如此。戴焕恩丧心病狂,还亲手杀了自己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可以说集万恶于一身。姑娘切莫相信传言,否则,” “住口!”一声大喝,红莲怒道,“常贵山,你无耻!”说着,已经飞身过来,杀向常贵山。五指纤纤如玉葱,却在无声无息间暗藏力道。 常贵山刚才与六女对战已经摸清手段,她们恐怕还都是红莲所教。底下人武功如此,本主更是厉害。因此不敢怠慢,尽可能平心静气应对来招。 这段时间和胡孝一接触,让常贵山开眼不少。起码现在与人对招不会硬碰硬去拼内力,论根基。 在与红莲对招后发现这女人果然好手段,而且看样子对方也在试探自己,明显没用真本事。 看看目前形式,更像是以武会友。虽然红莲吆喝很响,但不知背后有什么目的。若真像她说的,就该动真刀下死手,但刚才与六女相斗明显是点到为止。 想了想,常贵山准备兵行险着。大喝一声,双眼暴睁,脖子上青筋直跳。 红莲吓了一跳,急忙向旁撤步晃手,准备应对变化。 这边香儿偷偷问冷钰萩:“娘亲,师傅这是怎么了?他之前都说与灵活之人对阵,不能用硬桥硬马,但现在——师傅可是急了,乱了方寸?” 冷钰萩摇摇头:“不像。你师父和那姐姐对招不少,两人都没用真实功力,不该如此。以娘亲看,你师父更像要用真功夫,逼着对方下力才对。毕竟这样相互试探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听她们娘俩聊着,一旁的胡孝一却笑了,眼珠乱转心中有数。 就见常贵山反手拳一亮,双臂平伸,吸口元气大喝一声,错身向红莲攻去。 见还是硬桥硬马招数,红莲轻蔑一笑一动不动。待常贵山招数用老,到了眼前,这才旋身来到其身后,纤指一伸就要点他腰眼儿。在她看来,只要将人制住,就算将对方一军,脸上也是有光。 但手指探出,忽然对方不见了。正自惊奇,就觉身侧阴风不善。大叫一声急忙空中翻跃出去,但头发上却觉一松。 待站稳后,那长发开始随风飘荡,红头绳已经不见。 怒眼瞪着对面常贵山,就见他手中正拿着自己的头绳。咯嘣嘣咬碎银牙,红莲初次失利,这才要下狠手对付这粗汉…… 第一百一十一章:水中明月 胜负不论 一指常贵山,红莲怒道:“你还是个成名人物么,怎么这样卑鄙!偷奸耍滑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斗上一百回合!”红纱罩面看不到表情,但从语气显然愤怒的很。 常贵山摆摆手说:“姑娘厉害,不愧是地字级高人,常贵山自愧不如。咱们不如就这样作罢,免伤和气。你看,” “呸!假仁假义,得便宜卖乖。常贵山,江湖传闻你正直无匹,现在看满不是这回事儿!”双掌一翻,红莲更怒,“今天,咱们只能有一人活着离开!” 说罢,摇身直上竟然高高跃起。寻常与人对敌,很少有人主动跳起,毕竟武功再高也没有翅膀,倘若别人耍诈那就避无可避。现在倒好,还未怎样自己先跳起来,这是作甚? 常贵山正纳闷儿,却见红莲已经跳至最高点。稍一仰头,发现她正背对太阳,而自己竟然被光线照射睁不开眼。 心知不妙,常贵山大喊一声侧身闪躲。就听当当几声,原地就见几个小坑。这是什么武器如此犀利? 待红莲落地,双足一点斜着跟上,一挥手,就见一金色闪光向自己缠来。常贵山大惊,他平时不用武器,这会儿没什么东西可以应对的。深吸口气,侧滚翻出去,险险躲过连续追击。 容不得喘息,那边又再次杀来,简直如星河坠地连贯难收。常贵山一招失去先机,现在处处受制于人。就这样连着躲了几招,热汗已经顺后脖子猛往下淌。 看他这般狼狈,红莲心里稍稍好过许多。大吼一声,金光瞬间绽放,迎着日光出现万道霞彩。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红莲手中挥舞的是一条金色丝带,在端头还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球。整体很像链子枪,却不是一样的东西,让人摸不清套路。 丝带横在手中,红莲得意,用下巴点指常贵山,问:“常贵山,你可以亮出兵刃了!若想赤手空拳与我对敌,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噗嗤一声,冷钰萩偷笑出来,悄声对胡孝一说:“看样子红莲姑娘很看重常大哥,否则怎会一步步说明,一步步退让?若论武功,恐怕她在常大哥之上太多。” 点点头,胡孝一却对她手中武器感兴趣,没有回话。 这边常贵山挠挠头,说:“我本是个苦力,只用扁担,并没有什么兵器。现在——更找不出什么了。姑娘,咱们不如就动动手得了,毕竟武器不长眼,若有损伤恐怕遗憾终生。” 红莲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常贵山以为说通了,收招正要喘息。谁知红莲耍个滑,趁势抖金丝带向他卷来。结结实实缠在右脚脚踝上,猛力往怀中一拉。 身体立马失去平衡向一边栽倒,常贵山大惊之下赶忙屏气凝神,大喝一声力巴桥一沉,算是动也不动。 红莲连着使了三次力,就好像拉在石头上,竟然纹丝不动。喘口气,又拼劲一扯,待常贵山跟着用力时,竟然回身过来,柔指向他脸侧扎来。 常贵山一看不好,赶紧缩头矮身。呼一下,柔荑从上掠过,真是惊险万分。 借助劲头错身挥拳,直冲红莲左肋捣去。谁知她用金丝带一挡,力道全消。不仅如此,就听她口中好似在吟唱什么,声音极低。 顾不上许多,又是连环三腿踢去,红莲只有闪躲,那低声吟唱却没有停止。 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但两人打斗十几招后就觉不对了。常贵山眼前好像出现了无数美女环绕,一个个搔首弄姿在歌舞欢笑;时不时向他招手,甚至吹弄着香气。 感觉出不对,常贵山马上稳住心神不去看眼前景色。但过了一会儿,人心受到挑逗,定力渐失有些把控不住。没办法,双手合十闭上双眼开始心中寻找安稳。 这下好,正中下怀。香儿看着就要惊叫,却被冷钰萩捂住嘴巴。冲她摇摇头,表示双方比武不可随便乱扰。 这是她的师傅,看到有难,孩子怎能忍得住?小嘴虽然被捂着,但额头冷汗却紧张到乱冒。心里替师傅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边看准时机,红莲抖手打出一把银光。好像万把钢针或无数暗器,将常贵山整个罩住。 就听噗噗噗数声,香儿惨呼出来,泪水好像洪水决堤,不停流下。 冷钰萩冷眼看着,搂着香儿。这瞬间,对红莲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和认识,心里微微赞许。 胡孝一没什么表示,还是那半死不活,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眼前一切。 红莲落地大笑,趾高气昂。这丫头果然厉害,武林中排名不虚,本事确实厉害。细细衡量,恐怕胡孝一自己上手,一样讨不到多少好处才对。 待红莲得意地看向自己成果时竟然愣住了。就见常贵山还在眼前,仍保持双手合十闭着眼一动不动,自己刚才抛过去的暗器全在地上。 细看常贵山身上,连一点血都不见,只有衣服上布满的孔洞。 “你……你真卑鄙,除了力巴桥内力,竟然还有童子功护身!”气得娇面泛白,手直打哆嗦,“你这粗汉,是少林门下还是哪儿冒出来的?” 缓缓睁开眼,常贵山检查全身一笑:“姑娘看我没有落发,自然不是佛门弟子。这也不是什么童子功,只不过一口精纯先天气而已。” “哪来这么多先天气,我不信!”红莲姑娘脾气上来,跺脚瞪眼嚷嚷起来。 无奈看看胡孝一,常贵山挠挠头解释:“这还是胡兄弟的提议,让我没事练气走穴遍布全身,没想到真能抵挡一些伤害。” 不等红莲说话,胡孝一走过来接着说:“诶!大哥这精纯内力是一方面,还得说红莲姑娘手下留情才是。否则——可不是这种结果。” 红莲为之语塞,干瞪眼没办法。气鼓鼓跺脚,原地打转,用金色丝带抽打一旁树叶发泄。 冷钰萩推开这两个蠢汉,领着香儿笑着说:“姑娘处处谦让,招招留情,我们心里清楚。” 看看常贵山,身上中暗器的地方全是肩膀、大腿、屁股这些肉厚的地方,要害处一点损伤都没有。 “红莲姑娘,能说说为什么么?”冷钰萩很好奇,认定其中有事。 舞动金丝带,红莲看看几人,最后视线落在常贵山身上马上羞涩地低下头去。 冷钰萩一笑就要说话,可被胡孝一拦住。伸手将刚刚跳上常贵山肩头的黑豆取下,抛了过去。“是喜欢它么?” 红莲撒手把得意武器扔了,双手接住黑豆,爱不释手摩擦个不停。就听黑豆喵喵惨叫,却挣扎不出。 冷钰萩傻了,看看胡孝一,就见他还是信心满满地笑着,真让人讨厌! …… “我知道你是钰娘,毕竟我是彩儿的好姐妹。很多事情听她说过,直到最后一次来信。”说到这,红莲黯然神伤,美女落泪。 不等众人安慰,这家伙竟然抱起黑豆去擦眼泪,人家黑豆不要自尊啊? 香儿抱着睡醒的鸿儿在说悄悄话,常贵山满脸急切,担心黑豆安危却不敢去要。 “你知道戴焕恩与乃颜部族的事?”胡孝一问。 点点头:“彩儿说过,当时我还不信。当收到卸怨楼大破的消息时,才确定真假。” 看看胡孝一,说:“我虽然明白,却挡不住别人。玉眼狐你要知道,卸怨楼众还有很多,分部也是遍布各处,今天咱们说清,不代表,” “谢谢姑娘提醒!这件事我们只能遇山开路见水搭桥,没有太好办法。”说完胡孝一起身抱拳施礼,转身就走。 冷钰萩莫名其妙。但现在以他马首是瞻,只好见礼后领着孩子跟上,原地就剩常贵山。 “干嘛?杵在这,等着领奖呢?”红莲没好气地说。 一旁六个姑娘纷纷抿嘴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 挠挠头,常贵山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清。 红莲瞪着他起急,怒道:“什么这个那个,有话快说,不然姑娘走了!” “请……请把黑豆还我……姑娘……”简直语无伦次。 不过红莲听明白了,看看怀中半死不活的黑豆真不舍得。但人家说在脸上,岂能赖账? 脸色憋得通红,忍了忍没骂出口。抬手将黑豆抛给常贵山,嘟囔着:“这么大人了,小气鬼!”说罢站起身就走。 黑豆终于得脱,在常贵山怀里瑟瑟发抖,瞪着红莲喵喵直叫,表示抗议。 待红莲等人消失不见,常贵山才哼着曲子离开。转过一道弯,就见冷钰萩和香儿正在偷看这里。 她们见到常贵山回来,都是唉声叹气,频频摇头。 “怎么了?”常贵山纳闷儿。 胡孝一一笑:“她们在替你惋惜~”说完抱着鸿儿,大笑着走了。 …… 深夜,客栈上房。 冷钰萩已将香儿她们哄睡,见胡孝一坐在窗边望着外面出神,这才悄声过来。 “孝一,有心事?”伸手搭在他肩膀上。 点点头,回手轻拍她的柔荑一笑,却没说话。胡孝一还是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眼睛一眨也不眨…… 第一百一十二章:化妆出戏 精心布局 冷钰萩坐在一旁,将头靠在胡孝一肩膀上,问:“你在想什么,我为什么总猜不透?你总有心事,比我心事还多……” “我在想白天的事。”胡孝一说。 看看他,冷钰萩问:“在想红莲?” 点点头,胡孝一又不说话。 低下头想了想,问:“你为什么来这里,就为了红莲么?” “不错!”第一次,胡孝一回答这么干脆。冷钰萩有些吃惊,但没说话而在分析。 “红莲对你大计有用是么?”看到胡孝一吃惊的表情,冷钰萩心里竟然有些小得意,“果然如此!你需要借助红莲或者需要找到她,是吧?” 伸手轻轻刮了她的俏鼻,胡孝一是默认了。 …… 次日清晨,众人刚起就发现胡孝一不见了。但吃食和干净衣物都已准备完全,可见他不是匆匆离去。不过有点奇怪,就是这衣服格调和众人极不匹配,个人身上的衣服也都好好的,真不知他又搞什么花样。 冷钰萩有些见惯不怪,拉着孩子们开始吃饭。但常贵山这个老大哥喜欢操心安全,开始问长问短,询问胡孝一下落。 实际上冷钰萩心里也苦。胡孝一的行动什么时候对自己说过详情,现在能告诫自己的就是胡孝一决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绝对会有分寸就够了。 等众人吃饱喝足,准备寻思去哪儿玩时,胡孝一已经回来了。就见他拎着几个大包,好像逃荒的难民,果然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 关上房门看看众人,胡孝一这才擦了把汗,狠狠咽口唾沫,说:“今天,咱们玩个易容游戏!” 香儿一听,首先鼓掌支持,还要求报名参加。但冷钰萩和常贵山就只有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的份儿。 胡孝一打开包裹将用品分开,指定角色。常贵山竟被安排了一个富商的角色,冷钰萩是夫人,胡孝一为总管,而香儿她们就是孩子。 原来刚才放在房中的衣服是这样用的。 常贵山这时候发问了:“小胡,让我和钰萩扮演……这怎么合适?” 胡孝一一笑:“常大哥,这就是掩人耳目。今天咱们就要替天行道,会会昨天那恶少!” 听这话,众人来了精神。毕竟昨天都对那人不满,别看常贵山表面不在乎,但眼中也是个容不下沙子的人。现在听胡孝一说要对付那家伙,心里不免有些激动。 但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小胡,为什么昨天不动手,反而要等今天?” “因为今天时机成熟了。”胡孝一神秘地说。 …… 安泰居,南阳府最大的住店。虽说不如大都的某些店面,但在这里可以说已经算最好的。 常贵山帽嵌明珠,一身华服,戴着各种珠宝,可以说要多夸张有多夸张。虽然那时富贵人家确实有这资本,但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这是规矩。 在外人看来,常贵山就像个富户,而且首次出门一样,竟然没有一点禁忌或经验。就算是店里柜台老板和伙计,都偷偷摇头叹息。 入门是客,看这派头,老板亲自迎接出来,笑着问:“这位爷台,可要住店?” 一瞪眼,学着胡孝一交代的口气和做派,常贵山开始上演戏码。 “废话!不住店,我来这里做耍?想让大爷盘店,恐怕还不够资格!” 店老板心里好气:“我让你盘店了?干得好好的,谁也没说要卖你啊!” 但面上还是笑盈盈,不敢多说一句废话。毕竟这人敢如此豪横,一定是有资本,否则就是个傻子。 店老板赶紧招呼,介绍这里房间情况。谁知还没讲完,常贵山又拍了桌子。这下好,柜台面上有的东西都齐刷刷跳起,好像在跳踢踏舞一样。吓得伙计和账房同时归拢东西,省的被掀摊子。 瞪着老板,常贵山气哼哼地说:“单纯住店,我派人来就行,何必亲自到访?” 老板心里暗骂:“如果还有其他事,你说明白不好么?费什么话!” 面上却问:“但不知——客爷您是要做什么?” 咚一声,胡孝一砸在台上一块金元。黄橙橙并散发异彩,看得店老板一伸脖子。 “你给我听好了。我们爷要包下这里,为期五日。稍后会有朋友入住,全算我们的。但,现在所住之人都要统统离开。如何施为,你老儿自己想办法。”胡孝一压低声音说。 对于店家,想挣钱是肯定的,但也不是什么钱都敢挣。就像现在,看着金元很好,但得罪主顾,恐怕以后都没生意。真要如此,抱着这小小金元以后哭都来不及。 正想婉拒,又听咚一下,胡孝一再送上两定,这下老板算是开眼了。 于是胡孝一等人坐在大堂边角品茶,看着老板用尽浑身解数赶人。一间间,一位位,看着真热闹。 直到最后五间,却遇上了难题,不管派人还是老板亲自上阵都没办法。运气好的被骂出来,运气差的是被扔出来,老板自己屁股上也被人踹了两脚还多。 这会儿哭丧着脸过来,抱拳拱手,带着哭腔:“客爷,这……我们实在无能为力了。上面这些爷台身份也是高贵,实在是……您看,能不能留下他们,其他的我给您办好?” 咔嚓一声,常贵山一掌拍在桌上,好悬没散了架。这时候他的戏份越演越足,甚至有些进入佳境,超常发挥了。 吓得胡孝一暗中赶紧扶住桌子用反向力化解这雄浑内力。要不然,桌子四分五裂,身份立马暴露无疑。 常贵山也是明白人,感到反力就知戏演过了,微一咳嗽,按计划回头对胡孝一说:“胡二,你去!看看什么人这么不开面儿。” 胡孝一心里好笑,面上却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转头看向老板,却一脸冷森,带着怒腔说:“走着!我倒要看看,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虎前摸须!” 店老板正巴不得他们自己动手,于是当先在前走着,把胡孝一引到楼上主事人房前并敲门。 “怎么着,还要挨揍?”一个汉子粗声粗气喊。 店老板看看胡孝一,一脸苦瓜相。胡孝一明白,点点头,将人扒拉到一边,一掐腰。 “哪儿来的狗熊玩意儿,敢在这儿吆五喝六?知不知道爷爷什么人?挨揍?我看是你要挨揍才是!”声音很大,不过是浑腔,不能带有丝毫内力。 听这话,老板一溜烟不见了,如果有本事,恐怕他会选择直接从楼道台板上跳下来更快。 果然,咯吱一声房门被人大力打开,一个黑黝壮汉冲出来,双眼圆睁怒瞪着门口的胡孝一,怪笑一下问:“刚才就是你这混账玩意儿在说屁话?” 胡孝一不答反问:“熊瞎子,你会说话?你在问谁?” “废话,我当然问你,”声音戛然而止,这小子明白上了恶当。一挽袖子,怒道,“奶奶滴,你这是找死!爷爷最近正气不顺,现在你小子要让人帮着挤挤油水,大爷乐意之极。”说着双手一伸,就向胡孝一下手。 看着胡孝一不动不闪,一脸普通人的木讷,这黑家伙心里高兴。招式不变已经用老,谁知马上就碰到胡孝一衣衫,忽然人不见了!来不及吃惊,就听咔嚓、咕咚前后两声,黑家伙已经结结实实摔在一楼地面。摸着腰,哎呦呦叫个不停。 店老板看在眼里,心里得意,但也只是偷笑。再看胡孝一,双手扶在护栏上,哈哈带笑,甚至还故意擦擦眼泪。 “熊瞎子,你果然是瞎子,自己好好的干嘛要往下栽?怎么着,想试试你的脑袋和地板,到底谁硬?” 听胡孝一还在说风凉话,黑家伙更怒就要起身。谁知刚动一下,就疼得呲牙咧嘴,再也起不来了。 按说他这身板和能力,就算栽两次也不至于这么脆弱。但他不知道,从胡孝一身边过来那瞬间,大穴已经被人制住,现在是实打实栽在地面,和寻常人无异。 屋里听外面闹得厉害,这时背着手走出一人,身后还跟着四个大汉。就见这人一身白衫,拢发高攀,面容清秀;但脸上挂着神秘笑容,却与长相极不对称,很冷,很邪。 看看胡孝一,又看看断裂的护栏和楼下自己人,这人点点头,一抱拳说:“不知尊驾哪位,我这下人可是扰了大爷?不妨说出来,我好治罪于他。” 看对方有礼,胡孝一也是一抱拳:“啊哈,这位兄台说得人话。刚才这熊瞎子有些欺人太甚,还请我慢慢道来。”于是添油加醋说了半天,口沫横飞。楼下那个支愣着耳朵听,好悬没被气死。 到底谁受伤了?谁更倒霉?现在被胡孝一说得好像自己就是大恶,胡孝一倒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想要还口骂人,却浑身骨头节疼,张嘴只有吸凉气的份儿。 胡孝一呢,就属于见人病要人命,知道黑家伙不能还嘴,这是往小胡同猛挤的节奏。嘴下无德无理,一点事恨不得说成几十天的段子,要不是时间有限,恐怕就要说成人兽大战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施以援手 银针救人 听胡孝一越说越夸张,连冷钰萩这些自己人都听不下去,忍不住想要冲上面骂人制止了;谁知对面这清秀之人竟然带着微笑,频频点头并没生气。 直到最后胡孝一擦擦嘴角唾沫,一个玄幻故事这才终于结束。实际上中心思想就是四个字儿“我好他坏”。 清秀之人点点头,来到台口冲下怒瞪。黑家伙本在呲牙咧嘴,这时候见冷光射来,立马没了脾气,甚至有些心惊。 清秀之人冷哼:“你本就是个浑人,公子有难不知安静还在这儿聒噪。该死!”见他袍袖一挥,不知怎的,楼下黑家伙就开始痛苦惨叫并挣扎。 不一会儿,他的四肢开始怪异扭曲,好像有巨大力量把他当做毛巾那样大力拧动。不一会儿,四肢折断,骨碴儿露出肌肤,鲜血淋漓。一个好好活人,瞬间成了烂泥。 店家上下都算本分商人,何时见过这种惨状?现在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直念阿弥陀佛:得亏刚才不是这人动手驱赶众人,不然焉有命在? 可胡孝一看在眼里不以为意,竟然惊呼道:“我的天,这是有鬼么?一个活人怎么变成肉麻花了?” 巧了,一旁正有个伙计在偷吃麻花,听这话,好悬没把隔夜饭吐出来。 清秀之人冲胡孝一抱拳拱手,说:“这位兄台,请见谅。刚才这腌臜之人扰了您,在下制裁了。抱歉!”说完转身就要回房。 谁知胡孝一伸手将他拽住,这一举动让后面四人感到吃惊,表情中甚至能看到恐惧。 眼中寒光一闪就失,这人还是笑脸相对,问:“兄台还有话说?” 点点头,一指楼下,胡孝一解释:“我家老爷包了这里要招待重要朋友,现在所有客房都清了只剩你们,阁下是否——” 听这话,身后四人大怒,就要动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谁知那人咳嗽一声,吓得他们灰溜溜矗立不动。 古怪笑着,这人说:“抱歉兄台,我们屋里有伤患,暂时不能挪动。如果不介意,能准许多住几日,定感激不尽。” 哦了一声,胡孝一扒拉几人就要往里冲。这下此人可是怒极,伸手就扣胡孝一手腕。 胡孝一不介意,任由别人扣住手腕,回头还说:“诶,别这么用力,手可是肉的。好家伙,怎么像遇上了铁钳子,这么大劲儿!” 这一接触,发现胡孝一脉搏平平,不像习武之人。清秀人心里一松,面上还是带笑:“兄台不能乱闯,这里住着我家公子。他因昨日受奸人所害,现在正重病缠身呢。” “哦,就因为这你们不能走是吧?” 见对方点头,胡孝一竟然一拍胸脯,恬不知耻地说:“别看我这样,但做总管之前可是个神医,如果阁下家公子有难,不妨让我看看如何?” 这下几人都没想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清秀人就算再胆大,也不敢随意放行,让人乱治病;于是嘴上感谢却不敢大意。 两方就这样僵持许久,楼下人都快睡了;在清秀人即将暴怒时,见胡孝一竟然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盒子并打开。等见到锃亮的银针,清秀人心里有些动摇。 胡孝一这家伙又死皮赖脸说了许久,他的借口就是把人治好,他们就能走了,自己也算完成使命云云。总之就是挤兑人,不留半点余地这架势。 因为拗不过,又因为有病乱投医,最后清秀人准备让胡孝一试试。毕竟自家公子情况不乐观,这样拖下去恐怕会有生命危险。这还是小事,如果他死了,可能会有其他牵连,倒不如让这人试试,真要出事,自己也可以脱罪。 想到这,竟然很大方做个“请”,邀胡孝一进屋。后面四人暗中得到命令,就在门口把守,意义明显。 清秀人领着,两人来到屋里。刚一进来就闻到浓重的药味,胡孝一心里好笑。来到床前,这才见到一个病怏怏公子,有气无力地躺着。 不仅这样,看他手脚和胸口露出的肌肤上,竟然有不少烧伤,恐怖至极。而且很奇怪,没有明火,这烧伤好像还在慢慢扩散,简直匪夷所思。 清秀人低声说:“兄台,这就是我家公子,您看这是得了什么病?” 胡孝一装模作样看看他浑身,最后视线落在脸上,又扒开眼皮、撑开嘴观察,摇着头说:“不妙、不妙啊!这可是红莲业火所伤,绝非正常患病。”看到床头一个小碗,里面还有药渣。 端起来,提鼻子一闻,愤怒地摔在地上变成齑粉。胡孝一大吼:“庸医!真是庸医!这明显不是病,给人开什么去火清毒的苦汤呢?简直可恶!” 听胡孝一上来就道破这药的主治方向,清秀人有些相信他懂医道了,连忙过来追问:什么是红莲业火,该怎么救治。 胡孝一没说,只是眯着眼看他,竟把清秀人看得心里发毛,连连后退。 嘿嘿怪笑两声,胡孝一点指对方,悄声说:“阁下何必隐瞒。你家公子所中红莲业火,实则就是一种强力幻术,与刚才阁下制裁家仆所用招数类似啊!” 这句话瞬间让清秀人更信两分。一抱拳,低声说:“兄台真乃高人也!不错,这属于幻术伤害,我家公子身上这看似烧伤,实则都是心理产生的自我判断。” “不错!”胡孝一立马截口并解释,“人体奇妙,看似受我们控制,实则有自己的想法。这就好像苗疆一些毒术,可以让身子自己认为得病或被烧伤,从而演化为这种病症。最后身体主人自己不觉自己死了,身体却判自己没救变得坏死,从而连累身体主人一命呜呼。” 看看床上这公子,胡孝一又压低声音说:“你家公子恐怕过不了今晚!” 清秀人害怕了,赶忙向胡孝一求救,甚至许诺各种好处。 谁知人家不吃这套,一概拒绝。看看面前这人,胡孝一问:“阁下也会这种幻术,为什么不帮助自家公子解脱呢?这才是治本方法啊。要么,找到施术人,让他帮忙也行啊。” 一声长叹,清秀人撩开自己手臂衣衫让胡孝一看。就见上面青一块紫一块,而且还有刀痕,再叹口气说:“昨夜就找了,可惜——对方太厉害,在下没有办法。至于说在下所用那种术法,都是小术,只能操控粗人,不能控制有头脑的人,更别说破了红莲业火。” 点点头,胡孝一掐着自己下巴片刻。清秀人在旁看着一举一动,心里已经有了最坏打算。 忽然一拍大腿,吓了这人一跳。胡孝一自拍胸脯说:“好吧,为了让你们腾房,我还是动手帮忙好了!”说着拿出银针来到床边,就要动手。 清秀人急忙伸手一拦,低声说:“兄台可有把握?不是在下不信,而是——倘若有个闪失,在下恐怕就要提头去见老主人,非同小可。您看这——” 明白他话里意思,胡孝一心里暗笑。但面上却正色道:“兄台放心,山人自有妙计。既然敢接活,就有两把刷子。如果真出现意外,一切责任在我就是。” 等得就是这话,清秀人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和得意,面上却千恩万谢,同意胡孝一施为。 点点头,胡孝一开始像使唤下人一样让清秀人帮忙准备东西:热水、毛巾、糙纸、搌布、火盆、烈酒等等。好家伙,前前后后准备十几样,来来回回跑了八趟不止,直到热汗直淌这才算完。 胡孝一翘着二郎腿眯着眼,像个大爷一样等着。这时准备就绪,他在火上一撩银针,找准穴位就开始下手。 清秀人站在靠后位置看着,且双掌运足功力:待稍有不对,就能抢步过去将这庸才掌毙当场。 大约半盏茶时间,胡孝一额上汗珠直冒,清秀人过来用毛巾帮着擦拭,却已经忘了防备。因为根据现状看,胡孝一应该是用了真本事,否则怎会大汗淋漓? 又花了半柱香时间,胡孝一大喊一声:“齐活儿!”不等清秀人反应,竟然用最快速度将所有银针拔出并慌忙后退。 清秀人闻声过来要查看自家公子,谁知胡孝一已经跑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公子弹起,开始张嘴哇哇大吐。好家伙,腥臭难闻,呛得脑仁儿疼。 这下好,一身白衫彻底不能要了。这还是次要的,最主要是清秀人满头满脸都是污物。张着嘴,嗝儿喽、嗝儿喽,忍不住蹲在一边干呕起来。 胡孝一在旁看着,心里都快笑疯了。 这会儿床上公子算是呕吐干净,咕咚一下躺了回去,呼呼大睡起来。 说来奇妙,那身上的烧伤已经不再扩散,甚至伤口慢慢变淡,逐渐出现愈合之势。这真让人感叹人体和医术的奇妙,简直匪夷所思。 这会儿清秀人过来看到结果,心里一块大石放下,顾不上身上秽物,抱拳拱手冲胡孝一连连道谢。 胡孝一却捏着鼻子,假装客气,嘴里还不忘交代:“人我治好,还请几位卷铺盖走人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暗下绊子 请君入瓮 胡孝一一边用毛巾擦手一边从楼上下来。房门口四人已经进屋去照顾自家公子,清秀人在胡孝一后面跟着,一直送到了楼下。 边走,胡孝一边抱怨:“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说好了救活你家公子就走的人,怎么现在又不想走了,这不是陷人于不义,让我丢饭碗么?” 清秀人还要解释,胡孝一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别和我说,有话冲我家主人说!你这人真是够呛,说话完全没有信用,枉费耗力救人,简直可恶!”说着气鼓鼓地一坐,扭过脸去不愿看他。 清秀人理亏,不敢再找胡孝一,而是面带歉意来到常贵山等人面前,一抱拳说:“诸位安好,我是周柏仁,乃,” 还没介绍完,就见冷钰萩等人捏着鼻子跑了,原地就剩下倒霉的常贵山。因为他身份所在,不能像其他妇孺那样惊慌,要有成功人士的沉稳,所以只有耸动鼻子强忍。 看众人表现,周柏仁立马明白自己现在什么模样,也是心里厌恶。尽管如此,面上还是赔笑,冲常贵山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还不忘夸奖胡孝一乃神仙在世云云。 最后话锋一转,又说了自家苦衷:“您看,我家公子大病刚止,确实虚弱难行,并非我们刻意为之。您是位身份人儿,能否通融几日,我等,” 连连摆手,常贵山也不答话,起身就要离开。 周柏仁心里着急,急忙站起转身过来拦截,还想再说,忽听香儿大叫:“哎呀爹爹,你看他的腰牌!这,这莫不是沈先生家的?” 此话出口,包括周柏仁在内都惊呆了。胡孝一这家伙又在加戏,起身连椅子都带倒了,慌忙过来查看。 香儿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拽着周柏仁腰间一个木质腰牌让大家看。胡孝一看到后,竟然咕咚一声跪下。这一举动反把周柏仁吓得跳起,连道使不得。 …… 一群人坐好。当然,期间让周柏仁洗了个澡,顺便换了一身干净白衫,这才敢与人对坐。 常贵山主动抱拳说道:“原来阁下和沈先生有联系。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全都是误会。”回头看看胡孝一,斥责道:“你这混账东西,差点坏我大事!咱们这次过来,就为了沈先生,你不明白?” 胡孝一真可以得最影帝了,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咚咚直响。涕泪横流骂自己不是东西,甚至抬起巴掌猛扇,瞬间脸上手印显现,嘴角流血。 周柏仁面上劝阻,实则并不是真心,反而话里话外还有些煽风点火的意思。毕竟知道其中深一层关系,虽然还没弄清,但也要出口恶气。刚才这家伙嚣张的可以,甚至弄自己措手不及,狼狈不堪,就该好好教训。 待气氛缓和后,周柏仁问:“常老板,您和我们主家是朋友?为什么又说这次包店是为了我们主家呢?” 看看四周,常贵山压低声音说:“阁下有所不知,沈先生要的‘货物’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这次包店,就是听说先生手下重要人物要来验货,为防节外生枝这才——” 周柏仁恍然,心里却暗中盘算着什么,眼神一阵飘忽。 常贵山这时却反问:“还不知您和沈先生有什么关系?说是主家,之前多次见先生却怎么对阁下没有印象呢?” 听这话,周柏仁立马自抬身价道:“常老板有所不知。”一指楼上,悄声说:“不瞒您说,楼上房中我们公子,就是这次要来大人物的独子!而这位大人物也就是我家老主人,您也知道他老人家正是主家的左膀右臂。我呢,更是老主人的得力帮手。所以您说咱们之间——是不是有很大联系?” 常贵山这下心里明白了许多,偷眼去看胡孝一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准知这次过来,大家又掉进陷阱了。 看胡孝一摸着额头呲牙咧嘴,常贵山不免心里暗骂:“活该,疼死算了!什么事不直说,把一群人耍得团团转这才算了。真是活该!” 一旁冷钰萩有同感,也是暗地咬牙瞪眼,隔空怒骂和威胁胡孝一。这家伙也聪明,马上避开众人视线,像个碎催一样惨兮兮地躲在一边,只剩可怜相。 就这样你来我往聊了一会,堂中气氛变了,开始有说有笑,情投意合。一旁店家人看着都觉奇怪,恐怕干这营生几十年,都没见过这种怪事。真长见识! 说到最后,常贵山又提出一个不情之请:“周老弟,不知能否请老弟帮个大忙?” 周柏仁这时候被众人捧得找不到北了,立马拍胸脯答应。 点点头,常贵山压低声音说:“老弟该知道这‘货物’是什么,对沈先生多重要。哥哥本该等着你家主人过来验货,但刚才收到下人飞鸽传书,说家中被朝廷暗地派人监视,恐怕不妙。 所以想劳烦老弟将东西转交你家主人查收,我们好尽快离开。不为别的,而是害怕朝廷暗哨跟着我们过来,一旦发现与你家主人见面,恐怕就——” 周柏仁也是个人物,怎会不明白其中利害,马上点头同意。但这家伙奸猾,多个心眼要求现在验货,之后好交代。 常贵山看向胡孝一,眼中满是询问。发现他没有一丝紧张,这才像吃了定心丸,起身领着周柏仁就向外走。 出了大门向后转。安泰居的客人会有自己的马匹、大件行李等物,一般会直接让专人引到后院安放。同时必要的物件还会上锁封存,就怕出现问题。 叫出看管人,打开一个像库房的小屋,打发他走后,几人进去。胡孝一专门让冷钰萩在外看着孩子,他自己与常贵山陪着周柏仁进去验货。 眼见十口大木箱。一个个大锁锁紧,还贴着封条;箱子质地更是上好质量,坚硬无比;但奇怪的是侧边竟有不少小孔,不知干什么用的。 胡孝一过去,拿出钥匙打开一口,就见里面竟然蜷缩着两名美貌女子。此时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动都不能动。 赶紧关上箱子,偷眼冲受惊不小的常贵山一使眼色,胡孝一赶忙拉着周柏仁说:“周老兄,您觉怎么样,这货色算上乘之选吧?” 周柏仁明显知道其中含义,连连点头,悄声说:“很好!听我们主人说,主家正为缺少丹头着急呢,没想东西就到眼前了。”看看十口箱子,代表就有二十人,周柏仁心里高兴。 但一转念,马上对常贵山说:“常老板,这是您的功劳,交给小弟恐怕不妥吧?” 看这假模假势的德行,常贵山就觉恶心,但面上一笑:“兄弟哪里话?这都是自家事情,还说两家利益么?要不是沈先生,我一个山林挖参的,会变成现在这样?简直不可能的事。所以老弟不用挂怀。” 打手势让胡孝一出去看看,得知没事,常贵山又说:“另外,现在我已被朝廷注意,以后恐怕要更谨慎才对。既然与你老弟对脾气,恐怕这粗活会与你多交接数次了!” 周柏仁明白其中利害,更知道利害后的利益,借花献佛,沾喜得宝这事谁不愿做?又不费什么风险,只需验货交给主人就有大赏,为什么不做? 于是拍着胸脯,满嘴贴胸毛子的场面话,这才算把事定下。三人这就要出库房,忽然周柏仁又要求再开一口箱子检查。 胡孝一腔调不对了,问:“怎么,感情您不信任我们是吧?要是这样,那不如我来交货好了,您大可不必但任何风险。” 周柏仁也算江湖闯荡多年的老油条了,最不怕人激,越这么说反而越怀疑,甚至不怕翻脸,自己随便点着一个箱子就要打开。 常贵山埋怨地看着胡孝一,心说:“这怎么办?”见胡孝一青筋直蹦,恐怕事情不妙。 这边周柏仁算是刚上了,硬逼着胡孝一开箱,否则就可能动手。 没办法,胡孝一很不情愿地拿着钥匙,就要开箱。一旁常贵山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动手;而周柏仁何尝不是呢?气运全身,聚力双掌,只要动手就先把胡孝一给解决,从头到尾,就觉这家伙不顺眼。 咔吧一声大锁打开,两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到极点。胡孝一这家伙更损,故意缓缓打开箱盖,就为营造气氛。 在周柏仁受不了连着催促三次后,箱盖终于打开。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装着六个孩子,而且一半男一半女。 看到这,常贵山心里咯噔噔乱跳,大叫不好。双掌攥拳就要动手。谁知周柏仁笑着去拍胡孝一肩头,高兴地说:“还是你老弟懂行!一对童男女,顶上十个美貌少女。这你都有办法弄到,真是厉害!” 听这话,常贵山暗地嘘口大气,冷汗都流到脚底板了。但随即看着胡孝一,心里恐慌难忍。 胡孝一呢?却生气地盖好箱子并上锁,推着周柏仁往外就走,嘴里还说:“这事我们自己来,不劳您大驾!走、走!” 看胡孝一真生气了,周柏仁怎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立马劝解…… 第一百一十五章:潜踪合作 大计治恶 周柏仁一边劝胡孝一,同时又去找常贵山求情:就说自己刚才糊涂,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出发点是为大家着想,更是为沈先生卖力等等。好说歹说,最后还塞给胡孝一不少银子,这才算缓和了气氛。 胡孝一得便宜卖乖,把钥匙重重砸在他手里,说:“这是你要的,别说我逼你啊!省的有什么小小风吹草动,你就来找事。我们家主人还有大钱要挣,与沈先生合作正好,别坏了事!” 周柏仁连连称是,这才相互击掌。 胡孝一拿过新封条将两口打开的箱子再封好,又冲常贵山点头哈腰请来大印盖好印记。一切妥当,算正式交接完毕。 常贵山还要再说些场面话,就见胡孝一气哼哼地拽着人便走。一声招呼,冷钰萩冲周柏仁深深一福,领着孩子们蹦跳着也走了。 当他们走后,周柏仁脸上露出冷森、得意、狡诈的表情。轻手摸摸大箱子,得意至极。 吆喝看守过来将门牢牢锁好,哼着曲子回到堂前。稍一询问,得知所有费用都被常贵山交清了,连自己这份都是如此。心里一哼,暗骂冤大头!这才晃荡着上楼,去看自家公子了。当然,少不了面前请好。 这种人就这样。 …… 回到住店,众人卸了一身行头,各自喘口大气。 香儿就说肚子饿,胡孝一点了不少好吃的,她和鸿儿、黑豆开始猛造;这边,常贵山和冷钰萩却把胡孝一围住了。 这小子好像早知会有这结果,怪不得点了许多好吃的直接让人送进房中。看着香儿她们吃得津津有味,胡孝一直伸脖子。 又看常贵山和冷钰萩,赔笑着说:“两位,咱们是不是先吃点东西垫巴垫巴再说?折腾一上午了,我又这么卖力,你们看,” “不行!”没想到两人竟会异口同声冲他吼叫,吓得胡孝一连连摆手求情。 那边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香儿几声低语,抱着鸿儿换个方向,边吃边看这边好戏;就连黑豆都跳上桌面,吃喝还不忘抬眼看胡孝一有什么下场。 “给我们讲明白,为什么大早上你嘱咐的事竟会一一对应?说,你究竟计划了什么?”冷钰萩掐腰就像个漂亮的茶壶。 “你小子究竟还有多少瞒着我们?”常贵山指着他鼻子说,“那箱子里的女子和孩子怎么回事儿?你难道和沈自在这种败类合作,要伤天害理不成?” 就在两人双向夹击下,胡孝一终于服输投降,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 …… 原来之前在大内,他已经把知道的事和盘托出让苗三明白。其中就包括护国法师、沈自在和毒心老人用活人炼丹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两人经过商量,准备合作:苗三负责在成宗耳边鼓动,胡孝一在外动手。但最终目的一致,就是将这三个武林败类彻底根除,不何祸患。 不久前见面,苗三说了自己最近调查的结果。这些人中,只有沈自在根深蒂固,势力最雄厚,而且还牵扯霜堡。如果将他扳倒,可以说不止一箭双雕。 在苗三的调查中还知道,沈自在手下有三员大将分别管理不同事物。现在他们要对付的,就是其中一人,专管那害人丹头的收集。 这人叫莫善,同沈自在一样都有正经身份做掩饰,平日里是个大善人专做好事。 胡孝一得到消息,莫善最近要来这里验货,因为货源已被苗三截住,相关人就在内卫手里,外人全不知晓。 另外苗三还给了消息,南阳府有个卸怨楼的堂主红莲,可能会帮上大忙。因为沈自在看中莫善,除了他办法多、手段精妙外,还因为这家伙会用幻视幻听而且级别很高。 如果要破莫善,必须找个同等级别的帮忙才行。 “哦!这就是你找红莲的目的?”常贵山恍然大悟。 冷钰萩更是点指胡孝一鼻子,气哼哼地说:“你色眯眯的模样,真的就为这事儿?为什么一早不说清楚,还藏着掖着?那箱子里的女子和孩子怎么说?” 搓着手,苦笑道:“苗三不够义气,准知别人可能验货却不把真货暂借给我,要我自己想办法。你们都知道我是好人,哪儿找女子和孩子呢?所以……” “所以你找红莲帮忙了是吧?”冷钰萩猜出来了。怪不得这家伙一大早就不见了。立马醋意陡升,就要动手揍活人。 胡孝一却连连摆手,冲常贵山使眼色。 “小胡,难道昨天纷香楼那场大乱,也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常贵山问。 摇摇头,胡孝一赶忙解释,省的误会越来越深。 原来莫善每次交易,都会让他独子一马当先。不为别的,主要是为掩护自己,毕竟沈自在什么人他清楚,惹不起。办砸了被抓事小,恐怕沈自在报复起来更可怕。 所以他儿子莫童就变成一个幌子,大多时候让这混小子出头解决最好,只有大事自己才会出面。 而昨天纯属巧合。胡孝一知道莫家父子最近会到,没想时间这么赶巧。如果昨天没见到,胡孝一恐怕会连着多天带他们去纷香楼吃饭直到遇见莫童才行。 毕竟这事要一步步来,逐一击破才可以,否则太容易被人看破。 “你准知道莫童会去纷香楼?”冷钰萩问。 嘿嘿一笑,胡孝一解释:“莫童出了名的好色,而红莲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妙人,所以……” 揪住他脖领,冷钰萩冷笑着说:“你这是一箭几雕?自己可曾算过?” “冤枉啊钰萩,我这也是被苗三引导的。昨天红莲拦截咱们,可真是想杀我啊!” 冷钰萩一哼,说:“让常大哥做炮灰,你更见识到红莲的幻视幻听本事,这才一大早约人家姑娘见面对吧?” 胡孝一点点头,见冷钰萩大怒,急忙补充道:“还……还有最重要的。我手头没有人用,只好请红莲姑娘帮忙。因为听说她虽是女子,却十分仗义,爱打抱不平。所以,” “所以你就找我借人,对吧!”咯吱一声响,房门被人推开,红莲就出现在门外。 常贵山和冷钰萩都吃一惊,香儿却拍着手叫好,忙请这舞蹈老师进门。 轻轻着香儿,红莲命人在外守着,自己进屋并带上房门。看着胡孝一,也是怪笑着说:“不愧是玉眼狐,鬼主意就是多,不仅利用我,甚至把自己朋友都算计上了,真绝!好啊,我现在来了,说说接下来怎么做吧。” …… 大家各自坐好,座位却是香儿安排的。胡孝一和冷钰萩自然坐在一起,但红莲却被安排在常贵山身边。这小丫头,眼神真是活泛,比常贵山这师傅还厉害。 可惜,黑豆惨了。从刚才见到红莲,就已经炸毛了;想逃却被她抓住,现在一脸生无可恋被抱在怀里,惨叫不断。 一边摸着黑豆,红莲边说:“说说吧,下步计划是什么,我的人什么时候还?要不是因为想除去恶人,你算老几,姑娘会甘心帮忙?再怎么说你也联合内卫破了卸怨楼,我不动手把你大卸八块都是好的!” 胡孝一忙送上一杯酒水,感激姑娘不杀之恩。 没想红莲还是个好酒之人,竟然一仰脖喝了个涓滴不剩。不仅如此,竟然倒扣酒杯,拿过一只碗放在面前,眼神冲胡孝一直瞟。 胡孝一毕竟与酒鬼相熟,明白道理。赶紧叫外面伙计再送美酒,同时将一小坛送给常贵山。因为他离红莲最近,示意帮忙倒酒。 常贵山傻愣愣地点头,接过小坛真为红莲满上一碗。一旁胡孝一、冷钰萩和香儿相互交换眼神,抿嘴偷笑。这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么快三人变得好像。 咕咚咚三碗酒下肚,红莲明显自在许多,没了刚才的戾气。 看她这样,胡孝一也是无奈,就说:“姑娘的人,今晚我就将她们带回。而真正好戏,恐怕也就是今晚。” “你为什么大费周章呢?”冷钰萩问。 胡孝一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说:“我要让莫善无人可用,这样才会逼不得已相信咱们!” 原来从苗三嘴里得知,莫善这人心思细腻,而且不信任何人。你想他能将独子抛出,作为自己的保护屏障,可见他只关心自己的安危和一切。 所以,胡孝一准备借这机会,把他身边的人清理掉,让莫善失去先机,方寸大乱。这样,己方就能趁虚而入。 毕竟一个人计划再周详,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越是这样的人越自负,一旦出现问题恐怕更是心慌意乱。 大家听了胡孝一的话,心中都慢慢开始佩服。不为别的,就佩服这家伙鬼主意怎么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且招招狠毒,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甚至连冷钰萩都有些发寒,不知道胡孝一会不会找机会把自己给卖了。 香儿还悄声嘱咐鸿儿,长大不能像阿爹这样满脑子鬼主意,就算有,也要事先通知姐姐知道等等。 中午这顿饭,直到酉时才结束。饭菜吃了个干净,连美酒都造了两坛…… 第一百一十六章:气走红颜 暗中掉包 这一顿酒下来,红莲硬是被手下姑娘搀回去的。好个酒腻子! 看看她的背影,胡孝一心里感慨。以后这要是成了朋友,偶尔大家聚在一起,恐怕酒鬼的酒都不够喝了。 大家都回去休息了,看着伙计们在眼前忙碌收拾桌上残局,冷钰萩却坐在对面没有离开,好像有话要说。 胡孝一并不着急,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冷钰萩面带微笑。伙计们像蜜蜂采蜜一样穿梭于眼前,手脚很麻利,不用多少时间一切收拾干净,与先前一样;甚至还点起香薰,打开窗户去去残留的酒菜味道。 咯吱一声,门被关上,整个房间就剩他们两人。这会儿才见冷钰萩深深吸口气,好像终于等到了现在这机会一样。 “怎么,有话说?”胡孝一选择先发制人。 点点头,冷钰萩就这样在对面坐着,两人相隔一米开外。看看胡孝一,忍不住问:“如果这真是你的计划,感觉没必要瞒着我们。但你的选择显而易见,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不信任,还是——” 这话已在意料之中,胡孝一轻笑着起身,谁知就被冷钰萩用手势制止。她的脸色有些冷,更有些失望或者疑惑。反正不管如何,是很复杂就对了。 胡孝一这才明白事情严重性,也马上敛去笑容,正色道:“抱歉钰萩,我……我没什么好说的。可能就是不太信任吧,毕竟这事关系重大,还是少有人知道的好。你,” 瞬间,冷钰萩的心崩塌了,脸色刷白,牙齿都在轻轻颤抖。“不太信任”?这句话听着没什么,但对一心一意跟着胡孝一的冷钰萩来说,堪比千金巨力猛击。 惨白的脸看着胡孝一,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强咬牙关没让泪水滴落,因为她要恢复原来的冷钰萩! 站起来没有说话,背着身来到门前站定,就这样两人相互保持沉默,时间一点点过去。 吱呀一声打开门,冷钰萩低声说:“我明白了。”话落,人已经走了,大门还是敞开的。 胡孝一没有阻拦,而是起身将门轻轻关上;更不听有叹气声,反而表情如释重负,回到桌前继续品茶。 …… 亥时。窗户被人咚咚敲响,胡孝一本就和衣而卧,听到声音一骨碌身就起来了。 打开窗户,就见一人身穿黑衣,黑布蒙面蹲在窗下房坡上。胡孝一看见他并没有惊奇,而是一点头,甩掉外衫显露出一身同样的夜行装束。 两人分前后飞出,悄无声息,甚至比猫还要轻。 一路无话,两人矮身疾驰都施展出了不俗的轻功可以说难分上下。 很快来到安泰居,胡孝一冲那人招手,看清形势朝后房摸去。白天上二楼已经大致看了这里布局和设计,心里有数,所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一处突破口。 这是个天井,因为安泰居大堂一角竟然在室内还有内景,这天井就是为彩光通风使用。 从这里下去,正好方便到二楼通廊,因此胡孝一选择在这儿下手,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用钩刀敲开天井半透明皮革,一条绳索,胡孝一当先倒吊着顺了下来。当他悄无声息来到通廊上,侧耳倾听周遭环境,又看室内店家、伙计动向后,这才招呼那人下来。 两人全部安置好,来人比手画脚,似乎在问胡孝一要去哪个房间找人。 胡孝一一指正中,两人悄声来到门前。耳朵贴在门上,果然听到里面有极低的说话声。这声音没听过,而且沉稳、厚重,恐怕就是莫善本人。 “柏仁,这次你做的很好,应该奖励。” “老主人您高抬了,这都是柏仁该做的。老主人,这时夜色正好,咱们是不是该去验验货?” 听里面沉吟良久,随后说:“嗯,也好。事情最好做到极致,这才不怕任何变故。当先引路!” 随后就听到脚步声起。可还没走几步,一个人好像带着虚弱又撒娇的腔调说:“爹啊~您不管孩儿了么,孩儿现在还浑身难受,爹您也不问问~” 胡孝一眼睛一弯,这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儿,多大了还撒娇?若是有本事也就罢了,可惜啊—— 果然,就听啪一声脆响,结果可想而知。莫善气声说:“你这蠢货还敢说话?来之前为父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生事,你呢?臭毛病不改,随时都可能死在这上面!还有,那“货物”你没动过歪脑筋吧?” 吓得莫童连连否认,一旁周柏仁也赶忙解释这才算了。 听到这儿,胡孝一招手叫人离开,剩下就是琐事,还是先处理那些“货物”再说。 …… 两人来到后院,看守还在来回走动值夜,胡孝一没有等待,一掌将人揍晕抬进班房。扒了值夜看守的衣服给那人套上,并为他戴上一副假面。 拿来钥匙,领人来到小屋前并打开门户。一声招呼,就见四面八方飞身过来不少倩影开始按计划行事。 大约半盏茶时间,就见数条人影走进后院,当先领路的就是周柏仁。在后跟着一个六十岁左右,十分富态的老人,恐怕这就是莫善本人。在他们身后,就是十几名护卫。 来到院里,周柏仁吆喝一声:“看守人呢?看守何在?” 打个哈欠,看守揉着眼从班房走出,见到众人微一吃惊,赶忙过来寒暄道:“诸位爷,可是要赶夜路领取自己物品么?” 没想话刚说完,就被周柏仁抬手一巴掌打倒在地,原地翻出去一定距离才停下。 看守头晕脑胀地起身,捂着脸,吃惊地指着周柏仁,说:“你……你怎么打人?” 周柏仁两步过来,揪住他衣领瞪眼道:“打人?老子还要宰活人呢!你小子值夜还敢猫觉,如果货物出了问题,有几条命赔?” 被这气势震慑,再加自己确实亏理,只好连赔不是。 看他这碎催的模样,周柏仁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毕竟在老主人面前不露脸。于是将他往旁边一甩,怒道:“开库门,我要验货!” 看守揉着脸,怯懦地说:“还……还需要您的领物牌。” “你他,”周柏仁没好气,张口要骂,可还是忍住了。确实,一开始人家说过,认牌还对人,这是双保险,更是规矩。既然让店家帮着保管,那就按照规矩来也是无可厚非。 用手虚点看守,咬牙切齿发狠,但周柏仁还是跑回房去拿牌子了。一边跑一边暗骂自己糊涂,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拿,这不是在老主人面前出丑么? 由于心急,一溜烟回去更快回来。将牌子在看守面前一举,验明真假,这才取来钥匙将门打开。 十口箱子仍这样静静躺着,连周柏仁走前故意在周边撒上的院中浮土都没变化。心里暗自得意,马上扭头向老主人解释自己所做一切。得到赞赏后,心里美到冒泡。 摸出箱子钥匙,周柏仁就要动手去开,莫善背着手就在外面看着,打手们围在院里没人进屋。 咔嚓咔嚓捅了半天,将十把钥匙换过来,却打不开!周柏仁的汗就下来了。回头看看老主人,见他脸色阴沉,自己暗暗吞了口水,心里只念阿弥陀佛。 又连着试了两轮,就听咔吧一声响,这下好,断进去了!周柏仁吓得好悬没拉在裤子里。 莫善冷哼一声,问:“怎么回事儿?不就是这些箱子么,钥匙难道有错?” 赶忙摇摇头,表示这些东西他一直随身带着,根本没有离开过自己不可能有错。情急之下,双手较力左右一扯,就听金属断裂声,大锁已经被硬生生打开。 周柏仁顾不上擦汗,赶忙掀开箱盖,瞬间傻眼。里面别说童男女,就连美貌姑娘都没有,唯一剩下的,就是两块大石。 瞬间,周柏仁脑盖恨不得起飞。慌忙又去另个箱子前,这次不再用钥匙,而是挥掌直接把锁头拍开,掀起箱盖。好么,两只小猪!而且已经死了多时,开始发臭肿胀。 周柏仁不信,连连运力劈开其他箱子,全是任啥儿没有。咕咚一下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莫善眯着眼看他这一系列动作,又看看那刚刚扯开的封条、地上细细灰尘没有任何足印或箱子挪动痕迹、连房门锁都没被撬过。 缓步过来,蹲下轻拍周柏仁。就这小小动作,愣是吓得他一蹦三尺高,磕头如捣蒜一般,咚咚直响。 莫善语气和蔼,悄声问:“柏仁,我想听你解释。” 抬起头看到老主人似笑非笑,没有半点怒意的样子,自己的心差点停跳。咕噜咽口唾沫,看看这些空箱,眼珠乱瞟,随即看到院中探头探脑的看守,算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指着那人,周柏仁声音都是颤抖的:“老主人,一定是……是这小子干的!他……他擅离职守,被……一定是被人掉包了!” 说着起身,冲出去揪住看守的衣服大吼:“说,是不是你做的?你究竟是谁的人,那些货物呢?赶紧说,否则我,”抬起手就要拍下,但被人架住…… 第一百一十七章:冤死鬼丧 救星现身 阻止周柏仁的是莫善。不知什么时候,更不知什么样的身法,他竟然无声无息出现在面前阻止了一切。 表情仍是那么安静,不见一点波澜,但双眼冷光好亮,似乎有月亮被收进眼中,让人看着遍体生寒。 推开他的手,莫善回头笑问看守:“小哥,你是换班,还是一直在值夜?” 整整被周柏仁弄乱的衣服,看守颤颤巍巍回道:“是……一直在这里值班,这就是小人的工作。但……” 一听还有后话,莫善和周柏仁都静心去听,恐怕其中变故就出现在这里。 看守看看两人,心里七上八下,想了半天后忽然说:“但不久前,有个年轻公子来过,逼着我把……把库门打开了。”一指身后大个,说:“诺!那……那个大个随他一起的,当时不给牌子,还……还想打人。我迫于无奈,上有老下有下,这才……” 听这话,莫善和周柏仁急忙回头去看,果然身后一个护卫浑身栗抖。不用问,那所谓公子,应该就是莫童! 这臭小子简直找死,竟然打“货物”的主意!难道他不知道,一旦有人破身就不能再做丹头。这是什么事儿?简直就是虎前捋须! 不见脚动,但见莫善已经飘在那人面前,伸手将他掐住,问:“少爷干了什么?” 那人喉咙被掐,双脚乱弹,双手抓着莫善单手,拼命用喉咙挤出两字:“开……箱……” 咕咚一下,人被重重摔在地上,还好命在。但周柏仁抬脚将人又踢出去,命他去叫少爷。 这人捡回一条性命,哪还敢不从?慌忙起身找人,但因为太害怕竟然双脚在地上乱踢,双手连着撑了几下都没能起来。最后还是其他护卫帮忙,这才跌跌撞撞返回楼中。 莫善看着周柏仁,表情还是很冷。毕竟自己儿子什么样自己清楚,但让周柏仁跟着就是防止一切胡闹。在纷香楼那已经算是失职,现在又出现这情况他竟然不知,岂不更是失职? 周柏仁也聪明,眼角余光已经看到莫善的表情不对,心里开始暗中打鼓:恐怕这单生意不止赚不到钱,能保留饭碗或性命就不错了。冷汗顺着后脑直淌,眼神乱扫似乎在考虑最坏情况。 不一会儿,就见刚才大汉已经跑回,气喘吁吁指着楼中却不见莫童的身影。 莫善自感不对,抢步过去揪住他问:“怎么了,说话啊!” “他……他……少爷他跑……跑了!”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在场众人包括稳重的莫善都是一惊。跑了?这小子什么时候有这胆量了?况且他还大病初愈,竟然有体力逃跑,简直不可思议。 周柏仁抢步过来问:“怎么跑的,从哪儿跑的?房中不是还有人照顾少爷么,那些人呢?” “都……都被人迷晕了,全……全躺在地上。少爷他……他翻窗逃得!我看后窗地上还有一串凌乱脚印和……被砸坏的花草。” 这下齐活了!还有什么说的?莫童一定见事败露,这才逃得。就冲那慌乱痕迹和迷倒看守的办法,就不像有人将他掳走。 莫善心里大怒,可周柏仁却很高兴。斜眼看看他,心想:老家伙,这次你还有话说?多少次我就提醒过,这小子烂泥扶不上墙,你就不听只有护短。现在如何? 可惜,他太过高兴,这表情竟被莫善眼角余光完全瞧见。回头一笑,冲周柏仁说:“柏仁啊,这些事你是不是都想到了?” 激灵灵打个冷战,暗道不好,马上满脸堆笑地回道:“不……不会,这纯属意外,少爷也可能一时糊涂。我,”正说着,自己右手脉门就被扣住。 一直暗中提防,却始终不是莫善对手。额上冷汗直冒,脖子上青筋凸起,周柏仁强忍着问:“老……老主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嘿嘿一笑,莫善说:“好一招移形换影,栽赃嫁祸!周柏仁,你是不是早算准莫童会打这批‘货物’主意,就等着时机呢?” 一脸迷惑,看着莫善,周柏仁被搞糊涂了。摇摇头,强忍着没有说话。 盯着他,眼神不断变化,莫善说:“屋中大门紧锁,封皮没动,连你引以为傲的小把戏都不见足印和箱子挪动痕迹。告诉我,莫童都动了什么?他是什么人你该清楚,如果能这样细致知道处理环境,恐怕也轮不到你了吧?” 强咬牙关,周柏仁明白了一切。恨恨地瞪着他,终于忍不住低吼:“莫善,你什么意思?现在摆明驹马,是要替儿子脱罪么?那混小子看似不会,但现在出逃又作何解释?莫善,别以为自己能算尽一切,但……但逆子难训,你,” 一掌将人打出,周柏仁打着滚后翻出去,重重撞在一边墙上。哇哇几口鲜血,脸色马上变成乌黑。 莫善双手一背,点点头说:“不错!这小子是烂泥扶不上墙,但找你来就为以防万一。看看现在这结果,可见办事不利。在我莫善眼中只有两种人,一是有用的,二是没用的。没用的就要处理,否则会慢慢渗透根基,将有用的带坏。” 一听这,周柏仁挣扎着起身,双腿抖成一个。不是气得,而是吓得,因为他知道莫善手段,更知道两人之间差距。现在就算要拼死一搏,无外乎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眼珠乱转后,周柏仁跪倒在地,泣声说:“老主人,我是冤枉的!请您开恩,允我去调查事实真相。这东西既然被人掉包,我……我一定找回。就算找不回,也……也要想尽办法,短时间再弄一批上好的。您,” 摆摆手一笑,莫善说:“你以为事情这么容易?先生恰巧就在附近,听你之言我已经将消息通知过去,明天就要交货。一夜之间,你能做什么?” 听这话,周柏仁魂儿都飞了。比起莫善,可能沈自在更可怕。而且这家伙心思怪异,弄个不好就把自己当做烧丹柴火给焚了都有可能。 眼珠又是乱转在想主意,眼下可能只有拼死一搏了。只要能逃离这里,自己一定有办法让他们找不到。 正想着,忽听莫善说:“柏仁,从头到尾这十口箱子里的东西是真是假只有你见过,现在东西没了,我却不明白一开始怎样。”指着周围的人,说:“我让你带了这许多人,为什么没人见过箱子里的东西? 莫童逃跑,会不会是发现什么,被你逼迫离开呢?” 好么,这下性质又变了,从一开始可能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局。周柏仁有口难辩,又何况莫善明摆着不想让他再做解释。 这许多年追随莫善,他什么心境,什么做事原则自己很清楚。这本就是个多疑的人,连自己儿子都不信任,更不可能相信一个外人。既然事情闹到这般田地,一定要找替罪羊。 看看莫善那样子,周柏仁心里嘀咕,恐怕自己和莫童这次都难逃干系! 想到这儿,一只手慢慢摸向后腰,看准时机取出一个物件就要挥洒。 谁知刚挥手,就像被人点穴一样身体僵硬再动都难。看向眼前,视线一片模糊,好像身处梦中或水雾当中,只能看到影子。 忽然,对面有大风吹过,刮得脸皮生疼,周柏仁就要反抗、挣扎,却被卷起好似随时会被撕裂一样。 张大嘴要喊叫,却咕咕几声,什么也喊不出来。随后,腹部开始肿胀,好像那大风直钻腹中,再这样恐怕就会被撑破一样。 双眼充血,双手虚张无力,周柏仁明白,这是中了莫善的幻视幻听了。毕竟自己这身本事,都是他教的,在关公面前舞刀,果然不是一道局,相差太远。 有人慢慢走来,轻拍自己的脸颊,就听那熟悉的声音说:“小子,还要冲我用幻视迷行粉?不知道这是我的东西么?反水扒墙,我看你真是活腻了!” 颤抖着晃动脑袋,涕泪横流,周柏仁吱呜道:“我……我冤枉……莫……莫童干的……与我何干?” 在他耳边轻声说:“可惜,一开始收货你私心就重,但凡有个人能证实,恐怕也不会这样。棋差一招满盘皆输,你我同是如此。别以为将你交出我就能幸免,沈自在可不讲这个。哎——十几年了,走好!” 不等周柏仁再说,就听咔吧一声,脖颈已被莫善拧断。一旁的护卫们看在眼里,腿肚子转筋,各个脊背发寒。谁知道下个替死鬼是谁,会不会轮到自己呢? 这时,莫善看到吓得瘫软在地的看守,微微一笑。抬手一挥,用周柏仁的招数,看守瞬间扭成麻花动也不动了。 一挥手,有人过来收拾残局。这些事小,但怎么对付沈自在这边呢? 正想着,就听正门那边有人大喊:“开门、开门,住店的!好家伙这一路太惊险。快啊,把咱们的货物收了,明天会有人验货,一定仔细着。” 一听这话,莫善心里狂跳:难道周柏仁一开始就被人骗了?现在来的才是正经送货人?如果这样,那真是天助我也…… 第一百一十八章:双方交锋 巧问妙答 顾不上看烂摊子有没有收好,领着人就往前门奔去。就见一行数十人,其中有个身穿锦缎华服,气度不凡的壮汉。看他肤色黝黑发紫,该是常年在外跑生意见阳光的人。 莫善心里嘀咕,又见他手下拉着大车,上面也是一口口箱子。虽和刚才见到的不同,但大小类似,也是侧边开着不少孔洞。 眼睛一眯,莫善朗声道:“山来山去自在心,沈家门眉暗藏真!” 听这话,那人一惊,急忙回头唱道:“水流水走心自在,宝货明眉沈家才!” 双方走到一起,同时掏出一个木牌,只不过都是残缺一半。当两人将木牌一对,正好是一块完整的,且碴口都是咬合无误,不见分毫不妥。 莫善冲那人点点头,说:“请进,房间定好,有话里面说。” 这人一摊手,做个“请”并挥手招呼下人,当先跟着莫善进去。 …… 一间上房圆桌两边,两人坐着看向对方,谁也没说话。 忽然,莫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却没有打开。将盒子一转对准那人,就见侧边有个小锁孔,应该需要钥匙。 但盒子只有巴掌大,这锁孔又小,钥匙岂不是就像细线一样么? 莫善做个手势,那意思要请对方打开盒子。就见那人眉头一皱,但还是将盒子拿来近前。莫善盯着他一举一动,也不说话。 谁知这人拿到盒子并没有掏钥匙,而是在盒盖某个位置一点,就听咔吧咔吧两声后,再翻过盒子,盒底冲上。那人用拇指一撮,竟然出现一个暗格。 细看之下,里面有个细如衣针的小钥匙。这人掐指就要去拿,却被莫善出声制止。呵呵一笑,莫善把小盒拿来,又揣进怀里。不知要做什么? 看他这动作,那人有些莫名其妙,但没去问,而是寒暄道:“莫大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否?” 听这话,莫善暗暗点头,一抱拳说:“你我可曾相识?请恕莫某人眼拙,您是——” “山林挖参颐养天年,吸取精气,长寿人间。小弟鲁莱山,大哥忘了?” 听这暗号都对,莫善表情这才舒缓下来。原来从周柏仁描述白天情况时,他心里就有疑惑。这鲁莱山很讲道义,多次合作从未将货物随便托人。 而且这家伙有本事且胆子大,否则敢做山林挖参人?这样的家伙就算知道有朝廷人暗中监视,也会想尽办法把他们除掉,不会这样胆小。看来想的不错,周柏仁是被骗了。但什么目的呢? 正想着,就听鲁莱山问:“大哥,可是有事?今天竟然用七巧盒试探老弟,恐怕事关重大。”说着起身开门看看外面。见莫善和自己的人都在把守,这才放心。 回到位置上,伸手在侧脸一抠,整张面皮就被扯下。刚才那满脸络腮胡子已经没了,变成一张白净面庞。这张脸,才是莫善认识的鲁莱山。 在绿林中,很多人知道鲁莱山做非法的买卖,但也知道他出身挖参这行,听闻五大三粗心黑手狠却始终没人见过真面目。实则鲁莱山是个文弱书生一样的人,平时对外就像莫善一样,用各种替身,因此很少有人知道真面目。 而鲁莱山现在敢露出真面目,是因为沈自在和他这三员大将都见过,没什么好隐瞒的。 刚才莫善不仅用了暗号,竟然还用七巧盒试探。这七巧盒在沈自在看中的人手里都有一个。实则盒子里空空如也,但却有恶毒机关。不懂的人拿来要是硬开或随便摆弄,恐怕会被射成刺猬。 只有他们几人明白开盒办法,但平时很少拿来做试探之用。 听到鲁莱山询问,莫善叹口气,将白天和刚才发生的事说了,直道好险。 听他说得轻松,鲁莱山心里却不停打鼓。果然莫善这人心更毒,连独子和跟随自己多年的手下都不放过。不过也仅是一瞬,毕竟他鲁莱山也好不到哪儿去,彼此臭味相投,否则怎会与沈自在合作呢? 哈哈一笑,抱拳拱手道:“还是老哥哥精明、心细,这要换做是我,恐怕还真会上当。没关系,正经‘货物’就在小弟手中,哥哥不用担心。只要等到明日见了先生,一切就算完活。” 听这话,莫善连连点头,但眼珠却在乱转。两人就这样攀谈一些时间,鲁莱山也说了,自己确实被内卫监视和跟随过,还好都被发现,已经秘密解决,对于明天交货不会有半点阻碍。 他虽这么说,但对莫善来说怎能轻易相信,于是就说:“老弟,别说哥哥多心,这次事关重大,先生一再嘱咐,咱们不可大意才对。” 听这话,鲁莱山似乎明白了什么,表情一冷,问:“哥哥什么意思,难道想提前验货?” 点点头,莫善毫不避讳,更不给对方余地,直接说:“刚才这事,明显有人暗中搞鬼,哥哥不可不防。老弟,还要费费神,赔哥哥走一趟如何?” 鲁莱山心里不痛快,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莫善就是验货来的,只不过以前都是见了沈自在后才验,今天却要提前。按规矩,两人提前相见,莫善只需辨明来人真是鲁莱山就行,但今天真是破天荒改了规矩。 无奈,鲁莱山并不心虚,既然要验不是不行,但丑话说在前面,明天见沈自在,发现封皮动了,莫善可要解释。 莫善连连答应,就说所有麻烦自己担着,一定不会牵连老弟。鲁莱山这才点头答应,重新戴好假面,随莫善一起来到后院。 看守被莫善杀了,现在箱子就在院里地上摆着,数十人手中擒刀围住。这些都是鲁莱山的人。 见主人过来,众人纷纷施礼。鲁莱山没有任何表示,到了一口箱子前就要打开,可马上被莫善拦住了。回头看他,满脸疑惑地问:“哥哥,这是为何?” 莫善古怪一笑,指指自己说:“让老哥哥来如何?本来已经麻烦兄弟你了,剩下粗活还是我来最妙。” 都是千年狐狸,眼毛都是空的,会不明白莫善什么意思。鲁莱山心里不爽但面上却不发作,只是一笑,将钥匙递给他,自己背着手往后一撤步。 莫善拎着钥匙,冲鲁莱山抱拳表示感谢。打眼看看这些箱子,有十五口之多,仔细挑选半天,在正中找到一个合适的挤过去找钥匙打开。 鲁莱山没有说话,只是有趣地看着,任凭莫善一把把试着钥匙,根本不去理会。毕竟这是他自找的,为什么要提醒?你为我设坎,我也不能让你好过。 就听咔吧一声,莫善终于找对钥匙并打开锁头。正要掀开木箱盖子,却停住了。回头一看鲁莱山,笑着说:“老弟,哥哥年纪大了,最近又赶上闹天,腰用不上力,不如——” 老狐狸!鲁莱山心里暗骂,面上却关切地说:“哦,哥哥不说小弟却差点忘了,上次就听说过,这次过来让人带了上好的老山参,时间不下百年。”冲旁边一摆手,就有人手中托盒过来。 一指那盒子,鲁莱山说:“这东西不要吃,切片泡进烈酒七七四十九天后,用布沾酒敷在患处后点火,让热气下阴才能逼出不爽,绝对见效!” 听这话,莫善又一点头。这还是一种试探,因为自己腰上陈疾只对鲁莱山说过,现在听他对答如流,代表没问题。 指指箱子,莫善笑着说:“多谢兄弟挂怀,这毕竟是小事,咱们还是先办大事,这箱子——” “哦!一说话就忘,看来我也老了,”鲁莱山摆摆手,叫人过去帮忙,自己找到一个箱子往上一坐,说,“老哥哥,咱们都是年龄日渐增加,钱实则也挣够了,什么时候能享清福呢?” 莫善盯着人动手,心不在焉地说:“快了,只要这单结束,先生要的东西基本算齐了,到时咱们也差不多可以退出。” 咯吱一声箱盖打开,就见十二双眼睛惊恐地盯着自己,六个童男女果然不假。 哈哈一笑,莫善没有停留,连着垫步又来到一个箱子前。看他这动作,哪像腰不舒服。鲁莱山心里冷哼,就看他继续表演了。 就这样,莫善竟然把十五口箱子全部打开一遍,果不其然都是上等“货物”绝对金丹头。 看着莫善那松口气的模样,鲁莱山忍不住问:“老哥哥,折腾够了,您是不是满意?如果这样,不如直接签收比较好。小弟见不见先生都没什么关系,你说呢?” 听这话,莫善怎会上当,哈哈一笑说:“兄弟这是生哥哥气呢?如果老弟你走了,恐怕先生会怪罪我的。老弟,哥哥给你赔罪,这东西验过无误,但不能交给我,还是明天亲自交给先生才对啊。” 莫善何其诡诈,就怕一夜间再发生变故。自己验完是为让自己安心,但东西不能收,还要算在鲁莱山头上;一旦明天对着沈自在开箱有问题,还是他的事。 他的诡计,鲁莱山心里门儿清,但不好说什么,只有皮笑肉不笑地敷衍…… 第一百一十九章:翩翩自在 重重包围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巳时一行人浩浩荡荡押着货物出了城。一路来到城南二十里的密林中,这才停步。 莫善和鲁莱山都有专人伺候,一点也不觉劳累,但鲁莱山手下推车运箱子的却还没赶上。 递过水壶,莫善还冲鲁莱山献殷勤,这就是理亏没办法。鲁莱山却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该喝喝,该吃吃,该聊聊根本不在乎。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到沉重的咕噜咕噜声,想是货物到了。 果然,车子到了箱子安好,一切就绪。这时,就见莫善从腰间取出一根竹筒在下端一扭。咔吧一声,嗖——的长音升空,信号刺耳难听。 鲁莱山抽着水烟,看着头顶,就像欣赏美景一样笑着。不一会儿,就听周围悉悉索索好像大队人马靠近,很快将众人围住。 看到来人,各个白衫面无表情,手里拎着统一佩剑,知道这是沈自在最得意的杀手集群。 待这些人站好,正前方左右一分,有人缓缓走来。这人一身宽大儒衫,长可拖地,拢发高盘系着飘带横插发簪。手中折扇轻轻扇动,脸上带笑。再看长相,油头粉面算得上美男子。这人就是粉玉郎,沈自在。 实际上他已经有四十多岁,只不过练了极返神功,面容上看不出一丝老迈。 平日沈自在就是教书先生,而且在文坛很有名望。就是这样的人,谁能想到手下除了杀手组织外,就是那伤天害理的人口买卖和炼丹制药。 与沈自在动手的人不少,但活着的却基本上没人,因此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很少人明白。对于熟悉的人来说,沈自在就是魔鬼和邪神的代名词,简直让人恐惧到骨头缝儿里。 刚才莫善和鲁莱山还很牛气,这会儿见到沈自在竟然同时站好,毕恭毕敬作揖。 沈自在脸上堆笑,挥挥扇子说:“两位干嘛这么客气,都是熟人,是老朋友,咱们随意。”真没想到,沈自在样子俊美能迷倒不少女子,可一说话竟然是公鸭嗓。果然上天是公平的,不会让任何人优秀到出圈儿。 对于他的声音,莫善和鲁莱山都熟悉,听到了也不以为意。按照指示,两人都静候一旁并低着头,待沈自在来到车旁站定,鲁莱山才说:“先生,这就是您要的金丹头,小人已经找齐。昨夜,莫老哥已经查验过,今天请先生再过目。” 鲁莱山这家伙也厉害,把昨天的事一句话带过,就为让沈自在明白。 果然,沈自在微一皱眉,回头看向莫善,问:“莫善,这是何意?难道此次交易,会有问题不成?还是鲁莱山有什么异动,你不好直接言明?” 好么,让他一说,两个人可能都有问题。果然沈自在更毒,也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上来也是一句话,点了两个人。 莫善心里暗骂,鲁莱山心里直打鼓,反正两人都不好过。 谁知这话问完,沈自在笑了。好家伙,公鸭嗓再蕴含内力大笑,连林中鸟兽都被吓得惊了,开始纷纷奔逃,好像末日来临一样。 莫善和鲁莱山赶紧运足内力抵抗,但其他手下却没这本事,开始原地惨叫打滚,甚至有人以头撞树,血流不止。 运货的马儿离得最近,嘶叫着高高抬起前蹄,拼命挣扎。咣当一声,头马挣脱绳索一溜烟不见了,车板砸在地上箱子跟着滑落。 在一阵怪笑后,沈自在缓缓止住笑声,说:“开玩笑、纯属玩笑,你们不用当真。从刚才过来就发现气氛紧张,这是何必呢?放松一些,我说了咱们都朋友,是伙伴。” 说着来到车前,车板上的两个箱子叠压在一起,正好高度和沈自在平齐。 用手中折扇看似轻松一挑,那锁头应声而开。这份功力端是骇人,莫善和鲁莱山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后退。 又用扇子一挑箱盖,咯吱一声打开,沈自在还没看清,就从里面蹿出一人,抖剑猛刺。 莫善和鲁莱山也是高手,等看清那是名女剑客后忍不住大叫。可沈自在好像没事儿人一样,见寒光奔向面门,竟然不躲不闪,张嘴用牙齿咬稳了剑尖。 女剑客再要用力,却不能刺进分毫,甚至最后力量太大,宝剑已经打弯还不能得手。 感觉两股劲风袭来,女剑客只好撒手丢剑,一个翻身躲开。再看沈自在身旁,站着莫善和鲁莱山。 女剑客知道行刺失败,瞪着沈自在却不敢转身,就这样向后猛跳想拉开足够距离。谁知沈自在一笑,口齿一动,用真气猛把宝剑啐出。就像流星赶月,一道冷光激射出去。 咚一声闷响,剑柄像重棍一样撞在女剑客肩头,一声惨叫鲜血如注飞升,人也倒栽在地昏死过去。就这还算女子精明急忙侧身闪避,否则刚才那一下正中脑门,恐怕就是万朵桃花开,身死当场。 但现在女子已经昏迷,也是任人宰割的份儿。沈自在呵呵一笑,说:“长相不错,一会儿检查一下是不是完璧之身,如果是,就拿来炼丹也不错!” 莫善和鲁莱山答应一声,挥手命人去将女子擒住。可就这时,只听嗖嗖数声,跟着就是惨叫连连,再就是击打之声。 不知何时周边已经围来密密麻麻不知多少人,他们一个个身穿重甲,手拿强攻硬弩,冲沈自在这边围合射击。 刚才这一轮进攻毫无防备,莫善和鲁莱山手下多是草包,死伤不少。而沈自在手下全是武功高强的死士,在发现不对时,不吭不哈第一时间将他护住,就算身上扎满箭矢,没有一个躲闪的。 沈自在得意地摇着扇子,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被杀手们围着悠然自得。但莫善和鲁莱山惨了,还要拼命躲闪,慢一点恐怕就变刺猬了。 鲁莱山武功不如莫善,这时像个办法,已经钻进刚才被打开的箱子里并盖上盖子。就听哆哆声不绝于耳,心知外面一定危险异常。 终于射箭声停止,鲁莱山慢慢从箱子里探出头来。天哪!沈自在还是那样,但他一圈的杀手们却真成了箭靶,几乎没有完好的皮肤了。 轻轻推开一圈人墙,沈自在还是一笑看看四周。一声轻响,莫善从高处一棵大树上落下,鲁莱山这会儿也冲过来,三人背靠背站着。 莫善和鲁莱山的手下全完了,但沈自在的杀手还剩十一人,只不过其中有五六人也是中箭在身。 这些家伙果然不见痛苦,表情冷漠。就算大腿被射中,走路姿势竟然没有变形;有的身上或肩头中箭,竟然一挥手中佩剑,直接将箭矢砍断这就算完,压根儿没打算取出箭头。 在寻常人眼里,这哪是人,根本就是一群行尸走肉或返世死人一样。 …… “哦,是内卫!没想到,真没想到。”沈自在说。 果见内卫左右一分,一人扛着长剑走出,还是一身重甲,苗三这家伙到了。 看到沈自在三人,微微一笑,举剑指来朗声说道:“沈自在,你倒卖活人用以烧炼邪丹简直伤天害理,今日我就要将你擒获,送陛下法办!” 又指另外两人,说:“鲁莱山,你更是犯重罪,需要就地正法!至于莫善老爷子,答应你的我们会办到,这点放心。” 这话出口,莫善慌了。还没张嘴,就被人一掌拍在右肋,恐怕会断几根肋骨。 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瞪着鲁莱山怒吼:“鲁莱山,你……你这蠢货!” 鲁莱山更怒,从昨天就憋着火呢,这时一听苗三话里有话,想都没想就下狠手,嘴里还说:“老东西,原来你才是那反水扒墙之辈!藏得够深,够阴险啊!要不是先生吉人天相,恐怕,” 正说着,忽然鲁莱山大喝一声,双掌齐出。砰啪一下,被震飞出去数米远,胸口一吸差点吐血。 就见沈自在伸单手,冲他嘿嘿一笑:“鲁莱山可没这本事。刚才我这一掌,他恐怕已经尸冷了。你是何人,能装扮成这样蒙混过关,很厉害么!” 一下扯掉面具,那人正是胡孝一,而且他脸上没戴假面,刀疤脸对着沈自在,牙齿咯嘣嘣直响。 莫善不认识胡孝一,但沈自在可是清楚。扇子在手中一拍,说道:“哦,是你,胡孝一!哈哈哈,我早该想到,早该猜到。这些年里,你屡次破坏我的计划。嘿嘿,怎么,现在竟和内卫勾结,这是非要将我除之而后快么?” “废话!”胡孝一大怒,“沈自在,你早该死了!这些年伤天害理的事做到无数,今天就是报应!”柔羽闪现,奔着他就刺来。 那边内卫上前,与十几名杀手对阵,而苗三过来抢救地上的女子,同时抵住莫善。 内卫数量过百,想要对付武功高强的杀手,胜算一样很大,不过时间问题。这边苗三对战莫善,相对轻松,毕竟两人差距太大,就算现在单手抱人,也游刃有余。 这些人中,实力最悬殊的是胡孝一和沈自在。但苗三不能帮忙,这是两人事先说好的…… 第一百二十章:幻视幻听 高手对决 大约一炷香时间,十几名无情刺客几乎已被绞杀殆尽;这边苗三单手搂人对敌,就已经把莫善逼得节节败退;再看胡孝一那边,柔羽上下翻飞,竟然将沈自在罩住不能脱逃,可算是超常发挥了。 终于,随着最后两名刺客倒地,内卫众兵士的使命到头,开始持剑围在四周,做观战姿态。 苗三眼角余光瞟到战况,心里一喜大叫一声,单手长剑猛然加快。莫善年龄不小了,又遇上这种棘手人物早就黔驴技穷呼呼带喘,现在可好,人家刚开始用真功夫。 在长剑加紧后,莫善暗道此命休矣!但求生欲支持着他,开始眼珠乱转,单手向后腰摸去。 突然,就见抖手打出一把暗器,却被苗三轻易躲开。说来奇怪,暗器正所谓暗器,就因为使用者不希望敌人轻易躲开,要么出其不意打出,要么就是尽可能隐藏行踪。 但莫善的暗器独特,竟然全是闪光,但凡有些日照就会格外显眼,这也是苗三轻易躲开的原因。 长剑举起,一指莫善道:“莫善,快快投降,我还能保你全尸!否则——” 莫善嘿嘿一笑,就像念经一样,嘴巴开始快速蠕动好似在默念什么。苗三哈哈大笑:“莫善,你在念经超度么?早了点儿吧,你还健在呢!” 就见莫善老眼眼角一聚,笑意上涌。忽然,苗三顿感头晕目眩,几欲摔倒,这才想起莫善的能耐。这是幻视幻听!难道现在是自己中招了? 勉力用长剑支撑身子,搂着女剑客的手还咬牙不松,但整个意识开始渐渐模糊。 莫善看他这样,嘴角露出邪笑,却仍念个不停,一点不敢怠慢。毕竟他经验丰富,心思细腻,对苗三这种能人,自己这拿手本事也不可过分托大。 不一会苗三冷汗直冒,脑袋抖动,一下跪倒在地。这时间,就好像有无数冤鬼索命,聚拢过来将苗三罩住。在这里,他看到了不少似曾相识的面目,大多都是他手下败将或被杀者的面容。 这些冤鬼一圈圈缠绕着苗三,顿感四肢无力,精气神好像被掏空,就算明知自己中了幻术,却始终挣扎不出。 在一个冤魂集合体爬到他面前时,张开血盆大口愤怒啃咬过来,恐怖至极。就听苗三一声惨叫,双手在脸上一阵摸索,跟着脑袋耷拉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水滴落下来,恐怕是嚼舌自尽了。 看到这,莫善心中得意,但嘴里吟唱仍没有停止。只是开始缓步接近,想要一探究竟。 慢慢,苗三双手肌肤开始变化,好像出现一层寒霜,从刚才血气充沛逐渐变得惨白,且一点点上升向脸上传去。 这下莫善算是心里大安,知道这是气血凝聚不动造成的“死亡”,看来苗三的心和大脑已经死了,就算本体还活着,也只是片刻挣扎罢了。 停止颂唱,已经来到苗三身前,伸手捏住他下巴将头抬起。天哪!就见相貌堂堂的苗三,现在双眼惨白、嘴巴大张、脸色白如蜡质上面还布着青黑色线条。 这不可能是活人,而是一张僵尸的面孔,像死亡数月有余的感觉。 莫善得意,仰头大笑,真没想到会将这么强的敌人消灭,恐怕老天知道自己命不该绝。 正这时,就听胡孝一大吼一声,叫着苗三名字,拼命挥舞柔羽想要冲过来。还好,沈自在不容他如愿,再次将人缠住。 省的夜长梦多,莫善将手高高举起,嘴里却说:“这位官爷,不管你是谁,就给我老老实实去吧!”话音刚落,就一掌拍下。 在这瞬间正得意时,莫善突然发现一处奇怪。就是周边这些内卫兵士直勾勾盯着自己,竟然面无表情。 不对啊!现在苗三中招,周围人只要看到,一样会中招才对,但怎么各个像没事儿人似的? 莫善不愧老奸巨猾,马上明白上了恶当,但这时招数已经使出,想收也要时间。就这千钧一发之际,见苗三臂弯里那位女剑客翻身而起,一双妙目正对莫善同时吟唱起来。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女子瞬间化成厉鬼扑向自己。莫善大惊,急忙后撤,却发现自己双脚好似被人死死抓住动弹不得。跟着女鬼带着红云冲自己扑过,随即消失不见。 在惊魂未定下,莫善赶紧检查自己全身,发现毫发无伤。正疑惑和庆幸时,忽感口干舌燥,浑身发烫。 将衣服撕扯开一看,见胸腔变得红亮,一缕缕红黄光束竟然从肌肤向外渗透;跟着皮肤表面出现焦黑,一股火光直上天际,自己身体里竟然冒出了熊熊火焰。 这时就像有人用铁刷子一点点狠狠刷着自己皮肤和神经一样,这种疼痛感难以抑制。莫善久经风浪,却再也忍不住张嘴惨叫起来。可就这张嘴空隙,一股黑红火焰喷出,好像有无数冤魂和骷髅飞升。 传说红莲业火可以审视一个人一生业孽,对罪孽深重者,焚化殆尽永世不得超生;对罪孽轻者,可以洗涤一切重新做人;对善行者,就会幻化红莲带人飞升。 莫善瞬间明白,自己可能就是中了红莲业火幻术。 幻术的奇妙是自己就算明白,想要逃出却难上加难。这会儿浑身肌肉、皮肤甚至连五感都被恐惧和幻象支配,还有什么能力破掉幻术呢? 从黄红转红,再从红转为深红,最后深红变成黑红直至纯黑,地狱火焰已经生成。莫善身上寸寸肌肤已被焚烧殆尽,露出一具骨骼。 他就这样吃惊地看着远处,手骨虚空乱抓,双眼开始慢慢渗出黑血。咯啦一声,双手往后一垂,头高高抬起保持望天姿势就这样一动不动了。 苗三抬手揪掉脸上的假面,大笑:“还是你厉害,不然师兄真是麻烦了!” 可就这瞬间放松,忽见莫善急速起来,双眼圆睁手中不知何时摸出两样物件儿。 左手拿着一只降魔杵,右手拿着一个小小紫金铃。铃铛摇动下,发出阵阵低沉憋闷的声响,就好像夏天久闷不雨、张嘴却不能喊叫或长期便秘不通畅的感觉。 苗三和女子都没想到老家伙这么厉害,在心神重创下,竟然这么快苏醒且能反制。真是阴沟里翻船,得不偿失。 伴随冷笑,莫善还在摇着铃铛,得意地说:“小辈,你们火候还差!真以为这红莲业火我解不开?嘿嘿,现在局势瞬间扭转,胜负难料啊!” 这次多个心眼儿,看看周遭兵士,发现他们也是呆呆的模样准知道没有意外。 看准那女子,明白刚才中招都是因她而起,于是大吼一声用降魔杵猛刺她的眉心。因为在幻术这一门,一切事物都能幻化,但人的眉心就是一切核心,不会移动、变化,只会在幻术中隐藏。破了这里,就破了施术者一切。 莫善此举,就为真切地将人清除,不留半点祸患。 眼见降魔杵奔着眉心刺下,女子避无可避。这时忽听一声闷响,一旁死尸堆里爬出一人,看清形势向这边冲来。 就听噗嗤一声鲜血飞溅,正喷在女子脸上;同时那人挥掌,咔吧一声脆响,莫善右臂骨被震折,紫金铃再也拿不起来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事情像莫善所说,果然瞬息间变化。大惊之下,莫善张大嘴准备狂啸,这就是备用方案,也能达到牵制对方的目的。 谁知一双玉葱柔手急伸,竟然揪住了莫善的舌头。五指瞬间紧扣,深深扎进舌头当中,弄得莫善一阵干呕,舌筋被拉扯到疼痛无比。 此时降魔杵被那人用身体带走了;紫金铃举不起来;唯一能用的幻听,舌头还被制,莫善心慌一笔。没办法,双眼圆瞪只能用幻视制人了。 为什么刚才幻视一直是辅助呢?因为幻视用现代化来说就是一种视觉催眠。周柏仁说过,这种招数再精妙也有例外的。如果对方是寻常莽夫,这招数立竿见影;可如果是意志坚定的聪明人,几乎也就无效;何况对面是同行,效果更是微乎其微。 但现在莫善没有办法,为了脱困只好放手一搏。想得挺好,双眼圆溜溜瞪过来,谁知瞬间一黑好像有人遮眼,跟着就是剧痛钻心。 他想哀嚎,舌头也被人揪住,只有喉头咕咕怪声一阵阵传出。 对面女子一张手,两颗圆溜溜的心灵之窗,就在那瞬间被她摘了去了。现在可以说莫善一无所有,再无反抗余地。 女子回头看看地上躺的那位,秀眉微蹙,手上加力挑了莫善的舌筋。这才抽出柔荑在他身上蹭蹭,急忙去查看地上人的伤势。 苗三过来,下手点住莫善重穴。这下可好,舌筋被挑、双眼被废、内力受制,除了还有一口活气儿,再也不可能作恶了。 一挥手,早已等候一旁的兵士一拥而上,将莫善带走保护起来,这是个重要证人,留着有用。 回头去看女子,见她满脸关切怀抱那人,苗三感觉有趣,走过来将长剑放在膝上并蹲下,调笑地问:“小师妹,这人是谁啊,你好像很关心他么……” 第一百二十一章:极返神功 出人意料 瞪了苗三一眼,女子没说话而是轻轻唤着那人。但见这人双眼紧闭,鲜血直流,怕是不行了。 苗三又笑着说:“哎,别管他,恐怕就是个无名小卒,贪恋你这红莲美娇拼死相救。一会儿找个风水宝地给他葬了,也算仁至义尽。切莫挂怀~” 一松手,咕咚一声那人栽倒在地,红莲起身单手掐腰另只手指着苗三鼻子说:“别以为叫你一声师兄,又是代师传艺就怎么着了。认你就算,不认你什么都不是!他有名字更不是无名小辈。大名鼎鼎的力巴桥常贵山,你可知道?” 瞪着苗三运气,又急忙蹲下将常贵山抱起,嘴里还说:“你这整天憋在皇宫大内的狗腿子,知道什么!” 用手指轻柔鼻子,苗三无声大笑。红莲这丫头,是师傅遇害前捡到的弃婴。在她还未长成到授艺时间,师傅就被戴焕恩和师姐联手害死了。没办法,师门被迫解散,苗三当时也算是辈分最高的一位,只能将红莲带在身边。 这些年里,他不止是师兄,还是师傅代业人,更像个爹妈集合体。对这小师妹照顾有加,如捧至宝。 慢慢大了,因为需要,将师妹送到卸怨楼与彩儿成为朋友。实则从一开始,苗三就想借此破了卸怨楼,逮住戴焕恩为师傅报仇雪恨!可惜,最终还是被胡孝一抢先一步,大破主楼。 这次也是利用这特殊关系,引胡孝一过来见到红莲,三方合作对付沈自在。 苗三曾说胡孝一计划长远且狠毒,他自己何尝不是呢?这种布局从红莲小时就开始了,只不过大破卸怨楼后,竟然还能继续合作捣毁沈自在暗中的活人买卖,可以说这种临时起意,真是秒到绝处。 他对小师妹性格最了解,这许多年也替她物色不少好男子,无奈入不得眼。现在见她会对一个人这么重视,心里感觉有门儿。 苗三虽在大内,却熟知武林中一举一动。没见过常贵山,却听过大名和武林评价,若师妹能与他一起,恐怕就能安心了。 只可惜美中不足——看看常贵山年纪,恐怕和自己相当;师妹才二十出头,这年龄差距恐怕—— 啪一声脆响,红莲在常贵山耳边低唱并伸手猛拍他前额。哎呦一声,双眼圆睁就要起身。咣当一下,与红莲脑袋正撞一处。这下好,两人分两边栽倒,都差点昏死过去。 …… “你这浑人,毛躁什么?也不看清眼前!要是姑娘脸花了,用命赔都不够!”红莲一边吆喝一边揉着脑袋。 常贵山坐在地上,还没回神,但却知道点头说抱歉。 苗三看着他们俩,捂嘴好笑,视线却看向一边胡孝一。毕竟他深知胡孝一本事,远不是沈自在对手。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逞能呢?如果允许自己上去二打一,就算沈自在也没办法。哎,真是个笨蛋! 眼角余光看到这边事了,沈自在竟不着急,仍摇着折扇进攻。逮着机会,还说:“胡孝一,咱们对战那么紧张,你还有时间吸引莫善注意力?要不是你假装冲过去,恐怕以莫善性格也不会轻易上当。看不出,这许多年不见,你的心智和武艺提升不少么。” 咬牙猛攻,胡孝一却不答话。他也深知两人之间差距,所以不敢随便分神。 沈自在这人是个怪才,更狡猾无比,与他对战就算全心全意还有机会着道,更何况分神,那就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羽化飞升!”一声大吼,剑招变化,五彩光芒笼罩四野。看得红莲拍手直道好看。 沈自在是行家,见势不妙再不敢耍嘴。一哈腰矮身疾行,躲开层层剑幕。不仅如此,看沈自在一身衣衫鼓动,脸上更见霜白,好似要被冻住一样。 “小心,这是极返神功!”苗三在旁大叫。 胡孝一心里更明白,又一转身大喊:“千羽追风!天羽寞霭!” 寻常人用招,都是一招招使出,可胡孝一竟然发出连招,而且两式融合变化,更见奇妙。 沈自在回头一看,好像片片飞羽和万道金光乍现,直感脸上有气压刮过,皮肤生疼。就明白这招数不可小觑,但凡疏忽可能碎尸当场。 于是双眼一红,丢掉扇子双掌平伸,大吼一声竟然不退反进,向胡孝一剑光核心冲去。 “他不是找死么?”红莲说。 苗三摇头:“傻丫头,既然避无可避,还不如反向杀回。不仅可以搏命,甚至有可能将伤害降至最低取得全功!” 红莲表示不服,却见沈自在已经这样做了。一双寒掌推出,层层气浪好像大海扬波反冲胡孝一剑光。 待两股力量相冲,周围人就觉寒意和气压乱窜。内卫们忍不住双手抱头,借助盔甲抵挡;苗三更揪住红莲躲在木箱之后,而红莲走时还不忘带上木讷的常贵山。 咔嚓嚓几声数口木箱就像遭受刀砍斧剁一样,竟然上面遍布浅痕,而场中的沈自在和胡孝一都各退一旁,胸口不停起伏。 细看之下,胡孝一右手和半拉身子已经有数处冻伤;而沈自在那身宽袍衣衫在寸寸破碎。 两人静立许久,沈自在当先说话:“不错,很不错!胡孝一,今日你的武功提升不少么。如果按照修为时间,这不可能做到,是不是有什么奇遇,又或者有人向你过功呢?” 听这话,胡孝一心头狂跳。一抖柔羽,竟然迈步过来。 沈自在狂笑,双手下压,寒气陡升。看准时机,扭身再上,伸出双指好像双剑一样冲着胡孝一大穴便指。 “羽光匝地!”胡孝一怒喝一声。剑光飘飘洒洒落下,不仅顺着地面,好像万道亮光铺满四周。 沈自在不敢怠慢,双指一转并扭身躲过锋芒,直冲胡孝一左肋点去。而且出手迅速,瞬间连点十一下。 胡孝一左躲右闪,还是没躲利索,噗嗤一下右腹部被点,立马觉得半边身子酸麻难耐。 沈自在正要再攻,忽听胡孝一大吼一声,他竟急忙刹住身子原地不动了。 看着他,胡孝一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他——!” 周围人吃惊,但见沈自在却面带微笑地问:“胡孝一,你是不是傻了?如果我不是沈自在,那这世间,谁配做沈自在呢?呵呵呵,别是刚才被我打糊涂了吧~哈,” “住口!”不等他笑完,胡孝一怒喝一声制止,指着他说,“凝霜十一!沈自在一直对自己的极返神功自负至极,不可能再学其他。而且刚才我就感觉这极返神功威力大不如前,但凝霜十一却火候到位。” 看看对方,胡孝一说:“霜妙善,是你么?” 脸上肌肉一阵抽搐,随即又笑:“哈哈,胡孝一真是疯了,更色胆包天。现在什么时候,还想起那丑八怪?我是沈自在,货真价实的沈自在!” 一哼:“你是沈自在?这十几年里,咱们何曾见过?” 双手背后做潇洒状,沈自在不屑道:“我事务缠身,哪有时间理你。但凡腾出些许时间,你这小命还能活到现在?” 点点头:“着啊!十几年不见,你怎知我功夫比不久前长进了?而这些年的熟人里,也就霜妙善在温香居与我见过,知道底细。我是玉眼狐,可不是笨蛋!” 见事情败露,沈自在竟然忍不住颤抖起来,拧眉瞪目大吼:“就算知道又如何?沈自在替身众多,为什么会是那丑八怪霜妙善?胡孝一,你这人还是语无伦次!”话落就要动手。 胡孝一霹雳一声大喊,说:“霜妙善,如果是你请听在下一言。” 不知为何,对方竟然真的停下,就这样等着他说话。看来结果如何,一目了然。 眼神中流露出惋惜和不忍,胡孝一说:“我知你被沈自在用百转千回丸控制,你的心还是良善的。”缓缓伸出手:“霜妙善,如果你相信我,胡孝一愿用毕生所学帮你脱开这毒药控制,恢复以前那样子。如何?” 看到他浑身颤抖,低着头,胡孝一再接近少许。 “霜妙善,一切都能改变,你已经够惨了。离开他们掌控,就会,”话未说完,就见假的沈自在猛地抬头,双眼如饿狼一样变红。跟着疾步上前,奔着胡孝一哽嗓咽喉就点。 还好自己反应迅速,一旁苗三也快。在千钧一发之际,苗三拍开他手指,胡孝一更错身用柔羽侧边狠狠抽在假沈自在后腰。 人像流星一样飞出,正撞在一旁内卫堆中。在众人呼喊声中,见他飞身而起,在几人脑袋上连踩,跟着一个翻身向外便逃。在翻身时,见他身体一栽,单手摸了后腰,可见刚才胡孝一用剑猛抽,伤害也是不轻。 苗三想领人追赶却被胡孝一拉住了。“远处有人操控她,不知底细,追过去恐怕不妙。这次咱们也算全功收场,不易再战!” 苗三看看胡孝一,明白他话中意思。叹口气将长剑扛上并转身,招呼手下人开始打扫战场。胡孝一既然不急,自己更是个懒散之人,才不愿意多费精力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收拾残局 钰娘再失 看众内卫收拾残局,一声长叹:“哎,这时间里发生许多事,刚才大战更是惊心动魄。还好,全功收场,能救到不少人更能阻止沈自在毒计,真不错。” 刚说完,就被红莲一把推倒,见她气哼哼地说:“已经清醒了就赶紧边儿去,在这费什么话!”原来刚才她还一直搀扶着常贵山。因为受莫善幻视幻听影响,那瞬间失去意识,虽然被红莲唤醒但半天没缓过劲儿。 红莲为了感谢他以命相救这才搀扶到现在。常贵山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红莲大惊,这才将人猛推出去。 那边苗三看在眼里直摇头,准知这两人未来必定坎坷,到底会有什么发展,就看各人造化了。 走过来轻拍胡孝一,说:“怎么,还在想霜妙善和沈自在?” 点点头:“她本是个苦命人,不幸被人控制,更被自己亲妹背叛。现在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我想替她解脱,但是……” “明白你的意思。放她离开,稍后还有见面之时。刚才就算把她制住,恐怕也会断了沈自在这条线,对吧?” 回头看看苗三,胡孝一发现他这人远不是常人所见那种懒散和无所谓。果然如苗三自己所说,有时候要学会隐藏和装傻。 刚才自己阻止苗三追人确实有这想法。制住霜妙善不难,治疗她所中之毒自己也有信心,但如果真这样做了,恐怕沈自在就会从此隐蔽起来。这样,救她一人恐怕就会害了更多人。 那瞬间,胡孝一心中的秤杆已经失衡。多和少,选择结果一目了然。虽然对不起霜妙善,但……没有更好的办法。 常贵山起身拍拍浮土,还想对红莲说抱歉。谁知人家严阵以待,因害怕被打,他也不敢再说什么。 常贵山走到那些箱子前,看看侧边好像在找什么。终于找到目标,一掌将箱盖拍开,伸手从里拽出一人。看那模样,竟然是莫善的独子,莫童。奇怪,这小子不是见势不好逃了么,怎么会在这出现? 如果想要知道真相,恐怕还要从昨夜说起。 …… 晚上去住店找胡孝一的就是红莲。不过在这之前,常贵山已经到了安泰居做准备。 看到两人到后院,常贵山与他们见面,这时那些箱子早就被他领着红莲的人给掉包了。这一切还是按照胡孝一的指使,仔细操办的,自然不露马脚,连周柏仁自己都没看出。 当莫善等人过来,三人分工合作。红莲假扮看守,常贵山上楼用胡孝一秘药将人弄昏假装莫童逃跑。 至于胡孝一自己呢,就找躲在一旁的苗三。这次行动,他是总指挥,不仅带着重兵还把先前抓获的鲁莱山一伙人押着过来,逼迫他的手下配合演戏。 这些时日从鲁莱山嘴里套出不少东西,甚至连见面暗号和很多细节苗三都问得清清楚楚。 来到南阳府,苗三一直和胡孝一有联系,同时还在清晨为其引荐了红莲,两人重新认识。这时间,他就把从鲁莱山那里得来的消息全部说了。 还好胡孝一不说过目不忘,也是个聪明人。听了几遍后,基本记熟。见到苗三,就戴上自己做得双层假面,伪装成鲁莱山与莫善相遇。因为这种事,也只有胡孝一能做出来,其他人从身材和心思上,都不可能达到完美。 …… 常贵山把莫童推给内卫,喘口大气说:“这小子好抓,但拖着走就费事了,像个死猪一样。人看着挺瘦,脑子也不怎么好使,但分量这么足恐怕身体里只有大粪了。” 扑哧一声笑,红莲还是没忍住。见她终于笑了,常贵山才暗暗叹口气,直道阿弥陀佛。 忽然想到什么就问红莲:“嗯,红莲姑娘,我当时在暗处看你假扮的守卫被莫善幻术给……给扭成了麻花,怎么又会没事呢?” 白他一眼,掐着腰说:“怎么着,你这木头就希望我成麻花是么?” 常贵山连连摆手,没想到自己小心谨慎,还是被人误会。可他哪知道,就算你再小心,遇上有人故意找麻烦,一样白瞎。所谓你不惹祸祸自来,就是这道理。 看他们俩斗嘴的模样,胡孝一也觉好笑。这时,就让他想到了自己和冷钰萩,于是忍不住一声轻叹。 常贵山是老大哥,这些日子与胡孝一接触更明白不少他的心思。这会儿听他叹气,马上就问:“对了小胡,这次动静很大,怎么不见钰萩过来参与呢?” 看看常贵山,胡孝一没办法将晚上出发前对冷钰萩说的话又重复一遍。这下,常贵山怒了,竟然抬手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胡孝一脸上。 红莲被吓得躲在苗三身后。没想到这木头疙瘩也会生气,而且竟然是为别人生这么大气。借此,红莲好像又重新认识了这人,看样子武林中人传他心热似火应该不假。 指着胡孝一鼻子,常贵山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手打着哆嗦,来回踱步。 “臭小子,你知道这话多伤人么?钰萩对你如何,你该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能……能这么说!”常贵山虽然干粗活与粗人接触较多,但却很少骂人,就算在气头也是如此。更何况他对胡孝一很佩服,更关心。 见常贵山这么激动,胡孝一心里确实有些难过。不为别的,而是担心冷钰萩。毕竟常贵山听者都气成这样,冷钰萩是当事人,又因为怀孕情绪敏感,岂不是更会…… “说说,你为什么这么对她?”常贵山问。 胡孝一无奈,说了自己的想法。原来根据目前事态发展,预判未来可能会越来越危险。冷钰萩虽然武功高强,但现在怀有身孕,而且还有香儿和鸿儿要照顾。与其让她跟着受险,不如…… “故意将她气走?”常贵山感觉好笑,瞪着他问,“你以为这是为她好?难道不怕物极必反,她更做傻事?” 这句话提醒了胡孝一。不错!冷钰萩二十年前已经受过严重打击,现在胡孝一可以说是她的唯一。但现在又被抛弃,被胡孝一不信任,后果可想而知。 该死!当时主要精力想着大计,却忽略了这层感受。胡孝一这时心里慌乱,也有些手足无措。 苗三看他这样,问道:“还是因为上次见面,我说你太重视秘宝而忽略身边人的原因么?所以你才用这种以毒攻毒,以错制错的办法?胡孝一,你果然糊涂!” 看两个老大哥都在指责胡孝一,红莲女性的保护欲陡然而升,一声吆喝把两人吓住,这才说:“现在挤兑一人简单,你们身为兄长为什么不想想对策?现在钰萩姐何处,赶紧弥补过失不就好了!嘚吧嘚吧半天,什么都没改变,你们俩也是个棒槌!” 好,这下都安静了。是啊,刚才怎么没想到?果然男人论心细,尤其是在紧要关头,和女性比还是差点儿。 胡孝一不管不顾,转身就跑。其他人没有阻拦,因为明知他要去干嘛。 …… 住店里,冷钰萩房间门前。胡孝一站定,做了几次深呼吸,脸上故意堆笑就要敲门。 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冷钰萩愿意原谅自己,就算被她打死也心甘。 正要动手,忽听背后有人问话:“胡爷,您找夫人是么?” 回头一看,竟然是掌柜的。胡孝一急忙点头,心里却感觉不妙。果然掌柜的说了一件事,好悬胡孝一没吐血。 原来在凌晨,冷钰萩已经走了。不仅自己,还把香儿、鸿儿和黑豆都带走了。走前却和掌柜做了交代,并在柜上预支了些许银钱,就说以后让掌柜的找胡孝一结算就可以。 另外掌柜的还说,在房中,夫人给他留了书信,希望回来后让胡孝一自己去看。 打发走掌柜的,胡孝一伸手推门。果然,房中已经收拾干净,好像连冷钰萩身上香气都散去多时。 关上房门,胡孝一呆呆坐在桌前。一封信被立着放在两个杯子之间,封皮上清晰可见“萩字”。 颤抖着取来信封将信抖出,就见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不少。胡孝一边看心里边抽动不止,因为上面写满了冷钰萩的怨念和一切伤心。看来这次胡孝一再难挽回她的心了。 最麻烦的,信上竟然没有提她们去哪里,甚至话语中根本看不出有再见的机会。这次错过,弄不好就是永别。 都因为自己一时错误决策,造成这么严重的结果。本以为将冷钰萩气走一段时间,自己就能放手施为。香儿这么聪明,也一定会留下线索给自己,方便以后找—— 对啊!还有香儿呢!这丫头如此聪明,一定会留下线索给你才对! 想到这儿,胡孝一精神一振,开始在信上和屋中仔细寻找蛛丝马迹。不为其他,主要知道冷钰萩去向,自己宁愿在她面前自裁,也要将人带回来,弥补过失。 可惜,找遍屋中上下,信纸差点被翻烂,胡孝一还是没找到一点线索。 颓然坐在地上,抱头低吼:“钰萩——我错了!钰萩——你去哪里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远走他乡 路遇怪事 “娘亲,咱们这要去哪儿啊?”香儿在后急追,还不忘询问。 头也不回,抱着鸿儿在前大步疾行:“去关外!” 香儿眼珠一转,追问:“关外?为什么去关外呢,去关外找谁呢?” 这才回头看她,冷钰萩说:“别问那么多。你这丫头,还想给那坏人留消息是么?刚才我就说过,不许这么做,否则娘亲可就不认你了!” 听这话,香儿知道事情闹大了,心里暗自埋怨阿爹更感叹大人的世界怎么这么混乱。前不久两人还腻歪在一起有说有笑,这一夜间发生了什么能把娘亲气成这样? 在她小小心里,也感觉一定是阿爹办了错事才会这样。既然娘亲说得决绝,又对阿爹抱有气愤之意,干脆这次不去管他,好好吓吓阿爹最好。 于是香儿冲娘亲吐吐舌头不再多话,紧紧在后跟着。 不多时见到集市,冷钰萩找到马贩并让他们准备车辆。后领着香儿她们去购买食材和水,以便路上用度。 走之前因为气愤,冷钰萩决心狠宰胡孝一一把,在柜上预支了不少银钱。哼!就算不吓死他,也要让他心疼死!此时冷钰萩心中,小柔的意识在慢慢融合,随时随地都想着恶作剧和反制对方为让自己心里舒服。 人有时就是这样,遇到愁事越钻牛角尖越危险,但如果知道发泄或者转移注意力,恐怕心中也很难郁闷或产生问题。 现在冷钰萩竟然不似以前,将一切憋在心里,自我惩罚。这次被胡孝一伤害确实心里难受,甚至心灰意冷;可一晚上辗转反侧才想明白,这家伙说话一定还有深意。 毕竟逐渐对他了解越来越多,绝不认为胡孝一是个负心汉或冷到没朋友的人。 但一时半会儿,冷钰萩不愿去想他内心计划如何,而是想着怎么整治他。所以走之前故意留下书信,里面声泪俱下,控诉胡孝一一切虚情假意等等,就为吓死他得了! 想到这家伙看信后可能痛哭流涕,着急上火,心中淤积的不快瞬间化为虚影,消失不见。 不仅如此,走前还一番交代,弄得好像生离死别,又欠了一堆债务让胡孝一解决。哼!这次,非要他好好感受这种难过才行。 但冷钰萩内心还是觉得冤枉,就想找人帮着做个评判,甚至替自己出气。不说揍他一顿,毕竟这事太简单,自己就能动手;主要还是找人诉说苦闷帮着评评理。 要是胡孝一双亲健在,恐怕冷钰萩就要去告状了。可惜,他的双亲早就被害,现在孤身一人没办法治他。如果找常贵山或鼠爷,他们都是男人又是胡孝一的死党,关键时候一定会帮着他。这怎么办呢? 最后灵光乍现,还是被冷钰萩想到了。在这世间,他还在乎一人,那就是自己师傅,鬼婆! 嘿嘿,听胡孝一说了鬼婆所在,又知道很多内部消息,冷钰萩决心一试。毕竟自己真不知该去哪里,躲向何处。留在中原,害怕被胡孝一轻易找到,又怕遇到寒霜两家的人。 想想自己还没去过关外,于是决定远行,顺便带着香儿去开开眼! 刨除以上说的所有事,在冷钰萩内心深处,还有个隐藏想法。就是她一直很在意西扎丽这姑娘。话里话外,虽然感觉胡孝一对她没什么,但冷钰萩女性直觉告诉自己,西扎丽不是这么想的。 科伦猛部族在关外属于大族,很好打听。这次出关恐怕可以办很多事,对冷钰萩来说绝对值得一游。 怀着这复杂心情,冷钰萩驾着马车,带着孩子们正式上路向关外行去。 以前自己从不会驾车,都是下人代劳。最后自己跟着丞相,这些事也学会了不少。想起丞相,不知他现在如何了,这次见胡孝一,也没听他提起。哎,当时忘了问了。 一想到胡孝一,脑子里瞬间又被他填满,搞得冷钰萩好烦。一边赶车一边大叫,这才勉强将他从脑袋里扫除干净。 车子里的香儿、鸿儿和黑豆全趴在厢板上,半个身子被车帘盖着,双手托腮看着冷钰萩。当然,黑豆就是这样趴着。 她们看着冷钰萩,香儿嘀咕道:“娘亲这是干嘛?没见有苍蝇或飞虫啊。鸿儿,你知道娘亲在驱赶什么么?” 鸿儿吱吱呀呀说半天,完全听不懂。香儿也懒得再去问他,只好自己思索答案。这时,黑豆已经咕噜噜睡了。 …… 就这样一路往北向关外走着,远离大都已经有两天还多。 这日不知到了什么地界,冷钰萩赶着马车正走,还时不时栽头,看样子是累了。 忽然,一阵马挂銮铃声急速响起由远及近,立马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冷钰萩。侧耳听到来声,恐怕十几匹马是有的,但不知所谓何事,需要这样疾行。难道说—— 急忙叫醒香儿。因为这一带慢慢远离大城市,可能会有匪患。冷钰萩将她叫醒,起码可以保护鸿儿不受伤害。寻常人冷钰萩并不害怕,只担心对方人数众多那就棘手。 终于,就见车后尘沙飞扬,几乎看不清状况,冷钰萩干脆将马稳住不再行驶,就这样等着对方过来。毕竟官道已失,接下去都是这样的灰土路面,周围不是大山就是悬崖或树林,想躲都不容易。 车子紧靠路边停着,逐渐马队跑近,冷钰萩已经能看到最前面的人了。 见他们一个个都是蒙古装束,坐骑也是高头骏马,显然也是关外来人。这么着急,难道关外有事又或者入关完成大事这会儿着急回去? 冷钰萩的好奇心也慢慢恢复,所以紧盯骑马人开始异想天开,甚至幻想他们会不会请自己喝草原烈酒等等。 待马队接近大车,冷钰萩眼睛一亮。不为别的,就见后面几匹马的背上正驮着不少大箱。虽然不知箱中是什么,但见一口好像有了破损,随着马奔往下不断洒落细细黑沙。 果然,马队过去,到处狼烟动地忍不住咳嗽。就这冷钰萩见机得快,先把车帘弄好,自己用娟帕捂住口鼻。 待一切平静,尘埃落定,冷钰萩下车找到那黑色细沙去看。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传来,她最熟悉不过了。捏起一点放在一旁地上,用火石轻轻一引,就见哄一下火苗上蹿,黑烟立显。 这是粗火药!原本自己为大计找了很多工匠制作过,还有专门花钱买的。那日山中秘洞,被胡孝一搅个天翻地覆,连山都被炸平了。当时就想恐怕除了大内,再没有这东西。没想,现在又出现了。 想到这事,又想到了胡孝一。冷钰萩急忙拍打脑袋,将他从大脑中赶走。这家伙,简直无孔不入,看来以后还需小心。 “娘亲,那是什么?刚才烟雾好浓,但火花真好看!”香儿天真地说。 一翻身上了车,忽然感觉腹部不适。冷钰萩赶紧轻摸腹部,深吸两口气这才好了很多。 看着香儿那可爱小脸儿,轻轻用手一捏,说:“傻孩子,这是火药。看着火苗好看,但味道很难闻。” “哦,是上次万家集山中发生大爆炸,阿爹点燃的那种东西吗?” 冷钰萩一瞪眼:“别在我面前提他,娘亲烦着呢!” 吐吐舌头,香儿知趣地缩回车中,再也不敢说话。冷钰萩没办法,又一阵猛拍自己脑袋,半天才赶车前行。 一边走,冷钰萩一边思考这些人运输火药做什么?一般私人不准买卖,难道也像自己那样,要做点大事?又或者这些人是大内的,受命要去关外做什么?隐约间感觉有事发生,却猜不出所以然。 可恶,自从跟了胡孝一,这坏家伙好像把自己智商都拿走了。想当年自己一人控制大局,什么时候出现过混乱不堪的情况。该死!决不能轻饶了他。 边想,车子边慢慢往前,这一路再也无话。 …… 戌时一刻,冷钰萩才见到前面有片树林,谢天谢地。这一路竟然连个镇店都没有,树林更少。看来今夜,大家就只能在外露宿,睡在车中了。 就算这样,待在树林,也比在路上强。太招眼,又是深夜很容易遇到匪患。冷钰萩这样想,已经把车慢慢赶到林中。最先要找的就是有没有水源,之后再说能不能打些野味。 连日来都是吃的肉干和馍馍,嘴里都快不知道鲜肉、蔬菜是什么味儿了。哎,自己这算不算自讨苦吃?还要带着孩子们。都怨胡孝一这坏蛋! 找到一处合适位置将马车停好,任由马儿低头啃草。由于时候太晚,鸿儿抱着黑豆已经熟睡。 嘱咐香儿几句后,冷钰萩拎着皮葫芦向远处走去,就为找找水源补充些许淡水。 走出去大概百十米,忽然听到远处有水流声,冷钰萩疾步过去却又马上放慢了脚步。不为别的,而是她敏锐地察觉到有异,就在那水源旁边。 蹑足潜踪过去,飞身上了一处树杈藏在茂密的树叶后。 冷钰萩偷偷扒开树叶看去,真没想到有这种巧遇。白天快马而过的蒙古人就在这里歇脚…… 第一百二十四章:熟人身影 迷失方向 这时冷钰萩才细看这些人数量和样貌。前前后后加起来有十人,各个留着髡首辫发,络腮胡子,斜拉衣衫,脚穿翘尖儿长靴,腰中挂匕首、短刀。 看这些人都是粗犷不堪,只有一人例外。但这人侧坐,根本看不清面貌,只是从举止看不像蒙古人那样豪迈。 箱子这时都被卸下堆放一旁,数一数有六口。如果这都是粗火药,恐怕能武装不少利器,使用起来动静更是不小。 冷钰萩本不想再理他们,但唯一的水源被占据,再找恐怕都不容易,因此稍稍有些犹豫。 这种荒郊野外,不知对方底细,贸然过去恐怕不妥。要是放在平时倒没什么,现在——想到这儿,忍不住摸摸自己腹部。还没有隆起,却已经有了些许不适。 经过二十年前的那场灾难,冷钰萩对这个孩子更是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怠慢;毕竟自己年龄不小了,弄不好很可能会出问题。 打定主意,冷钰萩转身就要离开。谁知这时就听一个蒙人用流利的官话对一人说:“戴头领,肉已经烤好,您可以来吃了。” 一个激灵,冷钰萩急忙转头去看,就见蒙人正对刚才侧坐的人在说话。戴头领?这姓氏人不算多,也不可能这么巧才对。难道是—— 想到这,她更是屏息凝神注视着那边,希望看看此人面部。 在蒙人叫了两遍后,那人好像从梦中惊醒,回过头来。冷钰萩深深一吸,这不是戴焕恩还是谁?苗三发出追捕文书拿人,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要往关外。 想想彩儿的惨死和金不二的可惜,冷钰萩心里就不是滋味,恨不得跳下去将人抓住或分尸。但又一想,那日自己手下留情看他逃脱,实则也有一定私心。若论起来,恐怕自己根本没资格将戴焕恩置于死地。 她又犹豫了,低下头思索着。那边戴焕恩已经起来,与几人说笑两句做解释,没想到还挺客气。 但从他走路来看,就知伤势不轻,还要单手扶着左肋,摇摇晃晃比较吃力。金不二临死前愤怒一搏和苗三辅助一击,一定不会这么快痊愈的。 “戴头领,这次就凭咱们几人,还有这些箱子,就能帮无哈洛大人夺得圈围和族中统治权么?刚才我们还在讨论,这会不会太过托大?当时离开,大人还是应该多派一些兵士才对的。”那位会说官话的蒙人递过一块烧肉并说。 撕吃着烧肉,拿起皮囊灌了一些喝的,戴焕恩看看他一笑:“不用担心。你们不是说那贝伦小儿还不成气候么?没有领头人,就算族人再厉害也是散沙,不足为患。” “但还有三位长老,恐怕——” “三位长老中,难道没有无哈洛能依靠之人?如果这样,恐怕你们无哈洛大人确实不妙。” 听出戴焕恩话里有些讽刺,这人微怒道:“您说这什么话,我们无哈洛大人最威猛!那三位长老中,两位都是,” 摆摆手,急忙止住他的话头,一笑将皮囊抛来:“别生气,咱们是朋友在闲聊。如果看不起你们首领,我恐怕也不会自告奋勇过来。记住,咱们是一条绳上蚂蚱,谁也离不开谁。这次大胜,我可以借助关外另辟蹊径,比任何人都想无哈洛头人胜出。” 听这话,那人才消了怒气,举起皮囊猛灌两口又递还给戴焕恩。用蒙古语同众人说了什么,大家齐齐向戴焕恩举起各自皮囊猛灌,最后同时大笑。 戴焕恩什么人,原本一方枭雄,被胡孝一里应外合轻易破了主楼,可以说就是场意外。若非如此,恐怕强攻都不一定容易。这种野心家,怎会轻易放手? 虽然刚才这么说,但冷钰萩看得清楚,戴焕恩眼神闪烁着一摸冷光。对他来说,除了自己,恐怕没有信服的人。 对了,冷钰萩还注意到一件事,就是他们口中的“大人”是谁?忽然一激灵,想到之前曾听过却没遇到的枢密院下万户府掌印乌尔科。 乌尔科官职所在,手下能调动不少轻重甚至骑兵,要是想弄到粗火药恐怕也不是难事。 但按照胡孝一分析,乌尔科可能和寒城、霜堡有关,那这次行动难道也是—— 想来想去,冷钰萩感觉还是要多注意一下。至于他们刚才说的贝伦,总感觉在哪儿听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真是,最近这脑子是因为年龄退化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觉越来越不好使了。 一回身飘忽出去,无声无息,就连戴焕恩都没有半丝察觉。 …… “娘亲,您怎么出去这么许久,没找到水源么?”香儿已经在车下焦急等着,看到冷钰萩回来,这才疾步过去接过东西并关切询问着。 看看她这煞白小脸儿,准知刚才肩负责任又担心自己,简直煎熬。冷钰萩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抱住,柔声感谢香儿。只有被人关心,才知道自己生存的可贵。 两人坐在驾车外板上,聊了刚才的事。听冷钰萩提到贝伦,香儿就说:“娘亲,这人不是阿爹之前提到的科伦猛部族的首领亲孙么?” 哦!还是香儿脑子好使,听那么一次两次就记住了。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戴焕恩这些人要对付的,竟然是西扎丽的亲哥哥。 这事碰巧遇到,又隐约有些联系,自己要不要管呢?冷钰萩有些犹豫。 不为别的,她不像胡孝一那么热心,爱管闲事。本来就是大将之才,对于手下运用和损失看得很开,更何况与科伦猛部族没什么交集,蒙古人自己愿意内讧有什么不好? 还有一点来自心里的阴暗,那就是这些人都和西扎丽有联系,而这女子还和胡孝一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这次出关,就想见见这女子长什么样,了解一下她是不是真对胡孝一有非分之想。 作为一个即将为人母的女人,保护自己的地位甚至超过一切。在自己放弃霸业后,想要守护的就是这点事。 如果戴焕恩真要和她们为敌,那自己可以放任不管。毕竟对西扎丽,见与不见并非绝对选择。 想到这儿,冷钰萩告诫香儿,这事以后不要再提,就算什么时候见到胡孝一也是如此。 香儿不明白冷钰萩怎么想的,但这毕竟是最爱的娘亲在嘱咐,只管点头保守秘密就好。在她看来,这还是娘亲与阿爹在斗气,小孩子不该过问。 …… 一夜无话,待清晨冷钰萩早早起来再看那队人马,发现他们已经走了。 正好,借此机会将皮口袋装满清水,起码够多天使用;之后又交代香儿在附近寻些野味打了带上。一切准备完毕,这才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由于冷钰萩心里有主意,这次上路竟然不再着急,而是边走边玩。香儿只觉奇怪,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对于孩子来说,心智再成熟,玩耍还是胜过一切。 这路上着实看了不少真景,让香儿大开眼界。到了一些边陲小镇,还见到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和食物,真是有趣。 好家伙,这一行人就像采购团,一路连吃带玩带采购,这不算小的车厢里几乎都被塞满。最后香儿她们睡觉,都只能半立着才行。 冷钰萩看看这些无关紧要的玩意儿也是苦笑,两日来发现马儿好像走路都很吃力了。 就这样,出关本来还需要十天左右,硬是让冷钰萩她们走出了一个月还多。不仅如此,由于自己没有节制和计划,还未出关,身上带的银钱就已经告急,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妙。 没办法,冷钰萩只好把钱交给香儿,毕竟之前她小小年纪就开始帮着自己叔母管账,轻车熟路。 还好,有了香儿帮助,冷钰萩不仅轻松许多,就连用度也趋于稳定。沿路过来,香儿还将采购的不少无用东西变卖,又套现不少,这才支撑众人出了关。 可是出来后,冷钰萩又傻了。在她认为科伦猛部族和百人林很有名,会好打听。谁知出来后看到天地广阔,可以几十里见不到一个人。 这下好,就算科伦猛部族再有名,你见不到人怎么办? 冷钰萩就这样如无头苍蝇,东撞一头西撞一下,全凭运气。怎奈运气也不咋地,不止找不到人烟,就连从哪儿进的关都迷糊了。 香儿无奈摇头,冷钰萩心里却嘀咕之前为啥没好好做个功课呢?这下好,不是戈壁就是草场,见不到人更没有吃的东西,这样下去恐怕要玩儿完。 如果只有自己还好,这孩子们该怎么办?冷钰萩这下知道害怕了,心里默念胡孝一快来搭救,怎奈没有半毛钱用处。 随着时间推移,食物和水基本见底,冷钰萩的小腹也在慢慢隆起,连鸿儿这时已经可以下地乱跑了,却始终没有去处。 这日终于找到一条清水河补充最紧要的水源,但冷钰萩坐在草上看着香儿、鸿儿和黑豆在奔跑玩耍,自己肚子却咕咕直叫心里着急。 看看那头顶的太阳和蓝天,好像触手可得一样。 如果能吃,恐怕冷钰萩也会去试着将它们取下来尝尝…… 第一百二十五章:巧救姑娘 香儿神威 正在冷钰萩恍惚间,就听远处有马蹄声响。对于这类声音,冷钰萩最是敏感,毕竟这意味着有救了。连续数日下来没见过除自己一行外的活人、活物,现在听到马蹄声可不是兴奋。 顾不上自己肚子,急忙起身眺望。果见有黑点飘忽,逐渐开始变大。 香儿也注意到这点,赶忙过来招呼并领着鸿儿回到车上。就这样等着、盼着,那匹健马快到近前,发现上面骑手竟然是位女子。穿着五彩长裙,头戴串珠花帽,骑在马上真是别样风景。 但不知为何,她一边快速骑行一边回头,好像被什么追赶一样。 香儿不自觉问:“娘亲,是不是这草原上有狼啊?这姐姐怕不是被饿狼追赶吧?” 提到狼,冷钰萩的眼睛都冒出了鬼火般的青光。这几日她尽可能把食物分给孩子们,已经好几天没吃饱过了,现在提到狼,那不就是鲜肉么? 恐怕真的有狼,凭借动物本能见了冷钰萩也会夹着尾巴逃跑。毕竟狼能瞬间判断相互实力和杀气,冷钰萩现在就像个饿死鬼,吃狼都不一定吐骨头。 待姑娘到了眼前,才见后面还有黑点过来,人数不少起码有二十还多。原来是被人追赶,冷钰萩心里有些失望。 转念一想,如果救了这姑娘,她该是草原上的人,作为回礼起码请自己等人吃些好的问问路没问题吧?想到这,站在车上,扯着嗓子招呼姑娘过来。 姑娘此时已被追急,见到有人就打马疾行过来,仿佛遇到救命稻草一般。 待下马来到近前,才发现是个妇人领着孩子,心里大急回身又要上马离开。好不容易见到个人,冷钰萩怎会放她轻易走脱?伸手一把将其拽住,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这姑娘大急,想甩脱冷钰萩的手,却觉这妇人力大无穷根本没有办法,于是大叫:“哎呀这位姐姐,我是被人追杀昏了头才过来的。放我走吧,否则你们也活不了!” 听她这话,冷钰萩先是惊奇:“哦,你会说官话?而且说得还不错。” 之后不以为然道:“我们在附近转了好多天都不见人,你要往哪儿跑?这马匹虽然健硕,却受不了长时间飞奔吧?没有人帮忙,被抓是迟早的事!” 姑娘显然知道此话不假,但仍很着急:“就算我在这又如何?只不过多些冤魂。姐姐,放我走吧,你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听她在这种危急关头还会关心他人,冷钰萩心里有些敬佩,好感陡升。可能是受胡孝一影响,原本那种冷酷无情,渐渐在发生改变。这要是以前,准觉这姑娘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但现在—— 一笑,将姑娘按在车板上,自己也慢慢坐下。通过动作,姑娘才注意到这妇人怀有身孕,心里纳闷儿,她怎么会如此胆大?一个有孕该在家好好待着的人,不仅孤身领着孩子,还是直闯关外,实在让人佩服。 但更是焦急想要离开,可几次挣扎都被冷钰萩轻松化解。吃惊地看着她,姑娘只觉汉人难道一个个都这么神奇么?这是用了什么办法,好像仙术一样。 终于,那几十匹马到了近前,再想离开已经不可能了。姑娘叹口气看看冷钰萩等人,恐怕就是今天,死后起码不会寂寞。 马上都是粗壮汉子,见目标就在眼前,嬉笑着翻身下马。领头一个高头壮汉,单手提阔斧上前嘿嘿怪笑:“怎么着,找来帮手了?但人手有些单薄啊。哈哈哈——” 听他这么说,身后的人也跟着笑了。果然草原上的人歌声嘹亮底气足,就连笑声都如此震耳欲聋。如果要是在狭小室内,还不把屋瓦震碎么? 用斧子虚空一点姑娘,壮汉说:“你是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要我们动手?别指望那些随从通风报信。实话说,这时他们可能已经喝了离魂汤!” 姑娘微一咬牙,就要起身,可还是被冷钰萩紧紧拽住。思索片刻,姑娘说:“要我束手就擒可以,但不能伤了这妇人和孩子。我是来这歇脚,一切与她们无关。” 壮汉仰天长啸,泪水都差点流出来。看看冷钰萩,发现年龄虽然不小,但这韵味好像比这姑娘还足,于是心里邪念陡升。 又是怪笑一下,说:“这时候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我们受命,死活不论,接下来做什么更是不用顾忌。”一挥手,就有两人放下武器,嬉笑着过来擒人。 姑娘心里也有准备,但听到这话,还是不免浑身发颤。不为别的,谁在死前不会害怕呢? 但看冷钰萩,还是一脸冷漠,好像根本不明白会发生什么。当然,刚才他们说的蒙古语,冷钰萩确实听不懂。 这时见后面有两人上来,冷钰萩才知道谈判破裂。冲一旁香儿看去,这对母女心灵相通。 身形一飘,香儿已经下车。趁那两人没来眼前这会儿功夫,开始将衣衫整理好,袖子捆扎结实,活动手脚。 姑娘看到这,惊奇地问:“这位姐姐,你……你要让孩子做什么?这不是玩笑!眼前这些都是草原凶人,可不会对孩子有任何关照的!” 谁知冷钰萩还不着急,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不将小女孩儿叫回。 姑娘担心孩子又想挣扎,但像钻进铁笼或被铁箍束住,别说起来了,动一动都困难。无奈,只见额上急出一层大汗,却全无办法。 这边两人已经走近,掐腰一站;香儿这边也整理、热身完毕,嬉笑着望着他们。三人就这样僵持一会儿,还是香儿忍不住问:“我说大个子,你们是要玩耐力比赛么?这样大眼瞪小眼,不觉无趣?” 听一个八九岁的小娃娃这么说,在场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在他们眼中,就算一个成年男子都看不上,何况一个娃娃。 香儿看他们如此无礼,却也不生气。一开始冷钰萩看上她的就是那股子暗藏的狠劲儿和心思,香儿就这样耸着小悄鼻,等他们笑完。 “怎么,你们这是想用笑声把我震垮么?难道这就是蒙古人的本事?诶,有点潮啊。还是说你们不懂官话,需不需要翻译?” 这下有了动静,领头那位提阔斧的冲两人说了什么,这时见其中一人变色并大跨步走来。 香儿知道对方要有行动,面上虽然不在乎,但这是初次真实对敌难免心头紧张。平日虽然和师傅、阿爹、娘亲经常对招,但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喂招难免手软;对香儿来说,也没有太多顾虑,可现在却是不同。 就见来人站定,瞪着香儿一会儿,突然侧身起脚。 心里马上冷静下来,刚才发现对方身子微动,香儿就判断出下一步动作,轻松躲开。 有些人天生就有对敌本能,越是动手越不害怕。香儿别看小小年纪,刚才有紧张之意,可真要动手,心中的那股兴奋却碾压一切。 脸上笑容一闪,冷钰萩看在眼里暗暗吃惊。她可是绝对高手,深知一个习武的好苗子有什么必备要素。就从刚才,看得出香儿害怕,本想开声宽慰,却在对战瞬间见到她一笑。 冷钰萩心里安稳了,甚至判断出未来香儿一定能超过自己的武功造诣。这就是天上之选,不服不行。 果见男人双手一扑,好像摔跤的架势,想抓住香儿手臂或腰身。只要被抓住,少不了重重摔在地上。 但香儿不仅不躲,反而站着不动,见对方招数用老,这才微一侧身,那人双手正好在她身前身后擦过。 就在身子前栽,撞向香儿时,她竟然起身抬肘,猛撞那人下巴。 咔吧一声响,跟着侧身几个翻滚起跳,香儿站稳。再看那壮汉,口吐鲜血,双眼已经翻白,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由于动作太快,其他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冷钰萩却频频点头对香儿表现赞赏有加。一旁姑娘看到这,却傻了眼,真不明白这母女到底何人,上手就撂倒一个蒙古壮汉。 看那人重重摔倒,香儿呲牙咧嘴跑来冲冷钰萩抱怨:“娘亲,这人下巴好硬。香儿用手肘去击打还疼成这样,幸好没用拳头。” 冷钰萩微微一笑,轻摸香儿头顶说:“傻孩子,你还小,再厉害也不能和先天优势硬碰硬知道么?” 香儿点头,揉揉自己手肘,又回到场中。冲另外一人招手,示意继续。 这下,那人火了,顾不上其他,大吼一声扑来,速度挺快。 香儿看准势头,待人杀到这才轻轻跃起躲避。这人不依不饶,双拳双腿连招,呼呼挂风好像疯了一样猛攻。香儿也不进招,左躲右闪不与这人硬碰硬。 两人都快,一个追一个逃,一个攻一个躲,来来回回数十招,最后大汉实在受不了坐在地上,累得好像刚吹猪回来一样。 香儿嬉笑着停在面前,面不红气不喘,歪头看着他只觉有趣。 冷钰萩还是频频点头。可见香儿气力也提升不少,这一通连招夹击,竟然不见丝毫颓态。不错…… 第一百二十六章:大杀四方 冤家聚头 领头的看不下去了,用蒙古话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地上那汉子听了,指手画脚冲香儿比划,满脸都是冤枉和无奈。 香儿趁这机会暗中调息内力。习武人体力好像比常人强,实则就是呼吸控制、巧劲儿运用和内息调整。说起来每个人体力虽有差别,经过后天锻炼也会有显著提升,但还是有数。 习武后学会控制和调节,就能把有数的体力合理分配运用,产生更持久的效果,这就是与常人最大不同。 这边两人争论完毕,香儿基本已经恢复差不多了。嘻嘻一笑,问:“各位,你们剩下是要聊天说话,还是咱们各走各的?早早划出道来不好么?” 看看天色,又摸摸肚子,香儿抱怨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继续游玩呢。怎么样,有没有定论?” 听这话,从人群里又出来一人迈步来到香儿面前。抱拳拱手行礼,一摆架势。香儿看得清楚,这人应该受过中原武林熏陶,与刚才两人不同。 不敢怠慢,香儿也抱拳回礼摆好姿势。两人相对半晌,她这次当先进招。 其他蒙古人纷纷退后,就要看看这小丫头还有什么本事。而领头那人偷看远处,心里有了妙计。找来一人,低声耳语片刻,那人领命悄悄退进人群不见了。 这边香儿和新上来的人插招换式斗了十几招,没想这人一套大擒拿手用得很巧。两人年龄和性别有分,一时半刻香儿确实有些难办。 但她脑中有货,更越战越稳,时间长了不仅不着急,反而开始默记对方招式和摸索出手习惯。就这样又斗几十招,见出现循环时,这才放心。 呵呵一笑,矮身疾行。男人正单手翻腕去抓人,却见眼前小小影子一闪就已不见。急忙寻找,眼角余光发现身侧有异。不及回头查看,就觉右肋被巨力击打。 得亏男人变招够快,右手手肘下压作为遮挡。但就这一下,还是感觉自己骨骼搓动的疼痛感传遍全身。 身子迅速侧冲出去,还没站稳,就见一条小小身影打着滚从头上落下。双脚一点地面,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再到面前。 男人吓得汗毛倒竖,顾不上右臂疼痛,双拳十字交叉格挡,同时上半身沉气下蹲,将整个身体肌肉绷紧。 又是砰一下,男人被震得后冲三步还多这才堪堪站稳。再往后两步,恐怕就要撞到坐在地那位的身上了。吓着那家伙哇哇大叫,打着滚出去,一路逃回本队。 领头的看到这,心里着急。但随即偷眼一瞟,脸上又挂起得意笑容。 那男人甩甩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香儿。这才八九岁年纪啊!就已经把自己逼成这样,要是再给她两年,恐怕能走上三招都算运气了。 想到这儿,男人脸上一红。大喝一声,双手左右一分,攥成拳头招式改变。 真看不出,这小子好像跟过两位师傅,又要使出拳法。冷钰萩心觉有趣,准备好好看看师出哪家。而被救的姑娘却直愣愣看着场地内,心中对香儿这小家伙佩服万分。 可这时两声大喝,一个出自场地内,就见那人已经冲香儿猛攻;一个在身后,竟然有人趁自己全神贯注之际,绕过来动手,姑娘忍不住惊叫出口并抬手捂脸。 香儿现在已经进入自我世界,对场外发生的充耳不闻。就见对方双拳连连使出,比刚才擒拿手更是精妙不少。 她不再逃避,而是见招拆招。因为师傅擅长反手拳,平日教导自己不少拳法,更聊过各路拳法,这时见其他人用拳,香儿忍不住好奇心要凭本事探底。 于是直勾勾盯着对方招式和出拳方向,一边研究一边记忆,同时在错身时还不忘自己舞动拳头试一试。 两人就这样一路下来,男人越打越心寒。不为其他,就见对方游刃有余,自己明显黔驴技穷;更可怕的,这小丫头就像海绵吸水,还在偷偷舞动小手学招,这种心智何曾见过? 果然,在自己招数用过第二遍后,就听香儿轻喝一声。左手用了常贵山的反手拳,右手用了刚才这人的正手拳。 见她脸上带笑,矮身向自己杀到,这人只觉脊背发寒双脚颤抖。急忙撤身躲避,同时出拳迎敌。 香儿巧妙对招,绝不硬碰硬。见对方单拳过来,竟然偏头躲开,自己小粉拳如灵蛇缠绕,顺势而上。 那人猛吸气缩胸,跟着另只手从侧边拍打过来,想将香儿粉拳击开为自己腾出缓冲时间。 谁知这是虚招,见对方果然上当,香儿一笑收拳低头正好躲过这人侧拍。跟着反正双拳由下而上,直冲这人打来。 看丫头瞬间消失,这人下意识低头,正巧迎向双拳。就听砰一声,这家伙被捶得蒙灯转向,分不清天地南北。这边香儿笑着一叫:“谢谢大叔赐教!”双拳立肘前撞,硬生生将这高大汉子弹了出去,一溜滚摔回本队。 这还是香儿手下留情且年龄较小力量不足,否则这家伙就算不死也是残废。 当一切搞定收招平复气血,香儿得意回头去看娘亲时,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竟然一声惊叫。 原来这时才发现有人曾经偷袭,自己竟浑然不觉。 可让那些蒙古大汗和被救姑娘意外的是,计策想的不错,却遇上了不该遇到的人。就见冷钰萩已经站起,左手四指反托那人大脸,借助车身高度将人提起。 冷钰萩的纤纤玉手四指虽长,却因身材原因,张开也只能勉强托住那人下巴。现在能有这结果,可见她指上力量如何。再看那蒙古人,身子晃荡好像已经人事不省。 看看众人吃惊的表情,冷钰萩一笑,挥手将人扔出,同时右废手摸摸肚子。 那人直直飞向己方人群,幸好这边人多将他接住,否则摔死都是必然的。待己方人查看他时,就见下巴有深深指痕,再摸骨骼,好像已经塌坑。可见刚才冷钰萩何其内力,简直恐怖。 这时冷钰萩招手将香儿叫来,低声说:“丫头,你对战的冷静和心态很好,但欠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刚才打得太上瘾,竟然都没察觉娘亲这边出了事?这样不好。” 香儿低着头,那股子得意一扫而光。对冷钰萩来说,这不是教训,而是及早刹住香儿心中那股傲慢和得意。 习武之人保护自己是基础,更提升一层,是要用武功保护身边人安全。无论何时,这点必须谨记,否则就算能够取胜,身边挚爱、亲朋被害,恐怕也是得不偿失。 点拨香儿后,冷钰萩忍不住又摸着她的头顶说:“不过这首次对敌表现已经很好,强过娘亲儿时太多。假以时日,你的修为一定会更进一步。不错!” 冷钰萩的鼓励为香儿带来莫大荣幸和喜悦。笑脸再现,开始和冷钰萩讨论刚才心得。这下好,完全把那几十人抛在脑后,全当空气一样了。 这母女做事真的无语,连被救姑娘都替那几十人尴尬。无奈,轻咳几声将她们讨论制止,微一示意,意思说:“那边还有人等着的,有话稍后再说成不?” 冷钰萩马上明白,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问:“各位,你们还有事么?如果没有,今天这姑娘我们救定了。想要拿人,再出些本事或者全上也行。” 听这话,姑娘好悬没吓死。心想:刚才要不是他们掉以轻心,恐怕早就一拥而上了。他们想不起来,你怎么还提醒?别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吧? 正想着,就听一声虎吼,在领头的指挥下对方受到启发,果然一拥而上。 这下姑娘心知不妙,抽出腰中匕首就要参战。谁知冷钰萩还是将她一拦,香儿只身跳到场中等着。 现在伤了三个,剩下十几人各个拿着家伙;为首那位将阔斧抡圆,当先杀到。 香儿一笑,不急不躁。右手双指一伸,左手握着一把奇怪匕首,垫步拧腰向众人杀去。 这下与刚才一对一不同,香儿穿梭众人之间,时不时就听惨叫和哀嚎,同时有股股血水喷溅,状况乱成一团。 冷钰萩这才对那姑娘解释道:“有时,人多不见得有利。除非被害者能力不强,否则人多只会碍事。我这丫头年龄小,身法够快,他们却不能如此轻便。所以,这场对战基本宣告结束了。” 姑娘似懂非懂,张口结舌看着场中乱斗,心里砰砰直跳。果然不到半炷香时间,战斗已经结束。 见香儿用别人衣衫把匕首擦好藏起后,潇洒回来。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受伤之人。姑娘吞了口水,暗道自己今天真是幸运。 蹦跳着过来,车上鸿儿正冲香儿拍手并咯咯笑个不停。一把将他抱在怀里,两个小家伙又耍弄起来。 忽然,香儿看着那姑娘就问:“姐姐,你住这附近么?能不能给些吃的,香儿饿了。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姑娘伸脖子又咽口唾沫,尴尬一笑,说:“我……我叫西扎丽,就在不远处的科伦猛圈围住……” 第一百二十七章:女心如针 席上怪状 “你就是西扎丽——?”冷钰萩忍不惊呼一声。不自觉上下打量眼前这姑娘,果然让人垂涎。这样看,胡孝一能做个柳下惠,冷钰萩都认为不容易。 她一声惊呼不要紧,把一旁的几人都吓一跳。香儿抱着鸿儿一蹦;黑豆已经炸毛;西扎丽更是一哆嗦。 看着冷钰萩,西扎丽小心地说:“是……是我,怎么,咱们认识么?” 冷钰萩这时大脑一片空白,直勾勾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香儿在旁忍不住说:“哦,你就是阿爹说的西扎丽姐姐。咱们没见过,但听说过你。” 听香儿这么说,西扎丽忍不住又看冷钰萩。看她这绝世容颜,得亏是上了一些年纪,否则自己恐怕真难与之争艳。 又细看冷钰萩眼神,惊奇、无奈和空洞,十分复杂。她还忍不住攥拳,不知激动还是生气。 回忆冷钰萩刚才惊人功力,结合她现在表现与香儿丫头所说,西扎丽忽然灵光乍现。 毕竟西扎丽也是个聪明姑娘,又加女性直觉,仅仅稍停片刻就有答案。又看看冷钰萩微微凸显的腹部,心里有些发酸。 “你……你是他长挂嘴边的冷钰萩……姐姐?” 没想她马上就猜到,冷钰萩有些吃惊。香儿却拍手叫好,直呼姐姐厉害这都能猜到。 两个女人盯着对方,眼神中都有嫉妒,却各不相同。这瞬间,空气好像凝固,相对而立一动不动。 开始,香儿她们还看着两人,因不明白其中发生什么而好奇;但随着时间流逝,小家伙们打着哈欠,直道无聊。 终于,“姐姐怎么会来关外的?胡……大哥并不在我这里。”西扎丽先说话了。 冷钰萩这才回过神,表情尴尬,赶紧咳嗽两声做掩饰。偷眼再看西扎丽,一股自卑涌上心头,冷钰萩不愿再说什么。 招呼一声,想要领着香儿她们离开,还是躲起来比较好。在冷钰萩认为,青春美貌这点真是自愧不如。 一听要离开,香儿忍不住看看西扎丽和娘亲,这才无奈点头。巧了,不争气的肚子一声咕噜,真是一直以来最大一声。 西扎丽马上反应过来,招呼一声问:“姐姐,孩子饿了,刚才听说你们也迷失方向,不妨跟我走如何?” 冷钰萩没回头,冷冷地说:“干嘛,要可怜我?” 西扎丽心里一凉,有些难过。毕竟胡孝一就算不要那玉锁,也不愿向自己低头,在他心里谁更重要一目了然。 现在见到冷钰萩,自己还没伤心哭泣呢,她就甩脸色给人看,这……谁受得了? 但又一想,刚才若不是人家,自己可能已经死了。西扎丽心里又有个计划,暗自咬牙恳求道:“小妹不知姐姐为何生气,但……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孩子饿了,你们好像也不熟悉这里,不如小妹做东。就算再有不满,起码让小妹表示谢意如何?” 又是咕噜一声,这次是鸿儿肚子在叫。这小子又大了,现在饭量不小。 冷钰萩看看她们,又偷摸自己的肚子,心里开始犹豫。毕竟这不是逞能的事,如果就自己到没什么,现在还有孩子—— 看出冷钰萩眼神有变,西扎丽轻咬嘴唇又说:“姐姐莫担心,在圈围还有你的朋友。” 听这话,冷钰萩抬头看她,想了想这才点头。香儿看到,大声欢呼,看来今天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于是几人整装出发,西扎丽在前领着,冷钰萩驾车在后。一边走,冷钰萩一边看那倩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而西扎丽何尝不是似有意似无意回头偷看冷钰萩,心里更是嫉妒。怪不得胡大哥将她挂在嘴边,这种成熟的味道恐怕自己还有几十年沉淀才行。 两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香儿这孩子却不明白,竟然不断高歌,连鸿儿都哇哇直叫。 就这样走了一段,忽见前面出现不少人马。冷钰萩一怔,马上紧张起来。 谁知西扎丽急忙摆手,就说:“姐姐莫紧张,那是我们部族的人。想是发现不对,过来搜寻的。”说着打了一个响亮呼哨,与对方联系。 在大队人马过来后,冷钰萩第一眼就看到了酒鬼。而酒鬼看到冷钰萩后,也是惊奇到合不拢嘴。 这里毕竟不是讲话之所,于是简单寒暄后,一众人结队回到了圈围。 …… 西扎丽见到哥哥贝伦,哇一声大哭起来,冲过去将他抱住,说了刚才发生的事。 原来西扎丽因为久待圈围,心里想念胡孝一又难以抑制,这才想着出去走动走动散散心。 之前按照胡孝一计划,众人轻易破坏了自己叔叔无哈洛毒计,更揭穿了他想夺权的野心。 可惜,当时趁乱,无哈洛竟然带人逃了。现在西扎丽要出去,贝伦很不放心,但又拗不过她,只能派十名勇士和四名女士陪着出去,没想最后还是差点被害。 这经过虽危险,但还不至于把这个马背上长大的姑娘吓成这样,贝伦一脸疑惑。 待介绍到冷钰萩时,贝伦这才明白西扎丽刚才惨哭的主要目的。看看冷钰萩,也发现发她小腹微微隆起,很明白胡孝一的心情。 但作为哥哥,现在又是科伦猛部族首领,基本礼貌必须做足。于是用中原重礼,向冷钰萩表示谢意。 冷钰萩看到了鼠爷,心里也是安稳不少。毕竟人在他乡遇故知,这真是太难得。这会又赶上贝伦谢意和邀请,终于放下了刚才的戒心和疑虑。 为了招待冷钰萩和孩子们,贝伦吩咐下去,做了全宴席。在蒙古,可以说这是对上宾中的上宾才用的宴席级别。 不仅如此,席上还请来了三位长老,冷钰萩面子真大。而酒鬼和鼠爷在旁作陪,也是沾了冷钰萩的光。 好不容易相互客套结束,冷钰萩和孩子们就开始大吃起来。 刚才西扎丽心情不好,回来趁势大哭一场明显缓解不少。现在又见冷钰萩等人如饿死鬼投胎,更是睁大了眼睛。 酒鬼本来无拘无束最随意,这会儿看到冷钰萩这样子,也是吃惊不小。 鼠爷心疼这丫头,偷偷将自己的食物递过去并嘱咐慢点儿。不仅如此,还不忘小声问冷钰萩:“丫头,你这是逃荒来的么?怎么饿成这样?跟着胡孝一那小子,不该这么难过才是。对了,怎么只有你们,胡小子呢?” 酒鬼在旁猛饮两口酒,玩笑道:“嗨!鼠爷这还用问,准是那小子沾花惹草,伤了大小姐的心喽。” 这句玩笑话说着没什么,但在冷钰萩听来,真如十万钢针刺心。本来还在大吃二喝,这下可好,动作马上停了。含在嘴里的食物不动,泪水打着转地往下流。 酒鬼只顾喝酒,还没发现异状,翘着二郎腿,又在数落胡孝一的不是。谁知一旁鼠爷上来就是一个耳刮子,打得酒鬼脑袋嗡嗡直响。但他们对鼠爷都很尊重,不论如何都不会冲他发脾气。 当酒鬼正要询问鼠爷因由,见冷钰萩已经如梨花带雨,心里呼腾一下。 江湖人都知冷钰萩什么为人,但有多少见过她哭泣的?这下好,太阳恐怕要从西边升起,大难将至。 酒鬼忍不住看看外面天气,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不会要下血雨吧? 鼠爷这时压低声音询问:“丫头,难道胡小子真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毕竟胡孝一人品鼠爷清楚,但冷钰萩不是随便哭泣和诬告他人的人才对。 自从得知胡孝一和冷钰萩在一起,鼠爷打心眼儿替他们高兴。但现在这是怎么了? 见冷钰萩连连点头,鼠爷和酒鬼这气就不打一处来。开始追问过程,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冷钰萩添油加醋将往事说了一遍,就讲胡孝一绝情,竟然说出这么伤人的话等等。 一听不是原则问题,鼠爷心里这才平顺不少。眼珠乱转,以他对胡孝一的理解,这其中不是有误会就是含有深意,但面上不好这么说。毕竟,对于女子来说,尤其是冷钰萩这样的人,能全心全意将心寄托给胡孝一,现在又被他说了这话,确实不易接受。 而酒鬼却是不嫌事儿大。在他心里来说,男人与自己女人吵嘴这是常事儿,不算啥。但逮着机会,能给胡孝一下绊子却很好玩儿。于是在旁煽风点火,将胡孝一过往不少坏事儿说了个底掉。 鼠爷在旁听着也是发笑摇头,暗道这小子真不是好东西,却也不去拆穿。 就这样,在两人接替说笑下,冷钰萩终于止住悲声,化为食欲又开始猛造。 在对面的西扎丽听得清楚,又见鼠爷和酒鬼都对冷钰萩关心,自己羡慕又嫉妒。毕竟爱屋及乌,胡孝一的兄弟朋友在她眼里,都是自己的亲人、朋友一般。 连日相处下,本以为和他们已经混熟。可现在冷钰萩出现,好像连这点温情都被拽走。 于是西扎丽这边也是双眼发红,眼中禽泪,低头喝着闷酒。 贝伦发现妹妹情绪不对,赶忙过来低声解劝。 这下好,一场宴席,两边的男人都顾不上吃喝,只剩解劝女人的份儿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深夜漫谈 影踪恶意 宴席结束,在贝伦的一再劝说和综合考虑当前形势,冷钰萩选择暂留圈围一晚。这时间不知为何,西扎丽却要主导一切,甚至照顾冷钰萩她们的起居。 虽然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按常理推断,这两个女人也算情敌,敌意本该在她们心里;另外西扎丽怎么说也是科伦猛部族现任首领的亲妹,退一万步这些事也轮不到她来做。 现在西扎丽的所作所为,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两人见面本就尴尬,却还要主动照顾她们,岂不是心里更憋屈? 当然,也可能西扎丽纯是为报救命之恩,又想冷钰萩她们所在时间有限,这才有了这决定。 无论如何,人心难测,暂时不去深究。所谓时间验证一切,中间有什么鬼主意或想法,慢慢就会凸显出来。 …… 关外的夜,风声呼啸。可能因为方圆都是草场没有建筑和片片丛林的缘故,这里的风格外大,温度也很低。 从没见过月亮这样耀眼,好像一块羊脂玉挂在天空似的。 冷钰萩一人卷曲双腿,双手环抱坐在蒙古包外,仰望天空深深呼吸着。 多少年了,心里从未这么安静过。本以为离开胡孝一心情会低落,但没想到现在竟然出奇的平静,有些不可思议。 右手轻轻在地面写着什么,心里胡思乱想,呆呆出神。钰娘好久没出现了,今天第一次想要和她主动谈话,却不知怎地,没有任何回应。 低头看看脚边,刚才在不知不觉间,竟然写了一个“胡”字。轻声一叹,冷钰萩自语道:“钰娘,我和他未来究竟怎样?按照常人,不该头疼、烦恼么?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我却一身轻松和安静呢? 钰娘,你告诉我!难道他……他对我并不重要么?钰娘,你去了哪里,怎么不说话?” 冷钰萩一声声呼唤,低沉又无奈。曾几何时,她对心中这钰娘集合体很是厌烦,在关键时刻总是搅扰自己内心。可随着时间推移不知何时开始,竟然习惯了她们的存在。 现在她们可以说是自己唯一的朋友,今天想找个聊天的,却没人理着实有些沮丧。 沙沙~沙沙~ 有人踏草而来,冷钰萩立马警觉,却没去理会。因为这脚步没有刻意,更没有一点内力,自然也不存在威胁。 一条人影在身边坐下,与冷钰萩用相同的姿势,蜷曲双腿,双手环抱。是西扎丽! 眼角余光看到是她,冷钰萩有些吃惊和疑惑,但没有讲话,想要假装未觉,仰望天空去数星星数量。 两人就这样无声坐着,相隔半米,同样姿势。大约顿饭功夫,西扎丽竟然悄悄往这边挪动了些许,这时两人间距大概有半臂左右。 冷钰萩不知她想干什么,仍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西扎丽忽然问:“钰萩姐姐,我……我能问件事么?” 没想到她还会主动与自己套词?冷钰萩心觉有些意思。也好,现在钰娘不出来,自己也有些无聊睡不着觉,既然有人送上门聊天,那就聊呗。谁怕谁啊! “嗯。”回答很简单,符合冷钰萩的个性。 西扎丽将头埋在双膝间,吱呜道:“姐姐,我……胡大哥最近好么?” 这丫头明显挑衅啊!在自己面前问自己男人好不好,是个白痴也不会有这种问题吧? 冷钰萩心里好像烧开的水一样,几乎沸腾了。一股干燥、灼热的气息直冲嗓子眼儿,弄得口干舌燥,内心狂跳不已。 停了好久,西扎丽没再追问,冷钰萩也没有回答。直到情绪平复后,冷钰萩才带着讥笑和冷声,问:“在我面前问我男人好不好,你这姑娘真是奇怪。你想知道他好,还是不好呢?” 由于头埋在双膝间,就算这明亮的月光下,广阔的圈围间,也不见她什么表情。但听声音颤抖,准知这丫头也是扛着压力在说话。 “我……我知道不该想他。从一开始,从没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牵扯我爷爷坟墓被盗毁这仇。但是,这一切渐渐水落石出,又在大内他……他从坏人手中将我救出那一刻起,这想法彻底改变了。” 嗯?还在大内救过这丫头?我怎么不知道?冷钰萩心里开始打鼓,胡孝一这家伙竟然有事瞒着自己,可恶! 但冷钰萩没有追问,而是说:“怎么,你想以身相许?” 看她晃晃脑袋:“我……我不敢,只是现在满脑子都是胡大哥,驱赶不走。” 鼻中一嗤,冷钰萩自语道:“是啊,就像个害虫,越驱赶越多,烦死了!” 听这话,西扎丽一激灵,猛地抬头看向她,问:“姐姐也是这样?妹妹以为你和胡大哥生气,还在心生怨恨呢。” 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在她面前不能露怯和动摇,冷钰萩无所谓一笑:“心仪两人吵架很平常。马勺没有不碰锅沿的,却总有和好之时。我就是出来散散心,最近情绪不稳而已。” 没想西扎丽竟然激动地蹭过来,抓住冷钰萩的双手,说:“这如果是姐姐的心里话,想必胡大哥一定很开心。” 看她眼中全是真诚,冷钰萩有些傻眼。不应该啊,她应该盼着我们吵架甚至决裂才对,怎么会—— 心里藏不住事儿,冷钰萩追问自己想法,倒要问问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西扎丽的回答,让冷钰萩更吃惊。 松开手,“不瞒姐姐说,之前与胡大哥一起,他话里话外总能提到你。而且每次说起与你俩之间的故事,眼中都在放光。我知道,这是用情太深的缘故。” 冷钰萩默然了。低头看着脚边的“胡”字,偷偷露出甜笑。是啊,这种傻瓜一辈子恐怕不会遇到一个,这么巧,却让自己捡了个宝。 “我……当我明白你就是他嘴里的冷钰萩时,心里很难受。但发现你身边没有他时,直觉判断你们之间出了问题。说实话,我很高兴,甚至兴奋!” 冷钰萩偷眼看她,这丫头那如红苹果的脸上,竟然洋溢着幸福。见你个鬼了,你幸福什么? “但我现在想通了,感情的事,拦不住更不可能破坏,”说着看也不看,伸手递来一件东西,说,“你是胡大哥心里的唯一,倘若你离开了,恐怕他也活不成。我不要胡大哥为情而死,所以希望姐姐能放下仇怨。既然现在知道你并不气胡大哥,我心里更高兴。” 接过这东西,发现是个玉锁。冷钰萩马上明白,这就是鬼婆让胡孝一交给自己的那块玉锁! 对啊,他说过这玉锁被眼前丫头夺了。没想到,她会主动将东西还给自己,难道真是想通决定要放弃? 忽见她站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背着手冲冷钰萩甜甜一笑:“物归原主,我心里舒服很多。那日从大内救了我后,曾用这玉锁要挟过胡大哥,但他不为所动,宁愿不要也不选择抛弃姐姐。我输了,心服口服。” 说完,西扎丽转身就走,但那转身瞬间,不难看到眼角的闪光。冷钰萩心头狂跳,有种做错事的负罪感。 刚想出声招呼西扎丽,没想她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带笑说:“姐姐再见胡大哥帮我带句话。那日大内,危情所迫,胡大哥看到我的身体这事不用挂在心上。”话落,转身离开。 这下,冷钰萩脑盖儿差点崩飞。胡孝一这混账东西,怪不得绝口不提大内这段详情,原来还有这场艳遇!嘿嘿,不错么,果然迷惑人的鬼,骗人的嘴。可以说胡孝一是鬼又有一张巧嘴。下次见面,倒要看看他如何解释! 忽然,耳朵连连晃动,冷钰萩急速起身眨眼来到西扎丽背后将人扑倒。 就听嗖嗖几声轻响从头顶掠过,哆哆几下正钉在一旁圈围木栏上。瞬间,木头发出一股股焦糊气息,甚至有些纹理开始发黑。 “好强的毒!”冷钰萩低声说。 西扎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等见到那毒镖,心里这才砰砰狂跳。要不是冷钰萩,自己刚才又死一次。 “姐姐,这……这怎么了?” 冷钰萩按着她趴在地面,眼睛环顾四周并倾听环境声音,脸上露出诡异一笑,问:“妹子,你们圈围现在有多少武士?” 不明白具体情况,但西扎丽还是说:“现在立秋,不少族人都赶着马、羊去十几里外放牧准备过冬,现在圈围还有的武者人数加起来,恐怕不满三十。” “不妙啊!”冷钰萩说,“可能对方就是趁这时候想要动手夺权,当然也少不了叛徒里应外合。” 不等西扎丽追问,冷钰萩拽着她,以翻滚姿势向圈围内逃去,直到能发出警报时才算。 科伦猛部族分了木牌和铜牌两种。木牌就是正常集会或重要事情所敲;但铜牌代表兵刃,只有军事要务或敌袭才能敲响。 这时候,在深夜,就听当当声响,低沉有力。对整个圈围来说,却如同醒梦水一样见效。 瞬间,各个蒙古包都动作起来,只不过他们经验丰富,没人点亮…… 第一百二十九章:一场恶战 四散东西 “西扎丽是你?”贝伦惊问,看看四周,说“发生了什么,怎敢随便敲响铜牌?” 不等西扎丽解释,冷钰萩就说:“整个圈围已被大队团团围住,你是族长最好赶紧发令。” 看看天空,明月当头视线不错,贝伦没发现异动。又看冷钰萩,他有些不置可否地怀疑。 正这时,鼠爷和酒鬼过来也说同样的话,贝伦才将信将疑吩咐下去,让族中人做准备。 …… “发生了什么?”长老赶来指挥总帐就问。 贝伦将情况说了,为首的长老冷眼看看冷钰萩和鼠爷、酒鬼他们,表情不屑。“就为了子虚乌有的推测敲响铜牌?贝伦,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事情不是这样,该有什么惩罚,你更清楚!” 这时西扎丽挺身而出,施礼道:“长老,如果真是误报,西扎丽甘愿领罪。” “你……”长老气得哆嗦却没话说。 冷钰萩看看为首长老举止怪异,这才联想到那日林中所见所闻。是了,恐怕这家伙暗中会与无哈洛有关,还要小心为妙。 这时进来两位壮汉,都是手拿弯刀,眼神炯炯。贝伦看到他们,马上询问现在情况。 一人回答:“头人,妇孺老幼已经集中保护在内圈,万无一失。” 另一人跟着说:“头人,暂时没发现异动。现在具备战斗力且能调用的人手,只有三十人。” 贝伦心里暗道不好。他更希望这是误报,起码受罚也比遭遇大难要强。毕竟现在形势不乐观,人手不足,真要有大队人马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自己身死不算什么,但这些老弱妇孺可能被杀害或奴役,连科伦猛的名头都会被辱没。贝伦最担心这些事,有些急躁不安。 这时一位长老过来施礼,说:“贝伦,你现在是族中头人,莫慌。咱们虽然人少,但各个骁勇善战。就算有大批敌人侵入,想必族中上下,一定宁死不当奴人。” 另一位长老随声附和:“不错!做好你自己,将现有力量最大化使用,这就够了。如果头人大乱,恐怕也会如一盘散沙。咱们蒙古人的团结就是最大利器,不能自乱阵脚!” 在两位长老劝说下,贝伦果然安稳很多,表情也得到了缓和。 但为首的长老却摇摇头:“不对!实力如果相差太悬殊,不该硬拼。要做两手准备才对。” 于是三位长老先吵了起来,一边说要团结,一边说要分散两队。贝伦听着脑仁儿都是炸得,但心里更倾向前者,毕竟分散后容易被敌人堵截并消灭,这计不妥。 冷钰萩冷眼旁观,就想找出其中隐藏的内鬼。在她看来,目前这危机不算难,最可怕的还是那粗火药能做什么。 回头与鼠爷和酒鬼交谈几句,他们也有了自己的计划和保护重点。 在己方研究最终战术时,忽见门帘掀起,一位武士冲进来施礼禀报:“头人,在圈围正门前百米,果见敌踪!” 这句话无异于将事情紧张感全面提升,贝伦心中的幻想破灭,更是慌乱。毕竟自己还年轻,也是初掌大局就要面对可能灭族的险境,任谁都要害怕。 西扎丽暗暗在他肩膀轻拍,用眼神表示自己的支持和决心。 贝伦点点头,将护甲和武器带上,当先领人出了大帐。他要看看,是谁领队搅事,目的又是什么。 这会儿冷钰萩心里有些七上八下。毕竟自己之前就知这事,也明白有这种可能,却因为儿女私情没有通告。现在众人被围,自己和香儿等人也深陷其中,果然是挖坑给自己,报应不爽。 但现在说这些话都无济于事,冷钰萩只想保护该保护的人,其他的最后再论。 偷偷摸摸自己肚腹,不知道今日一战会怎样。说实话,她开始觉得那位长老所说不错,带人分散,起码一半人有机会活;可现在遭围、死守,一定全军覆没。 看着三位长老还在争论,冷钰萩心里原先的判断发生了改变。拉过西扎丽,悄悄说了什么,就见她吃惊地捂住自己小嘴。 …… “来人是谁!可是无哈洛?”贝伦站在圈围正门冲外大喊。 果然听到一声声熟悉的狂笑,是无哈洛不错。 “小辈!没想到我会这么快东山再起吧?那日你用奸计陷害我,今天就是报应!”无哈洛骑马从队中走出,稳住后又说,“在族长过世后,这圈围本就是我在主要打理,却没想到被你小子捡个便宜。你老子当年随父主出战,是不是独自逃命都不好说,你何德何能主持大局?” 贝伦听这话气急,就要反唇相讥,却被一旁酒鬼拽住。 拼命压制心中愤怒,贝伦深吸几口气问:“无哈洛,今天你想怎样?摆明驹马是要抢夺这圈围控制权么?那就要问整个部族,是否愿意了!” “废话!小子,我既然敢来,就没想过征求任何人同意。大不了将整族换血,也在所不惜!” 听这疯狂言语,贝伦准知今晚没有好过。稍有不慎,一定全军覆没。心里动摇,刚才应该听长老的话兵分两路,也许有人会有生存机会。只要能出去,进关通知当今成宗,应该…… 但想到成宗,贝伦又放弃了。毕竟那日众人去大都面圣,成宗如何对待自己? 倘若成宗和自己叔叔没有牵连,怎会将他独自释放?要不是胡大哥相救,恐怕这世界就没自己什么事了。想到这,暗下决心,今夜只有一战再无其他选择! 但贝伦也看到数量悬殊,不敢贸然进攻,只能组织人退回圈围保护核心。尽管这是个饮鸩止渴的办法,却也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看到哥哥回来垂头丧气,西扎丽准知事情不妙。又看看冷钰萩、鼠爷和酒鬼三人,偷偷过来,悄声对贝伦建议,让这三个中原高手领一部分族人撤退。剩下的勇士做牵制,尽可能不要让族群被歼灭才是。 贝伦摇摇头,也没说自己想法,而是垂头不语。西扎丽还要再说,却被贝伦大吼止住。从小到大,这是贝伦第一次对自己凶,西扎丽有些委屈。 转身回来,没想冷钰萩轻拍自己,竟会对西扎丽表示安慰。 鼠爷眯着眼看到这些动作,心里暗喜。酒鬼却还在灌酒,但心中想着什么恐怕只有他最清楚。 终于,外面人打声呼哨开始进攻。圈围有限人手做拼死防御,结果可想而知。 这会儿酒鬼弹起身,二话不说冲了出去。别看他平时嘻嘻哈哈,但重要关头,恐怕比大多数人要可靠太多太多。 这时鼠爷过来,低声对冷钰萩说:“丫头,你怀有身孕,最好领着西扎丽去保护那些老幼妇孺。敌人既然能用计,一定不会放过这弱点不管不问的。” 冷钰萩明白,衡量眼下形势点头同意。走前在鼠爷耳边也说了什么,这才强拽西扎丽保护老幼妇孺去了。 外面杀声震天,火光飞起。但仅是火把,而非故意放火。毕竟无哈洛还是看重圈围代表无上权力,不忍将其付之一炬。当然,也可能建立圈围有他之功,不忍自己将其毁灭。 因为在人数上有绝对优势,无哈洛只是命人强攻,却没用粗火药,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冷钰萩等人在核心内帐听着外面动静,准知惨烈异常。看看这些人,竟然没人害怕。难道这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与中原寻常百姓最大不同么?确实让人佩服。 …… “快!攻陷主帐,捉拿贝伦这小贼!冲啊!” 随着一声声呼喊,大家明白现在局势如何。西扎丽急忙起身,向外便冲。冷钰萩伸手拽住:“你干嘛去?” 泪眼看着冷钰萩,西扎丽轻咬嘴唇道:“姐姐,那是我哥哥,就算死也要一起!”说着还要拼命外冲,却难动分毫。 “傻瓜,有鼠爷和酒鬼在,倘若都不能抵挡并保他安全,你去何用?”看着西扎丽,冷钰萩突然说出这么一句,“你……你难道不想再见胡大哥了么?” 西扎丽确实没想到冷钰萩会这么说,表情吃惊,泪光更多。但她还是摇摇头,惨笑着没说话。 看看眼下形势,冷钰萩做主招呼一声:“各位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咱们各安天命;如果能力有富余的,麻烦照顾孩子们;谁需要帮助的说话。” “姐姐,你要做什么?”西扎丽惊呼。 看看外面火光照亮四野,冷钰萩一咬牙说:“咱们杀出去,先保不能全灭!”之后不管不顾,开始调配人手。 冷钰萩借助空当,紧紧抱了抱香儿并说:“孩子,今日你要大显身手,切莫手软。但娘亲希望,你能保护这些人逃到安全地带。”说着将玉锁摘下,交给她。 西扎丽机灵,马上对香儿说了百人林的方向,再多交代已经没有足够时间了。 就听帐外有人怒吼,同时传来武器碰撞之声,不用问这里已被发现。 冷钰萩一声令下,当先持残手刀护着众人离开。香儿在队伍中,尽可能保护更多的人包括鸿儿。外圈还围着六名族中勇士,西扎丽在冷钰萩身侧。 今日一战,生死各安天命…… 第一百三十章:没命奔逃 途中遇伏 一行前前后后加起来,起码有三十人众。仅靠现在剩下的六名勇士、冷钰萩、香儿和西扎丽保护,可见单薄。 帐外另六人已经与来敌以命相博,看样子也难阻止大势。冷钰萩招呼一声,西扎丽赶紧领人狂奔出去。挥舞残手刀,冷钰萩负责断后。 果然,有十几人冲过六人防御圈,围合过来恶狠狠举刀砍向冷钰萩不见留情。但他们怎知眼前这人是谁,要是以前,都不够冷钰萩做热身的。 但现在日子一天天增加,冷钰萩身子还在变笨,反应也迟钝许多。幸好已经过了三个月,起码胎儿相对安全不少。 凭借自己本事,冷钰萩将追兵斩杀,可后面还有源源不断人蜂拥而至。那六位抵挡勇士现在只剩四人,也是身上受创,鲜血淋漓。尽管这样,还不忘尽可能拖住更多的人,为老幼妇孺争取些许时间。 看他们受伤和惨死,冷钰萩心里不是滋味。想当年自己也时常操控他人生死,根本没有一点怜悯和同情。 又挥舞残手刀,将一人半张脸砍下,由于她这能耐,吓得后面追兵纷纷一吸。 但蒙古人脑中不像中原人有个概念,凡是老幼妇孺敢操刀闯江湖的,一定要更加小心;就因为没这概念,所以他们必定吃亏。 冷钰萩随队伍边打边逃,来路上已经躺下不少人:有的一动不动;有的不停翻滚哀嚎;有的却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冷钰萩,死不瞑目。 不管如何,众人竟然奇迹般地冲出了圈围,看准方向,一路向百人林逃去。 在冷钰萩和西扎丽心里,现在唯一的仰仗,就是鬼婆了。实则她们都不知道鬼婆会不会救这些人,毕竟在江湖传闻中,她神经不正常,出手全凭自己喜好,没人可以控制。 那她俩为何还要领人拼死尝试呢? 因为她们已经走投无路,方圆十几里或几十里都不可能有人赶来救援,正所谓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另外就是她们心中坚定地相信一个人,胡孝一!这是他的师傅,在某种情况下,可能会出手相助。 真没想到,冷钰萩和西扎丽竟会在没商量的情况下想到一处,简直不可思议。 终于在冷钰萩和六名勇士阻截下,不少敌人已被消灭,剩下残余只有远远跟着,再不敢上前。 再看冷钰萩,现在已经呼呼带喘,迈动脚步都不容易。是的,她现在果然不再是以前的冷钰萩了,身心限制太重,刚才那种环境下已经做到了极致。 西扎丽第一时间发现冷钰萩不对,吩咐一声让勇士领队,她回来将人搀住。 看看西扎丽这孩子,冷钰萩心里更升一丝暖意。初次见面,她就不想连累自己等人;之后两人在蒙古包外畅谈更觉这丫头不简单。冷钰萩现在心中也有了变化,只不过连自己都还不清楚罢了。 “傻瓜,你……你回来做什么?赶紧领着人逃跑才是主要。”冷钰萩微带埋怨。 这次西扎丽却没伤心难过,反而一笑:“姐姐,你对我说话的腔调不冷了!” 冷钰萩奇怪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姐姐,你刚才问我‘难道不想再见胡大哥了?’实话说,我想,而且想得要命。现在轮到我问你,难道不想见他么?” 冷钰萩毫不隐瞒,望天一笑:“想!我也想的要命!这次若活着回去,一定在他怀里再不出去,更不要再闹别扭。臭丫头,那温暖的怀抱中,准没你的份儿!” 两个女人对话奇怪,之后竟然双双大笑,这表现更是奇怪。 忽听嗖——的长音,冷钰萩慌忙将西扎丽往旁边一拽。就见什么东西急闪而过,噗嗤一声穿透一位勇士胸膛。 就听惨叫由盛转衰,那人缓缓扑倒在地。其他人惊呼,想要过去查看并抢救,只听冷钰萩和西扎丽同时大喊:“跑!向前跑,无论后面发生什么,不要停步,这是命令——!” 剩下勇士和香儿明白情况紧急,只好招呼众人加快脚步。甚至有些行动不便的,勇士过来将人扛上肩头开始发足狂奔。 这时,冷钰萩和西扎丽并肩站立,拿着趁手家伙就要拼命。 “傻丫头,你为什么留下?” “姐姐,我不允许你离开胡大哥,这样他的命也会陨落。姐姐,听我一句,赶紧走,我来断后!你怀着宝宝,不该,” “住口!他想做我和胡孝一的孩子,就要有这种觉悟。丢下你离开,恐怕后半辈子会寝食不安。这种情债最让人讨厌,我可不愿承受。” 两人相对一笑,异口同声道:“活着,回去见胡孝一!见胡大哥!” 又是嗖嗖两下,冷钰萩拉着西扎丽连躲。这是弓箭,而且用箭人武功不错,箭矢到了附近才能听到破空之声,就算冷钰萩都不易躲避。 看看远处,冷钰萩运内力呼喊:“戴焕恩,出来吧!这种破空箭也只有你会使用。” 片刻后,就听一声长啸,人影飘忽出现,不是戴焕恩还是谁。 见他外披大氅,束手束脚一身干净利落;左手有强弓,背背箭匣,表情得意缓缓接近。 “冷姑娘,别来无恙否?”戴焕恩还是行礼,不知道的真会以为他是一个君子好汉。 鼻中一哼,冷冷回道:“别在这虚情假意,你知道我明白一切。” 哈哈一笑,戴焕恩说:“这是应该的。那日在卸怨楼主楼,要不是您手下留情,几个戴焕恩也都没了。这救命之恩怎敢忘怀?谢了,冷姑娘。”说着又深深一礼。 听他们对话,西扎丽迷糊了,这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若说是朋友,刚才为什么向这边射箭?若说是敌人,又怎么说冷钰萩会放他一条生路呢? 看看两人,西扎丽满头都是问号。口齿启动想要发问,可能感觉环境不对,又忍下来了。 看看戴焕恩,冷钰萩说:“怎么,伤了元气还没恢复,所以开始用箭对付我们了是么?” 看看手里强弓和那乌黑扳指,戴焕恩无奈道:“哎,没办法,只剩这些能力,再难用招。”看看冷钰萩,解释道:“但冷姑娘不要误会,刚才放箭就为你身旁那丫头。现在圈围已被攻陷,只有抓住她回去,才能逼贝伦那小子就范。冷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听他这话,西扎丽惨呼一声:“贝伦!你……你们把他怎么了?” 揉揉鼻子,戴焕恩一脸无辜地说:“丫头,你说呢?只要他愿意交出职权,应该能落个好死。可惜啊——”又看冷钰萩,说:“冷姑娘,您意下如何?将她交出来,咱们都好做人。” 点指戴焕恩,冷钰萩说:“你做梦!二十年前你救我之情,在卸怨楼已经还清,现在有什么权利与我讨论这事?” 耸耸肩,说:“您说还清就还清,在下无所谓。不过说到权利——”一摊手,就见四周悄然围上数十人众。嘿嘿一笑,戴焕恩不客气地说:“眼下根据人数判断,权利是不是很明显?” 强装镇定,暗地偷偷给西扎丽暗号,冷钰萩面上说:“就凭这些乌合之众?就算加上你戴焕恩,我冷钰萩何惧?再说,你现在也形同废人!” 这句话好像刺痛了戴焕恩。就见他表情一变,看着狰狞无比。咯咯声传来,这是咬牙切齿。 但随即他面色又缓和下来,不愧是一方狠毒枭雄,竟能将怒意控制,以防失去判断能力。 再挥手,就见戴焕恩身旁两侧各走出五人。他们手中都托着一个笸箩一样的藤编器具,里面黑乎乎一片。 戴焕恩抓起一样东西,抖手打出去,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浓烟伴随火光升起,跟着就是爆炸气浪如海潮猛冲过来。 冷钰萩和西扎丽头次见这东西,都是一惊。这威力,简直怕人,比常见火铳威力不知大出多少倍。就好像一桶粗火药被点燃,人碰上恐怕连渣子都不剩了。 咽口唾沫,冷汗顺着发丝缓缓流下,冷钰萩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压迫。毕竟人类对未知,个人表现都不同,又何况这未知之物明显会对自己生命造成巨大威胁。 “你怎会有粗火药?”冷钰萩问。 戴焕恩嘿嘿怪笑,说:“冷姑娘,难道只有你们冷寒霜三家可以拥有么?嘿嘿,没想到我这里也有吧,而且威力远超你们制造的火铳!” 这家伙,竟然知道冷寒霜三家暗中在做的事,果然有消息走漏。 “你想怎样,用这东西逼我就范?” 戴焕恩仍耸耸肩说:“非也,这还看您怎么想。实话说,为不相干的人死在这里不值,对不对?看得出你对胡孝一有意思,为什么不留着命回去,和他过好日子呢?” 听他这么说,冷钰萩竟然没有回击。西扎丽误会了,于是说:“姐姐,他所说不错,还是让我跟着回去,你赶紧离开吧。” 冷钰萩不想和她解释,看清四周分析形势后,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十人身上,脑中想起胡孝一曾说过的几个鬼主意。 看来今天是死是活,就要看胡孝一猜测对错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巧破火器 负伤奔逃 一声长叹,冷钰萩垂首而立,说:“好吧,我答应你。”回头看向西扎丽,满脸无奈地说:“抱歉西扎丽,姐姐也是无能为力,毕竟我要活着,他还等着呢。” 西扎丽没有吃惊和怨恨,反而释然一笑并点头:“是的!活着回去见他吧姐姐,这才是你该做的。”说着向戴焕恩方向迈步走去,还说:“带我去见无哈洛,但不要伤害这位姐姐。” 戴焕恩赶忙答应,脸上堆满了笑意。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冷钰萩本事自己很清楚,若要拼命,鹿死谁手不好说。 看看身旁那十人,一个恶毒计策闪现,还要找准机会。冷钰萩这人要除,但不是现在。 西扎丽已经来到两边人正中位置,正好遮住戴焕恩视线。冷钰萩脚尖一点地面,将刚才爆炸崩飞过来的一块碎石踢起。看准位置和高度,用残手刀一弹。就听当——也是长音,冲戴焕恩那边飞去。 同一时间,冷钰萩大喊:“后撤!” 西扎丽已经做好准备,一直慢步向前。在听到吼叫声后,人已经拼命点地倒射回来。 戴焕恩由于视线受阻,没看到冷钰萩这小动作。可自从听到异响又听高声呼喊,这老家伙竟然想都不想就飞身向自己身后猛冲出去。 那粒碎石急飞,正好击中一个手托笸箩的人。因为其他人都是把笸箩平托或扬起,只有他微微向下,好像很沉重一样。 这下好,碎石击打过来,正中那黑乎乎一片。只听轰隆一声,比刚才爆炸动静和威力更大,不止如此,马上引起了连锁反应,爆炸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虽然西扎丽拼命后跳,冷钰萩解救及时,但两人还是被爆炸气浪带翻打着滚出去,瞬间胸口一吸昏迷不醒。 场地中,火光冲天恐怕几十里外都能瞧见。这亮光甚至将周围照如白昼,浓烟伴随刺鼻气味,充斥四周让人窒息。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双美目在眼皮下不停跳动。忽然惊醒,睁眼看去,月亮还在天空高悬;提鼻子一闻,那股刺鼻难闻的气味,竟然还没消散。 勉强翻身起来,见远处火光大盛,好像数百堆巨大篝火一起燃烧似的。又因为火光照耀看得清楚,原地不少黑乎乎的块状物散落四处,恐怖至极。 稍一动身,就觉浑身骨头疼痛欲裂。但她顾不上这些,开始四处寻找,嘴里还不停呼唤:“姐姐——你在哪里?姐姐——钰萩姐——!”一声声呼唤,听着如此急切。 终于,在自己身旁约五六米的地方,找到一条熟悉的身影。快步冲过去,发现那趴倒之人就是冷钰萩。 将人抱起,见冷钰萩半个身子都有轻微擦伤,衣服也有不少破损。赶忙去探鼻息,没想到竟然全无呼吸。 西扎丽急忙去听心跳,发现跳动微弱,再不施救恐怕—— 但这瞬间,她竟然犹豫了。盯着冷钰萩,心里在做激烈斗争。如果不救她,人可能就这样交待了;没有她存在,那胡大哥可能就会关注自己。 想到这,一个邪恶念头似乎占了上风。但仅是一瞬,西扎丽就开始帮着冷钰萩搓揉胸口,不停呼唤她的名字。最终,善良还是战胜了邪恶。 咳咳几声,冷钰萩开始大口喘息,她果然活了过来。看到其缓缓睁开双眼,西扎丽心中竟然如释重负。这时间,邪念已经完全消除,这一切一切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轻声呼唤冷钰萩,并询问现在感觉。 苦笑一下,冷钰萩说:“傻瓜,要是我……我才不救你呢!”两人相视一笑,起初心中的隔阂,都被抛在九霄云外,此生恐怕不会再见。 搀扶着冷钰萩勉强起来,看看远处火势和浓烟开始衰败,冷钰萩摇头轻叹:“这是谁发明的火器,简直可怕。咱们距离较远还被气浪击打成这样,要在核心,恐怕——” 两人正在感慨,西扎丽忽见火光中隐约有人起身。想都没想,这次换她把冷钰萩向旁边一推,就听噗嗤一声,睁大双眼看着鲜血狂飙出去。 冷钰萩自己本就勉强站稳,这又被西扎丽一推,两人双双栽倒。待她挣扎坐起查看西扎丽时,就见其左肩之上已经透穿一根箭矢。鲜血染红了肩头,甚至开始顺箭尖和箭尾流下。 大叫一声,冷钰萩将她抱住,颤声吼道:“丫头!妹妹!西扎丽,你……你回答我啊!” 西扎丽双眼无神看着冷钰萩,口齿虚张,却没有半丝气力说话。正这时,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死不了!只不过我这一箭穿透她肩膀重穴,恐怕稍后会因失血和闭穴而死。” 戴焕恩拖沓着脚步过来,手中仍拎着强弓。 冷钰萩怒视着他,大吼:“戴焕恩你这恶鬼!刚才那种爆炸,竟然没把你送进地府?” 啐了一口血水,戴焕恩狞笑道:“让您失望了。咱俩一样,都是野心家,上天一定会眷顾的。二十年前你大难不死被我所救,现在我戴焕恩更是两次脱险。嘿嘿,要说起来,还是您冷姑娘发声提醒才有这结果。” 缓缓蹲下,大口喘息。看来刚才爆炸对他伤害一样巨大,只不过戴焕恩是男人,天生皮糙肉厚,体力也比女性占优罢了。 看看冷钰萩,戴焕恩补充道:“冷姑娘您就是我的救星。卸怨楼是这样,刚才又是这样。嘿嘿,看来二十年前我奉命赶去崖下相救,真够本啊!” 一听这话,冷钰萩心里咯噔一声,忙问:“奉命?是谁?乃颜叛匪么?还是另有其人?” 可能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戴焕恩顾左右而言他,只说:“今日,咱们就在这了解,我戴某人也不愿再与你们相见。冷姑娘,我对此事深表遗憾。”说着,取出一根箭矢,起身朝两人走来。 冷钰萩还要强装,却忍不住一口鲜血吐出,跟着只觉腹中疼痛难忍,想要提气对敌并不容易。 眼看戴焕恩就要走到近前,恐怕第一个就会把冷钰萩解决,毕竟利用价值不高,又十分危险。 冷钰萩右残手在腰间一阵摸索,汗水直淌。她明白自己的死亡就代表西扎丽的悲惨命运将至,现在虽睁着双眼,却被戴焕恩一箭贯穿穴道,时间一长人就废了。 但暗中几次蓄力,都好像有人或无形力量拼命把内力引出身体一样。怎么尝试,都没办法。 戴焕恩也注意到冷钰萩表情变化,知道现在正是时候。冷笑着举起强弓并搭箭,对准冷钰萩眉心就要激射。果然,最先清除最危险的人是首选。 在冷钰萩闭眼,戴焕恩奸笑松手之际,一片闪光随风飘起。由于戴焕恩也浑身伤痕累累,现在又用力举弓准备射箭,更是消耗体力,因此鼻口都在拼命吸气想要保持必要的清醒和体力。 这时那亮闪闪的东西飘起,也不知怎么这么寸,风向一转全部飞奔戴焕恩。而他也正好深深吸气,这才半点都没糟践,照单全收了。 一时间只觉嗓子眼儿辛辣无比连连咳嗽,手中再难举弓拉箭。跟着咳嗽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跪在地上猛咳,好像肺管子要不行了似的。 趁这时机,冷钰萩咬牙将西扎丽搀起,两个女人跌跌撞撞向前没命奔逃。 本来还想用内力将西扎丽被封穴道打开,怎奈实在力不从心。当先能做得,就是尽可能远离戴焕恩。 胡孝一这家伙每次见面都要给自己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粉,虽不说具体用途,只记得他总说危难时抛出去就好。 希望这次能牵制戴焕恩一些时间,要是不管用,自己做鬼也要纠缠胡孝一到死! 拖沓着脚步,行动十分困难。毕竟冷钰萩体力不支,西扎丽穴道受制更不能自主控制力量。眼下这危难,恐怕比二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起二十年前,又想到戴焕恩话里有话。难道自己和家族被陷害这事的背后,还有隐藏更深的黑手?若真是这样,恐怕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怪不得处处受制于人。 想到这,心中的不甘支撑冷钰萩,强咬牙关向前猛冲。她更知道,只要停下恐怕就再难起来。心里愧对腹中孩子,二十年前是这样,二十年后还是这样。难道自己此生,就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亲身骨肉么? 哎——冷家几辈人,到底做了什么孽,要报应在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儿身上? 脑中胡思乱想,已经没了冷静和判断,眼前只能见到一片郁郁葱葱。到了那里,兴许自己和西扎丽还有机会。 一步、两步……终于越来越近了,胜利就在眼前。可这时,一股力道将两人踹倒,打着滚翻出去很远。是戴焕恩跟上了,正用恶毒的目光看着她们。 冷钰萩再也没力气,看着半米外的西扎丽苦笑。仰望天空,微微闭上双眼。 好想见他最后一面啊!都是自己的任性和坏脾气,以后将要天人永隔。永别了,坏家伙! 当戴焕恩再次举起强弓准备下手时,就听周围响起阵阵刺耳狂笑。 戴焕恩耳中瞬间流出血水,就连林中鸟兽都打破深夜习性,开始四散奔逃…… 第一百三十二章:鬼婆再现 初见徒媳 这阵阵狂笑是戴焕恩从未遇到过的。顾不上冷钰萩,他却把箭尖对准声音方向,连射数根箭矢。 嗖嗖声不绝于耳,但笑声却不间断。最奇怪的,是那笑声位置都不变,只是越来越近而已。 终于,一个枯槁佝偻的身影出现,还是一身盛装,手拿青铜拐杖。 冷钰萩没见过鬼婆,而西扎丽却有一面之缘。虽然穴道被封,但从西扎丽那激动的眼神不难看出救星到了。 就见老太太飘身来到几人面前,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晃出,竟然攥着数支箭矢。松手哗啦把箭矢扔在地上,老太太说话了:“嗯那小子,刚才是你冲我老人家射箭么?软弱无力,难道中原武林真是没人了?” 戴焕恩现在腿肚子有些转筋,毕竟人家说的轻松,只有自己才明白刚才用了多少内力。虽然爆炸对自己损伤也不小,但还不至于出箭“软弱无力”。 看看地上的箭矢,这都是上好铁木,细心制作,最后用桐油反复走了多遍的利器。再搭配自己的本事,寻常人可能就被击穿而亡。可这一切在眼前这怪老太太眼中,好像根本不是一道局。 脚步不自觉后退,眼神飘忽,就在衡量眼下形势。 谁知老太太没再说什么,反而走向那两个姑娘。一眼先认出了西扎丽,老太太并没管她,跟着发现了冷钰萩,微微一吸。 因为这女子就算上了年纪,也能看出独霸一方的气势,不得了。老太太年轻时也是心黑手狠之人,对于这种戾气最是敏感。 呵呵怪笑着过来,在冷钰萩面前站定。从袖中掏出那玉锁,问:“丫头,你是这玉锁的主人?” 摇摇头,冷钰萩勉力支撑身子,却只能坐好再没力气站起。无奈叹口气,说:“这……这是我意中人的东西,他交在我手而已。” 微微点头,老太太问:“你知我是何人?” “鬼婆,胡孝一的师傅。”冷钰萩马上回答。 一听鬼婆名头,戴焕恩大吼一声,在旁抽箭搭弓嗖嗖两下飞射而出。一支奔鬼婆面门,一支冲冷钰萩胸口。速度之快让人咋舌,就算是冷钰萩,现在都难躲闪。 谁知鬼婆怪笑出口,青铜杖在双手画圈,好像瞬间形成一股气场或无形墙壁。就听咔嚓咔嚓两声,箭矢已经断成数节掉落在地。就连飞向冷钰萩的那支,好像都被气场吸引过去一样。 哆一声闷响,杖尾敲地,鬼婆面不红心不跳,而是有趣地看着戴焕恩,说:“小子,你这么着急送死么?我在和徒弟媳妇说话,等会儿咱们再谈。” 就见她单手一圈,跟着隔空拍出。戴焕恩大惊想要闪躲,就觉好像有重锤在胸口猛击,惨嚎一声飞出丈许再难起来。 这种隔空伤人的本事简直如天方夜谭,冷钰萩听都没听说过。吃惊地望着鬼婆,真不知这怪老太太怎么做到的。难不成是吃了什么灵药或者已经修炼成精么? 又是几声笑,鬼婆过来抓着冷钰萩的手将人揪起,动作粗暴。冷钰萩疼得微微皱眉,却强咬牙关没哼出半句。 可就这一揪之间,鬼婆脸上竟然出现狂喜。跟着把人扶正,再三细观。这就好像婆婆看儿媳一样,从头到尾,细致彻底。 冷钰萩竟然被看得脸色一红,不知该往哪儿藏。 “很好、很好!怪不得能让那混小子动情,果然是个模样。丫头,你这身怀有孕,为什么会来这里受苦?” 冷钰萩没想到就刚才那一拽之间,鬼婆从脉搏中就能知晓自己情况。脸色微红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鬼……婆婆,您是不是先看看我那妹妹比较好。她大穴受制,我现在功力暂时无法汇集,这才……” 哦了一声,回头看西扎丽,鬼婆用杖尾在地上一块小石上轻敲。那石头好像炮弹一样打在西扎丽肩头,大吼一声蹦起老高,哎呦呦叫唤不断。 “嗯,还是那样子,精力无限。哎,果然还是年轻最好,”回头看冷钰萩,说,“好了,你要的事我做了,回答刚才的问题!”话中透着无上权力和压迫感,就连冷钰萩都感觉窒息。 没办法,她把来龙去脉说了,这会儿西扎丽也捂着肩头走来。等冷钰萩说到眼下形势时,鬼婆将话打断。上下看看冷钰萩,又瞧瞧西扎丽,奇道:“那小子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次相见,你为什么要帮她?” 冷钰萩和西扎丽懵了,不明白鬼婆问话什么意思。但冷钰萩马上就说:“我爱胡孝一,他更爱我。至于这妹妹也是倾心于他,你情我愿没有办法。我拦不住,不如顺其发展一切等见到他再说。至于帮妹妹,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恐怕都会伸出援手才对。” 鬼婆吃惊地看着冷钰萩,嘟囔着:“混账!傻话!中意之人怎可与他人平分。哼,我想不通,想不通!几十年了,始终想不通。” 将青铜杖背在背后,双手反握,在她们俩面前来回踱步,好像是在运气。一边走,一边看着两人,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甚至像见到了鬼怪一样。 “婆婆,不知我们那些人您是否见到了?”西扎丽问。 “还有我的两个孩子和一只猫。”冷钰萩在旁补充。 一提起孩子,鬼婆竟然笑了。这次不是怪笑,而是甜笑。就冲这笑容,准知她年轻时一定也有倾国之姿,就算百岁高龄还能露出些许迷人。 没想鬼婆性情古怪,可一谈到孩子却高兴成这样。首先提到的就是香儿,连连夸赞她的胆量。在那许多人见到自己都害怕的时候,只有她不卑不亢。 冷钰萩从鬼婆话里摸出一个规律,她最喜欢脾气秉性和自己像的人。要有个性,够泼辣,这是基础。 看看那玉锁,又看看冷钰萩和她的腹部,点点头。鬼婆说:“看样子,我这命还能再延长几年。起码,我要看到臭小子的孩儿出世。嘿嘿,这时刻我等了太久。”说着,眼中竟然有些许泪光闪烁。 在鬼婆命令下,冷钰萩和西扎丽盘坐在地休息。从冷钰萩的运气和盘坐方式,鬼婆准知这丫头不是一般人物。而西扎丽没有内力,只是寻常武功,还好是一般创伤敷药静养就可以。 这会儿看看戴焕恩,鬼婆缓缓走过去。 只见他胸前衣衫碎裂,竟然有个黑色掌印。看到鬼婆过来,身体忍不出颤抖。 面临死亡,没有谁不害怕的,尤其是一代枭雄更是如此。因为他们有太多野心没完成,挂碍甚巨,自然更害怕死亡。 哆的一声,杖尾敲地,鬼婆看着他问:“小子,是谁让你如此逼迫两个姑娘的?恃强凌弱,这可不是好事儿。说不得,今天我老婆子也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如何?”说着,青铜杖缓缓举起。 戴焕恩一闭眼,暗道运气就此为止。确实心有不甘,但两者差距太大。就算自己内力和精力全盛,在她手下走出十招都是运气,更何况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谁知鬼婆要敲下的瞬间,冷钰萩运功一遍结束,在旁大叫:“婆婆手下留情!” 急忙停下,鬼婆奇怪地看向冷钰萩,问:“丫头,你有话说?” 点点头,将二十年前戴焕恩救自己一命的事说了。甚至为了制造假象,还损失了他一个小妾和腹中的孩儿。这笔债,她还了一次,还希望再还最后一次。不为戴焕恩,而是为那可怜的、不相干的母子。 可鬼婆何许人也。原本她就是边陲小国的长公主,尔虞我诈什么没见过。听冷钰萩描述当年情况,就分析出一二,笑问:“丫头,你不该心智如此浅薄。这明显就是个诡计,怎能上当?” 暗自佩服鬼婆的洞察和分析力,但冷钰萩仍是坚持自己想法。就因为此不谢戴焕恩,可那母子是无辜的。冲她们在天之灵,也该报双恩两次才行。 收起青铜杖,鬼婆仰天大笑,在场三人赶紧捂住耳朵,不然很容易就被震聋了。 笑过后,鬼婆转身要走,却不忘用后脚跟将戴焕恩倒踢出去。慢慢来到冷钰萩面前,伸拐杖将人带起,之后就是西扎丽。 “你们应该还有事做,其他人我看着就行不用挂念。香儿那孩子我喜欢,正好陪着聊聊天。对了,你们还有人手帮忙么?” 冷钰萩看看西扎丽,见她脸色凝重,于是冲鬼婆摇摇头。 鬼婆冲林中一啸,不久听到一声声沉闷奔跑的动静,跟着一个小兽出来,好像个大猪或小河马。在它身上还有一只动物,看样子像猫,但个头如猩猩还能站立。 当两个野兽冲到面前,这才缓缓停下。瞬间,一股黑气陡升,全是从河马模样的家伙身上飘出。 西扎丽明白这是什么,吓得忙逃。 鬼婆弹手在两人嘴里打进一颗弹丸,说:“吃了这个就不碍了。这蠢笨家伙叫毒毒,是个吞毒兽;上面这大猫叫祥天,是个猫兽。你们尽管领去用,事成后它们自己会回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反杀圈围 大破诡计 鬼婆说完,飘身就走,一会儿进了林子。但声音远远传来,听得真切:“徒媳妇,事成后你要过来林中找我,这是命令。”之后再也不见任何声响。 冷钰萩和西扎丽对望一眼,又看看那两个野兽顿感无奈。 不知无哈洛领了多少人,难道就凭两兽就能打乱他们阵脚么? …… 圈围外,冷钰萩和西扎丽趴在地上观看当前形势。就见不少守卫手持兵刃来回踱步,但都不是原先的族人。 冷钰萩不怕别的,但对戴焕恩拥有的那奇怪火器十分忌惮。看看守卫,好像没有这东西,这才稍稍放心。 回头又看那两个野兽,祥天竟然躺在毒毒背上呼呼睡了,果然像个大猫有够懒的。 与西扎丽耳语过后,打声招呼唤醒两个野兽。冲它们一指前方,西扎丽只管交代详情后,野兽双双低吼猛冲过去。 当然,它们有没有听懂就不清楚了,西扎丽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而已。同时,冷钰萩看看天色,远方已经出现些许鱼肚白,恐怕再有片刻就会大亮。 关外草原广阔,天亮较早。趁现在黎明前最黑时刻动手,是最佳机会。两个野兽从正门闯关,自己就走侧面,从大伙开始逃跑的地方潜入,前后夹击。 至于西扎丽,冷钰萩反复交代让她静候外面。毕竟这两个野兽会有什么作为不好说,还是观察一下比较好,切不可大意。 当然,西扎丽明白冷钰萩的意思。自己武功平平,对付这许多人,恐怕只是累赘,甚至还会坏事。只好领命在外看着,有机会帮忙已经算好。 万万没想到,毒毒冲到圈围正门百米开外就被人发现。草原上的人箭法精妙,都搭弓射箭要将这怪物毙于眼前。一开始还很担心它,谁知这家伙皮肤好像盔甲,竟然不伤分毫。 就像个小铁车,保持匀速闷头直冲。任凭箭矢射在身上,一点影响没有。最可怕的,是它跑进圈围,身上黑气陡升,门口几人避之不及瞬间躺倒,连动都没机会。 西扎丽远远看到毒毒脚下地面,都慢慢出现一条黑痕,可见毒性多么可怕。 但毒毒有个致命弱点,体力不佳。刚冲进圈围,就像个大石头稳稳卧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像是歇了。不少人发现异状举着刀剑、阔斧过来砍杀,最后不仅没怎么样,一个个还被毒倒。 这家伙就像个移动的毒虫,简直可怕。 在毒毒休息时,一条迅影跳出,只听圈围内不断出现惨叫,却很难看清祥天的动作。 这下,西扎丽佩服了。怪不得鬼婆就叫两个野兽帮忙呢,看来真不用太多人参与。 心里有了底,这才向圈围跑来。两个野兽一阵忙活,轻松杀出一条血路,西扎丽安稳闯入。 直到主帐前,已经能看见无哈洛了。他现在慌乱不堪,正指挥人手想办法控制两个野兽。 草原人善战且有各种控制动物的办法,可用在这俩家伙身上,却都不管用。正急的抓耳挠腮时,西扎丽出现了。 大吼一声,对无哈洛吼道:“无哈洛,如果你还有心为部族,最好现在收手。只要不伤害我哥哥和其他族人,我会帮你求情的!” 原来是这丫头在搞事,无哈洛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招呼一声,就要让人放箭,谁知几声惨叫过后,弓箭手都上了帐顶再无动静。大风大浪几十年,今天真是阴沟翻船,无哈洛怎会甘心。 但看眼前这两个怪兽,明显没办法控制,就算闹下去,恐怕也是一个死。忽然转身冲进帐中,不一会儿拎着一人出来。 西扎丽看得清楚,那人正是自己哥哥。赶忙招呼一声,毒毒和祥天这才停下,虎视眈眈看着无哈洛。 桀桀怪笑,弯刀放在贝伦脖颈下,无哈洛吼道:“束手就擒,我放了你哥哥。”又对贝伦说:“你妹妹就在眼前,交出大权,咱们都好商量,毕竟还是自家人。你看如何?” 谁知贝伦意志坚定,就算现在浑身都是伤,仍不向无哈洛低头。拼尽全力对西扎丽大吼,要她不管自己,除去这所有祸害。 西扎丽懂得大哥脾气,更衡量现在形势,心中难过却没办法。与其看大哥受尽折磨,不如让他轻松离去,这也是自己唯一能做的。 一咬牙,抬手就要发命令。无哈洛这下更慌了,连连摆手要说再谈谈。正这时,一条人影从旁窜来,速度极快。在无哈洛及其手下反应过来时,已被来人制住。 西扎丽看清来人,激动地瘫坐下来。正是冷钰萩逆转大局,把无哈洛控制,这下贝伦也算得救了。 所谓擒贼先擒王,无哈洛受制,其手下相互对望,全都抛下武器不敢再动。毕竟还有两个怪兽,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这次反叛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最后输得不明不白,让人心里怄气难解。成王败寇,这些人全部抛弃武器,集中在一旁。祥天聪明,来回踱步看着他们。毒毒又趴在地上,恐怕再次待机了。 兄妹双双拥抱在一起,没想到一场灭族之危,会这么戏剧性地结束。虽然死伤不算小,但起码比灭族要好很多。科伦猛部族名头没被辱没,这也算贝伦和西扎丽的大功一件。 冷钰萩招呼一声,鼠爷和酒鬼领着三位长老及所剩五名族中勇士出来。他们也是抵抗到最后,无奈见贝伦受伏,这才选择投降。 如今大势已定,冷钰萩也把人救出来,三位长老过来对着无哈洛就是几下。他们恨这个族中叛徒,更恨他不顾规矩和亲情,毁了蒙古人的义气。 两位长老捡起地上的武器,冲过来就要将无哈洛就地正法,没想被为首长老制止。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所有族人回来,要开族中会议,讨论惩罚方式。咱们还有长生天,不能随便动用私刑。”为首长老解释。 这下两位长老只有看着无哈洛运气的份儿。 贝伦领着西扎丽过来与长老们见面并诉说情况。为首长老轻拍西扎丽,对她赞赏有加。之后,另外两位长老也过来要嘉奖,可手中武器却没丢下。 到了近前,两人一使眼色,分左右向贝伦和西扎丽袭来。速度之快,也算有一定功底。 可惜,他们快还有人更快。砰砰两声闷响,鼠爷一招土鼠钻墙将一人顶出;酒鬼一脚把另一人踢飞出去。 原来在大战开始,冷钰萩已经和鼠爷说了自己猜想并交代:如果形势不可逆转,宁愿被俘不要反抗到底,自己一定会想办法解救他们;还有最重要的,时刻注意两位长老动向。 鼠爷暗中与酒鬼通气,两人可以说对冷钰萩信任到了极致,完全用命去赌。按他们的本事,就算不能保贝伦逃离,起码能让自己安全脱身。可最后,还是假装受伏直到现在。 果然,一切都被冷钰萩猜到了,从刚才两人就已经憋了一肚子气在等机会。现在好,两个长老做了出气筒。真过瘾! 还好两人下手不重,两个长老也有本事。摔在地上一骨碌身就起来,看准位置就要逃窜,谁知为首的长老已经过来,挥手将他们各自一条腿给卸了。 真看不出,这老家伙也是个狠人啊。刚才还说向长生天祈祷呢,又说不能用私刑,现下动手可完全看不出半点仁慈。 这两个老家伙惨叫着昏死过去,无哈洛脸色惨白,也知没有回天之力了。 鼻中一哼,长老对手下人说:“这两个上药,好生照顾,把无哈洛卸骨关押起来。放出飞鸽,通知所有族人返回!” 雷厉风行,老家伙果然有一套。贝伦和西扎丽看在眼里,都不禁佩服。这是常年经验累积的本能反应,年轻人真学不来。 大家开始七手八脚收拾残局,那些抛弃兵刃投降之人也老实帮忙。蒙古囚人很讲这条规则,不像汉人只要不死,还会想尽办法再逃跑或反击。 对他们来说,输就是输了,稍后等着惩罚相对还有存活机会。可如果反抗,长生天不止不保自己,结果可能更恐怖。 …… 数天后,部族众人全部汇聚圈围。科伦猛部族大会举行,贝伦在上长老在下,提审了重犯。根据事实和族中规矩,对他们实施惩罚。 无哈洛被废了一手一脚,逐出族群永远不能再踏足这里;那两位长老竟然知法犯法,还妄想控制头人罪加一等,已被就地正法;至于剩下那些随从,降级成为奴隶,分给其他小头目使唤,但命算是保住了。 一切事情处理完毕,科伦猛部族上下用最大礼节向冷钰萩为首的三位汉人,表示了自己感谢。 没有他们,部族可能就涣散不堪,科伦猛在天之灵颜面扫地。这将是大祸! 贝伦冲鼠爷和酒鬼献上礼物,从此称呼他们为安达;至于冷钰萩,她不要任何赏赐,贝伦就给予无上尊人之称,可以说在族中地位仅次于长老。 一切事情办完,冷钰萩好好吃喝休息一夜,就准备去见鬼婆…… 第一百三十四章:只身前往 考验再三 由于冷钰萩身怀有孕再加现在身份尊贵,贝伦和西扎丽都曾交代,真是好吃好喝好照顾。 她呢也不给人丢面儿,大吃二喝,完全没有淑女之态。西扎丽看着欢喜,在旁亲自服侍。冷钰萩一口气几乎吃了整条烤羊腿,就这还意犹未尽。 说实话,自从有了身孕,发现越来越能吃了。想想二十年前也不是这样,现在这是怎么了? 西扎丽在旁笑着解劝,就说这是孩子争气,接连经过几次危机,也需要好好补补压压惊。冷钰萩只是大笑,不管真假,只要填饱肚子才算。 现在,冷钰萩还很容易犯困,恨不得一天睡好几觉。只要睡起来,肚子就会很饿。按她自己话说,好像变成了小猪,只剩养尊处优了。 …… 后半夜,冷钰萩怎么也睡不着,这才翻身起来想要方便。恐怕是一天睡得太多,自己笑自己越来越不成体统。 出了茅房,见今天月亮好圆,忍不住背着手又到圈围广场举头观赏。谁知这里已经有人了,正是西扎丽。 见冷钰萩过来,她竟然跑回帐中拿来一个软软的厚垫放在地上。真好,坐上去软软的,舒服极了。看着西扎丽,冷钰萩打心底越来越喜欢这个丫头。 “你怎么不睡?”冷钰萩当先开口,“想你的胡大哥了?” 西扎丽被说得脸上瞬间变红,赶忙把头藏在双膝间不敢答话。 冷钰萩大方地笑了笑,现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剩下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对了,你有办法找胡孝一么?或者也可以打听中原现在的情况。找到他,我领你过去见面。” 对西扎丽来说,这简直不可奢求更不敢相信。一开始冷钰萩决不会这么说的,但现在—— 实际上,西扎丽从一开始不顾身份对冷钰萩坦诚相见,也是一种豪赌。明知不可能将冷钰萩从胡孝一心里抹除和替代,不如就和她做朋友,让其接纳自己。看来一切付出,真的得到了回报。 泪水在眼眶打转,西扎丽赶忙在膝盖上蹭了蹭不让它们流下。吱呜道:“我……我会飞鸽传书和派人打听的,不过消息回馈不会很快。” 望着天空,冷钰萩无所谓道:“没关系,让他多着着急也是好事儿。这样才懂得珍惜。” “姐姐,你明早真要去见婆婆?”西扎丽问。 不知何时,毒毒和祥天已经不见,恐怕是回到鬼婆身边了。看到它们,也知这边事情结束,不好让人家等待。 所以冷钰萩决定白天动身不无道理。鬼婆性格怪异,又是胡孝一唯一亲人,倘若失约恐怕结果难测。最重要的是不少人还在她那儿,要领回来安置才对。 与西扎丽商量后,明天一早一同出发,她领人将老弱妇孺带回即可。 …… “姐姐,你担心的那种火药无哈洛竟然没用,难道这不奇怪么?” 点点头:“我问过他们,原来东西都是戴焕恩经手,在进攻圈围时,他用各种借口没有使用。攻陷圈围后,无哈洛竟发现他领着人跑了,可见还有阴谋。” 一声轻叹:“幸好他跑了,要是在这里并持有那种火器,结果可能难以预料。” 冷钰萩心里也是这想法,另外还想要一种可能,就是无哈洛是个幌子。戴焕恩曾说是自告奋勇来帮忙的,而无哈洛是受中原一位大人暗中支持。 也许戴焕恩从一开始就暗度陈仓,中途找到合适机会这才领人带火器出逃。那他原本目的是什么呢?要这么多火器又干什么用呢? 忽然一个激灵,冷钰萩似乎猜到了什么。他能在百人林附近堵截自己,恐怕一开始目标就要去百人林才是。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胡孝一所说秘宝的大概位置么? 自己和西扎丽仅仅属于捎带手能解决最好,实则一开始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这样想,冷钰萩心中释然不少。但有个新的问题,就是什么人向他透露秘宝所在呢?这个人简直神通广大。难道真是乌尔科? 两人就这样闲聊一会儿,后夜再也无话。 …… 次日清晨,冷钰萩饱餐一顿,酒鬼陪着,西扎丽还挑选三十位精壮武士引领几套大车向百人林赶去。 听说这里住着鬼婆,酒鬼很想开开眼界,认认她老人家的风采。可惜,被冷钰萩制止。不为别的,鬼婆脾气怪异,酒鬼这人又说话无遮无拦,弄不好把他脑袋拧下来,这怎么说? 在一番解劝下,酒鬼就像个孩子,嘟着嘴在旁生闷气。冷钰萩和西扎丽对望,也是对他没有办法。 慢慢来到百人林外,就见祥天趴卧在地,一旁站着不少人。冷钰萩见到了香儿和鸿儿,心里激动不已;西扎丽见到了自己的族人,告诉他们事情已经平定。 祥天没有阻拦,任由两队人马会合。原地欢声笑语,好不喜悦。 这时香儿过来,指着祥天对冷钰萩说:“娘亲,这祥天可乖啦!昨晚,它还陪着我和鸿儿玩儿呢。另外,”在冷钰萩耳边压低声音说:“另外,祥天好像很喜欢黑豆哦~” 冷钰萩无奈一笑,看看这俩家伙。哎,种族好像不对,恐怕没有好的未来吧? 一切妥当,众人被搀扶上车就要离开。这时祥天起身,尖声冲冷钰萩狂啸。 点点头,她明白这代表什么。与香儿一番嘱咐,迈步就向百人林走去。西扎丽担心,想要跟上却被祥天呲牙狂吼给制止了;酒鬼想偷偷跟进去见见鬼婆,也被祥天扔了出来。 果然,只有冷钰萩能进去,其他人再难踏足百人林。没办法,西扎丽一声令下,众人浩浩荡荡返回圈围。 一边走,她还不忘回头去看百人林,心里默念:祝愿姐姐平安无事,不要有什么危险才好。 …… 踏足林间,冷钰萩只觉这里景色如画,翠绿映人;提鼻子就能闻到植物和泥土的芳香;看看四周,时不时有野兔和其他小兽跑过,真是一片世外桃源。 跟着祥天一路走来,冷钰萩又发现一个秘密。 终于,在最深处,竟然见到了一座房子。说是房子,实则就是个树屋。 这棵大树接天连地,不知树龄几何。看样子,恐怕千年都是小数。这房子就在大树内掏空而建。尽管如此,大树仍是鲜活,枝杈繁多,树叶茂盛如伞似盖。 祥天到了门口,身体一盘趴卧在地咕噜噜睡了。冷钰萩明白,这是让自己进去。 门开着,轻敲两下,冷钰萩招呼一声迈步进来。没想到这树中屋还有向地下的旋转阶梯,抬头往上,恐怕有两层不止。 冷钰萩有些迷惑,接下来要往下还是往上呢?想要问问门口祥天,谁知一个声音从上传来:“是钰萩么?我在上面,你尽管顺梯子过来就好。” 这是鬼婆的声音没错。冷钰萩深吸口气,顺着楼梯就要往上。 谁知刚踏上一级台阶,嘎啦啦几声怪响,从一旁竟然出现了两个木人。 他们仿照常人身材比例所做,动作灵巧。左右过来,将冷钰萩拦住,上手就是硬拳硬打。 冷钰萩昨日奔波劳累,可经过一夜修整,现在正是精力旺盛,会怕这些?偏头躲过一击,左手双指一伸,劫命指法使出与两个木头人对招。 在躲过四五次进攻后,看出木头人机关所在。身形急转,在它们背后三寸位置出指连点。咔吧咔吧,坚硬木壳被点破,就觉里面有机关运作。稍一用力,机关便被破坏,木人就不再动了。 平复气息后,冷钰萩看看头上。不听鬼婆招呼,可能还有其他考验等着。 冷钰萩不敢怠慢,缓步上楼精神高度集中。到了二楼,见这里是个休息房间一览无遗,就要继续往上。 谁知听到不少木牌响声,冷钰萩瞬间感觉头晕目眩。慌忙凝神聚气,将心神稳住,知道这是一种幻听术。马上封闭自己听觉,冷钰萩继续向上闯关。 到了三层,就见鬼婆持杖坐在当中,正笑眯眯看着自己。冷钰萩急忙过来,下跪行礼,毕恭毕敬。 鬼婆也不躲避更不客气,受了冷钰萩三拜这才让她起身。看着冷钰萩,眼中闪烁慈祥和怜爱,这才说:“钰萩,你真是好本事,比我那笨徒儿强上太多,我很欣慰。” 鬼婆又说:“接下来是第三个试炼,成败还看你自己。臭小子十几年前就通过了这考验,否则也活不到现在。对于你,我放宽要求,就算考验失败,也会保你性命。” 冷钰萩心里狂跳,不知什么试炼这么严重。但想胡孝一十几年前就能通过考验,那自己也一定行。于是郑重地点点头,表情坚毅。 鬼婆很满意,用杖尾一点地面。谁成想冷钰萩脚下一空,再难升天逃脱,身子急速下坠,无数景象在眼前疾驰。 最后,她好像重重摔在什么硬东西上,浑身疼痛难忍。 看看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稍一动弹,就听哗啦啦声响。伸手一抓,感觉不少坚硬东西被攥在手里,这瞬间,冷钰萩明白自己跌进了什么所在…… 第一百三十五章:破关觅路 前尘往事 就听机关声响,高处有几个亮光投射下来为这漆黑的空间带来些许光亮。 冷钰萩缓缓看去,只要有亮光照射的地方,就能见到无数反光。而这些反光相互作用,将眼前慢慢点亮越来越多。 天哪!这是什么地方?几乎被钻骨玉髓铺满。 借助这耀眼的珠宝之光,冷钰萩才看清身处洞穴且面积广大,不知边界。 缓缓起身,看看四周,不可思议地走着。扪心自问也算见过不少宝器和大量金银,但这种数量却想都想不到。 看着这些珠宝和金银,样式古朴、色彩并不算纯净,可想年头有多久远。 随便抓起一把红黄绿等颜色的石头,光彩虽然夺目,但整体做工却相对粗糙。 冷钰萩转了一会,又回到起点,抬头看着四周仔细思索。这处地下洞穴形式好像似曾相识,在哪儿见过呢? 忽然,灵光乍现,冷钰萩明白了。开始掐指算着什么,同时回忆一些事情。 果然不多时,就在一处石壁找到突破口。咔擦一声,打破一处缺口。 这里看着是一体的岩石,实则竟然是木板外包薄腊上色而成。伸手进去,只感觉里面有什么东西,好像是个把手。 深吸口气,稍一用力,又听哗啦啦连响,眼前出现了一个通道。 冷钰萩没有留恋,更没有一刻停歇,矮身钻了进去。这里有旋转向上的石阶,一路顺行,大约几十级后眼前豁然开朗。 真没想到转了不少路,竟然还是在大树屋外走了出来。 祥天似乎早已察觉到冷钰萩,已从梦中醒来,摇着尾巴看她。 走过去,轻轻摸摸它的绒毛,冷钰萩再回树屋一口气上到三楼。 鬼婆还是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这结果早被猜到。伸手做个“请”,冷钰萩坐在一旁大口喘息起来。 “不错,真的不错!你不仅见宝不为所动,还比我那笨徒儿更厉害。钰萩,能告诉婆婆,怎么找出生路的么?”边说边递来一杯清水。 接过水,冷钰萩谢了鬼婆,仰头喝个涓滴不剩,舔舔嘴示意还要。 鬼婆呵呵笑个不停,又给她满上一杯。 这次冷钰萩喝得较慢,并回答了鬼婆心中疑虑。 “过来时,祥天在前引路,我发现它并不是直走一个方向,甚至中途还有折返。当时我就暗中留意,这应该是星门术法。百人林虽然面积广大,但其中还有机关阵法维护,这才能以防万一。” 看鬼婆频频点头,冷钰萩又说:“刚才借助光亮,我就觉地下空间布局很熟悉,这才回忆起来路。让婆婆见笑了,小女对这些术数稍有了解,这才——” 拍拍手,鬼婆对冷钰萩的本事更是赞赏。“好,很好!我那笨徒弟哪样都行,就是对术数之学一窍不通。想想当年他虽然没被宝藏迷惑,却找不到出路,最后干脆躺在上面玩了起来。这混小子!” 扑哧一声笑,冷钰萩感觉这果然符合胡孝一的个性。对一切事都不上心又吊儿郎当,果然只想着玩和自由。 鬼婆起身,冷钰萩赶紧过去搀扶。冲她微微一笑,领着朝最上方走去。 冷钰萩没问原因,就这样扶着鬼婆一路上来。这是个封闭空间,看样子平时很少被人开启。 没想这里有个大门,上面有小小转盘。鬼婆五指紧扣,运用内力旋转。一阵机簧声音后,大门缓缓打开。 鬼婆轻车熟路把室内灯盏点亮,冷钰萩倒吸一口冷气。 就见这不大的空间里,立着摆放了两个诡异材质的半透明棺材。 一个棺材里装满了橙青色液体,浸泡着一男一女。 女子样貌美艳,看年纪恐怕不满三十;再看男人却显苍老,而且双手从肘关节往下没有小臂和手。 他们闭着眼,男人保持怀抱女人的姿势,好像只是沉沉睡去。 冷钰萩奇怪地看着鬼婆,见她一脸恋爱和痛惜地伸手轻轻抚摸那奇怪棺材,视线全落在男人身上。 心里恍然,试探性地问:“婆婆,这……就是您的一生挚爱,胡孝一的男师傅?” 点点头,泪水已经打湿了老脸,鬼婆这时哭得就像个伤心欲绝的少女。 冷钰萩没有劝解,只是默默陪在身边,对她的遭遇有了共情。 不知多久后,鬼婆止住悲声,说道:“这就是莫奇梁,一个狠心的奇人;另一个是他的夫人。可惜,他自认掌控一切,机关算尽,到头来却眼睁睁看着挚爱死在自己怀里。紫扭蓝宝藏存在千年,害了多少人。” 看看冷钰萩,鬼婆接着说:“宝藏守护者也跟着存在千年,而他混在其中目的是什么连我都不明白。唯一知道他对宝藏不感兴趣,甚至在挚爱死后,用计杀了几乎所有的宝藏守护人,最后都忘记自己是谁为了什么存在。可笑,实在可笑。” 听鬼婆这么说,冷钰萩想到了胡孝一,现在他似乎也有些走火入魔,这样下去可是不妙。 正想着,就听砰砰两下,在这相对寂静和诡异的房间里,更显刺耳,连冷钰萩都被吓得一激灵,急忙回头去看。 “哦,你不用害怕,这家伙见到人就喜欢作怪。”鬼婆轻描淡写地说。 冷钰萩细看之下,瞬间感觉脊背发寒,恐怖至极。这里面竟然是个活的男人,皮包骨头、双眼突出、没有嘴唇。根据那长能落在棺底的头发和颜色判断,被关许久且年龄该和鬼婆差不太多。 细看棺材完全封闭,这人在缺氧环境下怎么活得? 刚想到这,就见几只怪虫从男人耳鼻中爬出。它们好像对这人体结构很熟悉,一阵游走后又找地方钻了进去再也不见。 男人慢慢安静下来,陷入昏迷或沉睡。 “这就是害他挚爱的罪人。哼哼,也就是莫奇梁才有这种鬼主意,会用西域毒虫将人这样养起。虫子十分缓慢地啃食着他,同时还能供给他一切所需甚至将氧气注入肺部,但痛感仍在。如果不去打扰,这家伙恐怕能活百年再多。” 冷钰萩听后一阵哆嗦,只觉这方法果然非常人能想,简直残酷到失去人性。想想自己也算个狠人,却没有这种手段和耐性。 但转念一想,毕竟是对付杀害自己一生所爱的敌人,再残忍的手段都不为过。如果自己被害,胡孝一会不会也像他师傅这般呢?不知为何,竟然有丝丝喜悦。有够奇怪! 关上大门,搀扶鬼婆下楼直到一层,她还不忘叮嘱:“钰萩,在我何时撒手西去,记得将婆婆也放进那棺中。在他生前一直拿我当姐姐,后来慢慢进入疯癫更没有说过一句情话。” 看着门外林间景色,无奈苦笑:“留给我的就是这无数宝藏和猜想。哎,在他心里我到底算什么?所以,死后要进去问问他才行。” 说着自己甩开冷钰萩向外就走,自言自语道:“笑不悔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女子,应该能接受我吧?”说着竟然一捂脸,好像还有几分少女的娇羞。 可冷钰萩明白鬼婆的苦痛。几十年守着一个对自己感情不清不楚的人,只有奉献没有回报,要换旁人恐怕早就放弃了。 想想自己,要比鬼婆幸福太多,起码胡孝一对自己感情明确。 马上又想到西扎丽,如果胡孝一不能接受她,恐怕这世间又会多一个望夫石吧。轻声一叹,只觉世间最难明白的就是感情。顺者如春雨滋润万物;不顺者就好像刮骨尖刀。 …… 离开百人林前,鬼婆交代很多,甚至把那玉锁再次交给自己。这东西究竟是信物,还是什么?鬼婆竟然没有解释。 算了,就当是见面礼吧,冷钰萩心中快乐,将它收好。看着远处慢慢清晰的圈围,要让大家知道自己回来了。 …… 圈围大门外,西扎丽正焦急地等着。地上几乎被她踏出一条痕迹,可见从回来后就这样踱步一直都没停歇过。 鼠爷在旁斜倚着围栏冲盹儿;酒鬼还是没事一口口抿酒,真不明白他也不嫌腻? 见到冷钰萩,西扎丽竟然泪流满面,欢喜地大叫着冲过去。不等她翻身下马站定,一把将人紧紧抱住,哭泣声震天动地,吓得冷钰萩以为又发生了什么祸事。 鼠爷被惊醒,酒鬼也注意到这边,前后脚过来问长问短。看着他们这真切的脸孔,冷钰萩心里感到温暖。二十年前,就连枕边人都要对付自己,何曾感受到这些。 想想,这都是拜胡孝一所赐,看来真是幸运。 西扎丽拉着冷钰萩的手跑回大帐,见了贝伦。大家坐下,冷钰萩这才简单说了经过,但却对宝藏这事只字未提。 晚上又是大排筵席,只不过这次是在广场上。 点燃篝火,整个部族聚在一起又唱又跳,欢声笑语好不快乐。冷钰萩和西扎丽两人更是有说有笑,感情也是更进一步。在中原的胡孝一恐怕不会想到这种发展势头。 就这样,冷钰萩等人在这里待了也一月有余,这天终于等来了中原的消息。 可众人看到内容纷纷吃惊,西扎丽大哭,冷钰萩更是昏死过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怪事连连 鬼城无踪 自冷钰萩离开已经有多日,胡孝一想尽办法,发疯一样寻找,仍没有半点蛛丝马迹。 常贵山和苗三不断劝解胡孝一:冷钰萩这丫头本事又大,主意又正,如果她想躲着恐怕找起来不容易,不如先冷静一下,也许自会回心转意。 现在木已成舟,哪儿也没卖后悔药的,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胡孝一也只好面对现实,等着冷钰萩消气。 …… 这天,三人正在红莲安排的小院里闲谈品茶。胡孝一还觉奇怪,为什么最近苗三能一直待在这里,难道不用回大都面圣?这属于擅离职守,恐怕是不要脑袋了。 谁知苗三竟然做无所谓状,就说请了大假。但在胡孝一眼中却看到了丝丝诡诈。 所谓看破不说破,暂时忍下了,就看苗三何时能主动坦白。 “对了,红莲最近怎么也不见人影?”常贵山问了。 胡孝一和苗三不怀好意地笑着。这些日子,这两人总是像磁铁一样,似有意似无意接触,整天不是这个找那个有事儿,就是那个需要这个帮忙的。果然有鬼! 苗三主动岔开话题,和胡孝一讨论品茶之道,两人说得起劲儿,常贵山却被撂在一边。因为他是力巴出身,粗活干习惯了,哪懂品茶礼数呢?见两人说个没完,也只好像个二傻子一样在旁听着。 忽然,风风火火跑来一人,常贵山回头一看,竟然是红莲身边的姑娘。 心里一喜,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终于可以摆脱这无聊的话题了!常贵山马上起来迎接,还不忘踮脚去看其身后,问:“玉莲姑娘,你家小姐呢?这么着急,出了什么事?” 就见这叫玉莲姑娘脸色煞白,见到常贵山马上停步,弯着腰双手扶在自己膝盖上呼呼带喘。 男女授受不亲,常贵山不敢走得太近,又没办法帮人调息,只好等她将这口气喘匀再说。 片刻后,玉莲终于缓过劲儿,看着在场三人用沙哑的嗓音说道:“不……不好了!我家姑娘她……她失联了!” 这句话可把常贵山和苗三吓坏了,同时一蹦多高将玉莲围住。这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拉着她追问详情。 幸好胡孝一过来将这两个糙汉分开,否则还不把人家姑娘给吓死?到时候别指望问话了,急救还差不多。 让玉莲坐下,为她斟满一杯茶水。没想这姑娘毫不矜持,竟然不要茶碗,而是将茶壶拿起掀开盖子,就着壶口猛灌。 好家伙!胡孝一看得直伸脖子。自己的玉品香,可是之前从大内顺出来的好东西,满共就这几两。现在倒好,姑娘这一仰头,起码喝下一两银子去。 但没办法,只要能把事情说明白,喝就喝吧。胡孝一苦着脸看着茶壶,心都在淌血。 “几位大哥,不……不好了,我家姑娘已经出去多日没和我们联系了,”一抹嘴,又狠吸一口大气,“最后一次飞鸽传书,是……是在三天前。” 胡孝一摆摆手。这语无伦次的,说的什么?告诉玉莲,按顺序重头说,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让人听不明白。 经过胡孝一提醒,玉莲这才重新整理思路,赶紧回想最近发生的事,详细诉说实情。 原来在几天前,红莲收到泉州卸怨楼告急文书。就说泉州最近怪事连连,南阳府与他们距离最近,希望能派人搭救。 胡孝一奇道:“怪事?什么怪事?” 看看胡孝一,玉莲脸上充满恐惧,压低声音说:“整个泉州上下共三千四百多人,竟在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泉州现在变了鬼城!” 果然听到这,就连三个大老爷们儿都忍不住脊背一寒。当日寒城和霜堡借助万家集后山制造火器,就是让毒心老人和护国法师下手假装瘟疫横行,一夜之间屠了整个村。 但万家集人少,上下加起来还不过几十。可现在泉州却不同,完全是个较大城市,怎会让这许多人一夜之间消失? 难道又有战事?或者有什么组织将人全部拘禁或驱逐了?想来想去,这可能性都不是很大。 胡孝一看看苗三,被他发现有异,忙问:“干嘛这样看我?”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身为内卫统领,难道不管?”胡孝一满脸鄙视。 挠挠头,苗三无奈道:“我负责大内,不能插足外界的事情,要是让上面知道,这还得了!”说到这急忙捂嘴,可惜晚了。 胡孝一眯着眼缓缓点头:“你这混蛋玩意儿!和着拿我们当枪使。既然不能出来,你怎能领人剿灭卸怨楼?又怎能过来对付莫善的人口生意?” 苗三刚要张嘴,胡孝一马上截住:“别告诉我说这是受命!到现在我可没见到一张榜文。” 看他眼神犀利,苗三知道纸包不住火,就要解释。谁知一旁玉莲大吼一声,抢先说:“哎呀!你们到底关不关心我家姑娘嘛?话还没说完,都在谈论什么?” 看她急成这样,胡孝一和苗三只好住口,常贵山赶忙安抚情绪。 气顺了不少,玉莲接着说:“在我家姑娘过去后第二天就发来飞鸽传书,在城中一处寺庙找到一个暗室,里面就藏了不少人。” 哦了一声,胡孝一和苗三表情好像轻松不少。玉莲看看他们,竟然一瞪眼,那意思是怪他们又打扰自己说话。 果然跟着什么主家有什么样子,这玉莲看着漂亮、淑女,实则做派和红莲一样泼辣难当。 就这一眼,胡孝一等人都像学生见到先生,只剩傻笑的份儿了。 咽口唾沫,玉莲又说:“人是找到,可算算人数却只有很少。最奇怪的,这些人都有生命气息却……脑袋顶上却……”说了半天,哆嗦成一个儿怎么也接不下去。 “他们脑袋都被人打开,里面没有了脑髓?”胡孝一激动地问。 点点头,玉莲看着胡孝一表情惊奇,伸手连点却接不上话。 苗三和常贵山去看胡孝一,忙问原因,为何他会知道这些。 胡孝一听他们问话反而奇怪,回问:“你们不知道?”看几人都是摇头,略带吃惊地解释:“前不久我被整个官家和武林通缉,就是因为汴梁城赵家惨案。” 这次,三人终于点头,但表情还是充满期盼,等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赵家人被杀,男人都被去了脑髓而亡,女人全部一丝不挂被做了人球。现场气氛怪异,可以说行凶人根本就是泯灭人性!” 苗三张大嘴指着胡孝一,眉毛乱跳。 “你给我边儿去!这肯定不是我啊,最后成宗不是也把这事给悄悄撤掉了么?”胡孝一好气地说。 谁知三人同时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件事。在他们记忆中,只知道江湖传言胡孝一是个淫贼和盗毁将军墓这些事,竟然对汴梁城惨案一无所知。 这下胡孝一更是吃惊,追问常贵山:“常大哥,一开始金不二邀你来抓我,难道不是为这事儿?” 摇摇头,常贵山说:“小金找我,就说那日林间你残害了一老一少,却没说汴梁城有这种大案。” 怪事!金不二找自己可不是这么说的。可以肯定,金不二知道汴梁城惨案,但为什么不告诉常贵山呢?现在死无对证,也不可能知道其中含义了。 但这些事联系起来,恐怕一开始就掉进了一个巨大陷阱中。在汴梁确实看到相关文书告示,但后来再去就不见了。 仔细回想,去大都看到的告示也说自己罪恶不少,林间残害一老一少和盗毁将军墓等事,好像真没提到汴梁惨案的细节。 站起身背着手在院中踱步,其他三人好像猫随绒球一样盯着,直到胡孝一停下,说:“玉莲姑娘,麻烦前面引路,我随你去泉州找红莲。” 一听这话,玉莲感激涕零,连连作揖。常贵山马上起身,自告奋勇也要参加,当然实际目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红莲是自己小师妹,苗三义不容辞。于是四人说好,准备应用之物,一个时辰后在城门外集合。 之后各自分散去了。 …… 胡孝一动作最快,骑着马早已到了城门外。思前想后,最近都被一起接一起的事给打乱了计划,确实将最初惨案给忘了,现在又该如何呢?还是去了泉州再说。 不一会儿,苗三和常贵山都过来了,再等一会儿,就是一辆马车和六位女扮男装的骑士,她们都是红莲的手下,其中就有玉莲。 但见到这六人,胡孝一感觉哪点儿不对或者不舒服,偷着看了许久却始终想不起来。 苗三发现他直勾勾盯着人家六位女子表情怪异,马上压低声音说:“臭小子,你想干嘛?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不成?小心什么时候冷钰萩回来找你麻烦!” 胡孝一马上惊醒,一卜楞脑袋看看苗三,傻笑一下。但视线还是落在那六人身上,总觉不对。 一时想不起来,胡孝一作罢。打声呼哨,众人浩浩荡荡出发了,目的地就是泉州。 倒要看看,是谁在暗中兴风作良,扰乱大局…… 第一百三十七章:泉州空城 影踪诡异 南阳府和泉州相距不算远,一行人打马兼程终于赶在子时到了城外。看着城上没有半点巡夜灯火,城门大敞四开,果然诡异离奇。 众人下马,都忍不住探头往里看去。虽说深夜,却只见城中一片漆黑。一阵冷风从里蹿出,刮着脸消失在身后。 风过城门,穿过城门洞的预警鼓,还能听到哗啦啦的轻响。 胡孝一迈步跨进城门洞,支起耳朵细听,别说人声,恐怕数米范围连野猫野狗都没有半只。 又一阵风吹过,刮得街边店面前的招牌和札幌发出各种响声,在这寂静的夜和死气沉沉的城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声都能直戳神经。 正要走进去查看,忽然后面玉莲说话了:“胡大哥,咱们……咱们要这时进去么?” 胡孝一本就精神紧张,全神贯注在看眼前并寻找线索。玉莲说话没有征兆,真被他吓得一身鸡皮疙瘩。 回头看她,无奈地问:“想找你家姑娘,难道还要等白天?现在已经到了,就该趁热打铁才是。另外,”看看头顶,今天月光惨淡,乌云急飘,胡孝一又说:“看今晚夜色,正是隐藏行踪的好机会。如果有人作怪,一定会有行动。” 听他这么说,其他几位姑娘也表示赞同,这里面恐怕只有玉莲最害怕了。但见众意难违,只好硬着头皮跟随队伍,但她躲在姐妹身后,一步不敢离开。 牵着骏马,一行人进了泉州城。看看主路两边,不少店铺门板都没上,甚至还有不少外摆,上面放着很多货品。看样子,更像是白天刚出市,这里就发生了什么,人不见了东西却还记录着当时的情况。 随手拿起摊位上一捆蔬菜,已经变成了菜干,果然事情发生到现在恐怕十几天都有了。 常贵山飞身到了一处屋顶,眺望远处,半点灯火全无。除了呼呼风声和风造成的连锁响动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苗三从城墙上下来,也是摇摇头。上面盔甲满地,兵刃散落却不见人,好像守城兵卒也是瞬间消失了一样。 胡孝一蹲在地上,轻轻抓起地面浮土并松手,思索眼前一切。忽然问道:“玉莲姑娘,你们本地卸怨楼在哪儿?” 六人同时指着一个方向,正是城中西北角最深处。 胡孝一起身大概看了一眼并点头,没有招呼更没有说话,当先牵着马匹向那边走去。其他几人相互对望,也只有随后跟着,看样子今晚一定是个难眠夜。 …… 顺主路向北到头就见一条东西大路,西拐到头就是当地卸怨楼所在。 众人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一阵阵女人的哭泣声。一声声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飘飘荡荡难分方向和远近;而且这声音很怪,好像喉咙被掐住一样低沉嘶哑又透着惊恐。 正当大家全神贯注去判断声音方向时,那哭声竟变成了嘶吼和尖叫,甚至还伴随着指甲挠门的吱吱声。 一路两行的灯光忽然大亮,就好像黑夜间两边有眼睛睁开。不仅这样,趁着房中灯光,竟然还能看到人影在里面晃动。 同时,听到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吼叫、怪笑和悲哭,一声声一阵阵这么真实。 唰唰几声,路两边刚亮起的灯火又瞬间熄灭,原地只剩一阵阵诡异的笑声,慢慢消失不见。 轰隆一下大响,就见路前有什么倒塌,看到一片片黑雾扬起,好像开启地狱大门有什么鬼怪从地下升起一样。 慢慢,那巨大影子开始扩散,逐渐向众人飘来,随着风速度飞快。 几声惊叫,来自那六个姑娘,她们马上藏在胡孝一等人身后,一个个哆里哆嗦,牙齿咯咯作响。看来刚才在城门外,那五人也都是强装。现在可好,本就诡异、恐怖的气氛下,她们还要增加额外效果。真是要了命了! 胡孝一却不信邪,找到就近一间房,当先冲过去抬脚踹门钻了进去。 这屋子平平无奇,借助手中火石看去,除了内门帘飘动外,再就是一切桌椅板凳应用之物却没有人踪。 心里只觉奇怪,思索着出来,但胡孝一马上发现不对。刚才还在外面等着的几人,现在竟然踪迹全无! 看看前后和四周,又吆喝几声,除了自己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城市里慢慢传播外,再也没有一点回应。 奇怪!常贵山跟着,应该不会做这么无聊的恶作剧啊?但这些人去了哪里? 胡孝一又是几声喊叫,还是没人回应,他的心里也开始暗自打鼓了。搓搓手臂,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也起了一层,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难断了。 看看来路和前方,暗一咬牙,迈步继续。慢慢接近刚才有重物跌落的地方,柔羽抽出,小心翼翼。 终于见到地上的东西了,但胡孝一却差点惊叫出来。原来地上躺着的东西不是其他,竟然是已经浑身青紫发僵的人!而且这人胡孝一也认识,正是那随行的玉莲。 天哪!看这样子,玉莲死了起码多日,但刚才她应该还在随行队伍中才是。在巨响后,自己明明看到身边人一个不少,这是——难道,当时队伍中已经有个人不再是本主了么? 不敢再去检查玉莲尸体,只能从旁蹭过去,快步继续往前疾走。胡孝一边走边回头,发现玉莲尸体的影子还是一动不动。 终于,他来到街尾,果然看到了卸怨楼的牌匾。但这里也是一样,大门敞开,里面黑洞洞没有人气。 咽口唾沫,又看向来路,胡孝一迈步进了楼中。这是个内套院,平时也是武者练功的地方。两边和前方有半环房间,想必平时都是工作和休息使用。 正前方一角有外置楼梯,胡孝一简单看了院中和正前堂室后,迈步顺着楼梯一路上去。 卸怨楼共六层,从下往上走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不知为何胡孝一却累得气喘吁吁。 待一层层检查过再无他人后,这才缓步下来。这一连串诡异的事情太难解释,似乎从一开始进城,好像就踏进了另一个世界似的。不仅出现各种怪声,连伙伴们都瞬间不见,还有玉莲的尸体,简直…… 正想着,忽然看到内套院中有人影一闪而过并向外跑去。胡孝一马上警觉,飞身从三楼跳下,落地无声开始追赶。 眼见到了大门,就听“砰”的一声,好像有无形的墙壁将他挡住竟然不能出去。 运内力猛击,砰砰有声,明显中间有什么东西隔着。但即使点着火石,仍看不到有任何物体阻挡,甚至还能感受到门外的夜风。 不是吧!难道真有鬼砌墙这种怪事?胡孝一心里七上八下,这一切真是解释不通了。 忽然,手中光亮噗一下熄灭,周围再次进入黑暗。原来是火石亮光结束,才有了这场虚惊。胡孝一眼睛还没从光亮转向黑暗过度好,却又有个影子从面前闪过。 不知是不是眼花,这次他竟然看了个清楚,那影子竟然是个人,苗三! 他露出诡异笑容一晃而过,在手中还拎着一串东西,似乎是——是一串人头!仔细回忆长发飘飘的场景,细数数量。不错,五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冷汗顺着鬓角淌下,胡孝一这次真是害怕了。玉莲变成了死尸,苗三又疯疯癫癫拎着一串人头,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自己和这些人已经死了? 这种事好像在哪儿遇到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又轻敲门口,那无形的墙壁还在。这下好,出也出不去,里面又不见任何东西,进退无路如何是好。 胡孝一有个好处,就是很少急躁和自暴自弃,毕竟他经历过不少难事和惨事也算有了免疫。 盘腿在原地坐下,思索眼下情况,又看看门外那片漆黑,脑中似乎有个线头被牵起。 正要想出来时,又听有人低唤自己的名字,一声声,一次次。 循声望去,不知何时门口边缘出现了一双惨白的人手。十指没有指甲血肉模糊慢慢伸出,跟着就见一张大白脸怪笑着出现,竟是常贵山! 胡孝一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直冲,可刚到门口又是砰一下,撞在那东西上。 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常贵山惨白的脸上带笑,开始慢慢离去,最后消失在漆黑当中。 这该死的地方,难道被恶鬼诅咒了么?自己的同伴怎么都好像变成了厉鬼,飘忽不定? 难道自己身处异界,已经不是现实么?刚想到这,就听一声猫叫嘶哑低沉,好像就在耳边。 慌忙查看四周,还是什么都没有。胡孝一忽然感觉灵光一闪。猫?对啊,就是猫!这种古怪气氛,当日夜访赵家大院时就曾遇到过。 对,绝对没错!要不是黑豆出现,恐怕当时自己就会在那小小房中崩溃而死。 这时再看四周和回忆刚才所见,胡孝一心里狂喜出来。 有门儿了!看来黑豆真是自己的救星,在这种紧要关头竟然又为眼前点亮了一道曙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怪异阵法 城中牢笼 胡孝一起身,闭眼凝神静气,拼命回忆从刚开始进城后的一切。忽然,见他猛睁双眼并运足内力大吼一声。这声音好像形成可见波纹,一圈圈,一层层向外猛推。 只听咔嚓——咔嚓——几下异动,面前的景象出现细小的裂纹。跟着,裂纹逐渐撕扯扩大,最后变成裂缝,一束束光芒渗透进来,让人心中升起丝丝暖意。 几步过去伸手开始用力撕扯那裂缝。眼前景象变了,开始晃动不稳,好像帷幕被风吹起,一波波飘动似的。 胡孝一再次大吼,终于伴随轰隆隆巨响,眼前一些都在崩塌,浓烟滚滚。但胡孝一却不躲闪,任由碎块和巨石砸下,好像金刚护身一般完全不在乎。 在一切化为虚无,尘埃落定后,胡孝一的身影从中显露出来。这时候,他缓缓睁开双眼,还是一片漆黑和静寂,却身处泉州城的主街广场上。 看看西北角,仍能见到隐约的卸怨楼影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再找一旁,就见苗三、常贵山、玉莲和其他姑娘,好像一个个呆傻魂游似的,口水流着、表情惊恐、指甲深深抓进土中或抓在自己身上。 但除了这些人外,那些马儿在旁悠闲地嗤着,摇头摆尾正常的很。 苦笑一下,刚才自己果然掉进了一处陷阱。看看其他人,恐怕都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抽出柔羽,分别在几人手臂、腰部或大腿上一抽,伴随惊呼和疼痛地嘶吼,一个个好像做了场噩梦,开始慢慢苏醒过来。 细看几人发丝,都被热汗打湿,由此可见他们也看到了不少怕人的东西,却难以自拔。 苗三武功最高,当先清醒,看看四周又见胡孝一,竟然拔剑急挥。胡孝一早防备这手,已经向后飘去,同时嘴里大喊住手,这才把苗三叫住。 喘口大气,苗三可能也觉有异,看着胡孝一仍问:“你……刚才你做了什么?竟然把大家都,”但看到其他人时,声音戛然而止。看来不用胡孝一解释,他也该知道自己看到的都是假象。 常贵山稳重,这时候喘口气,用袖子擦了热汗问:“小胡,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咱们不是已经闯进卸怨楼,正与无数黑衣人交手么?那……刚才那些寻常百姓呢?” 玉莲也问:“我……刚才我见到了……见到了姑娘的尸,”可能知道不对,马上呸呸个不停。 看其他几个姑娘都是目光呆滞,恐怕都还沉浸在刚才的假象当中,分不清何为现实呢。 又卜楞一下脑袋,苗三问:“胡孝一,刚才这是怎么了?难道咱们中了幻术,都陷入到自己的噩梦当中难以自拔?” 点点头,胡孝一也是苦笑:“搞不清是不是幻术,但起码不是现实。之前我夜探汴梁城赵家大院,也曾中过此招。” 一指旁边的马儿,说:“但这东西好像对动物无用。当日我差点被自己吓死,最后还是被一只猫救了。” 苗三和常贵山恍然,相互对望一眼,又回忆刚才,确实形同虚幻。 这是胡孝一第二次中招,有了更多心得。恐怕当日刚进赵家大院,所见、所闻全都是某种暗示或阵法,最后才能集中体现,将自己困在一间小屋中疯癫难控。 这东西对动物无效,可能主要来自颜色或形态。动物大脑不比人类,处理不了这许多复杂的东西,因此才不受影响。 看看眼前众人,胡孝一笑问:“诸位,咱们这里谁懂奇门遁甲、五行术数,又或者懂破解幻术的,麻烦举个手!” 大家相互对望,都摇了摇头。胡孝一看向苗三,怪叫道:“你教得红莲幻术,你自己不懂?” 一耸肩,苗三说了苦衷。原来自小教导红莲的是秘籍,而不是苗三本人。红莲天资聪慧,苗三只需在旁解释晦涩难懂的内容就可以,根本不需亲自动手。 师门秘术不少,唯独对幻术苗三是一窍不通。 胡孝一听闻,气得就想破口大骂,但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回忆鬼婆和男师傅也是一身能耐,自己学了不少,但不是一样对术数之学一窍不通么? 现在,谁也别说谁,还是集中精力想想怎么办最好。 看胡孝一为难,常贵山忍不住说:“小胡,咱们最好先出城,等到白天再进来如何?有了充足阳光,起码能发现些许端倪也说不定。” 真是身在局中难辨真。自己一直在钻牛角尖,却不想被常贵山提醒。是啊,以退为进,还是先出去最好,这里毕竟太过诡异。实在不行,可以找对此道熟悉的人来帮忙。 想到这儿,众人都点头同意,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鬼地方。这时玉莲领头当先就跑,甚至连马都给忘了。 没办法,六名女子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剩下三人只能帮着牵马拉车了。 就这样一耽误,他们仨和玉莲六人拉开了些许距离。随后跟上,姑娘们已经快跑到城门下了。 招呼一声,三人加快脚步追赶,常贵山还不忘高声呼喊。可不知为什么,她们就像听不到一样,还是拼命奔逃。 说来奇怪,这百十米的距离,按他们三人脚程早就该到了。即便牵着马领着车,也不至于花费太多时间。但就是这样疾奔之下,竟然一点不见距离缩短。 不仅如此,胡孝一发现周边景物好像在微微发生变化。不是移动,而是在慢慢拉长变宽。 原本来时他看到一间小房,往日应该是个鞋匠摊,但现在想要跑出摊前范围,竟然耗费了不少力气。 不仅如此,那小房好像已经变成了一间大宅,面宽极广。 暗叫一声不好,恐怕几人又掉进阵法或幻术中了。胡孝一急忙招呼苗三和常贵山,发现意识还在,看来与刚才所处不同。 胡孝一解释清楚自己的发现,三人骑上马,不再管其他的马匹和大车,猛抽马臀向前疾奔。 果然,马儿没跑多久,已经拉近了与六女的距离。在将要接近时,又觉不对。原来六人是在原地奔跑,根本就没动地方。看来她们也受到影响,处在一种奇怪的环境当中。 三人飞身下马,苗三奔过去轻怕一人想将她们唤醒。可这一拍力道不大,却见鲜血狂喷,人已经变成碎块散落一地。 吓得苗三大吼一声急忙后撤,就这再看全身,也沾上了不少鲜血。这可不是假象,而是货真价实的惨景! 奇怪,这前后百米距离究竟发生了什么? 胡孝一过来,没敢再动剩下五人,而是从侧边去看。就见六人表面惊恐,眼睛平视前方手脚拼命舞动,但却没有了灵魂。 虽然平视却目光呆滞,虽然手脚舞动却僵硬无生。胡孝一走近一人细看,这才发现脖颈、四肢和各处关节,竟然有丝丝血迹。由于开口太小太细,这才难有大量鲜血。 看看四周,胡孝一扯下最近的一条札幌用火石点燃,向五人头顶抛去。就见无数亮光,在这火光照耀下好像流星转瞬即逝。 “密教钢蚕丝?”苗三识货,马上说出了名字。 常贵山过来细看,也点头同意。多年前自己曾帮一位武林人运过类似货物,这种蚕丝奇特,韧性十足与寻常蚕丝完全不同。再经巧手匠人搓打成束,不易显形更锋利无比,真可以杀人于无影无踪。 看来眼前的六人跑到这里就中了圈套,现在已经——苗三有些痛心,毕竟她们是红莲的徒弟,被自己带来没能照顾好,难以交代。 可胡孝一却不说这些,而是看看四周感觉事情还在继续。若不能离开这里,自己三人也会和她们一样。 柔羽一抖,将钢蚕丝斩断,果然五女就像散架的木偶,稀里哗啦掉了满地。不忍看这惨状,胡孝一偏头举剑在前,一步步向城门走去。 万没想到,距离城门这数米远,钢蚕丝竟被密密麻麻布置了一层又一层。要不是血的教训在眼前,恐怕刚才几人狂奔,都要身首异处死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喘口大气,回头去看城中,还是一片死寂。顾不上许多,胡孝一带头领着两人向外便跑。无论如何,出去了再说。这里太过诡异,不是几人能应付的,还要再找高人才对。 可当胡孝一迈步出城,向前紧跑数十步后,竟然稳稳定在原地再也不动了。 随后跟来的苗三和常贵山看到吓了一跳,先入为主认为他不会也遇上了钢蚕丝吧?苗三马上举起长剑探去并缓步来到胡孝一身边。 常贵山见没有异状,忍不住一拍胡孝一肩头,问:“小胡,你……你这是怎么了?” 触手温热,明显这是个活人。而且问出一句后,就听他“嗯”了一声竟有回答。那这是发什么神经,一惊一乍真会吓死人的。 苗三气哼哼地揪住胡孝一大吼:“你这龟儿子的,搞什么鬼?已经够诡异吓人了,还要再加码是么?” 谁知胡孝一没说话,而是向前一指。 苗三和常贵山同时向前看去。当啷一声,长剑落地,他们俩也像胡孝一这样稳稳定住,惊恐到难以自拔…… 第一百三十九章:怪城怪动 妖物缠身 这三人不是被定住,而是不相信眼前的景象。因为此时该站在城门前,面对城外,却不想仍身处泉州城内。 奇怪,刚才明明跨过城门出来才对,怎么又回到了里面?莫不是真被鬼砌墙困住,出不去了吧。 想到这胡孝一反应过来,当先回身冲向城门。通过城门洞再看,一样的街景,一样是在城内与刚才没有半点差别。 “龟儿子的!”胡孝一终于忍不住骂到。 苗三看看常贵山,他们也都被整迷糊了,甚至现在自己到底是在哪边都已经分不清。三人里就胡孝一最贼,现在能指望的只有他,如果他精神崩溃,恐怕真要死翘翘的。 常贵山过来一拍胡孝一,说:“小胡,不要着急,咱们明显是被困住了,只要找到阵眼或破除幻术就行。不妨说说想法,咱们一起分析,也好过一个人闷头苦想。你,” 话未说完,就见胡孝一又翻身跑回来再看,思索片刻后对两人大吼:“你们在这儿站着别动!千万别动!”自己却转身跑了进去。 说来奇怪,仅是瞬间消失,跟着他又从门洞里出现。常贵山还纳闷儿,追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向里面跑得么?” 可胡孝一说话让他害怕。原来刚才他就是跑进了里面,但最后还是出现在两人面前。龟儿子的!这不会是一个循环往复的世界吧,要生生把人累死才算完么? 三人瘫坐在地,已经无计可施。都不懂阵法术数,更不会破解幻术,这下可好,想离开都没办法。 可刚坐一会儿,就见胡孝一又猛然起身跑向城门洞内。来来回回折返几趟后,又呼哧带喘地回来了。 常贵山心疼兄弟,刚忙过来搀扶着他坐下并问:“不要意气用事,这样只会浪费体力的。” 谁知胡孝一表情惊恐脸色刷白地摇摇头,好像在自语道:“没了、全没了。” 和苗三对望一眼,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没办法,常贵山只好继续追问胡孝一到底在说什么,是不是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时,胡孝一直勾勾看向两人,嘴唇颤抖地说:“全没了!马匹和……和那六人的尸首,全都不见了。咱们现在恐怕就是在幻术中,再难逃脱。” 第一次见胡孝一吓成这样,而经过他的提醒,苗三也起身尝试去看,果然不见刚才所骑马匹和地上六女尸体碎块。 马儿忠心,不会随便离开主人;至于死尸,更不可能随便移动。这样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不知何时三人又掉进另一个陷阱难以自拔。 真是该死,越怕短板越往上敲。三人没一个能把这事摆平,长此以往,真要死在这里了。 正想着,忽听远处轰隆隆声不绝于耳,几乎地面都在颤抖。这好像万马奔腾或数千辆战车驶过一样,让人心里发颤。 虽然弄不清怎么回事儿,但一定不妙。两人将胡孝一揪起,惊恐地看着两边,不知该何去何从,更不知该怎么应对。 没办法,现在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冷汗又出,常贵山忍不住看向胡孝一,见他目光呆滞恐怕一时半刻指望不上了。 由于金不二的死就在眼前,常贵山暗中发誓不能再把胡孝一交给阎罗恶鬼。心里打定主意,就算自己身死也要尽可能让胡孝一活下去,毕竟冷钰萩还在等着呢。 又是轰隆巨响,就见城门已被撞塌,烟尘四起。忽然一双怪手伸出,向三人猛抓。 常贵山把胡孝一背起急忙后撤,苗三下意识举剑格挡瞬间就被击飞到无影无踪。这下好,只剩自己老哥一个带着呆傻的胡孝一,恐怕死亡就在面前。 可顾不上细想,本能想要逃跑。常贵山背着胡孝一脚下加紧,朝一个相对安全方向奔去。 随着巨响连连,看到一张巨大怪脸出现。就见它如寺庙门前的怒目金刚,不过整体色调是青黑的,额上成扇形布着三只眼睛,阔口獠牙。整个身子从浓烟中显现,好像小山一样。 这怪人稍一迈步,就挡在两人面前。常贵山反应算快,空中翻身躲开这一踏之势,仍背着胡孝一狂奔出去。为避免被轻易追上,他还不忘跑“S”弯来混淆视听。 可惜对方太过巨大,在第二步时就被追上。一脚踢出,常贵山就觉巨力击打全身,双眼一黑昏死过去。身体打着滚出去老远,最终撞在一侧墙根这才停住。 原地就剩胡孝一一人,呆呆蹲坐地上一动不动。 巨大手掌伸来,一把将他握住,慢慢举到眼前。大嘴一张,感觉腥臭之气扑面而来,熏得人脑仁儿都是疼的。 胡孝一被这口气唤醒,看看四周,马上感觉浑身骨头节疼痛难忍。再看头顶,那五只怪眼在面前一阵眨动,紧紧盯着自己。 此时才发现苗三和常贵山不见了,胡孝一暗骂这两个人不讲义气。恐慌地看着这怪人,心说这可能真是在地狱中,这应该就是阎罗殿前的夜叉恶鬼。 看样子民间传说不对,造型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么。 正胡思乱想时,就听这巨人说话了:“你这豆屎小人,竟敢闯我阴城想是活腻了吧?” 胡孝一拼命挣扎,看向脚下城市。由于怪人太高,自己犹如腾云驾雾一般将整个泉州城踩在脚下。这要是稍有不慎掉下去,一定会粉身碎骨。 但要挣扎,根本纹丝不动。拼尽全力,勉强将自己右边残手挣脱出来,却没太大用处。 看看这怪人,胡孝一眼珠一转,竟然回声问道:“这……这位天神,你……小人只是误闯此处,不知能不能高抬贵手。跟我一起来的那些人留给你,麻烦尊神将小人放了吧。” 一声声怪笑,几乎把胡孝一耳膜震破。单手只能捂一只耳朵,左右忙活根本顾不上两边。 还好,这怪人一阵笑声后慢慢止歇,瞪着胡孝一。大脸逐渐靠近,好像要贴在他身上一样。 “你这豆屎小人休要废话!放了你,凭什么?” 眼珠又转,胡孝一说:“我拿东西换命如何?” “哦,换什么命?你有什么资本?本神管辖内一切都属于本神,你又算什么,敢与本神讨价还价?要说刚才那几人,本就是我囊中之物,省省吧!”说着就要翻掌,看样子想把胡孝一拍成肉泥。 谁知胡孝一大叫一声,冲怪人吼道:“还……还有东西可以交换。除刚才那几个人外,我还有更大秘宝交换!” 听到这,怪人这才停住了动作。又把胡孝一举在面前,眼睛几乎碰到他身上。 “说吧,我听着呢!” 谁知胡孝一苦笑道:“你……你说话算数么?这是天大机密,与一处旷世秘宝有关,就算你是天神恐怕也无福消受。不如找来管事的,咱们再聊如何?” “大胆——!”一声狂吼,胡孝一头发都跟着气息飘动,耳孔内慢慢渗出鲜血,可见刚才这一吼伤了耳膜 这时胡孝一好像卯上了,竟然拼尽内力狂吼:“你弄死我,咱们一拍两散!大不了就得到我一个肉身,对你能有多大用处?但这秘宝会因为我的死亡而消失,到时可别后悔!” 没想到这玩命一搏竟然有效,怪人不再吼叫,呆呆地看着胡孝一。跟着大脸缓缓远离,将巨大阔嘴张开,几乎像个无底大洞。 胡孝一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见里面精光一闪,一只更大的眼睛从中缓缓升起,最后凸出口腔,直直瞪向胡孝一。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话。这里一切,都在我的控制范围!” 没想到自己要与一只眼睛对话,胡孝一感觉新鲜。但看看四周却说:“不行!恐怕隔墙有耳,咱们还是近谈最好。” 巨大眼睛无奈,不停埋怨着还是慢慢接近胡孝一。 “再近点儿!再近点儿!” 巨大眼睛仍在继续接近,直到快贴在胡孝一身上这才停止动作。一声声催促,好像已经很不耐烦。 看时机成熟,胡孝一古怪一笑,抬手猛插这巨大眼球。这下好,就听足以震动山谷、密林的狂吼声传出,胡孝一被怪人抛飞起老高。之后又急速下坠,好像云朵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胡孝一不敢怠慢,看准位置左手忙抓怪人衣衫,想将下坠势头减缓。但因坠速太猛,只用单手就算运足内力也没办法完全停住身子。 在胡孝一嘶吼中,速度稍稍降下一些,却仍直坠地面。手上鲜血染红了怪人衣衫,胡孝一还是拼死不敢松开。 幸好到了最后,速度终于减缓,看准位置和高度,双足在怪人身上一点,用自己绝世轻功飘然落下。 咔吧一下,感觉脚踝受伤,胡孝一却强忍疼痛一瘸一拐奔逃。 虽说是没命奔逃,但不知为什么胡孝一脸上竟然划着一丝丝怪笑。难道人已经吓傻了? 说来奇怪,那重叠循环的场景好像发生了变化,胡孝一一口气竟能向城中深处逃去。但无论如何,凭怪人身高要追上也是片刻之功。所以胡孝一忍痛咬牙,不敢有一刻多待。 他边跑边嘀咕着:“等着,胜负就在眼前……” 第一百四十章:大破奇阵 揪出黑手 果然拖行不到百米,就见眼前出现了个熟悉的东西。胡孝一细看过去,此物非别,正是他们一开始带来的那架马车。眼中神光再现,抽柔羽奔着马车跑去。 嗷嗷两嗓子,背后的怪人已经反应过来并起身;看到胡孝一奔着马车方向逃去,迈步就要将人踩扁在当场。 前后仅是一步距离,对胡孝一来说却是在拼命。如果自己猜测错误,恐怕就要吹灯拔蜡了! 到了车前,而那巨大鬼脚已在头上一丈距离。这瞬间,甚至能感觉到猛然下压的气流,身体好像加重了许多,骨头咯咯作响动作都在变形。 强咬牙关,胡孝一大喝一声将柔羽注力抛出,就好像飞箭一样直冲车厢。可途中柔羽仿佛也受到鬼脚猛压之势,在空中剑身开始不停晃动甚至慢慢往下带着弧度坠飞。 胡孝一大惊,双手攥拳好像要把自己残存内力和一切注入柔羽似的,胜负真就在这一瞬之间。 就听噗嗤一声,穿破木头和锦布的动静。在坠地那瞬间,柔羽还是斜斜地穿进了厢中,就听一声尖叫,随后有鲜血缓缓渗出。 胡孝一双手抱头仰天上观,见那鬼脚也停在几尺距离再也不动。一声巨吼传来,不仅胡孝一感觉肝儿颤,就连这整个泉州城好像都在抖动。 哗啦啦数声,眼前一切都在崩塌,怪人惨叫着仰天栽倒,好像把天和地都压垮了一半。 胡孝一整个人受到这巨大震荡和冲击也跟着飞起,但他脸上却露出一丝胜利的喜悦。 咕咚摔在一处歪倒的山墙面上,呲牙咧嘴看去,眼前景象一阵晃动,也像被风吹出层层波浪。唰一下,景象变化,刚才还是漆黑的深夜,现在就变成了一片惨白。 等胡孝一能完全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泉州城还是泉州城,只不多是在白昼时分。看日头高度,恐怕快到午时。 看看自己,还是在泉州城墙内百十米,前面不远就是主街广场。两边的店面仍是不变,整座城空空如也不见人毛半点。 用手搓揉脚踝,还好损伤不大,但自己轻功本事恐怕会暂时受到影响。 常贵山不知为何躺在一处店铺的墙角,看胸口起伏平缓想是无碍;而苗三惨了点,竟然挂在一个铁匠铺的鼓风架上,可就算这样,他还不忘紧抓自己的长剑。 再看一旁,红莲手下五位姑娘、几人骑乘的马匹都在,那马车也在眼前,柔羽一半还在车厢边挂着露出执手;一切都在,但唯独缺少玉莲。 勉强起身,胡孝一打打身上浮土,冲马车车厢抱拳拱手:“玉莲姑娘,您该出来了!当然,还请饶恕用这称呼,毕竟在下不知姑娘真实姓名。” 看车厢的鲜血真实,胡孝一脸上带笑说:“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 话落,车帘一挑,果然见到一个十几岁的俏皮姑娘露出头来。只不过她表情痛苦,双眉紧皱瞪着胡孝一艰难钻出。 等看到她双腿才发现左小腿上正穿着柔羽,现在已经软趴趴耷拉在上面,凭姑娘本事很难将其取出。 一瘸一拐过来,指着胡孝一怒吼:“你这坏蛋,知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冲一个姑娘动武算什么本事!再说,要不是我把轨迹改变,刚才那飞剑应该会直取姑娘性命了吧?” 胡孝一连连摆手直道不敢,但心里却说这是肯定的。这女人再暗中一只对众人用邪门术法,早该被斩。现下还能活着与人对话,确实算运气了。 看看眼前环境,胡孝一问:“姑娘,你是何人,为何要冒充玉莲与我们一起进来?如果有事所求,又为什么用这么大阵势来诓骗我们?” “呸!我也有那闲工夫啊!”说着抬起自己小腿低吼,“怎么着,就这样说话你好意思?” 胡孝一马上明白,直道抱歉。伸手急扯将柔羽取出,同时用更快速度取出伤药递给她自行处理。 姑娘瞪着胡孝一,呲牙咧嘴坐在地上。本想扯开裤脚去上药,但看胡孝一在眼前,赶紧把身子侧过去。 明白这个道理,胡孝一笑着转身过去不再看她,同时脑中分析眼下形势。看样子这姑娘也是刁钻,一会儿对敌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听到一声招呼,胡孝一这才回过神。看姑娘表情和双手鲜血,知道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来到自己坐骑旁扯下一壶清水抛过去,要她做个简单清洗。 …… “你何时发现玉莲被人作假了?”姑娘上来就问。 无所谓一笑:“在南阳府城门外。那时我就感觉有什么怪事或什么事发生了改变,却始终找不到端倪。直到来了这里,咱们一起进城后我才明白。是身高!” 上下打量姑娘,她慌忙又把身子侧过去。胡孝一憋住不笑继续说:“玉莲身高虽不如男子,但与我之间仅差半头。而你——”又看那姑娘,说:“差我一头还多,所以这就是致命破绽。” 姑娘轻咬嘴唇,低着头没有说话。没办法,就算易容本事再高,这身材比例却不可能改变。 看姑娘不再说话,胡孝一这才提问:“已经回答了姑娘,接下来是否允许在下问上一些问题?” “费什么话,惺惺作态!” 点点头,问:“姑娘,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替代玉莲随行,真正的玉莲在哪里?” “你这是三问!” “姑娘,如果你还有问题问在下,咱们可以互换。但现在在下的问题最多,还请见谅。” 又狠狠瞪着胡孝一,姑娘骂人的话好像已经到了嘴边,最后不知为什么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声轻叹,回道:“放心吧,那位姐姐无碍,现在还在南阳府她自己房中呢。我……我是莎影,幻视门最后的门徒之一。” “幻视门?不是在几十年前就灭门了么?”胡孝一有些吃惊。 又瞪着他怒道:“是啊!你们这些武林人就想我们这门灭绝,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当你们遇到危难被仇人追杀时就想到我们帮着改头换面;可一旦安稳了,就要将我们斩草除根。对吧?” 胡孝一明白姑娘什么意思。在江湖中没有一个身上不会背负罪孽和仇怨的,年老后可以选择金盆洗手告知武林同道。但尊重你的会支持,不尊重甚至有仇的谁要理你? 这时候,他们为了晚年安稳,就会去求幻视门。因为这门绝活就是改头换面,但不是简单用易容术:他们能用针灸刺穴改变肌体循环,让人体自身产生变化甚至骨骼交错变形。 这一门手法太过神秘,收徒只要本族人技不传外,因此几乎没人明白他们的具体本事。 但就因为他们的本事和接触太多武林退隐之人的秘密,恐怕这才是引起杀身之祸的主要原因。 毕竟想要秘密不失,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道秘密的人永远闭嘴。更何况那些退隐后还被仇家惦记的人,要么就是罪大恶极,要么就是藏了更多机密。 日积月累下来,幻视门不被灭都算是稀罕事。 忽然,胡孝一想到一件事,郑重询问莎影:“姑娘,巧手鬼婆是你什么人?” 莎影一惊,回头看他反问:“你认识我师姐?你究竟何人?” “玉眼狐,胡孝一。也是鬼婆的关门弟子。” 胡孝一说着平静,可听在莎影耳中就像个炸雷。顾不上身上创伤,一下蹦起来随手抄起路边一块断木举在前面,颤抖不止。 上下打量着他,莎影问:“你……你就是他的徒弟?那该死的莫奇粱传人!” 缓缓起身并点头,胡孝一脸上竟然不见一丝怒意。按理说别人骂自己男师傅,胡孝一应该气愤才是,可这一反常态又为什么? 仰天狂笑,看看四周,莎影说:“你……你们就不能放过师姐么?她隐姓埋名藏在这里,到头来还是被人发现。这弥天幻视大阵已经是她倾尽所有布置,却没想……” 摇摇头,胡孝一一步步逼近,脸上竟然闪现出丝丝杀意:“姑娘,不是我要找她。如果巧手鬼婆不出手,我恐怕这一生都难找到。” 柔羽已经绷直,胡孝一咬牙切齿道:“只可惜她反而找上我胡孝一,还帮人做了我的假面差点在一个破庙中伤害我的挚爱。单凭这点岂能饶她?” 听这话,莎影一怔表情惊慌。摇着头,不可思议道:“不可能,师姐说过此生不再动手用本门技艺的。她,” 柔羽一晃,胡孝一又说:“姑娘,你师姐在哪里,最好叫她出来。另外,这整个泉州城中人在哪里?此处牵扯一桩大案,我需要问话!” 说着客气,但胡孝一表情和语气都是不善。莎影吓得紧步后退,脸色惨白,却始终不说师姐的踪迹。 看这势头,胡孝一暗一咬牙。他不喜欢逼迫别人,但现在恐怕不动手段不行了。 就见寒光一闪,莎影惨叫一声,捂着右肩的手指缝鲜血冒出。但这丫头仍然强咬牙关,瞪着胡孝一…… 第一百四十一章:清理门户 局中之局 就在胡孝一迫不得已再要动手时,一声娇咤,从一旁屋中竟然走出一条倩影。 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出来,直到莎影旁站定。 “小莎怎么样,他伤得你很重么?”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莎影咬牙摇头,却埋怨道:“师姐你为什么要出来?这……这人是莫奇粱老鬼的徒弟,你出来这不是更危险?就让他随便施为,本姑娘谅他也没本事套词的。” 回头看看胡孝一,姑娘苦笑。因为她见到了杀意和决心,知道今日之事难了。 而胡孝一上下打量来人,也是吃惊。谁能想到明震武林的巧手鬼婆,竟然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柔羽再抖,胡孝一冷声问:“你就是巧手鬼婆?” 莎影一拦,呛声道:“你算什么身份,敢直呼我师姐称号?” 就见胡孝一取出那块断裂再接的玉佩一晃。这下,巧手鬼婆和莎影都急忙下跪,再也不敢猖狂。 满意地点点头:“算你们还认得这块玉佩。巧手鬼婆我来问你,为什么破了规矩做假面给人?而且还是冒我容颜,你可知会发生什么?” 巧手鬼婆浑身颤抖,似乎怕极。 胡孝一跟着又说:“你将这东西交给何人了?”瞪着她不等回话,却直接问:“是不是给了当年冷家入赘姑爷,李长空?” 急忙抬起头,惊恐地看着胡孝一,巧手鬼婆只有点头。 瞬间就感觉怒火攻心恨不得将眼前这人斩杀算完。可胡孝一闭眼静心沉气,最后还是忍下了。 古怪一笑,又问:“在许州老店,杀害那锔匠恐怕也有你的份儿是么?能想到暗中放置金环,恐怕也是专为我准备的。最后为防万一,一场大火就伪装成我拒捕,你也算厉害!果然心黑手狠。” 这一连串猜测说出,巧手鬼婆吓得浑身栗抖,一旁莎影却看着自己师姐表情惊诧。 “为什么帮李长空?为了躲我,你该不敢再用这门技艺才对。不动用技艺,怎会露馅儿?” 就见泪水滴落,强忍悲声却悲声溢出四周可闻。在胡孝一几次追问下,巧手鬼婆这才回答。 “是……他抓了我的……我的师兄,所以才,” 终于,有些事已经能联系起来。胡孝一心中舒爽,但面上却始终露着冷酷,如同修罗一般。 “他装作一个痴呆的小沙弥救了鬼弥陀。实则也是一计,就为让鬼弥陀做你们的保护者,应对可能出现的仇杀对么?”胡孝一大胆猜测。 表情更是吃惊,恐怕巧手鬼婆心中都要称呼胡孝一为天人了。但对胡孝一来说,其中隐情自己也有隐约猜测,只不过先前关系太过微妙,证据不足而已。 现在回想,既然是个痴呆的小沙弥,自己能活着已经不易,却能在这么巧的时候去救鬼弥陀,简直不可思议。 另外毒心老人何其心智,会简单用一个小沙弥要挟鬼弥陀吃下百转千回丸?恐怕这赌注太大,难道不怕对方反击? 现在看来,这些事从很早就在策划,甚至他们许多人一开始的目标根本是胡孝一。 控制那小沙弥,用来要挟鬼弥陀和巧手鬼婆办事,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要不是巧手鬼婆这些人,李长空怎知这玉佩详情?还将它作为证物造假,落在案发现场? 所谓一路通,路路通,胡孝一想到了更多。巧手鬼婆竟然想借力打力,看着是帮李长空和毒心老人等,实则暗中借势要将自己清除才是真。 怪不得李长空不仅能化作自己样貌,还能伪装成丞相身边师爷,这背后定是少不了巧手鬼婆帮助。 至于对自己的海捕文书,同样也是李长空借助师爷身份,逼迫丞相草拟的。所以其他城市都不见相关内容,甚至连大都上下都不明白。 也就是说从很早以前,丞相也成了傀儡,甚至早被人顶替,而身中奇毒的才是真丞相。将他利用后,又软禁起来,就为了这一些列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样看,寒城、霜堡、卸怨楼、护国法师、毒心老人、沈自在和师爷这边,都是一个利益共同体。算起来,巧手鬼婆的秘密也一定是护国法师传出的。 胡孝一无奈一笑。就这自己和鬼婆还认为秘密被保护得密不透风,原来早就街知巷闻,臭了满世。 想通一切,胡孝一心中更是吃惊。这样看,二十年前戴焕恩那么巧在寒冷深夜来到玉泉山山脚,又恰巧救了冷钰萩,这事恐怕也是个圈套。 这样看,一切计划从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奔着全盘大局,目标是冷家地位和男师傅所藏秘宝。 好么,真够热闹。这些人各个心怀鬼胎,能勉强合作二十多年真是不易。那现在即将水落石出,恐怕各自的狐狸尾巴都会慢慢显露无疑。 看着巧手鬼婆,胡孝一问:“你在躲谁,为什么用整个泉州城做大戏?另外,是谁取人脑髓,办这伤天害理之事?” 巧手鬼婆目光发直,一字一句道:“我……我在躲……我不能说,总之就是比他们还可怕的人就对了。至于取人脑髓,这是琪同升和毒心老人之意,他们在炼制一种提升功力的丹丸。” 果然如此!从一开始这一切罪魁祸首竟然还是紫扭蓝秘术。胡孝一不觉意外,就觉男师傅当年背负骂名,一心清除所有与紫扭蓝有关的护宝人和族人做得不错,他也不是疯癫。 可尽管这样,秘术和秘宝消息还是走漏,现在成了祸害一方的技艺。 “好,我不再问暗中逼迫之人,因为已经能猜出七七八八。再回答我,你那位师兄何在?这满城的人都在哪儿?” 巧手鬼婆神情飘忽,似乎有难言之隐。胡孝一再次怒吼施压,这才吓得她说出了答案。 还被迫帮毒心老人炼丹,因为师兄他一直痴迷此道。至于这整个泉州城的人,都被沈自在控制,为了什么却不明白。 很肯定不是全部拿来炼丹,毕竟能做丹头的人是需要一些前提条件的;可不是是个人就能做丹头,有些人甚至想做烧丹燃料恐怕都没资格。 一声轻哼,苗三悠悠转醒,可这动静却把巧手鬼婆给吓住了。 胡孝一眼珠连转,来到巧手鬼婆和莎影面前,竟不顾男女有别,帮她们整理了衣衫,说:“走天遁土没流沙,扭蓝手下妙生花;但看贼人辱使命,手刃一切放空庭!” 两女吃惊地看着胡孝一,双眼圆睁几乎凸出眼眶。那边苗三一跃跳下,开口就问这两人是谁。 谁知血红两道飞升,就见她们喉咙处已经开了口子。瞪大双眼,血水落下挂满全身,随后缓缓栽倒双腿一阵弹腾,就这样死了。 苗三睁大双眼,吃惊道:“胡孝一,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却杀两个女子,疯了不成?”说着抢步过来,就要查看两人伤势。尽管看刚才这惨景,准知没救了,苗三却仍抱有一丝希望。 谁知胡孝一笑盈盈拦在面前,说:“三哥,你着什么急?算起来这是家事,恐怕和内卫职责没有冲突。她们毕竟背叛了师门,小弟也算清理门户。” 谁知苗三大怒并吼道:“屁话!她们怎么算也是紫扭蓝后人,和莫奇粱有什么,”忽然,他止住了声音,随后那激动的表情变了,变得轻松,笑意笼罩满脸。 慢慢,笑意又发生变化,一副狡诈和阴狠面貌显露无疑,点头说:“胡孝一,到头来还是被你算计了。高,真是高!” 叹口气,胡孝一无奈地坐在地上,表情反而有些伤心。“三哥,本以为咱们能做朋友,可到头来还是敌人。”回头看看地上两女尸体,胡孝一问:“我并没在你面前提到紫扭蓝,但三哥却一清二楚。可别说你刚才早醒听到的。” 谁知苗三不再掩饰,大刺刺坐在对面地上并拍拍手。五女同时飞身起来,手中也拔出长剑瞪着胡孝一。 “不用再隐瞒什么,三哥承认这一切都是陷阱,是个计策。” 胡孝一笑了,但这笑容好像是在痛心疾首的基础上。“三哥果然拿我们当枪使,背后还是为当今陛下服务。好!果然内卫都是精挑细选,一心为主的死士。从开始小弟妄想求你帮忙,就是个最大错误。” 脸上肌肉一阵抽搐,苗三冷笑着却未说话。一旁五位女子相互对望一眼,再没其他表示。 缓缓起身,又怕拍尘土,问:“这场把戏恐怕红莲姑娘也参与了是吧?请她出来吧。” 苗三抬手轻拍三下,果见一处房后转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看过去,不是红莲还是谁?可此时红莲脸上没有得意,反而是万般不情愿,甚至还有些许痛心。 苗三起身,一把将红莲拽在身旁,笑着说:“兄弟,我这小师妹最听哥哥的,单从她能潜伏在卸怨楼多年可以看出。不错,我们是借助巧手鬼婆阵势做了阵中阵,就为套出你嘴里实话。” 摇摇头,看着红莲一笑,苗三说:“小师妹,还是你猜得不错,胡孝一他根本不信任任何人……” 第一百四十二章:兄弟反目 贵山惨死 苗三无奈地说:“包括我在内,胡孝一都从没真正信任过。而且这小子奸猾,连这种局中局都不能骗他就范。嘿嘿,师兄输了,心服口服!” 红莲轻咬嘴唇想说什么,最后又强忍下来。热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不自觉地看向一旁仍旧昏迷不醒的常贵山。 “小子,你能说说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么?”苗三长剑一支,还是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笑着说:“这场大戏我们可是借助了整个泉州城和两大门派技艺,恐怕当今再也没有第二次这样机会。在双重幻视幻听下,你还能保持清醒,为兄真佩服。” 看看红莲,见她眼神有异,胡孝一明白。又看向苗三,虽然还是那样,但能清楚感受到隐藏其中的杀气。他现在与之前判若两人,再不能以兄弟相称。 “大人,你高看胡孝一了。只能说再巧妙的计策都有纰漏,更何况参与人越多,纰漏更明显而已,”走到常贵山身前,边检查边说,“咱们在南阳府不是已经发现你藏着秘密么?” 哦了一声,苗三虽然在笑,但表情抽动显然很不自在。 常贵山还是没醒,胡孝一背着手又回到苗三面前。活动一下脖子和手脚,脚踝扭伤仍没有缓解。 轻叹一声,说:“大人,从一开咱们相遇你一次次放水,确实与内为统领这身份不符,好像太过刻意。虽然你武功奇高,当今陛下可能看中这点,但却让人侵入大内而不管,恐怕会有杀身之祸。 现在回想,那时你就一直在等我是么?将科伦猛部族的人困在天牢,也是等我前去搭救,借此机会好攀上关系。 陛下真是用心了。从布置赵昺引冷霜寒三家上当,当时你就在暗处知晓我与她们有联系。之后引我天牢救人,就为顺水推舟是吧? 如果没猜错,陛下早就知道冷家手里没有什么复国秘宝,但却绝对清楚我手里有什么。” 苗三连连点头:“胡孝一,你果然厉害,懂得举一反三深入思考。很多事看似没有联系,仍能被你揪在一起。可惜啊,你还是不记得我曾说过什么,有时候要学会装傻,太聪明可不好。” 耸耸肩,胡孝一也很无奈,毕竟自己总喜欢将问题深究难以控制。 看到红莲慢慢挪动脚步,是想到常贵山身边,胡孝一心里欢喜,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 看看围住自己的五位姑娘,眼珠连转计上心头。又看苗三长剑抱胸,深知这家伙也是做好了十足准备。 偷眼看看日头,已经过了午时,虽然立秋却在这个时间段阳光最盛。 胡孝一轻挪脚步,问:“大人接下来要做什么?将我带到成宗面前交差,还是就地正法?” 见苗三刚要开口,胡孝一马上抢着说:“不对!现在成宗手头缺钱,就等着我的秘宝呢,怎会让你下手。嘿嘿,说不得只有将我押回,严刑拷打才对吧?” 敛去笑容,苗三咬牙说道:“胡孝一,你真的很讨厌!可惜,就算猜到也是马后炮。现在你能如何?” 笑了。胡孝一很开心,竟然大笑起来,搞得苗三和五名姑娘都觉莫名其妙。 忽然见他矮身抖手,一片黑雾挥洒出来,苗三抬头却被阳光照得看不清上空。知道胡孝一用毒解毒的本事罕有敌手,他只能不吭不哈吸气后跃。 可那些姑娘功夫低微,更没防备胡孝一会说动手就动手。当惊叫出口时,黑雾已经将五人笼罩,瞬间迷眼失去视力,如无头苍蝇一阵乱撞。 这时胡孝一手中柔羽一抖,看准位置直刺。可他不是对几位姑娘,而是冲苗三杀去。 噗嗤一声闷响,好像刺中什么,胡孝一微一吃惊手下稍缓,就见苗三从旁闪出,大笑着出指如风点中身上几处大穴。 浑身发麻酸软无力,胡孝一再难动手,就这样像个木头人定在原地。那边黑雾被一阵风吹散,姑娘们算是恢复了视力。看到胡孝一在苗三身边,准知刚才危险,一个个慌忙过来就想弥补失职。 啪啪几声脆响,苗三根本不会怜香惜玉,将五人掌掴一遍怒道:“带你们这些废物出来真是够了!指望你们,几个苗三也都死了!” 一个个捂着脸低着头,见统领大怒,几人缓缓退后再不敢上前。 一声冷哼,苗三又看向僵直的胡孝一,嘿嘿笑着走来:“兄弟,你手里真有不少东西,但却都是迷烟不曾用毒。恐怕武林人所传你是毒解圣手,也有水分吧?” 见他得意,胡孝一急速转身,也伸出双指去点苗三身上大穴。这下把他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还是吸气后退。 可惜,这十拿九稳一招,就因为胡孝一脚踝受伤不能及时跟进,距离苗三身上大穴就差寸许还是被躲了过去。可就这一下,苗三冷汗直冒,知道胜负刚才就在瞬间。 偷眼去看五女,表情竟然流露出一丝不屑,准知她们对自己的表现有些想法。瞬间怒意上涌,全部放在胡孝一身上。 见苗三抛开长剑,竟从后腰摸出什么,两道寒光一闪只听胡孝一惨叫一声,鲜血飞溅。 苗三冷笑出口,一脚将胡孝一踢在地上。众人看得清楚,胡孝一两边锁骨竟被一对好像鱼钩的武器穿过,鲜血淋漓。 一伸手,拽住其中一支钩子,苗三稍一用力胡孝一就疼得哇哇大叫。但凡习武之人,最怕就是锁骨和琵琶骨受制,另外就是武功被废。没想到苗三这么狠毒,好像做足准备要对付胡孝一。 这时胡孝一疼得已经头晕脑胀,且锁骨被勾更不敢运内力抵抗,任由苗三像拽牲口一样拽着自己。 惨叫着,随苗三动作移动,让胡孝一低头就低头,让他哈腰就哈腰,简直听话得很。 “师兄,够了!再怎么说,你们也曾兄弟相称。就算为陛下办事,也不至于做到这样地步!”红莲忍不住冲过来大吼。 可苗三看她更是来气,竟然抬手一巴掌也扇在那粉脸上,瞬间一个手印红中发紫。 咬牙强忍疼痛,胡孝一吼道:“苗三——!你……你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陪……陪着练练!” 一拳捶在胡孝一腹部,鲜血喷出,苗三说:“说实话,哥哥怕你啊!害怕再上当。”说着双手揪住双钩把胡孝一再次控制。 浑身抖个不停,胡孝一半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现在说话都要拼尽全力。冷汗顺着他额头如雨狂落,却没办法摆脱困境。 在一阵折腾后,胡孝一没了力气,被苗三像屠夫拎肉一样,双肩高高提起,身体却整个瘫软难行。尽管疼痛难忍,但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 见他不像作假,苗三这才满意把人放下。回头怒斥红莲说:“将人带走,回大内有的是办法让他说话。” 谁知红莲摇摇头,微带哭腔说:“师兄,咱们就此别过吧,以后恐怕也不需要红莲什么了。卸怨楼破,胡孝一被抓,师兄的地位得保,小妹道喜了。”说着盈盈拜倒,可身体仍在发抖。 冷眼看她,苗三却说:“既然有了自己想法那也好。去吧,咱们以后不必再见。” 听到这,胡孝一躺在地上口齿启动想说话,却因受创太重,根本发不出半丝声音。双眼欲裂,看着红莲,可惜她竟没看向自己更没发现神色有异。 红莲回身,慢慢向常贵山走去。苗三暗一咬牙,表情狰狞,捡起长剑横着猛挥。 胡孝一马上闭眼,暗道完了。就听红莲惨叫和哗啦水声,再睁眼去看,却被眼前景象惊呆。 常贵山不知何时起身,已经把红莲推向一旁,鲜血正从他身上狂喷。原来在紧要关头,是他起身救了红莲,但见那一蓬血红,准知常贵山也是危险。 两人前后落地,红莲扭腰弹起,在苗三二次追击前将常贵山护在怀中。但见他唇色发白,热汗直淌,准知命不久矣。红莲一声惨呼差点晕倒。 长剑点指红莲,苗三怒道:“贱人!自打你见到他我就察觉势头不对。专门安排不少事让你去做,却始终不能点醒。现在倒好,为了他们你竟要抛弃师兄?该死!”说着提剑上前,就要清理门户。 谁知红莲柳眉一立,双手拇指和食指对碰成环在苗三面前一晃。这下厉害,苗三吓得急忙后退丈许,不敢再往前半步。 “苗三,今日你我恩断义绝,切莫继续逼迫,否则你该知道其中厉害!本门幻视幻听可不是你能破解的,大不了咱们来个鱼死网破。哼,只可惜你这经营多年,最后还是一场空!” 见红莲表情,苗三明白她说到做到。这是真话,他确实对本门幻视幻听学不会,这是唯一短板。现在师妹借此要挟,要用双向大破秘法,真要硬拼在场恐怕没人可以生还。 看看眼下形势,已经足够交差,苗三根本不愿离开大内那舒服环境半步,还要尽快回去。既然如此,就不要横生枝节拿性命冒险…… 第一百四十三章:起死回生 狐狸留手 常年在大内生活,如何有效保命和衡量形势,苗三比任何人都明白。于是收剑一笑,点点头却没说话。 走过去揪住双钩将胡孝一带起,又疼得他双眼发花几乎昏迷。苗三伸指虚点红莲,一声令下,领着那五女离开了。 走之前还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稍后,我会动用一切力量将你绞杀。” 见苗三等人骑马走远直到消失,红莲这才放声大哭。 看着怀中常贵山,红莲已经六神无主。轻轻唤着他的名字,泪水一滴滴落在常贵山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视线里出现两对小脚。红莲大惊抬头,同时戒备起来,防止偷袭。定睛看去,下巴好悬没掉在地上。 就见本该死去的巧手鬼婆和莎影立在眼前,都是单手捂着肩头和脖子之间位置,嘴唇发白,呈现气血两亏的模样。 “你……你们是人是鬼?不……不是被胡孝一无情斩杀了么?” 莎影当先哑着嗓音说话:“这位姐姐,你有刀伤药么?什么话等我们止血后再说行不行?”说话间还忍不住一皱眉,可见疼痛感十足。 借助太阳光,能见到两人影子,红莲暗道鬼应该不敢白天出现才对,这才明白两人真是鲜活的。又听莎影要求,慌忙摸出刀伤药抛过去给她,但抱着常贵山的另只手却始终没松。 莎影和巧手鬼婆相互上了药。别说这玩意儿还挺灵,不多时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喘口大气,没想到两条命竟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得脱,真是奇迹。 “这胡孝一就是个鬼才!”莎影苦笑着说,“看着过来帮我们整理衣服,我还以为他要图谋不轨,谁知竟是将肩颈穴道封住,这样不会造成失血过多而亡。” “还要说他那宝剑奇妙,看着直来直去,却能中途改变路线,”巧手鬼婆过来红莲身边,说,“要不是他讲了紫扭蓝门中暗语,我们只要惊慌稍动,恐怕一剑下去命就不在了。这分寸拿捏到位。”说着,她竟然开始检查起常贵山来。 红莲感觉奇怪,微带怒意道:“你……你干嘛碰我常大哥?” 看着她一笑,巧手鬼婆解释:“姐姐,要是再不解穴,恐怕这位大哥真会一命呜呼啊!” 一听话里有话,红莲愣住了。见巧手鬼婆检查了常贵山创口,刚才一剑几乎把他左半身削掉。这要是能活下来,恐怕比自己两人更是命大。 先在巨大创伤上抹了药物,待观察一会儿后,问红莲:“姐姐,你的点穴手法如何?我们这门是匠人本色,武功平平解不开胡孝一封闭的穴道。” 听她这么说,准知常贵山还可能有救,红莲立马来了精神出指就要探穴。 “诶!记住不能放开肩膀伤处附近大穴,否则瞬间喷血人就完了!”莎影在旁提醒到。 红莲没有埋怨和生气,反而感激地冲她点点头。自己刚才却因激动想要完全解穴,那真会把常贵山这条命给赔进去。莎影提醒及时,红莲怎么不感激? 双指在他身上探穴,果然感觉几处气脉不通。封住创口附件血脉后,红莲深深吸口气,这才解开几处穴道。 就听一声惨哼,常贵山悠悠转醒。睁着空洞的眼睛看到红莲,竟然还能挤出一丝苦笑:“红……红……你没事吧?” “傻瓜,还顾得上问别人?你自己都是刚从鬼门关出来,难道不清楚?”红莲拼命嘶吼着,但泪水如开闸洪水倾泻下来。可这不是伤心,而是喜悦。 看看四周,常贵山还问:“小……小胡呢?” 三女相互对望,都失神地摇摇头。常贵山闭上眼,竟然轻泣起来。是啊,几人能活着全是拜他所赐。否则仅凭苗三的武功,在场这些人恐怕都是白给。 巧手鬼婆和莎影要论忍耐力恐怕与胡孝一没得比。如果苗三知道她们还活着,胡孝一、常贵山会马上没命,毕竟折磨这两位女子,更容易套出秘宝实情,留其他人再无用处。 “你们怎知他对常大哥动了手脚?”红莲忍不住问。 巧手鬼婆苦笑:“我们躺在地上,眯着眼在看戏。那个角度清楚地看到胡孝一装做检查这位大哥,实则在他身上几处大穴下手。可能一开始他只是想将人制住,不让这大哥起身而已。” “嗨!我就说,这大哥假装昏迷的技巧不高明,我都能看出假,更何况胡孝一这么贼呢!”莎影补充到。 这下红莲才明白胡孝一的苦心,又看怀中常贵山。准知这傻大哥早就醒了,更听到众人对话摸清了形势。一直不动,就为必要时出击制住苗三。 哎,但千算万算,还是逃不过胡孝一的眼睛。他封常贵山穴道,就是避免其作出傻事。但这傻哥哥着急救人,竟用精纯内力冲开部分穴道。哎——男人,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呢? “小……小胡被他抓走了?”常贵山缓了许久,终于有了动静。 摸摸他额头,滚烫到能暖手了。因为创伤太大,常贵山已经开始发热,这样下去恐怕还会有生命危险。 顾不上回答,招呼一声请两人帮忙。幸好马车被苗三遗弃,三女抬着常贵山这大个将人搬进马车里。一声吆喝,红莲顾不上其他,驾驶马车向南阳府跑去。 莎影本来不想离开这里,但在巧手鬼婆要求下还是一同坐车走了。巧手鬼婆心里有计较,刚才胡孝一既然能用这种诡计,代表他放过自己这门。 又见识了他这种鬼才,巧手鬼婆深知只有他能从那些人手里把师兄救出。师兄是自己的一切,更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所以选择跟去帮忙,希望能把胡孝一救出来。 而莎影没心没肺,一切以师姐马首是瞻。自己更没有其他去处还害怕鬼怪,如果一个人留在泉州空城,宁愿跟着离开,就算被杀也比吓死好的多。 就这样,三个女子一路无话,用最快速度赶回了南阳府寻找医师。 …… 当常贵山再次醒来,已经是多日以后了。这次大病反反复复,常贵山真是在生死边缘几次轮回。 连日来红莲衣不解带在旁照顾,现已经在旁趴着昏睡过去。本想伸手去偷摸她的秀发,这才发现自己左边手臂已失。 常贵山也是高手,现在变成残废自然心痛不已,但看到红莲仍好好地活着,也算有了极大安慰。叹口气望着天花板出神,不知未来将何去何从。 听到声音,红莲惊醒,见常贵山已经醒了正盯着自己,再也顾不上什么繁文礼节,紧紧将人搂住开始放声大哭。 这举动把常贵山騒了个大红脸,但马上恢复,用单手轻轻拍着红莲后背。这两个性格反差极大的人,竟在一场大祸后彻底打开了心扉,感情迅速升温,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莎影露头就问:“姐姐哭什么?难道大个儿又,”刚说到这儿就见这两位拥抱在一起,羞得赶紧捂脸后撤,一不留神还栽倒在地,疼得直叫。 这两人惊醒,赶忙分开,相互对望,都是大红脸。红莲却又过来照顾他躺下,伤口还不算完好,嘱咐不能激动。 这才招呼外面的莎影进来,并叮嘱把巧手鬼婆也喊来。 …… “小胡已被苗三抓走了?”常贵山问。 红莲点点头,一旁的巧手鬼婆和莎影也是同声叹息。 挥拳捶在床边,常贵山恨自己无能。当日陈朗是这样,金不二是这样,最后连胡孝一也没能保住。不亏自己残缺,毕竟就算完好也没脸去见冷钰萩她们。 “常大哥,接下来怎么办?以咱们的本事,恐怕不可能将人救出的,”红莲紧皱眉头,补充道,“我知师兄心性。他知我活着,一定会死死守住大内,防止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 巧手鬼婆也是焦急,说:“这怎么办?能游刃在当下局势的,恐怕只有胡孝一。咱们不能将人救出,对自己也有诸多不利。”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么说起来,恐慌马上席卷全屋。姑娘们都不知所措,盯着常贵山连问。 “找……去找冷钰萩!普天之下,恐怕只有她能救出小胡了。” 红莲见过冷钰萩,却没领教过她的本事。再说冷家成名太早,又在二十多年前没落,眼前三女都是不知其中厉害。 但常贵山既然敢说这话,准知不会有假,现下最棘手的是寻找冷钰萩踪迹。听说她和胡孝一生气,偷偷跑了。连胡孝一都找不到,屋里这些人难不成还有更好办法? 常贵山也觉棘手,只有唉声叹气,大脑一片空白。 “红……红莲,你和酒鬼同属卸怨楼,有没有办法找他?”常贵山问。 点点头,但红莲有些为难:“我们是有办法联系,但……我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这,” 听这话,常贵山但觉有门儿,截口道:“他和鼠爷在关外科伦猛部落,我听小胡说过。联系他们,就算不知道冷钰萩下落,咱们起码再找些朋友回来帮忙也好。” 既然有大致方位,想要联系酒鬼应该不在话下。三女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第一百四十四章:大罪难受 公告问斩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深度却有两层楼高,一圈都是巨大方条石砌筑,可以说坚不可摧。 房间几乎密不透风,大门更是铁水嵌石的材质,只有个小窗高高在顶,恐怕连幼儿都难以钻进。 房间底部有半人多高的水,在高窗透出的丝丝光线照耀下,有清冷反光;只不过你敢提鼻子细闻,这水中味道恐怕会把人呛晕。 一个人现在正被结结实实捆在水中的石柱上,低垂着头,好像熟睡或昏死过去。 咔嚓!吱呀——! 伴随两声异响,那人似乎醒了,头也微微抬起一点但随后又低垂回去。 嗒嗒嗒—— 伴随着脚步声,有人顺一旁石阶慢慢走了下来。 原来在这不大房间边角,有个“L”形石楼梯,同时在底部还有一处不算大的平台。现在,进来那位正站在平台上,轻声低唤这被捆缚的人。 “胡孝一!玉眼狐!兄弟!怎么样,想清楚了么?”听声音,来人正是那虚情假意,又阴险非常的苗三。 没有动更不抬头,被捆绑结实的胡孝一也不回答。 苗三冷笑两声,说:“胡孝一,我知道你醒着,咱们僵持一月有余了,难道还不嫌累?” 哗啦啦几下,锁链声响起,胡孝一终于动了动身子。舔舔嘴,可惜连唾液好像都已经绝了。胸口下虽是脏水,如果可以,他现在恨不得探头去喝了它们。可惜,挪动一下都不容易。 “苗三,省省力气吧,我不可能说的。”这声音沙哑难辨,真怀疑此人是不是胡孝一。往日那种底气十足,豪爽不凡的语调再也不见,现在只剩比公鸭嗓还难听的动静。 啧啧有声,苗三原地蹲下,歪头上观可能想看清胡孝一现在的表情。可惜,长发披散,再加多日折磨,早已看不清他的真实面貌了。 “胡孝一,你果然是条硬汉!紫扭蓝宝藏的核心秘密你保护得很好。算了,我也懒得和你再废话。”说着一挥手,从外面又进来两名兵卒。 “怎么,要动手了?呵呵,你们早该给我个痛快的。” 谁知苗三没说话,反而笑着离开了。胡孝一不知他又想作什么妖,这时已经被兵卒架着,拖行出了水牢。 …… 一声声惨叫从房中传出。刚才还没有力气说话的胡孝一,这时为什么能叫得这般响亮? 就听哗啦水响,好像有人在用盆或桶不断泼水,但水声每次响起,马上就能听到胡孝一的惨叫,一声声,一次次。 苗三坐在一把圈椅上,喝着茶面带微笑地看着。那边胡孝一被人扒光,双手扶着墙壁,这边有两人时不时用木桶泼水。怎么,这是帮他洗澡么? 当一桶水泼出后,胡孝一身体马上紧绷起来,好像很凉的样子;跟着一旁又上来两人,竟然拿着刷牲口棚用的粗头长刷开始在他身上猛刷起来,惨叫随之出现。 这种刷子把长起码一米还多,拿在手里更像武器。刷头全是硬猪鬃所制,清洗晾晒后,又侵泡在漆蜡中多日才打磨成型,可以说根根似针,条条如刺。 因为牲口棚多是脏臭满地,需要这种硬刷才能清理干净。可自从这种长刷问世以来,却从未听说被用在人身上。苗三真是狠毒,更阴损无匹! 借助屋中光线,我们不难看出胡孝一最近受到了什么酷刑。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不是鞭痕,就是刀痕、棍淤、烫痕甚至还有不少动物啃咬的痕迹。 满身伤痕又因长时间关在那水牢之中,很多伤口已经化脓,甚至还隐约可见蛆虫蠕动。 苗三呵呵笑着,对胡孝一说:“兄弟,怎么样?哥哥心疼你的伤势,让人用粗盐水帮着做个仔细清理,这样就不会让伤口继续恶化了。” 在一声惨哼后,胡孝一强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我谢你全家了,苗三!” “哪里话,哪里话~咱们兄弟谁跟谁啊,太客气了,”站起身,摆摆手,那些兵卒停下动作,苗三走过来揪住胡孝一的头发低声说:“兄弟,洗干净了就要面见陛下,这是最后机会,可别让我失望。” 说完,狠狠将胡孝一的头甩开,背着手离开了房间。在他刚走出不远,又听到胡孝一的惨叫声,得意之色挂在脸上。 …… 啪啪两下,胡孝一被人抽了两巴掌这才悠悠转醒。此时他已经浑身颤抖且伴随高烧,看来伤势更严重了。 勉强睁开双眼,就见对面一把龙椅上正坐一人。鼻中一嗤,他又低下头不去看那人。 “玉眼狐,咱们又见面了,”那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还是不紧不慢,“当日朕给了你绝对自由和机会,无奈你没有好好把握。不仅如此,竟然还鼓动科伦猛部族前来找朕对质,简直可恶!” 哼了一声,胡孝一只觉可笑,但没接腔。 那人又说:“今天这般田地,都是你自找的,认是不认?” 一边苗三又将他头发揪住,强行把胡孝一脑袋拉起对着成宗。 “认!我做的事,都认。”胡孝一有气无力地说。 点点头,成宗终于露出了笑容,就见房间一角还有个文官坐在桌后在刷刷点点记录什么。 “玉眼狐,朕网开一面给你最后的机会,说出紫扭蓝宝藏,饶你不死。” 谁知胡孝一还是一笑,却缓缓摇头。一旁苗三大怒,又是正反两个嘴巴子,不止鲜血就连牙齿都已经飞出几颗去。 尽管如此,胡孝一还是勉强挤出笑意,表情坚定。现在他心中有些庆幸,庆幸冷钰萩等人都不在身边,自己可以不管不顾,拼死抗争到最后。 揪住胡孝一,苗三压低声音说:“你真是属母猪皮的,蒸不熟煮不烂,果然可恶!” “诶!”成宗一声,苗三马上住手。盯着胡孝一那凄惨模样,成宗竟然起身过来,掏出一块黄色嵌金丝绣腾龙的手帕,为胡孝一轻轻擦拭嘴角鲜血。 一边擦成宗边说:“玉眼狐,你真是冥顽不灵,既然这样就别怪朕心狠。”回头冲门口文官一招呼,说:“拟旨!” 那人赶紧换了新纸填饱笔墨,准备记录。 “今玉眼狐恶贼仍无悔意,朕痛心疾首。鉴此贼恶行,不杀不足以平民之怨,定秋后问斩。” 听这话,胡孝一心里踏实了,竟然拼尽全力高呼:“谢陛下恩典——!” 谁知成宗也是一笑,压低声音问:“玉眼狐,你这么聪明,能不能猜出朕为什么要让你等到秋后问斩?” 一听这话,胡孝一忍不住一怔,脸色瞬间大变。这连日来就算面对酷刑都不能让他变色,可现在不知怎的竟会这样惊恐。 拼命挣扎着,低吼着,可被苗三紧紧摁住,任他如何厉害也是无用。双眼几乎可以喷火,直勾勾瞪着成宗,鲜血更从牙缝里溢出,表情恐怖至极。 成宗却不害怕,得意地背着手来回踱步,说:“朕听苗统领说过,你还有个女人而且身怀有孕是吧?因此,朕给足时间等她前来见你最后一面。不光对她,就连科伦猛部族的人,朕也会发去通知。在你临行前一定是场盛大聚会,怎么样玉眼狐,还满意?” 怒吼在喉咙里咕咕直叫,胡孝一确实忽略了这种可能。看来一切努力都是白费,怎能不火? 看他这么激动,成宗和苗三脸上都洋溢出得意颜色。连日来胡孝一硬耗着,确实让人伤神。现在看他这样子,正代表自己的胜利,焉能不高兴? “玉眼狐,朕再给你最后机会。只要说出宝藏详细位置,朕保证这些人的安全。如何?” 瞪着成宗,眼中恨不得滴血,胡孝一不停抖动着,紧咬牙关。但慢慢见他表情放松,竟然又笑了。 这下,成宗和苗三大惊,准知事情不妙。苗三揪住胡孝一大吼:“你这疯子!难道为了宝藏,连这些至亲和朋友性命都不顾了?紫扭蓝宝藏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你这样决绝?” 这次换胡孝一得意了,看着苗三的咆哮,看着成宗的失望,一切都值了。 对于冷钰萩等人会遭遇什么,用屁股都能想到。胡孝一面上虽然得意,可心里痛苦难当。 真正的想法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可这种决定是对是错,值还是不值,胡孝一心里有本账。但一种使命感约束着他,让胡孝一喘不过气,现在能做得就是一条道走到黑,再无办法。 成宗圣怒下,旨意发出通报大元统治范围内任何角落,甚至连一些偏远小村都通知到了。 结果看得出来,成宗还在做最后努力,希望将冷钰萩等人抓住,用来要挟胡孝一说出宝藏所在。 这一次,双方都是拼尽一切在对赌,输赢各安天命,但胜负结果一目了然。 消息不胫而走,在最快时间里,终于传到了冷钰萩和西扎丽手中,这才有了圈围内,两人的惨哭和昏厥。毕竟事情严重,直接牵连胡孝一的生死,任谁都不能坐视不管。 众人一番商量后,准备即刻动身。西扎丽更和贝伦商量,准备调动科伦猛部族勇士一同前往。 这次就是一搏,只做胜利打算,拼尽一切…… 第一百四十五章:汇聚大都 又遇危机 正当贝伦兄妹制定计划时,一声沉闷的咳嗽打断了几人。长老背着手走来,表情严肃如临大敌。 兄妹和其他人纷纷冲长老行礼。微微点头,看他们手中地图,长老明知故问:“你们要做什么?” 相互对望,西扎丽忍不住回道:“长老,我们打算去大都救胡大哥!” “哦,怎么救?” “当然是带上族中精壮兵士杀进皇城,用武力,” “混账东西!”话未说完就被长老高声喝止。不仅如此,见他用力一拍旁边桌角,稀里哗啦,桌子也变得破碎不堪。 盯着贝伦,长老大怒,喝问:“怎么,你身为族中头人,也要跟他们胡闹?想没想过,举全族兵力进攻皇城代表了什么?其他部族会怎么看咱们?这个江山其中一部分是科伦猛帮着打下的,你们对得起他在天之灵?” 贝伦沉默了。毕竟他肩负使命,确实不能意气用事去考虑一切。 可西扎丽却泪眼婆娑,不停哀求着长老和哥哥。对她来说,如果不这么做,恐怕胡孝一真是完了。 但在长老点醒下,贝伦冲冷钰萩几人深深一礼,表示科伦猛部族不准备参与此次营救,甚至还劝说几人最好也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念头。 西扎丽瘫坐在地,只剩掩面难过;香儿也是轻轻抽泣,鸿儿在旁帮衬着;酒鬼狠狠地灌着酒,难掩怒意;只有冷钰萩和鼠爷表情镇定,好像理解他们苦衷。 …… 次日清晨,一行人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尽可能快地返回中原。冷钰萩更是急迫,恨不得像鸟儿一样,现在飞进胡孝一怀里。于是她拼命打马,仍嫌速度太慢。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几人回头去看,一条小小影子从后追来。那人速度好快,尽管冷钰萩等人没有减速,后面这位仍在逼近。 这下几人才看清,来者非别,而是那草原姑娘,西扎丽。见她一身汉服,女扮男装拢发高攀,不仅如此背囊和佩刀都带着,已经表明了心意。 见到冷钰萩和其他伙伴,西扎丽仅是一笑就继续打马同行。而冷钰萩等人没有招呼,没有吃惊,只有些许喜悦。现在他们的目标一致,赶往大都。要快! 圈围大门外,贝伦眺望远方,早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一声长叹,表情痛苦。 这时有人轻拍他肩膀,回头看去,正是长老。 长老也看看远处,问:“走了?” 贝伦点点头,又看向远处。 “西扎丽这丫头也跟去了是么?” 还是点点头,没说话。 一声长叹,长老问:“你可想好了?现在你是头人,决定代表一切。不能盲目,更不能意气用事。只有详细思考,这才能做大事。明白么?” 贝伦点点头,随着长老回到了大帐中。 …… 一路无话,几人用最快速度,中途换了三次马这才赶到大都城外。按西扎丽和酒鬼意思,就要直接进去,可马上被冷钰萩制止。 不顾他们问话,冷钰萩领人竟然来到城外一处林中的荒庙驻扎。这里对冷钰萩来说,满是各种美好回忆。坐在那房中地上,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姐姐,你在想什么?”西扎丽来到身后问。 赶紧擦了泪水,笑着把她拉在身边,两人就这样并肩坐着,谁也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冷钰萩才说:“妹妹,姐姐有一事相托不知妹妹能否做到?” 西扎丽马上拍着胸脯保证,只要能帮着解救胡孝一,做什么都愿意。 谁知冷钰萩说:“麻烦你照顾好孩子,安抚鼠爷和酒鬼。” 瞪着冷钰萩,西扎丽惊叫:“你要只身前往?姐姐你怕是疯了!”指着她的小腹,说:“你现在孕肚明显,就算以前武功再高,现在也不是对手。姐姐,救胡大哥我们也都有份啊!” 摆摆手,害怕惊动鼠爷他们,冷钰萩将门关起,悄声说:“我并非要去大内,而是进城打探消息。根据分析,这消息有些蹊跷,姐姐害怕是个陷阱。 如果咱们一起进去,目标太大恐怕不妙。毕竟姐姐从小就在大都生活,对这里还是比较熟悉,由我进去探查,不易被人发觉。” 这话西扎丽明白,但风险如何她也清楚。看冷钰萩身子越来越笨,西扎丽根本不会同意。 就这样,事情还是摆在桌面,让鼠爷等人参与讨论最后一同决定。冷钰萩见没办法阻止,也只好同意。在会上说了自己看法,就问其他人有没有更好主意。 鼠爷在这些人里相对稳重,思前想后,竟然赞同冷钰萩的计划。这让酒鬼和西扎丽意外,甚至怀疑鼠爷得了老年痴呆。 可跟着鼠爷又提出要求,就是找人随冷钰萩一起,不能让她孤身一人进去。 听这话,另外两人就要自告奋勇,谁知鼠爷当仁不让,举荐了自己。原因很简单,做这事需要经验和冷静的头脑,酒鬼和西扎丽都容易冲动,并不合适。 鼠爷因为年龄,在这些人里最受尊敬。听他这么说,连酒鬼也不敢反呛。就这样,冷钰萩见事情只能让步如此,也同意了。 留下不必要物资,冷钰萩和鼠爷带上应用之物,在申时前进入都城。 按照计划,两人假装不认识,相距甚远就防被耳目察觉。按冷钰萩所想,这事一定被人过度扩散才会有现下结果。毕竟玉眼狐罪行多月前已经公告,但慢慢被人淡忘,可现在又被提起一定是有人操控。 虽然不知原因,冷钰萩猜想可能与科伦猛部族有关。毕竟听胡孝一说过,起初成宗要求他去科伦猛部族找什么东西,最后这事也不了了之。 恐怕成宗是要借题发挥,把胡孝一杀了。但他把消息扩大,就是等胡孝一朋友赶来搭救,当然也可能是等科伦猛部族有动静,好借势将他们铲除。 这就是在圈围长老制止贝伦的原因,冷钰萩没说话也是想到了这点。毕竟人少好说,但凡动用大批武力,性质就变了。 现在虽然大元内部不稳定,但整个局势没有大祸,不可能随便就能改变。这点胡孝一曾劝解过自己,后来分析也觉不错。 …… 单说冷钰萩,她的目标是到城中打听消息,听听寻常百姓怎么说。于是转了几圈,走进一处不算大的布铺。 这里都是女子,这会儿刚进申时,会有不少人随朋友来挑选布料。实则对她们来说,挑布次要,主要目的是聊天跑舌头。冷钰萩大着肚子,来这里最合适。 当她刚踏上石台,就有一位店家姑娘跑下来搀扶。看起来这小店姑娘眼力不错,服务也很主动。 简单聊了几句,店家姑娘就去给冷钰萩端水了。她这时东看看西看看,耳朵立起要听些内容。 果然这时间店中有不少人,不说乱哄哄,却也不算安静。尤其是一个浑身花彩绣装的胖女人,更是底气十足。整个堂中就听她嘚啵嘚啵个没完,恨不得把房顶给揭了。 “姐姐,听说你们家老爷现在当了大官是么?”一个尖嘴猴腮的女子问。 听这话,胖女人满脸得意,故意压低声音说:“当然!现在我家老爷可是内城买办,一切都城内采他说了算。” “呦!那可是肥差啊,恭喜姐姐了~”俩个人相视一笑,好像连尖嘴猴腮女人都沾了喜气是的。 耳中听得真切,冷钰萩心喜。看准这胖女人,决定在她身上下手。 正这时,听门外马挂銮铃声响,引起一阵喧闹。这声音冷钰萩最熟悉,赶紧找到一处角落躲藏起来。 不多时,就见一女人进来,正是寒城主人,寒梦莲。她怎么会来这里?这种店面不算太大,凭寒梦莲眼界不该看上。就算退一万步说她能看上,这种事也不会让她亲自过来才对。 但冷钰萩马上发现异状,就是寒梦莲没有了那种冷傲和煞气,竟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同样身为人母,马上注意到寒梦莲小腹,竟然也是高高隆起看样子和自己前后不差多少时日。 怪事!自从冷家覆灭,寒梦莲就和李长空在一起了,上次她亲口说那人已经身死,可现在怎会……看来,还是被胡孝一猜到,那个恶人果然还在人世。 想到这,冷钰萩忍不住双拳紧握,想要报仇。但想法仅是一瞬间,现在什么都比不上胡孝一的性命重要。 忽然,眼角余光发现那胖女人要走,冷钰萩急坏了。 寒梦莲就在堂中,店家向她献殷勤介绍所有上好布料,此时如果离开必定在她眼前通过,岂不是危险? 但见胖女人已经出了店铺向外走去,不一会儿消失不见,这是救胡孝一的唯一机会,怎能放过! 暗一咬牙,取下两匹布料故意挡在面前,溜边向柜台蹭去。就希望寒梦莲挑花眼,顾不上看到自己最好。 一步、两步、三步……眼看就要来到柜前胜利在望,可就听寒梦莲一声招呼:“老板,那两匹布不错,能让这位夫人拿来看看么?” 这天杀的运气!好巧不巧,寒梦莲竟然看上冷钰萩手里的布匹。真是见鬼…… 第一百四十六章:妙招救人 夜街横车 这会儿,冷钰萩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儿。知道越是吱呜不动越容易引起怀疑,只有迈步过去,途中大脑飞速转动在想办法。 冷钰萩心里默念阿弥陀佛,希望胡孝一能帮着自己脱困,但转念一想这太不吉利,马上打消了念头。 堂中空间不大,两人相距不过几步一会儿就到。两匹布还是这样举着,冷钰萩不敢露头。就听寒梦莲说:“这位姐姐抱歉了,我也是想看看这些布料,没想咱们眼光都一样。呦!姐姐也是有孕在身啊。真巧!” 点点头吱呜两声,冷钰萩没答话。递上一匹布让寒梦莲先看,自己趁势要走。谁知一把被她抓住,寒梦莲笑着说:“姐姐别害怕,我不会抢你的,只是看看,别急着走。 嗯,远看不错,近看有些扎眼,不好。姐姐,劳烦这匹布拿来看看如何?” 这会儿冷钰萩认为她就是故意的,可能已经发现自己,专门要来找事儿。行啊!反正是要面对,那不如咱们打个痛快。 气哼哼地递上这匹布,就要骂人。谁知刚才为自己端水的店家姑娘赶来,不知怎的脚下一滑,手中温水一下泼在寒梦莲满头满脸。这下好,差点没把老板吓死。 寒梦莲什么人?在这大都内外有谁不怕她的?现在底下人做出这事,自己这店怕是干不长久了。 可这意外的结果却救了冷钰萩。趁寒梦莲惊呼时,她赶紧往外便跑,走前还不忘趁乱把那店家姑娘拉走。 因为冷钰萩深知寒梦莲手段,待明白过来,怎么会轻易放过这丫头? 一口气拽着人出去很远,在这丫头不停告饶下这才停步。两人身处后街,来往路人稀少正是讲话之所。 看姑娘呼呼带喘,冷钰萩好笑又好气。这么粗心,想在当今世上找活养着自己真不容易。就她这样,不被人杀已经算万幸了。 “谢谢姐姐救我~”说着,姑娘盈盈拜倒,脸上还露出甜笑。 冷钰萩苦笑道:“你呀,还是多小心吧。如果家是外地的,最好现在离开,刚才那人可不好惹,切记。”说完转身就要走。 谁知刚出去几步,就被姑娘拽住,说:“请问,姐姐是冷钰萩么?” 这下把冷钰萩唬住了,全身戒备瞪着姑娘,残手刀已经不自觉亮出了刀尖。 姑娘慌忙摆手,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您别误会,咱们素未谋面,我也是听说有您这人而已。刚才见您好像在躲那人,所以才出此下策。哎,反正也干烦了,早就想走的。” 一把拉住她的手,追问:“听谁说的?最好从实招来,否则,” 又摆摆手,姑娘皱眉:“这位姐姐,你的力气好大,能……能松手么?我的武功平平,就是个匠人。” 果然一拉能感觉姑娘脉搏一般,就比常人稍稍有力些许,看样子武功真是不怎么样。随即放手,但表情还是很冷,用目光瞪着她在等回答。 甩甩手,姑娘吱呜道:“常大哥说得不错,见到你还是要小心,稍有不慎可能就要呜呼哀哉的。” 听到“常大哥”三个字,冷钰萩眼睛都在放光,急忙又揪住姑娘问:“你说的常大哥是谁?” “疼!疼、疼!姐姐快放手,断了!” 冷钰萩恍然,赶紧放开姑娘,可心头砰砰直跳。看看四周,姑娘招呼一声领冷钰萩去个地方。 她艺高人胆大,现在又担心胡孝一安危,就算龙潭虎穴也是敢闯的,何况眼前这姑娘真没制住自己的本事。于是点头,跟在后面两人转进了巷中深处。 当冷钰萩见到常贵山本要欢喜时,可马上表情凝固,傻在原地。这才几日不见,上下打量常贵山,竟然已经成了废人。 左半边几乎被人斜着削去,只剩一个肩膀头。嘴唇颤抖,一步步挪过来,冷钰萩忍不住带着哭腔问:“常……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怕冷钰萩太激动牵到胎气,常贵山马上使个眼色。现在红莲已经很熟悉他的想法,过来稳稳扶住冷钰萩。 在院中聊天不是好环境,招呼一声,几人进了堂屋。坐好后,刚才那姑娘为冷钰萩端上一些小点。 尽管肚中孩子很想吃小点,冷钰萩还是忍下来,继续追问实情:这才离开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红莲在旁将最近的事说了。听罢,冷钰萩四指一切,硬是把手边的花梨香桌给打了个粉碎,都找不到稍大的碎片。 巧手鬼婆看着心里一惊,暗道这份功力真是可怕,这女人还是有孕在身,若是平时可见一斑;而莎影顾不上什么,竟然颤抖地捧起碎片,可惜了这花梨香桌。 顾不上这些,冷钰萩咬牙切齿道:“真没想到,苗三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真是看走了眼。” 常贵山一叹:“钰萩,别说是你,就连小胡都能看走眼,可见苗三这人隐藏够深。” 提到胡孝一,冷钰萩马上追问莎影为何会在那布铺与自己巧遇。 经过常贵山解释,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在多日前已经赶到大都也想救胡孝一。同时发出飞鸽传书通知酒鬼,约定在这里会合,却没想到她们会比预计早到这么多天。 这段时间常贵山等人也是想尽办法,首先就是要找突破口,了解内城情况和胡孝一具置,他们也发现了刚才那个肥婆。莎影假装找工作,在布铺待了三天,就是想接近肥婆。 今天也算巧了,刚到大门口就看见了冷钰萩。常贵山描述过她的长相,而莎影这一门善帮人整改面容,对一个人的长相刻画最是清楚。通过常贵山口述,冷钰萩的面容模型早就在她脑中成型。 今天见到,立马应对上了。不仅如此,她借助与冷钰萩亲近攀谈,发现了残手,又加上是个孕妇,几样特点吻合,这还不确定? 刚才就看冷钰萩在躲寒梦莲,为什么并不清楚,但这丫头激灵还是冒着危险帮其解了围。 说到这,冷钰萩心里感激,竟然起身向莎影再次表示感谢。 没想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这会儿竟然也会腼腆,红着脸挠着头连道不敢。两人就这样客气了个来回,话题又转到正事上来。 常贵山问冷钰萩:“钰萩,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找那女人帮忙,了解大内情况。”冷钰萩斩钉截铁地说。 知道冷钰萩脾气,更明白不能阻止,于是常贵山看看红莲意思明显。现在他已经是个废人,功夫恐怕只有三成,要不是因为这,一定自告奋勇。 “钰萩,还有谁与你一起进了大都?” “还有鼠爷。我们定下时间,戌时到约定地点见面。” 点点头,让冷钰萩好好休息,问明见面地点还是劳烦莎影过去接人。这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好好谋划。 …… 戌时不久,听院中来人,见莎影领着一个大脑袋小老头进来正是鼠爷。 见到众人先是一喜,可看到常贵山,鼠爷也是吃惊。简答说了其中隐情后,众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在鼠爷来说,这次进大内还是自己跟着冷钰萩最好。为怕误会,鼠爷赶忙解释:并非是对红莲不信任,而是鼠爷起码进过大内,地形熟悉。 另外红莲需要做个隐藏棋子。苗三这人可不好对法,冷钰萩现在不能硬战,必要时只能依靠红莲的幻视幻听才行。 尽管巧手鬼婆她们幻视能力超强,却需要繁杂准备,并不适合现在这种环境,最好还是等着消息。 将一切利弊分析后,众人不得不佩服老家伙的细心。于是制定计划,今夜先找肥婆探探消息最好。 …… 亥时。 三条人影出了大院,朝一个方向疾行。目标正是肥婆家的方向,由红莲引路。 冷钰萩心里激动,就为打听虚实。鼠爷分析不错,要做最坏打算,如果胡孝一已经出了什么事,贸然进内城就是陪葬。这种事还要确认清楚,就算拼命也要见到活人才值得。 待三人刚上大街,却发现前面停着一辆马车,而且横在路中。虽然不能把大街完全挡住,却明白准没好事。最重要冷钰萩认识这马车,知道不妙。 就见车帘一挑,有位女子行出,看着冷钰萩。 “姐姐,这是何人?”红莲问。 冷钰萩看着那人,平稳心态说:“当今第一大家,寒城主人,寒梦莲。” 红莲倒吸一口冷气,毕竟霜寒两家什么实力自己最清楚。现在武林有多少人敢与她们争锋? 天黑前布铺的事冷钰萩说了,现在寒梦莲又在这里,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红莲低声问:“姐姐,这下如何?咱们是杀出一条血路,还是……” 迈步向前,冷钰萩说:“她为我而来,你们先走。问到消息,还回常大哥那里见面。无论我能不能回去,都不要派人过来寻找。懂么?” 红莲还要再说,却被鼠爷拦住。看冷钰萩那表情,鼠爷拽着红莲就走,同时叮嘱:“小心!别忘了你还有重要任务。” 两人果然从旁边穿过,寒梦莲一动不动,根本不去阻止…… 第一百四十七章:寒城没落 夜访肥婆 冷钰萩慢慢向她走近。寒梦莲同样不含糊,也走过来。直到两人相距三步距离,这才双双停下,脸上都有笑容,只不过一个冷一个怪。 “姐姐,白天那人果然是你。”寒梦莲当先说话。真没想到那种情况下,她还能认出冷钰萩,可见多么熟悉。 “深夜在这里等我,难道就是要说这话?”冷钰萩冷笑,说,“寒梦莲,你欠我很多,那夜破庙中甚至还要……幸好最后我以命相博,没让你得逞,今夜咱们不如清算一下。” 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寒梦莲只是轻笑:“姐姐果然厉害,不仅在那种环境下脱逃还能想到我会回去。在破屋中留下毒药陷阱,真是够狠。” 冷钰萩这才想起,毒药是胡孝一留下的,万没想到这家伙计算如此到位,听口气真把寒梦莲坑了。 冲她一伸手,寒梦莲竟想讨要什么东西。冷钰萩有些迷惑,看着她不做任何反应。 “姐姐,麻烦把解药给我好么?”轻轻抚摸着自己小腹,又看冷钰萩,竟然惨笑着说,“咱们都是要为人母,姐姐该知道我等这孩子几十年有多么辛苦。行行好,把解药给我,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这话不说还好,在寒梦莲嘴里出来,听得冷钰萩怒火中烧。如果是一般关系甚至路人索要恐怕自己都会给,可眼前这恶毒女子讨要,别说没有,就算有也半点不舍。 冷钰萩仰天大笑,透着冷森和愤怒,寒梦莲却不自觉后退半步,表情满是惧怕。 “孩子是无辜的?二十年前你们联合害我冷家上下和腹中孩儿,可曾想过无辜?”冷钰萩怒声道,“如果没猜错,之后你和他一起回到小庙,应该同时中毒了。为什么不去找他?” 谁知寒梦莲脸上神色一黯,苦笑道:“他?本就是个野心家,我……那解药只有一人分,他早就独吞了,完全不顾我和孩子。现在我武功全废,他就离开了。姐姐,恐怕你还不清楚,那赵昺也是假的,寒城现在已经被他掏空危在旦夕。” 听这话,冷钰萩确实吃惊。尽管胡孝一说过赵昺可能是成宗的人,这一切都是个局;也说过将解药交给师爷,借此埋下了祸患,却没想到结果这么出人意料。 当时胡孝一说过,这毒厉害;自己认为只是要他们性命就行。现在看,胡孝一又对自己扯谎,这毒药竟然是化去别人功力,其目的就要中毒者生不如死。 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冷钰萩反而有些恍惚了。 看看寒梦莲表情不像做假,冷钰萩心里有些抽动。看看她肚腹,确实不忍对一个未出世的孩儿下手。尽管她冷钰萩心冷如冰,却不似这些败类般灭绝人性。 “姐姐,不瞒你说,妹妹和胡孝一很早前还有约定。”寒梦莲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确实让冷钰萩意外。 缓了片刻,冷钰萩马上追问:“你和他还约定什么?”这事之前隐约发现过,就是胡孝一偷偷藏着的那寒城腰牌;但不见他说明,冷钰萩就从未问过。现在事情又被提起,自然是要打听。 寒梦莲回身走向车边,冷钰萩快步跟过去。 翻身坐上车子,寒梦莲头靠着车厢边缘。冷钰萩站在地上,盯着她,等着回答。 “姐姐,恐怕你还不知道,当年怎会这么巧活下来吧?” 一激灵,冷钰萩张口就说:“你……是你安排戴焕恩他……” 点点头,寒梦莲一笑。这消息如晴天霹雳,把冷钰萩轰得连连后退。她也伸手扶着车辕,大口喘息尽可能让自己气息平稳不要牵动胎气。 缓了半天,冷钰萩这才问:“这事与胡孝一有什么联系?” “姐姐,你不觉自己与胡孝一相遇,这事情太巧了么?”看她表情吃惊,寒梦莲又说,“你好好想想,既然那人伪装成师爷,这些年难道还察觉不出你是谁? 实话说,当时我怕旧情复燃用实力压着那人,他自然不敢胡思乱想。不过这还不够稳妥,所以借助玉眼狐的事,我故意要他以师爷身份给陈朗下令引你去抓人。 目的很明确,我要你和胡孝一相见。你们都是被情伤害的人,我又清楚胡孝一是冤枉的,可能会……” 冷钰萩彻底傻了,摇晃着脑袋看着寒梦莲,心里更把胡孝一骂个遍。 “他……他为什么答应你?胡孝一不像个热心人才对。”冷钰萩还想为这坏人找到一丝借口。 寒梦莲却打消了这半点念想,直说:“胡孝一自己同意的,因为知道你是冷钰萩,不仅武功能保护他,更有机会将事情翻盘。那是个聪明人,这是他亲口说的,至于真假需要姐姐判断。” 脑中好像有无数电闪雷鸣,神情恍惚,冷钰萩差点坐在地上。难道一开始与他相遇,都被胡孝一算计了么? 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了什么?真是为寻求庇护?忽然冷钰萩想到一件事,就是与鬼婆聊起以往,胡孝一的男师傅莫奇粱当年也是这样选择。 先是用计与武林第一家独女成为朋友,后与长公主身份的鬼婆攀上关系。从头到尾,初衷就是借助她们的实力为自己办事和寻求庇护。多少次危难能化险为夷,都是因为有了这两步妙棋。 难道胡孝一接近自己,也是同样道理?真是这样,还有什么感情可言?一开始都是骗局,这一切真情更无从谈起。 冷钰萩晃着身子就要返回常贵山落脚处,她已经不想再找肥婆了,因为那个人是不是值得舍命相救都不清楚。 见她就要离开,寒梦莲拼命扯着嗓子说:“姐姐,念在我将过往实情说出来的份儿上,交出解药吧!可怜可怜我的孩子,求求姐姐了!”说着竟然趴伏在地,动用大礼恳求。 回头看看寒梦莲,冷钰萩表情麻木:“你可以求他,这毒都是胡孝一的。你们有合作关系,让他解毒吧——”拖沓着脚步,再也不理寒梦莲哀求,慢慢消失在远处。 …… 肥婆房中,她和自家老爷已被结结实实捆上了。鼠爷追问最近宫中情况,尤其是问到了大罪人玉眼狐。 没想这小小买办还真知道不少,竟然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这种人能干这肥差一定眼力够活会来事儿,通过鼠爷两人的口气和所问内容,准知要对这死囚做什么。但无论如何,一定都是震动大都上下的事。这种人各个拼命三郎,可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自己小命重要,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他所知消息中,大内根本没关过玉眼狐。如果听到消息不假,最近内卫一直都在城外二十里的寒城驻扎,好像有什么大动静。 就因为寒城被大内征用,听说寒城主人寒梦莲和她的族人好像都在外散居,很是可怜。寻常百姓不清楚,但内城上下还是有不少人知道。 “说……说来奇怪,我最近采买的货品中有不少物料奇特。本来职责是采购寻常用途的东西,但这些物料却大多是军用……所以我才多余去打听了一下。” 看着鼠爷和红莲,肥婆家的老爷补充:“两位好汉,这些话绝对不假,如果有一点错误,准叫您……您……宰了我这婆娘,小的也不会喊冤叫屈!” 这小子真豁得出去,赌咒发愿用自己老婆,确实是个狠人。鼠爷和红莲感觉好笑,都看向肥婆。 果然,肥婆听这话大怒,要不是也被绑着准起来和自己男人打架拼命。虽然动不了,但肥婆可以隔空臭骂男人。好家伙,吐沫星子真能淹死人,这位老爷被骂得狗血连头,灰溜溜看向一边不敢回嘴。 顾不上他们如何争吵,鼠爷这才弄清眼下形势。红莲也说:“果然像我师兄的性格,故布疑阵,为的是混淆视听。要不是老爷子您的主意,恐怕咱们贸然去闯大内更是凶多吉少。” 鼠爷很庆幸自己猜对了,同时又有些发愁。大内起码还进去过,可寒城如何自己真是完全不明白了。 这么看,还需要冷钰萩帮忙出出主意。她原本是第一大家,与寒城面上关系不错,既然这样该对里面布局熟悉才对。 想到这,招呼红莲就要离开。走之前却从怀里拿出两粒药丸,塞进这家老爷和肥婆嘴里。就说事情没完,他们还会再去确认,刚才喂得是穿肠毒药,最好不要耍花招。 明日开始照常工作,但会有人监视,等事情办好了自然放过他们夫妻。 …… 回去路上红莲还问:“鼠爷,你这是做什么?” 看看她,鼠爷毫不避讳地说:“你师兄太阴险,咱们需要做两手准备。试想一下,如果这些消息也都是假的,会不会虚虚实实间,胡孝一仍在大内呢?” 一怔并点头,果然有这种可能。自己师兄做事滴水不漏,怎会让内卫动向搞得街知巷闻? 看看鼠爷,红莲心里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鼠爷故意原路返回,见与冷钰萩分开的地方再没马车,也没有血迹或打斗痕迹,这下心里安稳不少。 回到常贵山他们落脚地,却得知冷钰萩早已回来,只不过情绪怪异,把自己关在西屋不愿露面…… 第一百四十八章:心存芥蒂 夜探寒城 鼠爷轻轻敲响西屋房门:“钰萩,是我。能和你聊聊么?” 话落,大概不一会儿时间,就听里面有了动静。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到门后,伴随着吱呀一声响,冷钰萩真把门打开了。 她没看鼠爷一眼,开门后就转身返回里。鼠爷更没有抱怨,反而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心疼。随手带上房门,在后跟了上去。 一张八仙桌,两人坐在两边,冷钰萩右手支着脑袋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什么;鼠爷坐在对面望着她,好像在等什么机会似的。 终于,一声轻叹,冷钰萩带着哭腔说:“鼠爷,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了。慢慢回想起来,从一开始相识到现在,确实太快太顺利,我……我都不知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心里早就猜到船在哪儿歪,可鼠爷还是假装吃惊道:“丫头,你在说谁?是谁把你气成这样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是没看鼠爷,但冷钰萩却明显咯吱吱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除了他还有谁?那个可恶的狐狸!” 哦了一声,鼠爷假作恍然,低声问:“丫头,刚才寒梦莲对你说了什么,你要向鼠爷言明啊,否则怎能帮着解决困惑呢?” 想想也对,冷钰萩这才看向鼠爷,眼中含泪将刚才寒梦莲所说的一五一十复述一遍。 说起来简单,听着不算复杂,可在鼠爷心里也激荡出一层层涟漪。现在回想当初与胡孝一在墓室巧遇后,确实像被一直牵着走的感觉,难不成—— 心里虽然有疑惑但鼠爷不能直说,还是笑眯眯地看着冷钰萩轻做安抚。毕竟事情如何,最好当面对质,过度猜疑恐怕更加不妙。 “丫头,如果胡孝一真要对你我不利,恐怕几次三番都能下手了,现在却始终未发现什么端倪,难道他还有大阴谋?” 冷钰萩也不是个傻子,看着鼠爷回想刚才问话,心里也是有一万一千个问号想问那坏蛋的。可惜,人被抓到哪里还不确定,只听寒梦莲片面之词,确实让人有些难以捉摸真假。 看看鼠爷,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起身在屋中来回踱步,冷钰萩仍在给自己找借口,错非这样,真不愿去救那可怕又阴险的家伙。 “鼠爷,您那里问到什么消息?”冷钰萩忽然问。 一听有门儿,鼠爷笑容更浓,这才把打听到的结果说了一遍。 直到听他说完,冷钰萩侧向印证了寒梦莲的话,心里着实有些伤感。 二十年前是冷家,难道现在又轮到寒城了么?虽然寒梦莲所做死一百万次都不嫌多,可是——毕竟寒城和冷家原属同根,再说她现在还有身孕,让自己怎能绝情到没有人性呢? 思前想后,冷钰萩心里有了自己的计较,仰起头深深叹口气。鼠爷在旁看到,几乎能猜出她有什么决定,毕竟在自己面前冷钰萩从没遮遮掩掩过。 “丫头,你决定要去救他?” 点点头,冷钰萩只觉自己可笑,说:“没有其他办法,我——我想救寒梦莲腹中孩子,毕竟那是个无辜生命。毒是胡孝一下得,没办法,只能救他。” 这个理由不错,鼠爷也觉这丫头比以前活泛不少。满意地点着头,可心里一点也不轻松,甚至更有决心要跟着一起去了。不为别的,他需要对冷钰萩的安全负责,也想问问胡孝一心在哪方。 两人一拍即合,鼠爷领着冷钰萩回到主屋。这时大家都心情紧张,不知冷钰萩会有什么决定,尤其是常贵山来回踱步,把红莲搞得头昏脑涨又发作不得,只能一个人生闷气。 这时见两人前后脚进来,又见表情缓和,明眼人都知道什么结果。 常贵山偷看鼠爷,冲他竖起大拇指。若不是他老人家跟着,恐怕这事情真要不妙了。 …… “贵山,天亮后我领着钰萩和红莲就走,你们不要动仍在这里,”鼠爷看看莎影一笑,“丫头,还要麻烦你乔装改扮去找肥婆的主家,他会带你进大内的。” 说了毒药的事,实则鼠爷从不用毒又怎么会有毒药?就算有,也只可能是胡孝一给的,可这家伙每次给药不是障眼法就是什么奇怪东西,从未见真毒出现过。 所以,莎影只需哄骗和威胁就够了,留神不要掉进别人的套中。 一切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鼠爷交代清楚,又对常贵山说:“贵山,你还有个任务,就是注意大都内部动向,现在势头奇怪最好小心为妙。” 常贵山领命,连个嗝儿都没打。 几人都把事情细细商量后,窗外天光见亮,鼠爷已经迫不及待领人去城门旁等着了。 不少脚行客、商贩和一些公务在身的人,都会早早等着城门开放,这样不会耽误太多时辰。三人混在这些人中,仍装作互不相识。 虽然胡孝一不在身边,但有巧手鬼婆帮助。她也是学了一手好易容本领,将三人面貌做了遮掩,更方便行动。 终于,一声号令响起打开城门,众人可以鱼贯而出。随着队伍,三人分先后出城,谁也没等谁毕竟约定了见面地点,直到最后的红莲出现,这才和酒鬼几人会合。 鼠爷又大致做了交代,酒鬼也是甘心领命担负起保护香儿她们的职责。 这次由冷钰萩领队,三人一路冲几十里外的寒城发足狂奔。 …… 接近午后,寒城已经出现在面前。鼠爷和红莲虽没见过想当年冷家如何,但看寒城面积和地势,已知当年一二。 说来奇怪,寒城设计竟然是倒坐,面北背南,地势颇高算得上一处自然险地。倘若真有大兵攻占,想也不算容易。 果然,现在寒城外有不少重甲兵士守卫,各个精神抖擞严阵以待,这种如临大敌的架势,真不亚于内城护主。 三人相互对望认为有戏。来到一处土坡后,冷钰萩以树枝为笔,在地上简单绘制了寒城内部地图并详细讲解。 鼠爷不问其他,就问其中最险要所在。他明白,想困胡孝一就要走险。 经过提醒,冷钰萩点出寒城一处隐秘水牢,据说这里原本是一处隐秘藏身点,就为应对大军围困或突发状况。可上次过来,发现这里被寒梦莲变成了水牢,冷钰萩还觉自断后路,现在想想这里确实易守难攻,更插翅无路,是个绝佳地方。 搓着下巴,嘬着牙花子,鼠爷眯着眼细看整幅地图。现在寒城布局和可能关押胡孝一的地方几乎了然于心,剩下就要摸索守卫数量、位置和换班间隔时间等。 提到这事,红莲自告奋勇。毕竟鼠爷本事一般,冷钰萩又不方便,自己主动请缨这才是最好选择。 没有谦虚和推让,重任交给了红莲,直到再也不见她的踪迹,鼠爷这才叹口气。 “您老怎么了?” 苦笑着晃晃脑袋,伸手去摸烟叶,可仅这一动他又马上换个动作假装去挠后腰。 看看冷钰萩,鼠爷无奈地说:“真是老了,费神一多就头疼。哎——真不知未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会是个头。” 听他这么说,冷钰萩何尝不是如此呢。甚至在当初听到胡孝一想要退隐时,她曾不止一两次幻想跟着离开去过那神仙日子。可惜—— 看看远处寒城,冷钰萩陷入沉思。未来何去何从,恐怕是无数人整日摆在脑海中的事情,却始终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鼠爷和冷钰萩不是神仙,他们同样被这烦恼困惑,尤其是遇到更大难题时。 申时过半,这才见一抹衣衫飘忽而来。鼠爷准备了吃喝,红莲回来二话不说,抓起水壶咕咚咚猛灌。 一口大气喘匀,看看两人苦笑摇头:“哎呀,好悬,好悬哪!要不是躲得快,真要被他发现了。” 鼠爷和冷钰萩都没插话,满脸期盼地望着,等着她继续。 “钰萩姐,我……我见到师兄了!他果然在这里。刚才转到寒城侧山,在水牢那小窗向里看时,真真见到是他!”咽口唾沫,红莲又说,“但窗户太小,我只见到他却不见胡大哥。还有,城外守卫数量和位置探查清楚了,但内部却没一点办法。” 说着,就着冷钰萩所画地图,开始圈圈点点介绍自己见到的一切。 三人又对着目前现状一番分析,鼠爷还问了红莲关于苗三更多信息,将计划做了微调这才满意。 “咱们要在丑时末动手,这是人类犯困的时间,相对安全,”鼠爷点指冷钰萩,说,“丫头你要记住,见到胡孝一别说那么许多,领人就走这是正事儿。有仇有怨,回来解决不迟。” 冷钰萩点头,心里却暗骂胡孝一多遍。如果鼠爷不提醒,你以为她会轻饶这狐狸? 又看红莲,鼠爷说:“红莲,一旦出现危险,全要靠你制住苗三,明白么?你就是我们的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一定拼死过来会合。” 红莲也明白自己责任,坚定的眼神,冲鼠爷连连颌首。 一切安排妥当,三人吃喝完毕全部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丑时看着还远,实则眨眼就到…… 第一百四十九章:营救爱人 踪迹显露 丑时末,三人按计划开始行动,各司其职。 见冷钰萩已经翻身进了城中,待在寒城院落的鼠爷也开始忙活起来。从随行袋里拿出趁手的家伙组装上,不一会儿就把锹、镐、扒犁等准备完毕。 脚踩地面又看看星宿方位,嘴角微微上扬后开始工作。 城内的冷钰萩按照自己所记,一路摸索进来。外面由于被红莲探过,想要掩人耳目极是容易;可现在进了内部,没有一点参照和借鉴,想要悄无声息,只能全凭本事。 连着躲过三波巡卫,来到久违的内部长廊。看四下无人,冷钰萩这才屏气凝神矮身疾行通过。 议事堂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现在大门虚掩,内有亮光洒出,看样子里面有人在论事或有人歇息。 顾不上许多,冷钰萩仅是平稳气血,用比猫还轻的身法窜过,向寒城深处钻去。 水牢所在,因为之前用途,被安置在储藏、后厨和仆人区再里一些。还好这里被官家征用,现在只有守卫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对冷钰萩侵入算是帮了大忙。 转过三道弯,末端的一处铁栅栏门映入眼帘。冷钰萩暗暗咽了口水,心知这里就是水牢唯一入口。 在这寂静的牢门前,只有四名重盔内卫把守。他们一个个好像木雕泥塑这般,不仅不动,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双手持剑,剑尖带鞘支在地面,可见训练有素。 虽然内卫各个本事不俗,也看对谁。冷钰萩现在身怀有孕遇高手可能差些,对付这些人还是信手拈来。 双指用力,将墙角表皮抠下四块,看准重甲连接缝隙,抖手打出。当四名内卫感觉有异时已经晚了。伴随咕咚咚几声,两对儿几乎不分先后栽倒,片刻再无声息。 冷钰萩心硬如铁,连看都不看这四人一眼已将门锁握在手中,四指较力却纹丝不动。 怪哉!寻常锁头在冷钰萩四指力量下早成了麻花,今天这是怎么?想到这儿,又加了两次力,锁头还是纹丝不动,连金属被外力冲击的咯吱声都不见。 额上已经微微见汗,冷钰萩更是气喘吁吁。这不是累,而是着急。第一次感觉事情完全不像自己所想那么简单,现在大脑空空,心乱如麻。 看看里面,冷钰萩隔门轻声呼唤:“胡孝一!胡孝一!你在么?我是钰萩,拜托回答一声!” 经过几声呼唤,仿佛听到有一声轻哼。冷钰萩心中大喜,顾不上分辨是不是胡孝一,就把鼠爷交给自己的一套开锁工具取出。既然不能简单运力扭开,那就用些技术好了。 来之前,鼠爷花费个把时辰教了冷钰萩基本开锁技巧。得亏她心思灵巧,现在见到这锁头,心中默念口诀照葫芦画瓢开始施为。 轻按锁芯,发现没有弹手的感觉;又掐锁环两边,隐隐有些晃动。冷钰萩明白这属于通明连心锁的类型,开始在工具中寻找配套开锁器具。 果然,见到一把好像羽毛但两边是参差不齐的金属棱角的东西。长只有中指这般,手指用力还能将其微微弯折,这东西就叫巧羽撬,是鼠爷的经验产物。 冷钰萩顾不上其他,将巧羽撬顺锁眼儿慢慢往里探去,手法很轻仅保持捏着不掉,轻松可进的程度,但凡故意加力这种锁簧就会崩断或扣死,那时候真是再难有回天之术。 巧羽撬慢探,冷钰萩闭眼细听、细感,只要遇到阻碍之力就要马上转向,重新尝试。直到整根开锁器探入,这才做个深呼吸,用力逆时针旋转。 就听咔吧脆响,这瞬间冷钰萩的心好像也跟着大跳一下。缓缓睁开双眼,就见那锁头竟然已经打开。 用衣袖擦拭额头,笑容不自觉浮现出来,这时间她心里完全抛弃了对胡孝一的怀疑,所剩的只有喜悦和庆幸。 取下锁头,将牢门轻轻推开。当冷钰萩真正身处水牢楼梯时,一股股刺鼻恶臭让她忍不住蹲在楼梯上哇哇大吐。 本在怀孕期胃口敏感,现在遇上这种刺激,再强的忍耐力都没用。真不明白,胡孝一怎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一月有余,这是何等生命力。 想到这,冷钰萩心跳又开始加快,泪水竟然忍不住阻碍了视线。是啊,进来前心里还曾想过各种见面后的愤怒,现在真要见面,冷钰萩的感情防线却先一步崩塌了。 顾不上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强忍这种恶心感冲到平台,就见水中石柱上绑着一人,披头散发一身破衣,根本看不清是谁。 噗通一声,跳进脏水,冷钰萩淌水迈步接近过来。她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会大哭;更不敢吸气,害怕自己会呕吐。 再远的天边终有尽头,何况这区区十几步距离。冷钰萩终于来到那人眼前,这才轻叫胡孝一的名字。 那人又是微微一动,强撑着想要抬头,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冷钰萩再也忍不住,双手将那人的脸捧起,仔细辨认。胡孝一的样子每天都在她脑中跳动,来之前冷钰萩自认为就算这坏家伙烧成灰自己也认得。可现在呢? 由于长时间营养不良,甚至说根本没有好好进食的缘故,人已经不像个人了。从基本特征上能判断他是个男人,但说是具枯骨也不为过。 要不是见到他右手残缺和脸上那恐怖长疤,冷钰萩根本怀疑这不是胡孝一。 颤抖着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泪水终于忍不住滴落在脏水中。短短一个月时间,昔日那潇洒之人哪里还在?现在眼前的,简直就是骨骼上套皮,形同假人。 冷钰萩踮起脚,用自己的粉脸在他脸上轻轻蹭着,没有犹豫和嫌弃,只有悲伤和痛心。 咔嘣咔嘣两声,捆缚胡孝一的锁链被残手刀崩开,人也像断线木偶坠落下来。 看清动向,冷钰萩顺势转身借助坠落势头将人背在背上。暗一咬牙,抬脚淌水走向平台。 出了水牢,冷钰萩忍不住又回头看胡孝一。出气多,进气少,怎么呼唤也没有太大反应。 悲从心生,背着人顺原路返回。冷钰萩脚下不敢放慢,一边躲避巡查,一边奔逃。 她心里明白,纸包不住火,水牢门前定时会有换班,动作慢了就要被包饺子,现在只能快跑与鼠爷会合方有胜算。 可想得挺好,但变化比这还快。在冷钰萩刚穿过议事堂来到内廊中段时,远处已经响起了守卫的呼叫声。 在这空旷的寒城和冷钰萩心里,这呼叫好像变成大钟,声音被放大成百上千倍,不一会儿其他人就注意到了。 议事堂大门打开,从中涌出数十人众,各地巡卫也开始聚拢过来,现在再想躲避等待机会,完全不现实。 心里打定主意,冷钰萩亮出残手刀,心里默念什么后竟然不管不顾不再躲藏,带着胡孝一向外便逃。 迎面正见一队人马,冷钰萩心中的苦痛和憎恨如出笼猛兽,残手刀连挥,没有留情更没有怜悯,招招式式只见人死不见人生。这一路杀来,不亚于恶鬼修罗筑建修罗场,除了惨,还能说什么? 甚至到了最后,连这悍勇难匹的内卫,看到冷钰萩只有远远圈围,不敢踏近一步的怪现象。毕竟他们是人,不愿轻触其锋与恶鬼缠斗。 呼哧带喘下,冷钰萩艰难地迈步,勉强冲到大院。可惜,这里场地广阔,大量内卫聚拢,再难向前。 冷钰萩一次次尝试突围,都被这些不怕死的家伙,依靠人多势众和重甲硬剑逼回。体力在一点点流逝,别人的鲜血已经将她们染成血葫芦,冷钰萩手中残手刀两次险些脱手,看来到了极限。 模糊的双眼看着周围这些人,冷钰萩暗道不妙。正这时,见内卫左右一分,一人扛着长剑走来,正是苗三。 他见到冷钰萩也不意外,只是呵呵轻笑。而冷钰萩见他,真好像含冤之人盼到杀身债主,恨不得上去食肉寝皮。 就这样恶狠狠瞪着他,冷钰萩喘着粗气说:“苗三,好你个苗三!枉费胡孝一视你为挚友,枉费我那傻徒弟当你是救命稻草,却万万不知道你心如蛇蝎,阴毒难匹!苗三,今天就是今天,咱们只能活一人在场!” 苗三毫不畏惧,大笑起来,点指冷钰萩说:“冷钰萩,休要猖狂!别人怕你,我苗三何惧?哼!说实话,为了今天这局我等了好久,还道你如此不关心自己的姘头。啧啧,开来冷女还是有情啊!” “住口!”一声大喝,吓得周围人纷纷后退,冷钰萩也想趁势前冲与苗三拼斗。可惜稍稍一动,肩上压力传来这才想到还有伤患。再也顾不上什么,冷钰萩秀目乱扫开始寻找出路。 苗三眼尖更清楚当前形势,稍一使眼色,内卫又把包围圈缩小;见冷钰萩着急,他心里更是得意。 一步步走近,对冷钰萩说:“冷钰萩,你最好束手就擒,我还会念些情义保你性命。毕竟你怀着孩子,这样死了岂不可惜?实则陛下只想知道秘宝所在,根本不愿难为你们。希望你会比胡孝一聪明,不要重蹈覆辙才好……” 第一百五十章:鼠爷奇招 遭人暗算 回头看胡孝一,冷钰萩笑着看向苗三,说:“今天就算不能活着出去,我也要取你项上首级。” 谁知苗三根本不打算和她硬碰硬,招呼一声,四周众多内卫仗着重甲和长剑围拢过来,看样子想把她斩杀在场。 冷钰萩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最近一圈的内卫们连连惊叫,同时人也跟着消失不见。这下冷钰萩一怔,苗三却惊慌失措。 后面的人没弄清怎么回事儿,竟然也跟着陷落,前前后后瞬息之间,刚才里外五层内卫重兵,现在只剩最外层数十人安在了。 待苗三扒开众人去看,就见这偌大后院不知被谁将地下挖空丈许。内卫人数众多,每人身上又全是重甲,虚土面层支撑不住,自然出现垮塌。 这下冷钰萩笑了,明白是谁赶来搭救。找个合适位置把胡孝一放下,纵身跃起看准苗三所在便攻。 这边苗三感觉头顶有异,想都没想举剑格挡。只听当啷一声,顿觉双手虎口发酸,连忙后退卸力。看清来人是冷钰萩,苗三怪笑着舞动长剑与她斗在一处。 虽然听说过冷钰萩的厉害,但毕竟是二十年前。看看她,恐怕四十岁有余,现在又怀有身孕,就算是大罗金仙又该如何?苗三本事也能挤进地字级,怎会怕一妇人。 与冷钰萩交手几招后,阴毒又升,招呼一旁众人上手,自己慢慢想要脱离战圈。 如意算盘真好,要让这些兵卒拖住冷钰萩消耗她的力量,之后自己轻松取胜岂不快哉? 可惜,她何许人也?能轻易放苗三脱逃就不是鬼眼冷钰萩了!残手刀现,招招式式不离开身上要害和重穴。 不仅如此,空隙间还能借力打力,苗三好几次险被碍手碍脚的内卫伤到。这才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矛盾相向让人欢喜呢。 就这一会儿,苗三已经感觉发丝出汗了。不为别的,就为自己低估了冷钰萩的本事。 大破卸怨楼主楼时,见她与戴焕恩对战不是这样。那时她明显与戴焕恩齐头并进,而戴焕恩与自己相比简直地下天上。今天这是怎么了,冷钰萩超常发挥? 因为不知其中隐情,苗三显然有些麻爪。 同时,鼠爷已经蹿出,看准形势开始帮冷钰萩解决周边杂兵。虽然内卫被苗三训练得能耐过人,但只对寻常人说。鼠爷好歹也是武林有号的人物,对付他们也不算太难。 就见他用自己看家本领,手中铁铲翻飞,却不去打人,而是穿梭其中不停探查脚下土地。 来回走了几圈后,铲头扎进深土,笑眯眯等着众人围攻过来,不闪不躲。 数把利剑劈下,鼠爷这才大喝一声,起脚猛踢铲背。一蓬黑土飞起,朝这些人面门便打。 齐声呼喊,不少人舞剑抵挡,可他们忘了自己身在众人之间距离较近。这下好,铿锵之声响起,伙伴不是被撞翻就是被顶倒,一个个四仰八叉好像个螃蟹。 这盔甲设计缺德,上重下轻,但凡栽倒,就如同大萝卜成精,一个个动弹不得,哀嚎连天。 眼角余光看这情形,苗三心里暗骂这些人愚蠢。但自己被冷钰萩残手刀紫光罩住,不能赶去救援。没办法,各顾各的生死有命吧。 再也不敢乱想,手上加紧舞动长剑虎虎生风,苗三想要反击。 冷钰萩偏头躲过一剑,柔身直上残手刀奔面门划来。苗三吸气后撤,长剑脱手左手张开五指捏住剑身,借助下坠和宝剑重量,用剑柄去砸她侧腰。 这招速度很快,几乎是在转瞬之间。冷钰萩叫声好,腰身一晃。这要是以前准能轻松躲开,可现在就属腰笨,发现早、动作慢,却没能完全躲闪过去。 幸好冷钰萩临敌经验丰富,用残手刀在苗三长剑剑身一磕,伴随金属碰撞的鸣叫,人已经顺势跳开数米之远。 看着苗三,冷钰萩呼呼带喘,显然体力损耗太多。 发现冷钰萩力不从心,苗三大喜。自己气力几乎损耗不多,现在加紧招式正是时候。 大喝一声,长剑奔冷钰萩哽嗓咽喉便刺,恨不得一剑把人脑袋切下。 冷钰萩还没喘匀气息,见势不好身子向后便倒。可这一下太猛,牵扯肚腹顿感疼痛难忍。 因疼痛,身体不自觉上扬,就听刺啦一声,左肩膀衣衫被长剑划开,鲜血淋漓。伤口就像孩儿嘴咧着,着实吓人。 顾不上伤势,冷钰萩大叫一声,单手撑地横着空中转身出去。双脚一点地面,右手不自觉摸摸肚腹,残手刀在左手一晃,反切回来。 苗三借此时机却看准形势,早已背剑侧身躲开,轻松至极。身子稍稍一稳,脚踢长剑顺势激射而出,奔冷钰萩后心直刺。本人也没闲着,双足点地随后跟去,竟然后发先至握住剑柄。 内力运足,剑刃下切,这要是砍实恐怕冷钰萩就会被腰斩两段。 还好她也有防备,身子急侧躲过,可苗三左掌一圈无声无息拍来。 冷钰萩顾不上调息和运力,只能用残存内力硬刚。啪一声响,两人各自倒飞出去老远,苗三呵呵怪笑,冷钰萩嘴角竟然流出一丝鲜血。 无奈叹口气并摸摸肚腹,冷钰萩嘴里无声嘀咕什么,后仰头看向苗三,准知今夜不妙。 再看鼠爷那边,还好已把大部分兵卒打倒,现在正扛着胡孝一要走。苗三见状大喊,回身就要追赶。 冷钰萩怎会让他如愿?同时大喊一声,不顾腹内疼痛,点脚后追过来。 可实际上这是苗三的鬼主意,见冷钰萩果然上当,心里暗喜。身在中途急忙刹住势头,回身就是十剑猛攻,全是自家压箱底儿的绝活。 冷钰萩大惊,刚才慌乱下不经细想,现在后悔已经不及。看准长剑方向,只能拼命躲闪。就这,身上几处竟被刺伤,有些伤深可见骨。 算起来打斗这么艰难的,除了二十年前玉泉山上,这算是第二次。冷钰萩双眼有些模糊,手脚开始发软,不仅体力消耗甚巨,加之身上受伤真算是气血两亏。 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前栽向地,像是昏死过去了。 苗三正找时机,见这不像作假,大喜之下迈步前冲。如果抓住冷钰萩用她作威胁,恐怕胡孝一会投鼠忌器。只要弄清秘宝所在,荣华富贵就会取之不尽! 想到这,苗三一鼓作气,大吼着赶到冷钰萩身旁。出指如风,连点她腰间几处大穴,并单手一抄将人揽在怀里。 听说冷钰萩在二十年前艳名远播,就算现在看上去也如少女,苗三不免动了坏心思,伸手一揽就冲她胸前搂去。 恐怕红莲也都没看清自己师兄还有这种恶行。果然他就是个无耻卑鄙之人,再难有二。现在看来戴焕恩所说不错,什么师傅教什么徒弟。当年师傅能用自己女儿交换武功秘籍,这样环境下学成的徒弟能好到哪儿去? 现在回看这些已知徒弟里,可能只有红莲算是淤泥中的莲花,难得难寻。当然,也可能因为她成年后被苗三送去卸怨楼,师傅也已经身死,没有受到过多污染而已。 就在那禄山之爪要碰到冷钰萩胸前刹那,她竟然睁开了双眼。不仅如此,那美貌容颜上竟然出现了青须,粗声粗气大吼:“你这混蛋玩意儿,竟敢下此贱手!”听声音,是久未出现的屠天! 见他身子一直,劫命指法急出,反切苗三哽嗓咽喉。 这变化很快,苗三更被一个男人声音吓到,又见对方四指伸来,急忙惊叫闪头。 可劫命指法本就霸道难匹,现在这种近距离突然使出,就算苗三想躲也不容易。 噗嗤一声,血光乍现,待两人左右一分,他捂着脖颈的手指缝中已经渗出丝丝鲜血。再看屠天,得意地摊开左手四指,一片片皮肉被他甩落。 “你是何人?”苗三试问。 屠天昂首道:“你屠天爷爷在此!小辈,看你也算个英雄,竟然欺负孕妇还想图谋不轨,难道不怕报应!” 听声音真不似假装,苗三又见那层层青须,这恐怕也不是瞬间能做假的。冷钰萩到底什么人?这瞬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会出现两副面孔? 不等苗三反应,屠天已经杀到。劫命指招招急功,竟然不管不顾毫不防守。 刚才就是攻了个冷不防,现在苗三细心应对,慢慢发现屠天本事不过如此。心里得意,看准时机闪身挥手,剑身冲他后背便拍。 屠天大惊,侧身偏头半蹲躲过,可不等站起苗三一脚踢到。 本以为他避无可避,谁知屠天大喝一声,竟然灵巧躲开。不止如此,劫命指法再次使出,从刚猛变成了轻柔、迅捷,苗三瞬间被逼着连连后退。 偷眼观察,冷钰萩长相又变,好像苍老一些,但青须已经不见。这下,更把他弄得五迷三道,不知面前何人。 这时出现的正是师傅。她相对更稳重且智慧,看看眼下形势不妙,就要招呼那边鼠爷逃遁。 谁知正见臂弯的胡孝一抬掌打在他胸口。鼠爷如箭飞出,不知死活…… 第一百五十一章:环环相套 援手乍现 “鼠爷!”师傅惊叫一声,劫命指法加紧逼退苗三,飞身扑了过去。 苗三露出诡异的邪笑,一声唿哨吹响,就见四周竟然出现数名隐藏暗处的弓箭手。剑拔弩张,已经把师傅和鼠爷围在当中。 那“胡孝一”却几个翻身出去,更不见内卫阻拦,顺利来到了苗三身侧。呵呵怪笑,假胡孝一揭掉了脸上的假面。 将鼠爷扶起,见他嘴角还在不断溢血,师傅怒目而视看向苗三两人。没想,见到假胡孝一的真面目后,竟然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那人竟然没有脸孔。不,不能这么说,准确描述是这人除了一双空洞的眼睛外,就是满脸苍白,面部肌肉凸出不见任何表情动作,乍看上去还以为是具死尸成精了。 随着一声轻哼,原来是鼠爷醒了。师傅马上低头询问情况,鼠爷只有无奈苦笑:“抱歉丫头,我……我今天成了拖后腿的。” 看向刚才暗算自己的人,鼠爷咬咬牙叹口气:“这小子用的双寒掌,恐……恐怕是寒城中人!” 一听这话,师傅心里狂跳。不是说寒城被官家驱赶,连寒梦莲都无家可归了么?这里怎么还有一人能拥有寒城绝学? 苗三不容两人思考后路,微微抬手。刷刷数声,弩箭已经准备,随时可能激发。 “哼!冷钰萩,我不管你如何装神弄鬼,可今天一定插翅难飞。说吧,是要缴械投降还是现在被乱箭穿身?”苗三得意,盯着她又说,“别以为我不敢动你,没了你一样有办法逼胡孝一吐露实情!” 师傅暗一咬牙,看看周围环境,竟然运足内力放声大笑。这笑声就像夜枭啼鸣,在寂静的晚上不仅传出很远,甚至还格外刺耳。 有些持弩箭的内卫功力稍浅,竟然忍不住用肩膀去挡耳朵。苗三见状不妙,也运内力发出叫声抗衡,就为将这势头阻住。 这时间,谁又能见到师傅脸上的微表情,还有那不断扫视周围的眼神呢? 大笑结束,师傅看着苗三两人问:“没想到今夜你们能准备这么充分,是我们失策。既然要死,能不能给我说说真正的胡孝一在哪儿么?” 那白脸怪人看向苗三并没说话。苗三得意地掐腰,却说:“冷钰萩,你省省吧!我苗三做事相信万一不留遗漏,胡孝一在哪儿还是等你愿意束手就擒或尸冷再说吧!” 暗一咬牙,师傅故意转换话题,问:“好吧,那能不能介绍介绍这位冒充胡孝一的高手是谁?我们也好输得明白。” 谁知苗三竟然一丝空隙都不漏,连这点也不愿说。面对这油盐不进的谨慎之辈,师傅也没有办法。 忽然眼角见到一抹红云,她这才有底。看着苗三和那白脸怪人,暗中将鼠爷顾好,偷指点中他耳后大穴将听觉封闭。 刚准备完毕,就听四周悠扬传来女子歌唱之声。这声音甜美清脆好似仙乐;声调抑扬顿挫,响声不大却能及远,几乎主动钻进每个人耳中。 连师父受这鼓动,心里都有些飘飘然,再看那些武功低微的内卫,已经开始有人傻笑随着歌声舞动了。 他们眼前好像换了场景,如同在一处仙景花园。那歌声阵阵传来,四周竟然出现了无数美艳姑娘。她们各个身材婀娜,穿着轻纱裙衫一切若隐若现。 有些内卫痴笑,口水横流,不管不顾迈步过去开始与空气对舞;有些甚至做搂抱状,好像怀中有个美娇娘,正幸福无比呢。 目前算起来苗三内力最盛,听到刚才歌声响起就知是红莲到了。对于这小师妹的本事他最清楚,没想最后还是成了后患,竟然倒打一耙。 虽然气急,但苗三确实不懂音律,对本门幻视幻听一窍不通。现在他只能运用内力硬撑,眼睛眯着见那红影飘落,奔向冷钰萩两人身边。 “哼,这贱人!”心里暗骂,苗三看看一旁白脸人,却见还是那德行,好像一点也不受影响似的。 眼珠一转,嘴里真气运足冲白脸人隔空一啐。这口气就像飞石或暗器,打向他脸侧。 白脸人见机也快,发现劲风不善,急忙偏头,看向苗三眼神似乎有些疑问。 对着他,鼓动嘴巴,苗三大喊:“截住她们!把那红衣贱人杀了,否则咱们都要失职!” 好像明白过来,白脸人浑身一抖,竟然出现骨头摩擦和挫动声,听着十分怪异。 声音结束,就见他足上一点冲冷钰萩三人杀去,无声无息,连喊叫都没有。 这边红莲边唱边帮着师傅把鼠爷搀起,正待转身,就觉背后阴风不断。红莲此时紧张难当,毕竟对于这师兄天生就有畏惧,一边施法救人还要一边抵抗这强大心理压力,着实不易。 这时忽然感觉劲风袭来,下意识认为是苗三。红莲想也不想,惊叫一声回身迎掌推出,就要与来人硬刚。 可这声大叫不当紧,再加运力回掌,幻听朮算是断了。 这边苗三就等此刻,感觉身体一松,毫不停留脚踢地上碎石冲红莲打去;同时自己也点地飞扑,想要一举将这祸患彻底根除。 啪啪两掌打实,白脸人被惯得向后连错,收势不住又后退五步还多。再看红莲,虽然仓促应战却只是一晃,竟然不落下风。从这简单一掌就能看出这人功力不比红莲,也就是偷袭鼠爷够劲儿而已。 红莲还顾不上安心,几声疾风又至。师傅在旁看到,残手刀一圈紫光如波似浪层层荡出,碰撞到那些劲风,一个个全部变成了齑粉。这时才能看清,原来是些碎石并非什么犀利暗器。 红莲熟悉这种内力,果见苗三已经来到近前。长剑横扫过来,奔着自己脖颈下了死手。 见红莲一呆,师傅马上猛揪鼠爷;鼠爷也明白,借力揪住红莲。三人如连体婴一般,竟然向旁猛撤,这才勉强躲开苗三偷袭,要不是师傅反应快,恐怕红莲就要不妙。 一招躲过,苗三点地再回,长剑侧向前刺就要把三人当做冰糖葫芦穿透。 红莲经过连续变化这才清醒过来,见苗三竟然连下死手,也是心里痛恨至极。 微一咬牙,腾出左手立起中间三指快速一圈。苗三见状大骇就要后撤,可惜还是晚了。当红莲尖声高啸出来,周围景色又发生了变化。 眼前好像都是透明晶体,众人掉进了玄冰洞穴或宝石矿一样,四周全是闪光。 看到眼前一切,苗三和白脸人竟然都立住难以移动,仿佛被这景象迷惑。红莲得意冷笑,左手再圈又一声大喝,四周透明晶体如被外力打碎,变成无数碎片刺向苗三两人。 声声惨叫传来,两人抱头鼠窜,不停虚空躲避好像魔怔了。 红莲还要再加力斩草除根,谁知鼠爷制止了她。“丫头,走吧。今天势头不对,他们竟然早做了准备,恐怕咱们队伍中有叛徒。如果久待一定不妙!” 经过鼠爷提醒,红莲这才醒悟。师傅也冲她一点头,只能狠狠瞪着苗三,跺脚表示遗憾了。 三人一条线,看准位置飞身离开。双双提气,鼠爷如腾云驾雾般飞起,这感觉好玄妙。 一路出了寒城,不久后铿锵之声传来,想必苗三已经清醒在拼命追赶了。 发声喊,师傅和红莲提气狂奔,鼠爷架在中间双脚悬空,脚下呼呼生风。 可就在三人马上隐入林间时,黑夜上空映衬着圆月,竟然有个黑影急速坠下。师傅此时功力不足没有发现,红莲却觉身上汗毛倒竖这才环顾四周。果然发现异状,惊叫一声提醒。 那人下坠好快,辱寒冰匝地盖向三人。仅差一丝半毫,算是勉强躲开,站稳身子红莲正要喝问来人是谁,可眼前竟然一花好像醉酒似的。 “糟糕!我们……中毒了!”师傅惊呼,身子也跟着连晃。 鼠爷身受重伤,抵抗力更弱,现在已经口吐白沫双眼上翻,显然昏迷不醒。 好霸道的毒!来人是谁? 红莲捂着口鼻,还要施展幻视幻听,可侧边冲来一人抬掌将她打飞出去。在空中一口鲜血狂喷,看来受伤颇重。 苗三已经站在眼前,与那人并肩而立。这时借助月光看得清楚,来人竟然是个老者,脸上满是冷笑和得意颜色。 师傅见过他,暗自一吸并脱口喊出:“毒心老人!” 不错!来着非别,正是消失多日的毒心老人。奇怪,他不是被成宗下令通缉,怎么会与苗三合作呢? 这时顾不上细想,三人想要逃命都难还能怎样? 见强敌慢慢逼近,师傅大脑飞速运转想找脱身之计,可惜形势所迫,苗三两人更不可能给己方机会。 没有招呼,没有暗号,两人已经包围过来。光一个苗三就很麻烦,现在又多个毒心老人,难道真要命丧当场? 可就这关键时刻,一声狂笑震动大地,更快一条黑影飘忽过来,砰啪两下把他们同时逼退。 苗三和毒心老人惊叫着翻身出去,眼前已经站了一位盛装持杖的老太婆…… 第一百五十二章:威风四射 援救三人 青铜拐杖往地上一蹲,老太太笑了:“怎么,两个大男人要欺负两个姑娘,这还得了?” 苗三上前一步就问来者何人;毒心老人更奸滑,揉着发麻的手,盯着眼前这目光炯炯的老太婆出神。 毕竟刚才一下对方是为救人,属于慌忙应对,而己方可是做足准备拼尽全力,这样还能败阵下来,简直不可思议。 当今武林毒心老人可谓罕逢敌手,又加上自己用毒狠辣,什么时候这样硬刚落败过? 见对面老太婆表情不变,毒心老人真以为自己一时不察,善心外溢,与人对敌竟然忘记用上奇毒了。 老太婆却不顾苗三问话,回头去看冷钰萩:“啧啧!你这丫头,我就说不要着急偏不听。” 看清来人,师傅把鼠爷缓缓放下,毕恭毕敬咚咚磕头:“谢谢婆婆搭救之恩!” 听声音不对,老太婆眉头一皱:“怎么,我那徒弟媳妇呢?” “婆婆,冷钰萩神情劳累已经昏睡,现在是我们在主持大局。” 点点头,老太婆没多说,只是交代:“去照顾他们,这里有我。”话落,拎着青铜杖向两人走来。 “嘿嘿,小子问我老人家是谁,不瞒你说,鬼婆是也!” 报出字号,苗三吓得急忙后退,毒心老人脑瓜子嗡嗡直响。不为别的,这老家伙太难对付。虽然鬼婆排位在前毒心老人在后,看似相差不大,但刚才对掌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贼眼连转,随着一声大笑,毒心老人拦在苗三身前,抱拳拱手道:“原来是老前辈,毒心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哦!”鬼婆上下打量毒心老人,表情古怪,说,“原来你就是毒心老鬼?今天这是什么日子,简直有趣。” 毒心老人打定主意,应付道:“还请前辈见谅,我等不知这是您老的徒弟媳妇,望您大人大量,放我们离去,在下等一定感激涕零!” 听这话有够泄气。苗三虽然也惧怕鬼婆名头,但背后还有皇命不敢退缩。江湖人为一口气,有时明知不可为必要为之。现在好,被毒心老鬼泄了个干净,岂不麻烦。 正要说话并不自觉上前一步,却马上见到毒心老鬼在背后打手势。 苗三也很狡猾,明白意思乖乖退后等待时机。 听毒心老人这话,鬼婆回头问冷钰萩:“丫头,老儿这么说,你觉如何?” 见时机正好,毒心老人悄无声息冲来,在冷钰萩出声提醒前一掌印在鬼婆背后。 毒心老人为防万一,感觉一掌拍实也不贪功,急忙吸气后退回到苗三身旁。 这时苗三已经举剑上步横在前面,为毒心老人保驾护航。 “婆婆!”一声惊叫,刚把红莲搀扶起来的师傅心头大叫不好。 毕竟鬼婆现在是唯一救命稻草,中了别人暗算不仅要死,自己三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拖着两人正要过来查看,谁知鬼婆一晃身子像个没事人一样看向毒心老人。 “怎么,你小子是挺毒,这花花肠子也不少么。” 这下毒心老人好悬没吓得背过气去。嗝儿喽一声,被噎得半天没缓过气。 苗三见状心里满是嘲笑,偏头问:“前辈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伤了元气,还是太着急?你可以用毒啊!” 毒心老人暗骂苗三废人说废话,他成名剧毒怎会不用?甚至无需刻意,平时举手投足哪里不带毒?可现在—— 这时见鬼婆又晃晃脑袋,笑眯眯地说:“怎么,很奇怪,找你的剧毒是么?还你!” 说着一抖手,就见一股乌黑气箭从掌心飞出,简直比今夜夜色还浓重。 这股气箭射向两人,苗三举剑格挡,毒心老人急闪。卡吧卡吧两声,一棵三人抱大树被撞为两段轰然倒塌。 看看身后大树,竟然开始枯竭变黄,一阵微风吹过,成了齑粉四散飞扬。毒心老人大惊,忍不住有些脊背发凉:自己毒功如何自己最清楚,竟然有人能将其逼出,还不够可怕? 而苗三吃惊更甚,看自己得意长剑剑身,现在竟然有个清晰黑印,就像钻进材质纹理中似的。 回头去看毒心老人,岂料也见到了一双无解的眼神。这下怎么办?难不成看着到手的猎物逃跑,回去怎么交代? 想到这,苗三又看见红莲已经微微睁眼。顾不上其他,大喝一声长剑剑尖猛铲地面,撩起一块虚土砸向鬼婆等人。 同时,苗三矮身疾行,算准备位置长剑递出,要取红莲性命。 在他看来,任务铁定不能完成,但最低限度要除了这祸患以免夜长梦多。 可如意算盘虽好,但他遇上了鬼婆。眼见得手,长剑剑气一带砸来的泥土正巧被弹开。苗三见眼前人后,头发都根根直立了。哪里还有红莲,却是鬼婆在等着。 得亏他应变奇快,把剑身一立。只听当啷脆响,人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鲜血划过夜空,比红莲还惨。 不过苗三内功深厚,眼见大头冲下就要摔个结实,竟然一个翻身稳稳跪在地上。 再看长剑剑身,正有个清晰手印,跟着又是一声脆响断为两节。 可鬼婆没有追击,反而旋身如陀螺来到冷钰萩身前,还是后背一鼓硬生生接了两掌。 毒心老人果然狠毒,明知苗三讨不到好处,却不去帮忙。看准时机,又稍稍偷袭过来想抓冷钰萩。 可惜一切又被鬼婆看穿,无奈只好运足全力,希望把她拍死也算。 这次鬼婆稍稍前冲半步,脸上黑气如纱。猛吸口气,感觉毒心老鬼又要逃窜。鬼婆这才极速回身,喊道:“还你的!” 毒心老人二次运力推掌对敌,这瞬间竟发现鬼婆脸上浓重黑气急传,已经来到双掌。 顾不上反应,两人又对两掌,这下毒心老人眉头猛皱,借势翻身过去抓起地上长跪不起的苗三就跑。 这老家伙想得周到,害怕鬼婆追杀,走前还撒出什么东西。 哗啦啦几声,周围一切开始枯萎,甚至连碎石都冒出了灰白泡沫。 鬼婆见势不敢托大,与冷钰萩合力把两人带有,消失在远处。 今夜一战也算打平,双方人员受伤都不轻。 …… 在城外破庙与酒鬼几人会和,可把西扎丽及香儿吓坏了。 对酒鬼来说见到向往已久的鬼婆老前辈,竟然顾不上鼠爷死活就要来套近乎。 懒得和他废话,鬼婆开始检查两人伤势,同时瞟向冷钰萩,心里有了底。 相比鼠爷,红莲伤势更重,毕竟苗三下手就没想让她活着。 鼠爷虽然受伤,但下手的人功夫有限,在鬼婆用过药后交给酒鬼帮忙用内力催化效果,协助气血恢复便可。 这边鬼婆把男人赶出去,撩开红莲衣衫,就见腰部一个清晰掌印,颜色开始变得黑紫。 也从袖中摸出一盒,打开里面整齐摆放着银针,与胡孝一那套一模一样。 话不多说,用药水浸泡后开始下针,红莲不知疼得还是难受,不一会大汗淋漓如雨洗身。 师傅这边也是眼神涣散,与香儿聊了一会儿后就开始闭目养神,自我调息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伴随红莲哇哇两声,黑血喷出后人又昏迷不醒了。 香儿乖巧,把鸿儿背在背上,不停忙碌在旁生火用一只破罐子烧水。这时在鬼婆要求下,把破罐子交给她。 又是一阵忙活,听到金鸡报晓这才大功告成。 再看鬼婆,鼻洼鬓角热汗直淌,好像又老了几岁。 喘口大气,笑着看红莲,恐怕这条小命算是救下了。 没有休息更没停留,鬼婆来到冷钰萩面前也盘膝坐下,单掌抵住她的丹田开始发力。 刚才鬼婆看得清楚,冷钰萩也是油尽灯枯,如果不帮忙,不仅精气神难恢复,甚至会影响腹中胎儿。 这会儿鬼婆毫无保留,脸色从刚才红润开始变得灰白,恐怕这次运功消耗的内力其次,消耗寿命才真。 当鬼婆停功想要站起,却一栽歪差点摔倒。 还要说香儿眼疾手快将她扶住,鬼婆更是爱怜地在这小脸上一捏:“放心,你娘亲无碍。要不是有孕,今天她也不至如此。” 又摸摸香儿头顶,鬼婆去一旁角落闭目调息了。要不是她老人家,恐怕今天就要大祸临头。 看着婆婆那更加苍老的背影,香儿忍不住热泪夺眶,咕咚跪下,冲她连连叩拜。 这孩子也是性情中人,每次叩拜都能听到闷响,当九叩结束起身,额头已经鲜血淋漓。 鬼婆早已进入佳境,根本不知这孩子举动,但对香儿来说,看与不看没有差别。 …… 在众人调息结束后已经过午。 鬼婆最后醒来,让她欣慰的是睁眼就见众人围在面前,一个个脸上满是焦虑和期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几十年了,除了在莫奇梁和胡孝一身上感觉过温暖,鬼婆再也不知人世间其他人心和暖意。 现在这十几双眼关切地看着自己,足够了。 见鬼婆醒来,气色一如既往,这小小破屋中更响起了欢呼声。 鸿儿不仅不害怕,看看大家热泪盈眶,竟然也拍着小手嘻哈个没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英勇黑豆 戏耍双魔 危机暂时解除,下一步是与常贵山等人会和:不仅要考虑接下来营救计划,还要找出自己队伍中的漏风叛徒! “婆婆,咱们这时进大都恐怕不妥,”冷钰萩说,“已经打草惊蛇,更知道苗三早有计划,现在进去恐怕就等着被擒了。” 西扎丽出主意:“不如让我和香儿进去。苗三等人对我们不熟,这样方便行动。” 一听自己可能派上用场,香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眼睛扑闪扑闪盯着冷钰萩,满脸大写着各种期盼和心喜。 事情太危险,冷钰萩本不愿意,可酒鬼这时过来凑热闹要为两人保驾护航。按他说法,大都原本有卸怨楼分部,自己也是经常往来这里的,相比起来也算熟悉;再说凭他本事,不比胡孝一差多少。 看他自信满满,冷钰萩不忍泼冷水。看看鬼婆和鼠爷,两位老前辈都不发言,只好点头满足他们的心愿。 这下三人欢呼雀跃,冷钰萩的心却悬到了嗓子眼儿。出发前,再三叮嘱他们,冷钰萩更拉着香儿一遍遍嘱咐这才算完。 一直送三人接近大都,冷钰萩这才被酒鬼劝离。一边走一边回头,心里七上八下不是个滋味。低头摸着肚子,她有些想要埋怨这小伙出现得不是时候了。 …… 又进大都,酒鬼领着两人一路往东北走去。西扎丽和香儿本以为他会第一时间去找常贵山,可到了目的地才明白想岔了,眼前就是个酒肆而已。 两个姑娘叹口气,看来相信酒鬼会办正事,还不如相信苗三是个好人呢!这家伙,就闻酒味最准,其他事上真不知道有什么能耐。 嘟着嘴,两人不情愿地进来,酒鬼安置好她们,笑着去问掌柜的买酒了。 手托腮帮,香儿正在心里盘算自己的小九九呢。看看酒鬼这样子,未来鸿儿长大一定约束他不能碰酒。毕竟这东西误事,还会消磨人的意志,可以说百害而无一利! 正想着,忽觉裤脚被什么东西拉扯。香儿低头一看,竟然是黑豆。这家伙,什么时候跟来的?自己三人竟然都没发现。 听着喵喵叫声,黑豆不停在脚踝处蹭着,难道这家伙也是个嗜酒如命之徒?香儿顿觉可笑,忍不住就要揍猫。 可一双手伸来,是西扎丽。她把黑豆抱上桌面,笑着问:“小黑豆,你是不是饿了?” 黑豆立着尾巴,喵喵叫着,竟然看向西扎丽样子极是暧昧。这家伙也是个吃货,怪不得会好心跟过来,怕是以为三人进城就要开荤呢! 正要教训这个贪吃鬼,忽见黑豆一个转身,对外炸毛并不停低吼。一般猫儿遇到危险和不痛快的时候才会这样,难道它发现了什么异常情况? 香儿下意识扭头去看大街上,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好走过。急忙回头不敢再看,因为来人正是苗三,在他身边还有个老者,怕是毒心老人。 伸手按住黑豆,不知这家伙抽什么疯,难道它能听懂人话,明白苗三不是好人么?否则好端端的为什么冲外低吼呢? 谁知喵呜一声,香儿小手竟被黑豆抓出几道血痕。一声惊叫刚过,就见黑影一闪,黑豆竟然冲上大街奔着苗三冲去。 这下香儿差点被吓死。苗三虽然不认识酒鬼和西扎丽,却认得自己和黑豆,这要是让它引来苗三注意,那可如何是好?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就算下地狱也对不起娘亲和阿爹。 但要追出去,那更是找死。无奈,香儿还能低着头背对大街不敢去看。 西扎丽见到异状却起身惊呼:“诶!黑豆它,”话未说完就被香儿捂住了嘴,冷汗也顺势落下。 喵呜一声,黑豆竟然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飞身就抓。但结果意外,它不是奔着苗三,而是奔着身旁那位老者下爪子,动作之快也是令人咋舌。 老者正是毒心老人。在林边被鬼婆一掌击退元气大伤,这也是刚刚调息过来。 鬼婆若用掌力相对,毒心老人说能胜,那就是吹牛不打草稿;要说能扛住才算勉强过得去。可惜鬼婆犀利,对掌时竟然把毒心老人几次注入她体内的毒气反逼回来,顺势随内力打入。 在双重作用下,毒心老人这才溃败逃窜。毕竟自己成名就是毒功,发现本事不如对方,最能仰仗的只有用毒,现在发现连毒都不行,那还不跑等什么? 虽然苗三不理解,一路上全是埋怨,毒心老人却不挑明。毕竟两人心里想法不同,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为什么还要点破? 这会儿正要随苗三面圣,谁知街上无声无息窜来一兽。动物和人不同,像毒心老人这种高手能判断出人类杀气,接近丈许就有感觉,可猫就不一样。 动物这是本能与杀气不能相提并论,而且速度源于自身也不像武林人这般,因此在侵袭到近处才无意中发现。大叫一声抬脚就踢,想要把黑豆踢飞。 苗三心里有事,正不知回去如何交差。思来想去,准备让毒心老人背锅。有了办法马上得意,可这时就听身旁这老家伙竟然鸡毛子喊叫起来,也吓了他一跳。 等看清“敌人”是只玄猫,又见毒心老人躲避如此狼狈,心中竟然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 毒心老人十拿九稳一脚,算起来武林成名人也没几个能躲开。谁知遇上黑豆,身体好像飘叶随风激荡,大力过后,不仅没踢着竟然还顺势转了回来。 在抬起的大腿上奔跑一通,冲毒心老人面门便抓毫不留情。 大惊之下,毒心老人赶忙偏头。虽明知这猫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大伤害,可如果被抓挠上一下,在苗三面前那就颜面扫地,以后怎能与江湖人士论长短? 就这样连着躲了几下,黑豆竟然越战越勇。毒心老人心里暗骂一句:“你这贼泼猫找死!”气上心头,竟然抖手就要用毒。 看毒心老人越来越狼狈,苗三差点乐开了花儿。心说这老儿是不是抢了贼猫的晚饭,还是缺德到极点,竟然会遭到这种戏剧性的“追杀”。 想着想着,看戏的态度发生改变。不为别的,苗三竟感觉这猫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稍一愣神儿功夫,见毒心老人手掌发黑,便知这家伙被追急眼想要用毒,马上大叫一声:“前辈手下留情!”同时去挡他动作。 被苗三一叫一拦,毒心老人微微一怔,就这片刻功夫只听刺啦一下,袖口被黑豆抓住,整只猫挂在上面来回晃荡。 这下丢脸丢大发了,毒心老人心头火气,瞪着苗三问:“苗三,你什么意思?故意帮这贼猫要我好看不成?好啊,你小子本事也算可以,不妨咱们练练如何?”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 苗三明白这老家伙心毒手狠,更明白自己有伤在身不是对手;就算退一步说自己健康良好,凭本事也差对方一大截,何况这老家伙善用奇毒,怎敢与他打斗? 看势头不对连忙摆手劝阻,就说:“前辈误会了,小子只是感觉这野猫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才阻止您动手。” 一听有些隐情,毒心老人稍安,但见袖口已破怒火再冲顶梁门。瞪着苗三,好像把他当做了贼猫一样,准备将屈辱发泄到他身上。 这时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不妙,黑豆却好像通灵,竟然不再进攻转身就跑。三两下抓住一旁店家门前的木棚立柱,翻身上了屋顶消失不见。 这下苗三和毒心老人都有些恼火。一切祸头是这贼猫,点起两人邪火了它竟然逃跑,这是要坐收渔翁之利,隔岸观火么? 两个成名人物就这样被耍,简直可笑到极点。于是苗三发声喊,扭腰跃上屋顶,看准黑豆远去的身影咬牙便追。 毒心老鬼和他想法一样,也是要把这贼猫扒皮抽筋用肉下酒。见苗三顺房顶追,自己在地面看准他身影随行,一溜烟儿两人一猫消失不见。 这系列事情发生太快太戏剧性,等西扎丽回过神去叫香儿,路上哪还有人和猫? 酒鬼满意地拎着葫芦回来,见两个姑娘神情不对,马上询问原因。而她们俩只有西扎丽看个满眼,把事情描述一遍后,酒鬼竟被逗得捧腹大笑。 也难怪,两人可是江湖数一数二的狠角色,现在被黑豆戏耍恐怕肺管子都要气炸了。 酒鬼想想,这要是自己,追不到黑豆宁愿一头扎进酒缸呛死得了,哪还有脸继续存活于世。 “臭酒鬼,这下怎么办?”香儿问,“都是你坏事!黑豆它……它会不会被做成……”忍不住打个寒颤,不敢再想。 西扎丽赶忙安慰,心里却感觉黑豆定然凶多吉少。 见香儿伤心难过,酒鬼知道自己又因酒误事。虽然失去只猫没什么,可一旦回去将事情告诉冷钰萩、鼠爷或鬼婆任何一个,自己还有什么好? 想到这,就要将功赎罪,连连宽慰香儿。见四周没有异象,赶紧领人按地址去找常贵山。 所谓夜长梦多,就指现在…… 第一百五十四章:香儿寻香 棺材迷踪 “婆婆,您怎么知道我们在寒城?”冷钰萩边问边喂鸿儿喝粥。 鬼婆呵呵一笑,说:“我那笨徒儿要被问斩,这消息竟会传到关外可见重视,如此大罪处决岂会离开大都执行?至于为什么知道你们在寒城,那是巧合。” 鼠爷听闻心头一跳,没说话,静静等着鬼婆解释。 横杖在膝,鬼婆看着火堆说:“最近百人林附近有可疑人影晃动,甚至还有一些人尝试闯入。嘿嘿,看来秘宝所在已经被很多人知晓,虎视眈眈想要夺取。 不过没关系。就算他们烧了整个百人林也没什么。紫扭蓝藏宝何其隐秘,千年来都没人得手,就凭他们能成? 我这次出来,一是听闻你这丫头着急赶来大都,准知要上当;二是在侵袭百人林的陌生人中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才追了出来。 却没想到他会一路消失在寒城附近,让我有些意外。” 听完鬼婆解释,鼠爷一抱拳询问她口中所说的是什么人,有没有名号等。 想了想,似乎事情过去太久,鬼婆有些记不清了,仅是感觉这人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与他有关的详情。 …… 三人慌忙出了酒肆,酒鬼带路按地址找到常贵山他们所在的小院附近。 这小院算是乱中取静,就在街尾一眼可见。三人站在街头,发现这小街还真热闹。不是手艺人在劳作,就是有卖小吃和小玩意儿的,真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西扎丽对中原这些技艺很是喜欢,又见不少小玩意儿漂亮可爱,巧夺天工,瞬间把要事抛在脑后,像个孩子一样蹦跳着就要进小街去参观。 可刚出去一步,就觉被人拽住。回头一看,是酒鬼和香儿。 看看四周这些商贩和手艺人,酒鬼表情满含深意;再看香儿,小俏鼻高耸猛嗅,表情凝重。 西扎丽不明白他们什么意思,可大脑也马上冷静下来,回想起正事。看看四周又看看他俩,悄声问:“怎么,有事儿?” 同时点头,酒鬼说:“虽然大都外城不少这样的偏僻小街,更有不少商贩和匠人喜欢聚集,可未免太多了。毕竟不是过年有喜,不该如此。” 又嗅了两下,香儿也说:“这里有股味道很怪。嗯——怎么说呢,应该是汗臭。” 西扎丽忍不住看向自己和酒鬼,悄悄闻了两下,脸上一红就说:“会……会不会是酒鬼身上的味道,又或是那些人身上的,毕竟他们都很劳累,保不齐,” 连忙摆手,香儿解释:“姐姐,这种味道我比较熟悉。儿时我亲爹娘开店经常接触五湖来人,有这种味道的,大多是习武者或兵卒。” 这句话已经足够提醒西扎丽眼前危险了。于是酒鬼拉着两人离开,这里不能再进。跑出一定距离后,三人又再合计。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出城,去找姐姐她们?”西扎丽有些慌乱,实则心里更担心胡孝一去向却苦无办法。 酒鬼摆动一下手中的葫芦,没说话。毕竟这次出来自己打了保票,现在灰溜溜回去,恐怕要落人话柄。于是开动脑筋,想要找到一个合适台阶最好。 两人各怀心事正在一筹莫展,忽听香儿激动地说:“雪鸟!嗯,不错,这是雪鸟的味道!阿爹,是阿爹没错!”边说边站起身,提鼻子猛嗅。 酒鬼和西扎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又听叽里咕噜不知说什么,但听到香儿叫“阿爹”,两人马上反应过来。 一拉她的手,西扎丽焦急地询问:“香儿,你是说……胡大哥在附近?” 不等香儿点头,酒鬼跟上追问:“你怎么知道?” 香儿表情一喜,说:“阿爹身上有种奇香,一般人闻不出来。之前阿爹说过,这是他生母留下的香味,名叫雪鸟。这种香味独一无二,香儿自然认得。” 听她说得肯定,两人都觉有戏,于是拜托香儿靠味道找寻起来。 穿过一趟趟大街小巷,终于在外城东南角停下。酒鬼抬头一看,竟然是个棺材铺。 回头询问香儿,得到肯定答案心里这才想到,恐怕这就是苗三的诡计。大都城面积如此广阔,又有这许多建筑,谁能想到人会藏在不起眼的地方呢? 而且这地方苗三根本不会过来查看,只需派兵看守就行,真是下了一手好棋。 棺材铺门面不大,却有个足够停放十几口棺木的后院。可能人们感觉晦气,这附近别说商铺,就连住家都没几户。 香儿又闻闻味道,确定香味是从这里传来的。却很奇怪,这种幽香不会传播太远,刚才所在位置应该不会波及到才对,怎么会这么巧被自己闻到呢? 如果还是陷阱,那是为谁准备的?像香儿这种嗅觉能力,恐怕普天之下没有几个,苗三更不能为个孩子大费周章才对。 想来想去得不到有用信息,酒鬼这才准备只身去探虚实。本来西扎丽和香儿都要陪着去,却被酒鬼一一拦住。在他来说,这地方按常理说不适合女性和孩子,如果跟去恐怕打草惊蛇。 毕竟这次出来酒鬼是总负责,冷钰萩一再交代,两人这才不敢死缠烂打。没办法,只有躲在远处等待接应,剩下就看酒鬼了。 还是那德行,拎着酒葫芦一步三摇向棺材铺走去。而酒鬼内心也有些慌乱,毕竟事关胡孝一安危和大局,做耍不得。 来到门前,酒鬼问道:“有人么?掌柜的在么?” 连喊几声,就见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出现。宽大袍服,头戴软帽额前嵌玉,身材微有些肥胖。 这人见酒鬼稍稍一愣,马上冷脸相迎,问:“这位爷,可是要请寿材?” 这是棺材铺的规矩,不能像其他生意那样笑脸相迎、嘘寒问暖,否则还不被主顾打死?冷脸冷语不是不尊重雇主,相反是如同死别苦痛在身,真正照顾雇主心情。 酒鬼明白道理,脸上也是一扫往日模样,表情沉重地说:“掌柜的,我家三爷驾鹤西去,要定制一口好的寿材。” 掌柜的点头,追问死者详细身高和身材胖瘦,领着酒鬼选了材料又定下交付时间。酒鬼上道,预支定金后不一会儿自己从里走了出来。 这也是棺材铺规矩,没有人送雇主出门的,太不吉利。 与西扎丽两人会合,她俩急忙追问详情,酒鬼却皱着眉说:“其中是有猫腻。常见棺材铺就算生意再差,也一定有完工棺木,可那院里全是白茬儿更没有漆料味道,就是摆设。” “那怎么办,咱们闯进去试试?”西扎丽问。 摇摇头:“不行!不明白虚实,硬闯就是自讨苦吃。”酒鬼想了想,命两人尽快出城找冷钰萩等人商量,自己留在这里观察,盼望能找到蛛丝马迹。 西扎丽本要拒绝,谁知香儿也同意酒鬼计划。事情明摆着,就算这里是个隐蔽关押场所,但只要里面有自己阿爹,一定困难重重。看看现在三人,只有酒鬼能应付变化,与其拖他后腿,不如去找援军。 遗憾的是常贵山这边不知发生了什么,内部援军帮不上忙。 简单说了想法,西扎丽这才无话好说;酒鬼听到香儿的分析,也感觉这丫头厉害,恐怕又是个冷钰萩第二。 三人商量一番后,不再多耽,香儿领着西扎丽出了城,原地酒鬼却在做自己的计划。 因为刚才进去他偷着观察掌柜的许久,果见走路时双臂摆动有力;在介绍材质过程,竟然不找伙计帮忙,自己亲力亲为,可不像寻常买卖家。 看看天色,酒鬼算着香儿她们脚程和往返时间,恐怕今夜难回。这样自己不如趁夜深先去探探,以免她们空跑。 躲在一棵树上正等待日落,忽听远处有轰隆隆的轮轴转动声。不一会儿声音接近,就见有十几车之多。每架木车板上都放着一口白茬儿棺材,车轮滚过在地上留下清晰可见的印记。 怪事!白茬儿空棺不可能这么重,又不是铁木或阴沉木这种密实的材料。 这怪事引起了酒鬼注意,起身探头通过枝叶缝隙去观。 车子来到门前,竟见不少人冲出,有人卸门板,有人七手八脚开始抬棺,不一会儿街上就被清了个干净。 运货人毫不停留,推着车就走。两方没人说话,甚至不见眼神交流,店中人也是上了门板,在里面顶死,就这样一切恢复平静。 怪异举动让酒鬼不忍等待,于是飘身下树就要冒险白天探查棺材铺。 看看四周无人,轻步来到院墙边。由于唯一入口只有店门这里,整个大院闭合再没有第二个进口,所以酒鬼想要进去只能翻墙。 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就见他垫步拧腰双手在墙上借力,轻松把住墙头。慢慢探头向里张望,寻找内部人员动向。 就见掌柜的来到院里看看四周,没发现任何异状,竟然单手在一口棺材边轻松一推,伴随轰隆声,就见院子地面打开了一个暗门。 招呼一声,伙计们两人一组,前后搭着新棺顺暗道进去了。 这要做什么…… 第一百五十五章:暗室肮脏 救人心切 酒鬼偷着数了数,整整十三口棺材被抬进了地下。待一切平静后,连掌柜的也钻了进去,院里只留下四人看守。 知道时机成熟更不愿再等,酒鬼飘身落在院里,大摇大摆毫不遮掩。 院中四人可不是吃素的,在他翻身落地前已经发现有异,这时早将酒鬼围住,更从怀中摸出了趁手的家伙。 有个伙计似乎认得酒鬼,吃惊道:“是你?你……你刚才不是来定过棺材么,怎么会……” 呵呵一笑,酒鬼打趣道:“害怕你们卷款逃跑,爷爷特来查看。果然你们行为诡异,说说吧,刚才那么多棺材是做什么用的?” 一听这话,就有两人在背后动手。一人手里拿尖刀,一人持峨眉刺,分左右扎向酒鬼后腰两侧。 身子一转,侧对两人,正巧从攻势中穿过,酒鬼还不忘调侃他们:“呦!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们这样做生意可是要关门大吉的。”边说,手中酒葫芦就砸向两人。 持尖刀的反应快些,用武器格挡,就这还被酒鬼巨力带出去老远,重重砸在一口棺材上,连人带棺材翻倒在地。 再看持峨眉刺的就反应稍慢,后知后觉也想依葫芦画瓢,怎奈忘记手中家伙可是不妙。当啷一声,大葫芦砸中峨眉刺,硬生生竖着镶进这人胸口的肌肤中,鲜血狂喷。 另外两人吓了一跳,没想一招下来己方两人就被打得一死一伤。顾不上害怕和想其他的,吆喝一声迎面杀到。 都是庸手,酒鬼何惧?躲过两人攻击,又甩葫芦猛砸,一个脊椎被杂碎,一个后脑开了花。这下好,白茬儿棺材真有用武之地了。 哗啦一声,那个被击飞撞在棺材上的家伙爬起,看到片刻功夫己方三人身死,可能有些后悔现在起身了,应该装昏迷才是明智之举。 现在被酒鬼瞧见了怎么办?颤抖着就要拼命。结果可想而知,被他轻松控制。 倒背双手,酒鬼稍一用力就疼得这家伙哇哇直叫。他追问道:“答我问话,刚才那些棺材里是什么?否则拧断这你这双臂。”说着单手使劲儿。 这人疼得实在受不了,马上答话:“好汉爷饶命!小……小的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在这里待了多日,定期就会有人送来一些棺材。我们只负责搬运,确实不知其中内容。还请好汉爷明察!” 听他这么说,酒鬼有些失望,微微皱眉去看刚才暗道所在。 “那底下有什么你总知道吧?” 这次他终于点头,告诉酒鬼。原来地下空间不小分了三进,外围是材料间,平日都锁着门不知内容;中围是炼房,就知道里面有六口大铜炉;内围是囚室,关押着不少人。 一般众人卸货都是直接抬进内围,剩下的一概不管。所以要问再详细的内容,恐怕只有掌柜的明白。 正说到这儿,就感觉地面震动,想必里面的人已经完成工作要出来。酒鬼不慌不忙,把这人就近扔进棺材里并送他回姥姥家了。顺手把其他三具尸体清理干净,蹲在一边等着。 胡孝一每次见面就像个送礼的,总要给每人一些药物。其他人是来者不拒,酒鬼却点名才接。 从怀里拿出一大包东西并打开,就见灰白色粉末微微带有异香。酒鬼迷眼偷笑,那边暗道门已经缓缓打开,从里面西里呼噜出来不少人,却不见掌柜的。顾不上许多,待这些手下出来完,酒鬼就要动手。 “咦!刚才留守的人呢?”马上有人发现异状,可天上这时好像下雪,一大蓬粉末挥洒下来,将所有人罩在里面。 酒鬼这家伙缺德,还不忘大叫一声:“啊,天上是什么?” 好奇心人人都有,何况有人突然大喊,这些家伙集体抬头上观。这下好,劈头盖脸落个实在,一个个喷嚏震天,鼻涕眼泪齐流。 酒鬼躲在一旁正高兴,谁知在场的人都开始大笑。不仅笑,还开始拼命抓痒,甚至有人在地上和棺材边蹭。 见这情况酒鬼心里疑惑,还以为胡孝一给的是迷药呢,怎么变痒痒粉了? 气哼哼地暗骂这小子不是个东西,十足像个奸商。酒鬼说得清楚,这小子竟然还是没按要求交货,果然可恶。 可这药虽然不能把人迷倒,效果却也不错。他们顾不上什么,全在大笑、挠痒,再难阻碍酒鬼半步。 背着手摇头看看四周,酒鬼潇洒地钻进密室,地上这些人完全顾不上了。毕竟是迷药还知道怎么解,这种痒痒粉自己也是爱莫能助,生死有命各凭运气。 …… 地下灯火通明,却不见有人把守。按照先前那小子介绍,酒鬼先要看外围储藏着什么。 这里像个横在面前的长方形,只有中间一条路可以通向内围,两边全是硕大空间,每个空间里有很多小门,上面还有锁头。 酒鬼不是小偷而是强盗,还在乎锁头?单手较力,轻松拗断一个锁头,踹门进去查看。 外面虽然光亮,到处点着火把,可屋内却漆黑一片,只有接近门口处受到火光影响。酒鬼眼睛也不像鼠爷,在黑暗里还能辨物,没办法只有取出火石查看了。 嚓嚓两声光亮一闪,等酒鬼看清眼前东西后,马上吓得把火光熄灭。一摸额头,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这里面放置的货物非别,竟然都是火器。样子稀奇古怪,酒鬼只认得火铳,其他却不知实际威力和用途。 咽口唾沫,又尝试打开几间发现都是一样。算算这数量,恐怕武装起码一支千人火器营不在话下。 又打开一间,不用点亮就能闻到刺鼻的气味,这是粗火药。龟儿子的,这些家伙要做什么,干嘛弄这么多火器和火药呢? 想到这,酒鬼又想到这里的主人是谁。如果是苗三管辖,那主人就是成宗,可他需要这么遮遮掩掩么?如果不是他,哪又是谁,能在成宗眼皮子底下做这类事? 这样空想不是办法,酒鬼准备继续深入探查。事情已经展开,就不能半途而废。 来到中围,布局相同,只不过这里没有房间全是开敞空间,两边各摆着三口铜炉,现在炉中还有火苗猛蹿。 酒鬼只觉奇怪,竟然没人在旁照顾炉火,难道这玩意儿就为取暖和照亮用么? 正想着,忽听中间过道有脚步声传来,这下酒鬼有些麻爪。毕竟这里一览无遗,连个躲藏地方都没。想要返回外围,这缺德通道又是直线无遮无拦,必定会被人见到。这怎么办? 待人来到炉边,这才看清是刚才那掌柜的。不知他在炉前捣鼓什么,竟然如此神秘。 酒鬼躲在哪儿了呢?原来瞬间起飞智,竟然把住屋顶缝隙,躲在火光照不到的死角。虽然难度很高,却也是唯一的办法。 从上往下盯着掌柜的一举一动,好像正往炉中添加什么东西。因为这种铜炉肚腹旁有镂空设计,只要是小点东西还是能顺利投进去的。 看着这一人高的铜炉,前前后后有六个之多,再加这掌柜的举止神秘,难不成这是丹炉么? 正想着,见掌柜的又去另一边投放东西,酒鬼顺着墙壁游走下来,趁其不备顺通道往内围跑去。 他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响,就想打个时间差,免得麻烦。刚才见掌柜的举手投足有些本事,如果硬碰硬先不论胜负,可能暗处还有机关陷阱或其他帮手那就麻烦的紧。 趁机来到最里面,就是想确定胡孝一在不在这里。只要确定虚实,接下来如何应对就方便许多。 当酒鬼来到内围,发现这里呈半圆状,果然都是牢门。光线有些昏暗,酒鬼只能挨个查看牢内。 不看还好,一看就感觉后槽牙都是痒得。不知有没有胡孝一,却能见到里面关着不少孩子,男女皆有。大眼看去,最大的只有十岁出头,最小的恐怕还不会走路。 这些孩子一个个呆傻木讷,是被人下了药或破坏了神智。之前听冷钰萩说过,沈自在、毒心老人和护国法师等就用活人炼丹做丹头,难不成眼前这些孩子就是—— 正想着,忽听有人说话了:“这位客爷,您去而复返,难不成就是为了他们?” 酒鬼正全神贯注时被这一声惊动,不自觉一抖,可马上反应过来。听声音,正是掌柜的无疑。哈哈一笑回身,四目相对,酒鬼也不客气:“不错!另外还是冲你,想问问如此伤天害理,不怕报应么?” 掌柜的也不生气,更没吃惊,看着酒鬼问:“哦,你是官家?还是武林侠士?” 一听这话,酒鬼明白对方绝对不是官家,否则不可能这么说。看样子,他们还是和沈自在等人有关。如果这样,香儿怎会在这里闻到胡孝一身上的香气呢? 胡孝一控制在苗三手里,而苗三又属于成宗手下,这——完全说不通啊! 虽然不明白其中厉害,但酒鬼也是侠义心肠,见到这种惨状怎能不管。 呵呵一笑,架势拉开对掌柜的说:“就算武林侠士吧,今天要替天行道,灭了你们这群败类……” 第一百五十六章:沈自在现 两败俱伤 说着轻松,酒鬼心里却还有个疑问,就是那十几口棺材何在。从刚才一路过来,都没发现这些东西。刚才被抓的小子说过,棺材每次都被抬进最里面,放眼现下竟然不见一个。 掌柜的缓步过来,看酒鬼眼珠连转,就问:“怎么,还有其他事?这位客爷,您未免关心太多了吧?”说着点地前行猛冲过来,抬手就是三拳。 没想这家伙说动手就动手,酒鬼失了先机连连躲避。不过他也是好手,在对了十几招后开始慢慢恢复平静以守为攻。 同时酒鬼也发现,掌柜的本事虽不错,却够不上黄字级,这才心中踏实不少。 大喝一声进步献拳,竟然与掌柜的对上了。砰一下,酒鬼微微后错,掌柜的连退三步。 不等对方反应,酒鬼大喝一声再上。掌柜的避无可避,只好硬着头皮再接。这次又是一撞,酒鬼再不退缩,二次加力硬生生将人撞飞出去。 满意地看看自己单拳,拔开酒塞猛灌两口,是为庆祝自己旗开得胜。又看看四周牢门,开始扯着嗓子大叫:“胡孝一,臭狐狸你在么?在的话言语一声。胡孝一!” 一声声呼唤,却始终不见任何回应。酒鬼心里一凉,如坠冰窖。倘若胡孝一不在这里,那人会在什么地方呢? 但见这许多牢房,里面都装满孩子,就算胡孝一不在,自己也要搭救他们才对。 想到这儿,走过去揪住掌柜的就问:“说,你们要这些孩子做什么?还有刚才那十几口棺材去哪儿了?” 嘴角溢血,双眼迷离,想必刚才酒鬼用力过度,掌柜的恐怕心脉寸断了。听到问话,竟然还不忘露出一丝怪笑,双眼一瞪就这样死了。 把尸体抛开,这种人死不足惜,酒鬼更懒得搭理。来到牢门前,只能逐个将门锁拽开放孩子们出来。 共有二十三室,少则关了几人,多则十几人一间,牢内骚臭难闻。全部检查一遍,果然不见胡孝一。大一些的好说,还有不少襁褓婴儿这该怎么办? 这时酒鬼有些后悔自己太过冲动,没考虑周全。如果有人帮手或孩子们神志清醒还好,可现在却—— 正在着急时,忽见一侧空旷墙壁有异。又看这半圆空间,几乎都布满牢房,这里是末端,为什么还要留一处空地呢?算算尺寸,起码还能再建两间牢房才对。 于是过去伸手去摸石壁,按经验说恐怕这里还有密室中的密室,寻常小喽啰不清楚,里面也正是关键所在,十几具棺材的安放地可能就在这里。 在一阵摸索又来回敲击石壁,终于找到一处空洞声音。 反复敲了几次确认无误,酒鬼深吸口气一拳将盖板砸开,果然里面露出一个拉环。 想也没想伸手就拽。伴随嘎啦啦响声,石壁变成大门一样,竟然缓缓打开,里面隐约间还能看到些许光线。 酒鬼正在庆幸自己眼贼,却见一团黑影从中冲来。暗道一声不好,他反应奇快向旁就躲,怎奈那黑影更快,一个转向冲来。 一声惨叫久久回荡,那些痴呆的幼童们都忍不住哆嗦。 就见血光乍现,酒鬼被什么东西顶着一路冲出很远,直到撞在一侧牢门这才停住。 再看他额上满是大汗,右边肩头已经被一杆长枪刺穿,枪的另一头握在一位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手里。看这人年纪不过二十多岁,唇上无须,长相帅气,可眉眼间有种藏不住的杀气。 他手中长枪奇怪,在枪头还有两个一大一小弯钩分向两边,竟然是把钩镰枪。 酒鬼强忍疼痛,单手抓住枪头咬牙切齿道:“你……你是沈自在?” 年轻人一笑,问:“哦,你认得我?咱们以前可曾见过?”真没想到,眼前这人才是货真价实的沈自在,看样子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徒。 任谁看见他都会感觉是个奶油小生,又有几人会想到这就是震动武林,邪气难匹的沈自在呢?当年武林排位如此靠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一把枪尾,沈自在又问:“你是谁?怎么发现这里的?难道也是胡孝一的帮手?” 强咬牙关,酒鬼毫不示弱,双手抓住枪头向外用力就想挣脱。可不知怎的,拼尽吃奶力气枪身纹丝不动。要知道自己虽然受伤,却是在双手用力;对面沈自在是单手,而且好像很轻松的样子。 见酒鬼额上都是冷汗,沈自在一笑。手心一吸,单臂一挥,竟将酒鬼整个人挑了起来。 不等他惨叫声结束,稍一用力,人就像断线风筝击飞出去,重重摔在远处。 鲜血好像红彩一样在地上和墙壁上留下痕迹,甚至有些已经洒在附近孩子的头脸之上。就算这样,这些孩子仍然呆傻不变,动也不动一下。 酒鬼挣扎着爬起来,眯眼去看沈自在,又找不远处地上的酒壶,猛咽两口唾沫。捂着肩头,一步步蹭过去,双眼却始终盯着沈自在,生怕再着了道。 还好,沈自在可能是自信,也可能根本没把酒鬼放在眼里。钩镰枪立在地上,笑眯眯地望着他一举一动更不阻止。 终于,酒鬼捡起了酒壶。勉强打开壶塞,一股清香扑鼻的酒气传来忍不住酒虫乱闹。 “沈自在,你要不要来点?这可是五十年陈酿,有钱都不好买啊!”酒鬼装作大方,朝沈自在一举葫芦。 舞动钩镰枪,沈自在狂笑:“哦,原来你就是江湖传闻中的‘酒鬼’,仅次于胡孝一是吧。难怪功夫平平无奇,看来黄字级果然都是废物一群。” 脑筋一蹦。在酒鬼心里,沈自在哪怕把黄字级其他人包括自己骂到死也无所谓,可要说侮蔑胡孝一却感觉不舒服。 仰头把大半葫芦的酒喝得涓滴不剩,远远甩在一旁,醉眼惺忪朝沈自在走去。暗中将真气运遍全身,脑中思索战法想要行之有效地对付这个强敌。 有句话不假,就是自己绝非其敌,更何况失了先机被他重伤,接下来不容易。 想到这,大喝一声酒鬼上前双拳急挥,拿出看家本领要斗沈自在。可对方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钩镰枪一抖,冲酒鬼哽嗓咽喉便点。 两人一错身,酒鬼急忙躲开,单拳横扫。沈自在侧身躲开,钩镰枪一旋就要将其绞在当中。 酒鬼也不含糊,大喝一声后撤,跟着双脚点地跃起,一个空中翻身连连打出十六拳之多。 沈自在也不示弱,左躲右闪轻松化解,钩镰枪一转尾端像个铁棍直砸酒鬼后腰。不仅如此,还留有后手,飘身向上随行三腿。 急忙躲开钩镰枪横扫,可酒鬼却躲不开连环三脚。砰啪三声后,身子急速后撤。待站稳再看身上,已经被人踹中两脚,自己手臂外侧挡住一个脚。 点点头,沈自在说:“不错,很不错。姓夏的,你也算个人物,要不是刚才受创恐怕咱们还能斗上几十回合。可惜啊——今天沈爷有事,不愿多费时辰。”说着钩镰枪一横,眼神变了。 酒鬼明白关键时刻到了,对方就要拿出杀手锏,自己也需小心应对。这可是生死之战,再无重来可能。 第一次见沈自在主动进攻,酒鬼圆睁二目看着来势并侧身躲避。 钩镰枪最阴险的不是枪尖,而是两边的反月钩。酒鬼轻松躲开枪尖,沈自在嘴角冷笑一闪,回带枪身,较短的反月钩挂来。 酒鬼也知这武器厉害更防着这手,一招躲避成功就开始小心下一个连招。果然见反月钩挂来,大叫“来得好”!看准走势奔自己腰间,大喝矮身再躲,反月钩就这样贴着头发刮过,带下不少发丝。 本以为这就算完,谁成想沈自在双手掌心一撮,钩镰枪原地自传迅捷无比。看准角度双手顺势下压并一带,较长的反月钩正好转到酒鬼后背位置。 这一压一带,就听噗嗤一声,要不是酒鬼动作快,恐怕就要给他开背露出脊椎骨了。 就这样鲜血横飞,伤势极深,疼得酒鬼双眼一黑向前栽倒。得亏临敌经验和皮糙肉厚,仅这一瞬又明白过来,双手撑地一个翻身勉强落稳,却忍不住眉头直跳。 收起钩镰枪,沈自在看看反月钩上的皮肉、鲜血和衣服碎片,表情全是得意:“酒鬼,还是束手就擒吧,少爷就不用再费气力,你也少受罪。如何?” “呸!你这阴阳怪气的家伙,酒鬼爷爷就算死也不会投降!”暗一咬牙,举拳再打。 沈自在大喝一声:“找死!”举枪对冲过来。 酒鬼侧身躲开枪尖和反月钩,不敢与枪身拉开距离,顺势紧贴急冲过来对准沈自在右边前胸就打。 这是个不要命的打法,看得沈自在一怔。可马上抖手,用枪身横拍撞在酒鬼侧肋,一口鲜血狂喷。 本以为这家伙会就此昏迷,谁知他竟然顺势把住枪身,嘴巴一阵鼓动,用内力逼出一口血箭飞向沈自在。 大叫一声,沈自在向后惯去,钩镰枪脱手;酒鬼也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第一百五十七章:以假乱真 深入密室 这结果真让人意外。刚才沈自在明摆着胜券在握,可眨眼功夫竟会被酒鬼打垮,简直就是骄傲之心害良将啊! 两人就这样分别躺着一动不动,周围牢门附近的孩子们仍呆傻在那里。这时候,仿佛空气和时间全都静止了一样。 终于,随着一阵剧烈咳嗽,有人动了。慢慢地,一点点蠕动起来,竟然是酒鬼。 大口喘息几下,又一阵更剧烈地咳嗽,之后就是连着呕出几口鲜血。 苦笑着坐起,看到不远处仍没动静的沈自在摇摇头:“哎——坏人死于话多,你就是典型案例。” 咬牙强撑着起身,却被肩膀和后背创伤牵动,猛吸两口凉气,还是选择再缓片刻。 这时酒鬼竟然想起了自家的黄脸婆和孩子。看来这事了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陪她们较好。江湖太危险! 掏出随身携带的外伤药做简单处理,后背伤却够不到。又停留片刻才咬牙站起。 迈着沉重的步子,过来检查沈自在。伸手一探鼻息,又见眉心之间那个血洞,明白他已归西。 刚才在嘴里含了血水,借助一口内力逼射出去已经是酒鬼拼尽毕生所学了。 这种生命豪赌不能乱用,所以平时经常偷着练习,就为关键时刻打人不备。 又转头看这百十号孩子,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叹口气自语道:“臭狐狸,别怪兄弟不够意思,我也想救你,可是——这些孩子不能弃之不管啊!抱歉了……”语气中满是歉意和懊悔。 “胡孝一不是小气的人,你无需自责。” 这声音突如其来,酒鬼正在自责和惆怅,此地又没其他明白人,注意力在放松时来这一下,好悬没尿在裤子里。 嗷嗷两嗓子吼出,转身就是三拳两脚。不管来人是谁,打定主意要把对方逼退才安全。 也难怪,现在酒鬼身受重伤,又处在这种奇怪密室,还需保护这么多孩子,精神已经绷紧容不得半点惊吓。 可动作虽快,对方却轻巧躲开,同时一声笑:“冒失!” 待酒鬼护住身体,定睛一看,这才喘口大气一下瘫坐在地:“冷钰萩,你这是要吓死我么?” 没想在背后说话的会是冷钰萩,酒鬼放松之余心里却很高兴,毕竟这是救星到了。 “你怎么来了,而且这么快?”忍不住上下打量她,一身尘土有微微气喘,明显是狂奔过来的。 用手撩一下头发,冷钰萩笑了:“你孤身一人太危险,又是为胡孝一,我自当赶来相助。也亏的香儿这孩子拼命赶路,否则就算肋生双翅也没办法了。” 过来检查了酒鬼,帮着处理背后伤势,冷钰萩这才放心。又见这么多孩子,也是眉头微皱。 酒鬼简单诉说经过,冷钰萩才明白,说:“该死!他们竟然为了自己残害他人性命,一定要将其斩草除根才行!” 这时又发现不远处躺着两人,问:“他们是谁?” 酒鬼有些得意,简单介绍了掌柜的,把他吹成江湖大恶人,多么让人闻风丧胆。 冷钰萩在旁听着,碍于面子不去点破。毕竟自己多年来专抓大恶,竟没听过这人字号,想必是酒鬼吹牛。但她有这好处,看透不说透还是好朋友。 等酒鬼介绍沈自在时,恨不得飞起来。一指尸体,大声说:“看看他,这可能大名鼎鼎的粉玉郎沈自在,我用了不足百招就,” 话未说完,冷钰萩顾不上再听他吹嘘,冲过去查看那人。 酒鬼没注意这许多,还在口沫横飞吹嘘和描述当时险情,两手比划着上下翻飞。 “他不是沈自在!”冷钰萩仔细检查后脱口而出。 这下好,犹如当头给酒鬼来了个冷水浴,激灵灵打个冷战。 “你说什么?”好像没听清,又好像冷钰萩在开自己玩笑,酒鬼忍不住冲过来查看。 见她在那人下巴一阵搓揉,果然有一层薄皮翘起。这下酒鬼傻了眼,他要不是沈自在,自己岂不是栽了大跟头么? 还没想明白,就见冷钰萩已经无情地揭开了“面纱”,果然不是他。 这假面制作也算精细,真面目确实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这是谁,我怎么没见过?”酒鬼顾不上面子,现在满头雾水问,“若不是沈自在,他怎能与我对战这许久,甚至,” 话音戛然而止,酒鬼心里慌了。是啊,若是个无名小卒把自己打成这样,就算说是被偷袭得,面子上也不好过啊!越想越气,越想自信心越缺失。 正胡思乱想,冷钰萩提醒:“之前胡孝一是不是提过,沈自在他们炼出了一种提升功力的秘药?”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酒鬼现在看冷钰萩更顺眼了。 不错!若非如此,一个无名小辈怎能将自己逼成这样? 越想越对,自信心如雨后春笋瞬间露头并占领高地,幸福来得太突然。 “这沈自在真会装模作样故弄玄虚,竟然用替身?他以为自己是谁啊?”酒鬼一脸不屑。 冷钰萩却摇摇头,猜想不透沈自在为了什么。 “丫头,你们继续探查吧,这些孩子交给我。” 在两人都没注意时,从一处阴暗角落里,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出了鬼婆。不仅是她,手边还领着香儿。 见到鬼婆赶来,冷钰萩和酒鬼都觉心有靠山,胆气不免一壮。 又看看这些孩子,冷钰萩忍不住问:“婆婆,这许多孩子——” 鬼婆摆摆手,笑着一指香儿说:“无妨,有这孩子能顶两个成人。你们放心去探,这边结束我再去帮手。” 听这话如吃了定心丸,两人答应一声。冷钰萩又交代香儿几句,这才告别鬼婆,向密室中的密室探去。 …… 这是个微微向下倾斜的道路,虽然倾斜角度很小不仔细辨别根本察觉不到,但算着距离也下降到很深的位置了。 就这样走了两盏茶时间,眼前出现一个天然洞穴。高有三四丈,宽能并排十辆马车。 再走一段,地上和四周逐渐出现不少石笋,完全都是天然形成,好像进入一处针刺地狱。看时间一长,顿觉视线不舒服,像被万箭穿眼一样。 忽然冷钰萩停下脚步,酒鬼幸好反应快这才不至于撞在一起弄得尴尬。正要发问,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就见前面石壁两边被人工凿出不少凹洞,每个洞中站立一人,身上裹着鱼皮闭目垂首。 不论从体型、高矮胖瘦和基本特征看,这不下三十人好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简直太像。 冷钰萩忍不住接近一人,仔细去看他的长相。天哪,他们竟然和沈自在这么像!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种诡异的情况出现? 这时酒鬼往前走了一段又回来,对冷钰萩说:“不错,这些人都是一个模样,难道脸上戴着假面?天哪!要是他们吃了那种怪药,功力能达到沈自在一半还多,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么?” 冷钰萩没回答,因为这情形简直太熟悉。她知道,当年冷家制造无数杀手建立天罚门,也用了类似方法。虽然不至于把所有人做成一样,却都是这般没有生命和感情。 现在看着眼前这一切,冷钰萩只是感慨自己没继续错下去真好。毕竟人就是人,是独立个体不是别人手中的武器或玩物,这样操控活人,确实—— 正想着,忽听酒鬼叫了一声:“冷钰萩快来看!” 回过神来,冷钰萩快步过去看酒鬼的发现。就在这石洞一侧地面上,竟然出现一个凸起,造型像个蚕蛹,顶面有个浅浅的人形凹槽。 这些还不算惊奇,让酒鬼吃惊的是里面躺着一人。两人对视一眼,酒鬼不认识冷钰萩却知道,惊叫出来:“这是杨丞相!” 奇怪!杨丞相怎么在这儿?因为一直没机会追问胡孝一丞相近况,冷钰萩还认为他在汴梁修养呢。 现在看他双眼紧闭,鼻息轻稳,好像被人用药或点穴造成了这种龟息效果。什么人一直要对丞相不利呢,还是沈自在么?顾不上许多,冷钰萩开始探查丞相脉搏。 酒鬼帮不上忙,只有继续了解周遭情况了。两人各司其职,配合还算不错。 沿路往前不多时地势发生变化,竟然出现一处旋转坡道深不见底。坡道沿路每隔丈许就有个出口透出微弱亮光,不知道都是通往哪里。 酒鬼一拍脑袋,自语道:“我滴个乖乖!这是与地府连接了,还是把大都整个刨空了?这么大洞穴,四通八达简直像个迷宫。” 正不知如果下手调查,忽见最近处一个山洞口有人影一晃不见。 酒鬼顾不上细想,在来路口石壁上用指力留下印记,随后奔向刚才有人影的山洞口再留印记这才追踪进去。 进来不敢急奔,因为洞穴太窄只够一人前行,如果在这里中了埋伏恐怕神仙难逃。 酒鬼没了酒虽然浑身不爽,可脑筋却好使许多。边轻身前行边倾听前方动静,每走一步都要抬足探查,生怕这里有什么机关埋伏。 双手撑着石壁,还不停注意周围环境,这一路往下是要到什么地方…… 第一百五十八章:怪力乱神 险中又险 就这样小心翼翼又走百十米,忽然脚下一坠,酒鬼身体就要失去支撑向下掉去。 这时紧撑两边墙壁的双手起了作用,丹田叫力无声大喝,十指像钢钩一样紧抓,双臂更像两根岩钉,牢牢卡在两边,这才勉强把身子定住。 危险暂时解除了,可冷汗顺着酒鬼脑瓜顶开始滴落。脚下冷风嗖嗖,如同无数气箭带着冰冷的寒气上冲,让人浑身感觉到透体凉意的同时,肌肤也饱受风压肆虐。 大着胆子往下一看,脚下竟然是无底深渊。好家伙,原来这个洞口与对面相隔丈许,由于视觉差仅能看清对面出路下的崖壁。这缺德崖壁颜色竟然和洞中地面颜色相近,这才险些送酒鬼提早归西。 猛吸口气把身子拽回来,由于刚才求生心切用力过猛,明显感觉背后有些湿漉漉的,恐怕伤口重新崩开了。 原地坐下喘匀气息,歪头去看这里,完全没有生路。怪事!刚才明明是有人影,怎么前后脚功夫就不见了?这还是其次,那人怎么从这里离开呢?期间根本没见岔路才是。 又看看这个洞穴,顿感自己糊涂。这种宽窄大小,根本不能通过棺材,目前最先确认的就是棺中何物,可现在却—— 苦叹一声起身,又不甘心地看看对面和深渊,酒鬼选择折返。 原路返回有惊无险,回到旋转坡道这里,正巧见到冷钰萩从来路探头。无奈地摆手打个招呼,酒鬼却觉脸上无光。 两人会合相互询问情况。酒鬼这边事情简单,先说了一下;冷钰萩却把救治丞相的事说了。 不知为何,丞相竟然始终昏迷,无论冷钰萩如何施法甚至探穴,都不见起色。没办法,她只能扛着丞相返回,将人交给鬼婆,自己担心酒鬼这才急速赶来。 “再领我瞧瞧那洞穴。”冷钰萩要求。 酒鬼一怔,就说是处断崖其他一无所有。但还是拗不过她,勉为其难再原路过去查看。 由于路窄不容两人并行,因此进来时酒鬼让冷钰萩在前,自己随后方便提醒,就这样如绳牵锁绑一样来到深渊处。 冷钰萩探头看看四周,就觉奇怪。这里可是大都地下,怎会有这种所在?洞穴暂且不说,深渊都遇到几次,岂不是对大都不利? 元人定都这里那是经过多少位高人测算的结果,如果根基不稳,地下处处空洞,怎么可能选作皇城地址,岂不是自断根脉? 忽然,对面洞穴内又是人影一晃就消失不见。这次,两人看得真切,绝不是酒鬼眼花作祟。 冷钰萩从随行百宝囊里摸出个东西,还是胡孝一交付的怪药。顾不上许多抖手一撒,伴随由下往上急冲气流,这粉末竟然在空中形成一个漩涡样子。 更奇怪的是在旋转片刻后,竟一下燃烧起来,瞬间照亮这广阔范围,好像天上所见繁星集团。青蓝色、红色、紫色等等亮光一阵晃动,画面美极了。 冷钰萩心里毕竟藏着小柔这女性贪玩、好奇的一面,一时间却被这闪闪光束吸引,好像身处星河夜空一样。 张开双臂仰着头,呵呵傻笑着想要迈步。得亏酒鬼出手将她拽住,否则这可是自杀行为。 亮光就这瞬息之间,已经由盛转衰慢慢消失。冷钰萩刚被美景吸引什么都没注意到;可酒鬼却不同,借助大面积亮光看了个真切。 一指侧边说:“侧边还有通道!龟儿子的,上面竟然有一层黑色不见反光,怪不得看不到它。” 说着用指力抠下几块碎岩一抛,就听哗啦啦声响,它们竟然如悬空漂浮一样,定在侧边空中。 原来洞口两边都有环形通道,只不过需要在洞口侧向跨步才行,并非直接和洞口相连。恐怕这里以前是天然形成的,最后有人缺德故意砸了脚下一部分,就为凭借自然条件作为天险害人。 冷钰萩一偏头,只要借助少许洞穴内的光照,就能见到侧边石台。一吸气,跨步过去稳稳当当。 可这里也只有一人宽,酒鬼只能向另一边落足。两人各走一边绕行,最后才在对面洞会合。 该死!谁这么无聊设置这种天险,如果是天造地产,只能感叹自然奇妙;可如果是人为形成,那是要骂他八辈祖宗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精神紧绷。侧耳倾听,那脚步声又消失不见。相互对望一眼,只能选择继续前行。 这里洞穴相对较大,两人可以并行,不过酒鬼还是自告奋勇走在前面探路,要冷钰萩随后跟着。 这段路不长,当两人从洞口跳下一片空地时都呆住了。这是个圆形空间,高有数丈,空间宽广。往顶部看,漆黑一片模模糊糊,而周围石壁上相隔几米就有长明灯悬挂。 空间正中有个巨石造像,面容狰狞丑恶,竟是个厉鬼模样。披头散发,阔口咧腮獠牙森森;共有三面,额生一目,却没有正常的双眼;身上有七对半手臂,手中全攥着法器;腰间缠着巨蟒好像腰带;赤足,脚趾甲长出许多好像钩子,尖端朝下。 两人正对它一面,虽然只有一目,却感觉那眼神和表情震撼心神,让人心生畏惧。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神还是魔?”酒鬼问。 冷钰萩摇摇头,虽然自己不熟佛、道宗旨,却不认为会有这等鬼怪一样的神物。如果说魔,那就不好判断了,毕竟理解不同传说不同,这魔怪之物太多太多,简直无从说起。 酒鬼见从冷钰萩这里得不到答案,大着胆子迈步上前要一探究竟。 造像有丈许高,姿势成单膝跪地状。酒鬼围着来回走了几圈,感觉脚下疙疙瘩瘩好像有什么东西。 抢步过去摘下一处灯盏做照明工具细看,竟发现地面上是各种刻纹。字体潦草,甚至可以说不是中原文字。难不成是什么佛经或符号么? 酒鬼正纳闷儿,忽然脚下一沉好像踩到什么机关。吓得他急忙吸气上跃,生怕是什么脏坑陷阱。 一阵阵机簧声响,地面开始晃动,酒鬼来到冷钰萩身边,两人宁神戒备。 又一阵哗啦啦声响,就见四周不知从哪儿垂下条条锁链,每根粗细如人臂,乌黑发亮。 其中几条锁链还悬挂着重物,数起来有三十多个。酒鬼揉揉眼再看,这才惊呼:“天哪,是那些白茬儿棺材!” 原来这顺锁链慢慢下落的重物,正与酒鬼先前看到的十几口棺材一样。棺材盖封闭结实,锁链缠绕中间慢慢垂下。 等下落之势停止,这些棺材各个离地只有半人多高,当不当正不正悬着,透出丝丝诡异。 不等两人有何反应,中间那造像竟然微微转动好像活了一样。不仅如此,在它转动同时,那些手竟然将无数锁链缠绕,跟着旋转之势缓缓转动。 大约三圈以后,转动停止,又一阵哗啦啦声响,锁链继续下降,直到棺材底部着地为止。 眼前一切终于静止,空间内又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安静还不如有些声响呢,让人感觉像暴风雨前的宁静,更是脊背发凉。 又等了一会儿,见仍没动静,酒鬼这才壮着胆子慢慢接近一个棺木。由于被锁链缠得结实,他只能尝试侧向错开棺盖查看。 冷钰萩这会儿也过来帮忙,毕竟一连串怪异举动后,她也对这棺材也产生了十足的好奇心。 两人武功卓绝,相互较力棺盖轻松被打来。这些棺盖边缘没有用棺材钉钉死,想必里面是空的或需要时方便打开。 当酒鬼举起灯盏向里查看,两人都是一惊。万没想到里面竟然躺着有人,而且是一身官服。 顺缝隙上观,见这人年岁不小,花白长须脸色红润,完全不像死人。侧耳倾听,竟然还有极细微的呼吸声,难不成都像杨丞相一样进入龟息状态了么? 这山洞情况越来越奇怪,谁能想到大都城内天子脚下,竟会有这般情景。要是成宗看见,不知会不会被吓到? 酒鬼正要询问冷钰萩什么,忽见光线交接处的阴影中,无声无息露出一张人脸! 这张脸没有半丝血色,表情呆滞,不见喜怒哀乐。 冷钰萩两人都是武林高手,却被人无声无息接近而不知,这已经很奇怪了;再说这人不像活物,怎么出现的,更是怪中之怪。 酒鬼忍不住一声大吼,当先出拳就是三下。嘣嘣嘣,如同击中枯树皮或冻硬的棉被,手上一疼力道完全被吸收不见。 顺势拉着冷钰萩跳向一边举灯去照,就见那人一身青袍,竟然和沈自在长相一样。 难道这就是上面石洞内,见到的类似替身?可这人却能走动,只不过四肢僵硬表情呆滞而已。 冷钰萩马上想到冷家训练的杀手,但有实质性差别。 那怪人身子左右一晃,四肢虽然僵硬,但速度好快!沙沙几声,已经来到两人面前。 抬手一伸,就见五指指甲如剑似刀,奔两人脖颈切来! 酒鬼一声大喝偏头躲开,冷钰萩抬手格挡。 不等第二招使出,两人就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同样的怪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秘洞怪物 双双受挫 “小心!”冷钰萩忍不住惊呼,同时侧身闪躲,连着让过几次偷袭。这些家伙动作僵硬本来很好判断运动轨迹,却不知怎的,偏偏速度又能弥补一切。 实则不用冷钰萩提醒,酒鬼已经像被猎狗追急了的兔子,开始东躲西跳架招格挡,忙得不亦乐乎。 借助洞穴灯盏看得分明,恐怕有二十多人,各个面容一样,双眼鬼气森森无声无息。连举手投足产生的风压都这么冷,真好像地狱来客,让人心生畏惧。 虽然不敢说冷钰萩能轻松胜过沈自在很多,可眼前这些毕竟是“赝品”,功力恐怕只有他一半稍多,数量虽不少,却应付得当不见丝毫混乱。 可酒鬼就不行了。这家伙刚经过大战,浑身是伤,就算全盛时也不一定能斗过这种替身。再说,这些人恐怕都服食了那能瞬间提升功力的秘药,又这么多人,因此酒鬼这边已经险象环生,节节溃败了。 冷钰萩一边对敌,一边操心酒鬼,见他明显捉襟见肘危在旦夕,马上残手刀一闪要痛下杀手。 一声大喝冲破几人包围圈,空中翻身旋转,血虹飞升,已经有三人被这势头带下了脑袋,一命呜呼了。 旋转之势结束,她也翻到酒鬼背后,急说:“莫着急,咱们顺势应对,不能自乱阵脚。” 有冷钰萩提醒和依靠,酒鬼刚才悬着的心和紧张情绪慢慢平复。有些事不服不行,当团队有个值得依靠的高人在,一定能稳定其他人情绪,让整体更团结。一开始是胡孝一,现在是冷钰萩。 替身们层层围拢,生怕他们跑了。核心的冷钰萩和酒鬼二人却紧盯他们身形,准备伺机而动。 忽然,酒鬼一声大喝,飞身上前双拳忙出。砰啪两下,和一人对招,硬是将人惯出。这力道刚猛绝伦,那人收势不住,竟然撞向身后同伴。 就这瞬息之间,眼前出现一处缺口,这也是冷钰萩等待的机会。 娇吼一声,残手刀紫光层层如波,闪动身形朝缺口杀去。这些替身虽身手不错,可脑筋不好,竟然不管不顾围拢过来妄图填补空缺。 可惜,毕竟都是血肉之躯,冷钰萩的残手刀虽然不是神兵利器,却也不同一般凡物。 招数本就精妙,精钢遇上找死的肉身还能有好?瞬间就像进了绞肉机,骨肉鲜血乱飞,不仅在核心的冷钰萩遭殃,就连一旁的酒鬼都被染了满头满脸。 战况虽然惨烈,却不闻一点惨叫,着实让人感觉气氛诡异,好像在与植物搏斗一样。 可形势所迫顾不上许多,缺口被冷钰萩扩大,其他替身一缓,酒鬼跟着前冲出去。 两人没去别处,而是翻身后撤,向来路奔去。这是做什么,难道要逃?根本不像冷钰萩和酒鬼的性格! 顺来路洞穴疾行,身后人头攒动紧追不放。冷钰萩招呼一声,酒鬼也做好了准备。 终于见到出口,两人十分默契,急忙左右一分。随后跟来的替身却只顾前冲,不知脚下竟是深渊。 没有惨叫没有吃惊,就这样一头栽了下去。随后之人接二连三,好像要排队送死或逐个跳入地狱深渊一样,没有停歇。 就算最后几人终于察觉不对想要收势,也被一旁的冷钰萩和酒鬼动手,送他们去见伙伴了。 这就是胡孝一一直奉行的战术运用。果然与人争斗能兵不血刃取得胜利,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刚才两人傻呵呵与这些木头人硬拼,不仅损耗体力,还容易在包夹下出现损伤。得亏冷钰萩脑筋转得快,否则结果真不容乐观。 就这,两人各坐一边通道,还要大口喘息。酒鬼是因为伤势,冷钰萩是因为有孕在身。 片刻后站起,相互对视。 “怎么样,继续探查刚才那洞穴?”酒鬼问。 冷钰萩想也没想就点头:“刚才确实见到了人影,可能是故意引咱们进去,也可能是有人走动引起得。无论如何,还是跟去看看最好。那深渊处的洞穴太多,一个个查下去恐怕没个时候。” 点点头,酒鬼也同意她的想法。这次还是他打头,让冷钰萩紧随其后。不一会儿,两人又回到造像所在洞穴。 现在满地都是死尸和残骸,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腥气,闻之让人作呕。 酒鬼和冷钰萩分开寻找,果然在造像脚底找到一处机关。伸脚一踩,轰隆隆声传来,一侧暗门显露。两人也没多耽,前后脚钻了出去。 …… 这里情况更加诡异。就见头顶和四周墙壁上,疙疙瘩瘩好像布满了烂肉。颜色乌红,处处可见孔洞,到处散发着恶臭。 两人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却感觉一阵阵恶心都不愿停留。发声喊,迈步轻身向前狂奔,希望尽快出去。 毕竟眼前就能见到一处拐角通道,恐怕是什么出路之类的。 可刚跑出去几步就觉有异。这地面更像是烂肉所铺,踩上去软绵绵的,就算两人轻功不错,也不免身形东倒西歪,根本无法着力。 这暗中人到底怎么找到这处洞穴的?简直太诡异。 正疑惑时,忽见一团黑色事物从地面不远处孔洞里急出,奔着酒鬼扑来! 什么家伙? 就见这东西像是条蛇,却布满外凸可辨的黑色鳞甲。端头应该就是虫口,口器像蜈蚣或蝗虫一样,还有倒钩。这要是被咬住,不死都要脱层皮。 酒鬼一个翻身躲过,那东西又急速撤回,好像被什么东西牵扯,伸缩自如且速度飞快。 冷钰萩虽然胆大,却讨厌蛇虫鼠蚁这类恶心玩意儿,看清那怪东西模样,吓得脸色苍白,嘴唇都有些颤抖。 顾不上研究这是什么,酒鬼招呼一声,领着冷钰萩就要离开。毕竟这里可能是什么虫子的巢穴,久待不宜。 放眼去看地面,疙里疙瘩无数,而大大小小的孔洞也是繁多,这要是每个孔洞里都有这么一条怪虫,那还得了! 最让人吃惊的是刚才虫子的长度,不仅可以杀向酒鬼,还能做一个转弯再回来,粗算下来恐怕能有丈许。试想整个洞穴满是这种东西,上下左右齐出,那就要玩儿完了! 书中暗表,这种虫子叫钩链虫,也属于一种原始时期存活下来的未进化虫族。属节肢动物门,与蜈蚣类似,若准确描述其样貌更像海洋中的博比特虫。只不过钩链虫更大,浑身甲壳更硬。 这种虫子多以腐肉为食。当然,因为其体型、长度和凶猛程度来说,只要有大型活物,它们也愿意动手捕食,毕竟鲜肉和腐肉谁好谁坏,动物们自己也都清楚。 钩链虫捕食靠口器和速度,捕捉到食物后拖进洞穴群起攻之,撕碎吞食。它们无毒,几乎没有天敌。成群聚在一起就会相互间喷吐一种唾液,久而久之形成眼下这种形态,慢慢凝固后当做巢穴。 要说它们惧怕的东西,就是浓烟和火焰。虽然没有鼻腔,但浓烟中的有害物可直接破坏钩链虫消化系统,造成内部溃烂;而火焰却是万物可烧,虫子再厉害也都没用。 酒鬼和冷钰萩不知这些,就算知道,现在哪儿去找大量可燃物呢?于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离这里。 恐怕从刚才开始两人就被引入歧途,一定还有其他密道,否则就算这里主人,虫子也不会给他面子才对。 顾不上这些,又有几条钩链虫激射而出,两人纷纷躲避。这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但求自保就是。 冷钰萩心里恶心,又害怕这东西有毒,根本不敢用残手刀对敌。酒鬼则没有武器,只能依靠灵活走位躲闪。因此两人表现十分狼狈,不一会儿就弄得热汗淋漓,气喘吁吁了。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在虫子不断进攻时,两人都发现了一个特点。就是钩链虫只要准备出击,那孔洞就会一阵鼓噪,好像是在呼吸一样,明显可见。 借助这一发现,两人躲闪虫子攻击越来越游刃有余,与出口距离也在慢慢拉近。 就在相差十几步远时,忽见头上黑影一闪,好像有上吊绳悬挂一样。一环环垂下,稍有不慎就可能套住身体或脖子。 仰头一看,就见有钩链虫虫身蠕动。真没想到,地上和顶上的虫子竟懂得配合,一方面吸引注意力,一方面下套,稍有不查就会中招。 可这还不算完,所谓黎明前的黑暗最是阴沉恐怖,一点不假。就这十几步距离,虫子可能也知道就要失去猎物,因此决定全员出动。 左右两边的孔洞中竟然喷射出一种粘稠土黄的液体,这就是钩链虫形成虫洞的分泌物。 虽然无毒,但有一定黏性,倘若被裹住,恐怕手脚受限很难再逃过地面的急速偷袭。真让人恼火! 所谓人类乃万物灵长,却没想到会被这不知名的虫子搞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酒鬼更是恨得牙痒痒的,要不是看这玩意儿恶心,准要抓上一条做下酒菜,方解心头之恨。 想着很解气,可一时不察躲避不及,土黄色粘液一下喷到了腰腹和左腿,想要抬脚离开,却已经办不到了…… 第一百六十章:逃出虫洞 钰萩被制 就像浆糊粘板,酒鬼拼命抬脚并大叫,但粘得牢靠根本不见丝毫松动。那边冷钰萩被虫子紧逼,已经和他拉开一定距离。 这时见酒鬼势危,残手刀不得不出。冷钰萩大喊一声又舞出层层紫光,如碧水扬波罩向四处而来的钩链虫。 吱吱乱叫,堪比脚踩耗子,刺耳难听至极。被斩的钩链虫晃动身子,喷出不少黄绿色汁液,断头在地面不停翻腾,似乎一时半刻还不会死透。 冷钰萩顾不上许多,顺势冲过去来到酒鬼身边,又舞动残手刀,堪堪挡下已到面前的连串进攻。但自己也因慌乱失察,右手被粘液裹住粘在一条窜过的钩链虫身上。 惊叫一声,她被巨力带动,身体急冲出去眼看就要跟着进洞了。这瞬间起飞智,抛出残手刀给酒鬼并大叫:“救我!” 酒鬼看得明白,伸手接住残手刀,当先砍开那裹住自己左脚,已经开始凝固的粘液。 这玩意儿虽然黏性不小,可好在凝固很快,虽然不会变脆却已经方便下刀了。 咔吧一声,酒鬼终于脱险,顾不上别的事,飞身就追冷钰萩。几步赶到左近,挥刀便斩。 酒鬼不善使用武器,但好在内力和武功卓绝,又加利器傍身,效果相对明显。虽不能准确解救冷钰萩,但把虫身斩为两段,后半段受创,嗖一下缩回洞中不再出来。 看看距离,再有几尺冷钰萩就会被拖进洞里,成为众虫的美餐了。 但这会儿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冷钰萩手仍被黏在虫头上。虫子虽被斩断,可头部还在不停跳动。 冷钰萩惨了,随着虫头跳动,人也被带着荡来荡去,弄得头晕眼花,惊叫连连。不是心有惧意,而是先前咱们提过,她厌恶蛇虫鼠蚁这些东西,心里感觉恶心。 酒鬼赶紧过去,看准时机,这才斩断连接的粘稠物,把冷钰萩彻底解救下来。 没时间让她喘息,拉着冷钰萩就跑。这一阵折腾,原本只剩十几步的距离竟然又被逼回一些。 现在倒好,重走二遍路,希望这些虫子不要—— 正想美事儿,整个巢穴却开始鼓动不安。就好像它们受到惊吓或刺激,四面八方都开始活跃起来。 明显感觉四周在不断震动,又伴随那阵阵怪声,他们明白,虫子是要集体出动了! 距离出路还有十步左右,酒鬼衡量形势,大叫一声。伸手抓住冷钰萩,竟然不管她愿不愿意,运足气力把人抛了出去,刚刚落在安全地带。 可不等冷钰萩回身相救,就见整个虫室四面八方开始喷射那种粘液,酒鬼避无可避,整个人被裹住再也不见。 一声惊叫想要赶去救援,跟着就见四面八方黑压压一片虫子同时出动,奔着那被裹得如蚕蛹一样的酒鬼,张开各自口器,想要将其彻底撕碎。 尽管冷钰萩本事不小,可面对这种情况,也是爱莫能助。眼睁睁看着酒鬼马上会被虫子啃食,除了惊叫,再也做不了什么。 幸好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有人大喊:“寒霜点点——!” 一股股劲风袭来,皮肤都能感到寒意,眼前无数虫子受到激荡,竟然都被绞碎。 这阵寒气如旋转无形的刀刃,仅从冷钰萩身边掠过就感觉窒息,可想那些无脑虫子能好到哪儿? 咕噜噜响声不断,虫洞简直像开了染料铺,恶心至极。冷钰萩一开始还高兴酒鬼被救,刚想迈步上前又退了回来。一脸嫌弃地看着虫洞,扭头开始哇哇干呕。 那巨大“蚕蛹”摔在地上,就见一阵蠕动,一把刀尖从中扎出,显然酒鬼还没失去意识,这会儿要开始要自救。 本来他还算清醒,可惜到处都是虫子断头来回乱跳,这才算是遭殃。如同打曲棍球时被乱棍齐出,左右摇摆上下翻飞,等一切终于平复,酒鬼从里面挣扎着出来时,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一旁不断干呕的冷钰萩在酒鬼眼里都是重影,这感觉比宿醉还厉害。双脚捣乱,自己绊倒自己,摔得七荤八素。 还好以冷钰萩为坐标,虽然跌跌撞撞,最后也算顺利出来了。身上全是粘液和虫子那种黄绿色汁水,看着确实恶心。 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这真是鬼门关前又耍一遭,虽然兴奋,却不敢再次尝试。 “谢……谢了!要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酒鬼正要感谢冷钰萩,忽见一边好像又走来一人。刚开始正以为自己眼花,可当那人趁机制住冷钰萩才明白,竟然有人偷袭。 勉强起身,双手抱着脑袋紧盯那人,竟然是位身材婀娜的刀疤脸女子。这人是谁,为什么偷袭冷钰萩? 正要问话,却听穴道受制的冷钰萩高声呼喊:“霜妙善,你这是做什么?” 酒鬼一激灵,原来这就是之前在温香居见到那头戴面具的女人,霜堡二女中的姐姐,霜妙善! 奇怪,不是说她被其妹和沈自在控制么,好端端怎么出现在这里? 就见霜妙善伸手把冷钰萩拽进怀里,看着酒鬼一声冷哼:“你们为何来此?冷钰萩,你该知道寒霜两家如何痛恨冷家。今天这机会难得,就别怪我不客气!”说着,一把利剑就要对冷钰萩下家伙。 酒鬼大急。毕竟冷钰萩若在自己面前被害,以后怎么去见胡孝一、鼠爷和鬼婆他们。 想到这,身子微微一动,就想抢步上前。可霜妙善是什么人?马上察觉并娇咤一声制止。 “你是何人,与冷钰萩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又是她的姘头?”霜妙善虽然在胡猜,却难掩一脸嫌弃。 这表情可是击中酒鬼自尊心。什么意思?看不起自己,还是觉得酒鬼爷爷长得不行? 于是他呵呵怪笑,说:“我说丑女人,难不成你已经忘了爷爷?那日在温香居,想想是谁毁了你的心血?嘿嘿,不客气说,要不是胡孝一碍手碍脚,当时爷爷就把你扒皮抽筋了!” 说得好听,实则给酒鬼仨胆子他也不敢与霜妙善拼斗。但因为她刚才有嘲笑酒鬼的表情,因此这家伙才开始胡吹,想要挑起对方邪火,寻找机会解救冷钰萩。 毕竟霜妙善长期被人用药物控制,身心受到摧残,明显精神有问题大脑更不见灵光。 分析不错,可万万没想到听到这话,霜妙善竟然不生气,反而冲酒鬼一笑,点头称谢:“原来是壮士你的帮助,小女子才能逃出那个魔窟。好!今日再次相遇无以为报,稍后小女一定给你全尸,也算回报了。” 听这话,酒鬼嗝儿喽被噎得直伸脖子。果然民不与官争,秀才不能与匪斗,正常人更不能理傻子啊!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还怎么玩儿? 最可气是她说话,看似娇柔平静,细想下来却感觉浑身不自在。和着感谢酒鬼恩情,最后的好处竟然是给他全尸?这不成了典型的救狼反咬,恩将仇报么? 气鼓鼓的酒鬼正要发作,忽见冷钰萩冲他眨眼。一怔后马上明白过来,强忍怒意,酒鬼准备静观其变。 因穴道受制,冷钰萩不能活动四肢,连脖子都不能扭动。她只好说道:“霜妙善,你这话说得狠辣无情,可刚才为什么救他?如果没猜错,我们见到的身影是你吧?还问我们此行目的,你自己又有什么企图?” 一连串问题提出,霜妙善那呆傻眼神竟然一凝。智慧的光芒闪现,连酒鬼这粗汉都有所察觉。 轻咬嘴唇,霜妙善又是几声冷笑。但笑声中隐约一些颤音,好像心情激动但又不愿被人轻易识破,这冷笑不像示威,更像掩盖真实想法。 冷钰萩和酒鬼都没人说话,直到霜妙善笑完。 “冷钰萩,你来这里是为了胡孝一么?”霜妙善突然发问。 眼珠也是一转,计上心头,冷钰萩说:“不错,但只是一方面,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表情一奇,霜妙善似乎猜想不出。间隔一会儿,又忍不住发问,这重要事是什么? 见对方已经上当,冷钰萩顺嘴答音:“为了揪出沈自在,毁了他这些毒计!另外,刚才那造像洞穴关押的,恐怕都是朝中重臣。我们需要将他们解救,就可以将真相公诸于世,举整个元朝之力毁了这些祸害!” 能清晰地感觉到霜妙善身体在发抖,直觉告诉冷钰萩,这猜想算是对了。 酒鬼也暗地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没想到跟着胡孝一没多久,老实的冷钰萩也开始满嘴跑马车,胡话信手拈来不用再打草稿了。可喜可贺,向狡猾之路更进一步。 被冷钰萩几句话鼓动,只听当啷当啷两声,霜妙善手中宝剑竟然先后落地,她本人更是掩面而泣,完全不顾酒鬼还在一旁了。 趁这时候,酒鬼急忙冲来,解开冷钰萩穴道。看着霜妙善,只觉这女人果然精神不正常。本来稳操胜券,最后竟然被三言两语说服自愿放弃胜算,真是奇怪。 可冷钰萩稍稍活动一下四肢,竟然几步过来,把霜妙善揽住。她们就如姐妹一般,开始诉说衷肠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共商大计 离开鬼穴 两女并肩坐着,酒鬼却经过霜妙善指点,在不远处找到地下水源,去做简单清洗了。 二十多年,冷寒霜三家主事人没一起坐下真正谈过心,今天这也算是破天荒之举。 冷钰萩追问霜妙善:“你知道胡孝一被关在哪儿么?” 霜妙善摇摇头,说:“沈自在从未把胡孝一放在眼里,所以也不会想着去控制他。这里——这里就是他把霜堡地下打通,借助天然地势做成的一处鬼穴。” 听这话,冷钰萩有些吃惊。原来几人一通折腾后,早就出了大都,现下是在霜堡的地底?真正是不可思议! 虽然地下有天然洞穴,可要加以利用,沈自在这是耗费了多少苦心和财力呢?鬼穴?他果然是个怪人,借用这里目的何在? 冷钰萩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霜妙善一扫刚才的呆傻,眼中满是异彩和智慧。经过解释,这才让冷钰萩明白。 原来沈自在经过高人点拨,相信自己是天神金身降世,就为帮助人们脱离苦海。元朝无道,他想高举义旗将其推翻自立为王。 可沈自在就是个邪人,想法与他人不同。经过专人帮助找到这地下洞穴加以利用,更从怪虫身上提取了一种物质作为辅助,与活人为引炼制出了那害人的丹药。 不仅这样,他还将这地下洞穴修砌得四通八达,甚至直达皇宫大内。 刚才冷钰萩两人所见,造像处悬挂的官人都是沈自在趁机替换的朝中权贵。因他掌握幻视门技术,将冒名顶替之人面容修整,又让他们暗中学习、观察要替换之人的一切习惯,等时机成熟就可取而代之。 最终目的很简单,就是将元朝这棵“大树”根系铲断,不费一兵一卒登上皇位,野心可见一斑。 听到这,冷钰萩忍不住握紧了拳头。是啊,冷家一开始也有自己的野心,虽然不像沈自在这样要为自己,可结果又有多大区别呢? “沈自在真身究竟何处,你可曾见过?”冷钰萩问。 提起他,霜妙善都忍不住抱臂发抖,可见这人就像个幽灵、恶鬼,几乎无所不在不所不能。 “没见过。虽然多年前他……他在霜妙心帮助下害了我,但却没见过他的真面目,”霜妙善表情痛苦,似在回忆不堪回首的往事,又说,“现在想想,当年那人究竟是不是他,我都没有把握。这人太邪,心太细,他不相信任何人,所以才故布疑阵,找了无数替身。” 看看这里,霜妙善又说:“就算这重要的鬼穴,都是由他手下三大帮手之一的飞鹏老人,洪天打理。” 根据霜妙善所说,看来沈自在面上与毒心老人、护国法师他们合作,实则暗地更有大计。 沈自在心思细腻又恶毒,恐怕分享的丹丸也一定有些蹊跷。这么看,想要破了这处鬼穴,也许可以借力打力这才事半功倍! 又偷眼去看霜妙善,冷钰萩于心不忍,说:“你跟我们走吧,远远离开沈自在和霜妙心。这里没有你的容身之地,霜堡也再不是以前那样了。” 颤抖着看向冷钰萩,霜妙善用怀疑的语气问:“可能么?逃离这里,离开他们?真的可能么?” 就等这话,冷钰萩马上拉着她的手说:“问你内心!如果没这想法,为什么引我们进来?你大可放任我们乱闯,随便死在某处对吧?若不抱希望,刚才更不该施以援手。霜妙善,胡孝一曾说你的善心仍在,醒醒吧!” 泪水夺眶而出,这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冷寒霜三家交好的时候。 哇一声,抱住冷钰萩将头埋在她怀里,哭得就像个孩子。多年来的屈辱和恨意宣泄,那曾经一度死去的希望又被重新点燃。 曾几何时,她尝试过各种各样办法逃离魔掌,可最后还是会被沈自在找到并遭受更严厉的折磨。最后心灰意冷,多次尝试自杀。 可当温香居再遇胡孝一和冷钰萩时,那希望之火复燃,多少次想找机会寻求帮助,可惜全无办法。 最近却不知怎的,沈自在竟然消失得无踪,许久没有出现,这才有霜妙善现身施以援手。这就是个绝好机会,救人是为自救,她真的可以离开了。为何不激动? “哦,你们的感情这么快就恢复了?”酒鬼已经清洗完毕,顺道还为冷钰萩和霜妙善弄回了可以饮用的地下水。 冷钰萩简单说了计划后,酒鬼却对眼前这精神有问题的霜妙善不看好。这些年跟着沈自在这种魔头,难道能说改变就改变? 可既然冷钰萩打保票酒鬼不便说什么,还是躲在暗处多多留意好了。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酒鬼问。 冷钰萩轻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我要用此处和苗三做交易!” 一听这话,酒鬼狠狠掏了掏耳朵,真怀疑听错了,还怀疑冷钰萩这么快就被霜妙善传染,精神也开始出问题了。与苗三做交易,难道害怕死得不透? 酒鬼说了自己的想法,冷钰萩表示理解,于是详加解释。 “从先前一切看,苗三心里只为成宗效力。这样的人有个好处,就是弱点明显,”盯着酒鬼,冷钰萩说,“这事已经威胁到整个大元江山,难道还不算胜券在握?” “胡孝一被关何处咱们无从着手,形势拖得越久越危险,”冷钰萩眉头微微一挑,嘴角不停抖动,“我想救他,我有很多事问他,可这样下去恐怕……” 明白冷钰萩的心,酒鬼也不再阻挠,毕竟他们一样,都想尽快把胡孝一救出来。没有胡孝一在身边,众人都缺少了主心骨,应对未来局面,恐怕会步步受挫不易前行。 见酒鬼点头,冷钰萩心里高兴。拉着霜妙善,三人一通商量,准备按计划行事。 霜妙善在前领路,冷钰萩和酒鬼随后跟着,七拐八绕见到一处通道,这才上去竟然来到了冷家废宅。 看看眼前这再熟悉不过的废墟,冷钰萩心里痛恨沈自在。这家伙竟然不放过冷家,连废宅都被利用,简直可恶。 …… 酒鬼按冷钰萩指示去找鬼婆。还好,她有先见之明,感觉地洞延伸之处难以判断,在领着丞相去找鬼婆时就交代,让她们带人出去等着。这样就不必重回原路,更方便联系。 不必说酒鬼这边,单说冷钰萩和霜妙善。她俩送走酒鬼,按霜妙善想法,竟然又找到常贵山所在小院。 听酒鬼说这里已被监视,冷钰萩笃定下命令之人正是苗三。于是领着霜妙善大摇大摆,招摇过市,一把推开院门。 偷眼看去,果见路上有些人已经动身,留给两人的时间不多了。 进了院子,霜妙善摸出双剑,大喝一声:“洪天老儿,出来吧,冷钰萩已经到了!”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屋门大开,有十名沈自在替身冲出将两人围住,在面前正中站着一位老者,年纪与莫善有一拼。 只不过这老人脸长如驴,脸颊两侧不知为何竟有怪异的粉红色,好像猴屁股一般。 老人一身藤甲,双臂奇长立可过膝,双手指甲长出许多,看上去好像连手指都奇长无比。 洪天见到来人上下打量许久,这才问:“你就是冷钰萩?怎么是个如此妇人?” 第一次被人轻视,冷钰萩心中好气,但面上不变,反问:“你是洪天?说吧,我的朋友们在哪儿?” 洪天一听就明白是霜妙善告密,瞪眼过来,冷声说:“霜妙善你这贱人,敢坏沈爷好事?” 霜妙善把剑一分,怒道:“老鬼,凭你还命令不了姑娘!” 呵呵怪笑,洪天从腰间取下一个竹哨,在霜妙善眼前一晃,说:“怎么,你难道忘记自己所中的百转千回丸了么?” 见到竹哨霜妙善就忍不住后退,又听百转千回丸,更是浑身栗抖。看得出,这种毒药已经把她折磨得够呛,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烙下深深印记,再难痊愈。 可这时冷钰萩横在两人之间,一声冷哼打断洪天。残手点指这老儿,怒从心头起。 “老贼,今天你我才是对头。说,你们怎知我这朋友在此?你们控制他们想要如何?” 确实,一开始酒鬼他们认为常贵山是被苗三所控制,但没想到竟是被沈自在的人先一步下手,内卫只是趁机在此监视而已。要不是霜妙善加以说明,恐怕也不易借力打力。 看洪天这悠然自得的模样,恐怕想不到黄雀在后。不过就算他知道应该也不会害怕,因为在洪天心里还是笃定,苗三与他家沈爷的“关系”牢不可破! 但洪天这老儿也是个饭桶,既然见到霜妙善在侧,难道不能猜出鬼穴秘密也可能被和盘托出么? 这就是洪天败北之处,只可惜冷钰萩不打算提醒他。今天,她计划不仅要借力毁掉沈自在最看重的鬼穴,还要折断他的翅膀,让其不能再祸害大众! 算着时间,冷钰萩也不愿与洪天再多废话,拉开架势就说:“老杂毛,既然你不愿说,就别怪姑娘心黑手狠。我要打得你满地找牙,上赶着回话……” 第一百六十二章:技压洪天 对抗苗三 不知为什么,此时冷钰萩内心有股无名邪火想要乱窜。是因为地洞中所见?是因为那些替身触动以前的记忆?还是因为胡孝一生死未卜?当然,也可能因为霜妙善的经历等。 多少年了,冷钰萩今日杀心奇盛,与洪天没说两句就翻掌飘身而来。她的想法很简单,不允许洪天吹响竹哨再去控制霜妙善! 这边霜妙善也不含糊,双剑一分,已经圈向四周沈自在的替身。无论这些家伙是不是他,甚至明知道不是他,但心中的怒火大盛,根本将这些人当做了活靶,要一泄心头之恨。 洪天没想到冷钰萩会马上出手,连竹哨入口的机会都没有,只剩双手一架迎向来人单掌。 可冷钰萩这是虚招,果见对方双手架来,竟然一旋身绕到了身侧。看清中间肋骨位置,劫命指伸出。 这还得说是冷钰萩,看似急攻却心里有数。出手猛恶,实则粗中有细。出手为止都是不易防守且容易控制对方又不构成重伤的位置,而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洪天本就因为仓促应战被落下风,又赶上冷钰萩这种打法,一时半会儿有些麻爪。 另一边再看霜妙善,双剑舞动,虽然凝霜十一威力不小,出手更是凌厉难匹,在虫洞最后绞杀钩链虫总攻时就能看出。 无奈,现在面对的虽然不是沈自在,可这些替身的武功也是不错。如果比较,恐怕他们还要比洞穴里,冷钰萩及酒鬼消灭的那些要厉害许多。 这样看要么就是武功基础不同,要么就是那提升功力的丹药吸收因人而异。 顾不上许多,霜妙善虽然倍感压力,但心情却随着打斗越来越舒畅,好像笼中鸟儿放飞,只觉轻松爽快。 这边冷钰萩和洪天已经对了几十招,老家伙一开始慌乱应对守多攻少,可随着打斗持续竟然开始慢慢调整甚至在主动进攻。 冷钰萩终于明白洪天脸颊那种奇怪颜色为何了,这家伙竟然练了一身邪功,与胡孝一很像全身经脉逆行,只不过胡孝一更高一筹。 让人吃惊的是他出手竟然全是反招,简单说就是右手打右,左手打左,全是折手进攻,让冷钰萩十分不适应。 再加洪天年纪不小,对战经验丰富,又是男性气力沉淀远比女性占优。而冷钰萩如今忍受怀孕影响,过了五十招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呼呼带喘头晕眼花,连劫命指都不能到位,总在关键时刻差上半寸无法伤敌。 这一切被老谋深算的洪天看在眼里,心中得意。毕竟冷钰萩名声太大,沈自在曾交代过一些事,这次赶来大都,目的也十分明确,当下有机会制住这女人,就不该失此良机。 想到这,他大喝一声双手同使,折返进攻好像一把剪刀把冷钰萩困在其中。 一边强攻一边大笑挑衅,意图扰乱冷钰萩的心境,让她自乱阵脚,再趁机看准形势,左手反指去点她左肋,右手翻腕出拳功其右侧太阳穴。 本来按目前情况十拿九稳,谁知忽然冷钰萩的踪迹消失,洪天那张得意的脸立马凝固,眉头一皱疑云陡升。 可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劲风扑面。来不及细辨,双手交叉弯曲,用小臂做盾格挡来袭。 砰一声大作,人被劲力惯了出去,连退四五步这才停下。手臂上酸麻感才出,不等放下去寻找冷钰萩位置,有感身侧再次劲风来袭。 这下冷汗好像湿海绵挤水,由四面八方外溢,脊背一股凉意上冲,汗毛倒竖。 可保命要紧,又顺势抬膝金鸡独立。咔吧一下,劲道重重撞在小腿侧边,洪天急用千斤坠去稳身形,可仍是把持不住。没办法,一个侧翻卸掉冲击力,人又斜向跑出去三四步。 这下老脸已经通红,回头正见冷钰萩鬼眼闪动。 暗一咬牙,洪天大叫:“来得好!”猛然吸气,肚腹瞬间鼓起如蛤蟆似的。 冷钰萩见状一惊,可招式已出不易撤回,只能中途泄力,用五成劲道击打过去。 嘣一下,如中牛皮鼓,虽有着力感却觉内力四散逃窜,没办法集中一点达到最大伤害。不仅如此,力量止歇,马上感觉吸力将手裹住,想拔不易。 “弥陀气!”伴随惊呼,冷钰萩马上运足十成功力向外猛撤,可就这瞬间,四指被肚腹挤压,好像万把铁钳箍住同时加力。伴随一声惊叫,这才勉强逃了出来。 当双方各站一处,洪天脸上带笑,可冷钰萩表情却不好看。 低头看自己左手四指,中指和无名指已经反关节错位,可见刚才这肚腹吸力有多厉害。 忍痛右手协助把双指关节归位,衣袖擦拭额头,冷钰萩双眼冷光更盛,但嘴上却问:“三四十年前,武林曾出过一个邪人,转擒习武人卸去他们的肝胆炼药就为提升功力。洪天,想必那就是你喽? 据说此人曾是佛门弟子,有一夜竟丧心病狂杀了师傅夺取弥陀气秘籍逃出寺院,从此下落不明。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会出现在江湖,而且巧妙隐藏身份和弥陀气这份功力,祸害世间几十年。 洪天,这该是你的惊天事迹吧?” 没想到冷钰萩仅凭刚才这一招猜想出这么多,更因为揭穿以往触及洪天那邪恶的内心。见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竟然没有半丝自豪,甚至有些痛恨这历史一样。 当冷钰萩说完,洪天这才说:“那又如何?我是洪天,洪天是我,这些陈年旧事有何关联?冷钰萩,少要在这拖延时间,沈爷有命,没工夫多耽。”话落一拉架势又要动手。 可冷钰萩却慌忙摆手,弄得洪天一顿。盯着他,问:“沈自在为什么找我?这些年我们相互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为什么突然不顾形势设下圈套?行为让人疑惑。” “少废话,见到沈爷自然知道!”洪天不愿再说,错身而上。这次更是卖力,不像要把冷钰萩擒获,更像点破往日罪行,要杀人灭口。 可冷钰萩与他口舌周旋是有目的,就为内息趁势调节,这才能有后劲儿。 怎奈洪天竟然不上当,气息调节过半,冷钰萩不得不终止计划,用六成功力对敌。还是劫命指伸出,可这次却缓慢许多。 洪天得意,想:看来弥陀气刚才对她损伤不小,更起到一定震慑作用,让这贱人不敢嚣张。趁势一偏头,双手又如剪刀夹向冷钰萩腰间,恨不得一下将其截为两段。 就这一下,忽见冷钰萩猛然吸气大喝,不仅不躲,甚至等着洪天下手。 瞬息之间洪天收势不住双手夹住冷钰萩腰间,可自己认为用了力,却见对方表情轻松没有一点惧意。双手再次较力,竟好像夹在岩石或合金上一样,纹丝不动。 这下洪天头皮都是炸得,疑惑的双眼被冷钰萩看得清楚,左手轻轻一托,说:“弥陀气,你真以为那么玄妙?”随即抬手,看似轻柔无力,可洪天竟然已经翻身出去,如坠落流星。 咕咚一声,这下他结结实实撞在地上,脑瓜子嗡嗡直响。还好他也算厉害,仅停留片刻就翻身而起,吃惊地看着冷钰萩,下巴差点砸在脚面。 “你……你这是……弥陀气?”洪天声音都在颤抖,盯着冷钰萩,头摇得就像拨浪鼓,说,“怎么可能?师傅曾说这弥陀气只有童子功基础能练,你身为女子怎么能……” 谁知冷钰萩以手背掩口,笑得花枝乱颤,看洪天那一脸吃惊就觉可怜,这才解释:“如果我没猜错,你那师傅法号应该是不通。不过那是他当师傅后改得,就为显着庄重。实则,应该是玩不通! 此位法师奇怪,虽然一心向佛,却玩世不恭不见正形。在他来说,佛祖心中留却不必拘泥表面形式。 但因他是武功和佛法奇才,寺中主持这才隐忍不发,只将法号摘去一字。 这弥陀气就是他所创,可你竟不是禅师得意门徒,自然不知其中详情。几十年了,还被他的玩笑话蒙在鼓里,简直可悲可笑!” 这下,洪天的精神接近崩塌,颤抖的手去指冷钰萩,说:“你……你胡说!你才多大,怎么会明白这许多事情,而且弥陀气,” 不能说完,冷钰萩继续解释:“好让你明白。禅师也是我们冷家好友,他这人不藏私,其中详情自然不会胡说。” 洪天的内心防线彻底崩塌了,大叫一声:“这不可能——”双臂一挥,感觉骨头缩短几分。 冷钰萩大笑迎敌,竟用同样功夫应对,只不过是用单手。 两人相交,冷钰萩四指一立拍去,洪天双手齐出,就听砰的一声大作,冷钰萩仅是一晃,老家伙却飞了出去,结结实实撞向两个替身。洪天鲜血狂喷,那两个替身当做肉垫摔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本来霜妙善还有些气力不足,可在冷钰萩的巧妙助攻下,瞬间形势逆转。 正这时,就听咔嚓一声响,院门被人大力撞开,紧跟着西里呼噜进来不知多少兵卒将她们团团围住。 再看四周,院墙、房顶和大树上弓箭手无数,面前兵卒一分,苗三得意地走出…… 第一百六十三章:讨价还价 兑换狐狸 再见苗三那模样,冷钰萩就觉恶心。懒得理他,走向瘫软难起的洪天,嘴里啧啧有声:“洪天,你不觉自己可怜?这许多年仗着弥陀气横行江湖,心牢却蒙住双眼,殊不知从头到尾这都是个玩笑?” 一口鲜血溢出,洪天怒不可遏,指天咒骂自己师傅不是东西。这弥陀气被他在众师兄弟面前吹嘘如此玄妙,运用起来也这样威力十足,可万没想到想要入手并不困难。 多年来他虽作恶不断,却始终受到良心谴责无时无刻都难睡个好觉。几十年了,好不容易适应这种生活,却在半截埋入黄土时被冷钰萩点破,因何不气? 在咒骂几句后,又是喷出几口鲜血,这下彻底瘫软在地,不动了。 冷钰萩一探鼻息又搭脉搏,脸上喜色一闪。回头看向苗三,出手点中洪天气海大穴,废了一身内力。 苗三一开始没想冷钰萩会如何处置眼前这老者,此时见她突然下手,一惊却无法挽回。既然如此,表情仍是不变,盯着她冷笑。 那边霜妙善已经把最后的替身斩杀,喘口大气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冷钰萩身侧。 见一切平息,苗三才笑起,问:“怎么样二位女中豪杰,耍够了吧?” 冷钰萩也冲他笑着说:“不错,玩够了,接下来轮到您苗大统领收拾残局喽~” 气上心头,苗三却强忍怒意表情不变,反问:“为什么?我堂堂苗三,何时变成你冷钰萩的碎催了?” 一挥手,众内卫齐上前一步,阵势骇人。苗三看着得意,说:“冷钰萩,你们最好束手就擒,否则,” 不等他说完,冷钰萩就摆手打断,抢着说:“想抓我?恐怕事情不妙。我们死了事小,但要危害到当今圣上,你苗三有几个头够砍呢?” 一听此话苗三表情骤变,可他也善用心机,马上又恢复平静,上下打量冷钰萩。 背着手,来回踱步并大笑,问:“冷钰萩,你这谎话可真不怎样。难道凭三言两语就能震住我苗三?好啊,不妨说说这危害如何,真能让大都震颤,让吾等动容?” 冷钰萩不置可否,也学苗三模样背手踱步,可表情满是得意,信心十足。 这下,苗三心里有些发慌,毕竟如果单靠心理战只能有一时胜算,可冷钰萩表情却像胜券在握,这事准要不妙。 苗三终于停步瞪着冷钰萩,脸上笑意消失,只有一张冷脸,森森线条看着怕人。 见他终于认真,冷钰萩也不含糊,停下脚步把气息一平,用内力循环体内也算一种休息。 “苗三,我来打个比方。如果有一天,有个办法能把整个内城埋在地下,你觉得那圣上成宗,存活几率会有多大?” 突突两下,苗三明显感觉自己心跳过速,虽然只有瞬间,也够气血翻涌久久难平了。 立马上前三步,怒声道:“你说这情况不是做耍?冷钰萩,真没想到你会这么狠,要知这样做可是天理难容大罪,可知道会伤害多少无辜?” 呦!真没想到苗三还有这心。虽不明白他话中真假,但能厚着脸皮说出来,也算不易。这要换做旁人,恐怕都要脸红的。 见他情绪激动,冷钰萩就知这办法可行。脸上喜色一闪不见,马上正色道:“这计谋就是你的好兄弟,沈自在所想,并非我冷钰萩所为。” 一指地上的洪天,冷钰萩又说:“他是主要负责人,现在武功被废,你大可用刑逼供。” 苗三脸上一喜看向洪天,可马上又像六月飞雪,只剩一个“苦”字。不为别的,而是他明白沈自在何人,他的手下都多么惧怕这主子。 别说洪天武功被废,就算家中亲眷全部拿做要挟,恐怕都不敢选择背叛沈自在。 因为这家伙狠毒、残忍又善攻心思,总会用最奇妙最有效的方法迫使他人服从自己。洪天虽然受伏,却如同死了一样,不会有半点作用。 苗三看向冷钰萩,明白她什么意思。洪天与大都安危有关自己不得不抓,但拿在手中就像烫手山芋,会激起沈自在的怒火迎来报复。 他虽然聪明,有时却因为太过自负不把任何人甚至整个大元朝放在眼里。又加他做事邪气难收,保不齐会对大元不利,到时候—— 看看冷钰萩,苗三恨得牙痒痒,心里更是骂遍冷家上下。这就好像又见一个胡孝一站在面前,难以驯服,更不可能控制。 怪不得自己手下会轻易捕捉到她们行踪,直到大队赶来将其围住。这么看,从一开始冷钰萩就是故意而为,其中目的——哼!一目了然,想猜不难。 失去长剑让苗三不太适应,站着没有依靠。看看四周,有手下眼尖,冲到屋中搬了把椅子奉上;可苗三假仁假义一笑,竟把它送给了冷钰萩。 手下人明白,又跑去屋中,把能找到椅子都拿出来,正好够三人使用。这下好,像开圆桌会议,双方面对面坐在院里,各个表情奇怪。 在苗三一声令下,弓箭手暂时把弩箭放下,其他内卫退后两步,气氛稍稍缓和。 “冷钰萩,你要什么?”苗三开门见山就问。 “胡孝一!”冷钰萩直来直去,又说,“你可以衡量,是秘宝重要,还是整个大都重要。就算你能及时撤离内城上下,但对整个大元和外交邦国,恐怕不仅是丢脸这么简单吧?” 苗三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这般得意,心头狂跳,恨不得现在就宰了冷钰萩。但强忍怒火,他必须克制。 故意怪笑起来,反问冷钰萩:“哼!你算了好账,但没想过我一定想要双赢;更没想过,现在抓了你们严刑逼供,怎会得不到想要的?” 一指身边霜妙善,冷钰萩毫不客气地说:“她是霜堡大小姐。苗三,咱们论过武,虽然你耍手段不算个真正武者,但结果心里清楚。试问我们二人随便一个真要与你拼斗,谁胜算更大?” 一听冷钰萩旁边这丑女身份,果然苗三一吸。看来红莲骂他不错,整日只会龟缩在内城,对武林见闻所知所觉越来越匮乏,早晚是要吃亏。 咽口唾沫,苗三心知肚明。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抛开谋略,自己面对这两个女人,就算单打独斗胜算几何也是清楚。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苗三明知故问。 冷钰萩耸耸肩,不客气地说:“你这些人手,我们插翅难逃。但要想抓我们严刑逼供,恐怕你苗三本事不够!试问你要出手,能同时制住我们两人?试问你苗三有本事阻止我们自裁? 嘿嘿~但有差池,消息也会随之消失,最后你只能选择劝离内城。可事情平息后,这统领之职又该如何呢? 世间传闻成宗性格刚强,你又有多大胜算劝他离开?” 果然!冷钰萩的如意算盘果然如此,苗三不得不说一时半刻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实则从一开始他愿意听冷钰萩说话,就掉进了别人的节奏。不为其他,就因为苗三太看重内城和自己职位,以至于脑筋糊涂必定受制于人。 见他要张嘴说话,冷钰萩马上截口就说:“用胡孝一交换,我定会和盘托出隐情。之后咱们各走各路,你苗三可以用任何办法海捕我们,再次被抓那就算天命弄人,无话好说。但如果不从——恐怕咱们一拍两散,你还要再去想办法撬开胡孝一的硬嘴喽~” 这话说着轻松,可苗三深知那时候哪还有时间去找胡孝一套话,忙活内城危机都来不及了! 眼珠一转,他表情见缓,微一挑嘴角,问:“我如何信你,是不是要拿些证据来看?” 冷钰萩离开胡孝一,明显脑子灵光不少,还他怪笑,说:“无凭无据,你大可不信。咱们不妨试试如何?”说着起身,招呼霜妙善要走。 唰唰数声,弓箭手和其他持剑内卫无命令就齐举武器,纷纷对准两人。只要一声令下,恐怕就会成了刺猬。 冷钰萩不慌不忙,盯着苗三一笑,当先迈步离开。霜妙善也是大家出身,会怕这个?在后紧跟,也不为所动。 真当两人迈步,这些兵卒却有些迷门。一个个面面相觑,又集体看向苗三,似乎在无声询问命令。 而苗三浑身颤抖,不知是怒还是急。 这片刻间的小院,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极点。冷钰萩下意识捂着肚子,表情还是这般冷傲。 终于—— “站住!”一声怒喝,出自苗三之口。 冷钰萩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并静候下文。 苗三起身看向冷钰萩,单手下压。众内卫这才松口气,统统放下武器。 恨恨地接近,咬牙切齿道:“冷钰萩,如果此事你要诳我——” “你随时可以杀了胡孝一和我们!”冷钰萩斩钉截铁,又说,“毕竟兑换胡孝一时,我们几乎还在你控制范围内。” 这却不假,苗三思前想后问道:“何时,何地?” 冷钰萩心里激动,面上不显,伸出三指说:“子时三刻,大都城西十里!不见不散。” 话落领着霜妙善走了,再没人敢阻拦…… 第一百六十四章:相互博弈 钰萩之计 看看地上的洪天,苗三青筋直蹦,过去一脚将人踢飞并大骂:“该死的!整日在这儿找事。” 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后背撞在围墙这才停住。可洪天没有哀嚎和求饶,竟敢狂妄地大笑起来。鲜血顺着嘴角和鼻孔狂泻,可他竟茫然未觉。 挣扎着起来,看着苗三,洪天满脸得意:“原来你……你就是苗三!呵呵,果然见面不……不如闻名,与我们沈爷想比,你们真不是一……一道局!” 苗三大怒,冲过来还要补上几脚却被手下拦住。他们跟随苗三多年,深知这家伙属狗的脾气秉性怪异,现在下手虽然舒坦,可一旦事后发现牵连甚巨,手下这些人也会被他迁怒。 所以这群人看似维护苗三,实则一个个为自己性命和乌沙着想,这就是一种潜规则,更是作为手下的悲哀。 果然被他们拦着,苗三那聪明的脑袋马上冷却且恢复如初,盯着洪天良久,终于缓和道:“那两个贱人所说什么事?只要说明白,我保你不死!不仅如此,以后荣华富贵,也,” 不等说完,就见洪天一口啐在地上,说:“苗三,你省省吧!保我安全?不掂量掂量自己本事就敢说此大话,难道不觉可笑?” 咬牙起身,可被一旁内卫过来摁住,但洪天毫不畏惧,硬撑着一晃肩膀,虽然武功被废却仍有不少蛮力,果然老当益壮。 一步步逼近苗三,上来四个精壮内卫才把人摁住。可洪天仍盯着苗三眼神不移,脸上充斥着嘲笑和不屑。 苗三摆摆手,内卫这才退在一旁。洪天得脱,三步过来几乎和苗三相距约三拳距离。一个冷笑,一个怪笑,就这样相互瞪着彼此,没一个退缩的。 “苗三,上次你派人奇袭光禄寺,不仅破坏沈爷大计,还抓了我们十几名内应最后将人折磨致死,这笔账怎么算?”洪天拢拢头发,又说,“你还好意思说与沈爷合作,难道这就是该有的对待?” 谁知苗三也是不卑不亢,把胸脯一拔道:“废话!开始合作曾击掌为誓,你们做什么苗三不管,可不能招惹大内。为——炼药这是好事,可想要借此掌控什么,我苗三自然不允。哼,要说起来,还是沈自在最先破坏誓言的!” 又是几声狂笑,洪天完全用浑声也能震人心弦。周围内卫面面相觑微微变色,苗三却一眯眼也没阻止。 待笑罢,洪天才说:“迂腐,愚忠!苗三你该好好看看现在,问问自己心属哪方。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们沈爷才能掌控一切。如果这样,你想要的恐怕更是信手拈来,何必,” 不等说完,人又被苗三一脚踢了出去,这次后面有内卫几人一推,这才没撞在墙上。 哇哇两口呕出鲜血,洪天怒目而视。如果不是丢了武功,恐怕真敢和苗三拼个你死我活。 “一个个全是硬骨头确实扎手。既然这样,我就懒得再费精神。”说完回身离开,一众内卫这才押着洪天随后跟上。院中再次恢复平静,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有那孤零零摆着的三把椅子在夜风中互为伙伴。 …… “哦!苗三,你说这话可真,难道只能如此施为?”成宗愤然站起,背手在房中来回踱步。 苗三跪拜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起,尽管现在房中除了他俩不见任何下人和护卫。 “回禀陛下,微臣敢以人头担保此事不虚。另外这事非同小可关系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旦出现最坏结果,臣恐怕……”之后的话不用再说,成宗不是傻子,自当能想到才对。 停下脚步瞪着苗三,成宗满脸怒意。转头看向门口,黑夜已经降临,成宗明白时间所剩不多。一跺脚,他气哼哼地说:“难不成就这样放了他?那秘宝……” 听这话,苗三以膝作脚过来,又说:“陛下,那胡孝一不足为患,秘宝更是您囊中之物,可当务之急这都不算重要。微臣担心您……您和大元圣气,因此冒死进谏,还请,” “够了!”一声霹雳大喝打断了苗三的话,成宗像是盛怒难发,双眼已见赤红。 根本不用抬头,就凭多年在他身边侍奉,听腔调就能判断出一二。苗三唯唯诺诺叩拜,嘴里直说“罪该万死”,可心里清楚成宗一定会再考虑自己所说的计划。 …… 苗三离开了寝殿,在外事间等候旨意。 屋中书生不知从哪儿出来,现在垂首站立在一旁。 成宗仍旧是气哼哼的,抓起茶碗要饮,可动作停在半途,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眉一立,狠狠地摔在地上。 啪嚓一声,那茶碗已被摔成齑粉,可惜了一盏上等青花小碗。若是换成银钱,恐怕都够寻常百姓过两三年舒服日子了。 偷眼看了看成宗,书生没说话,心里在想什么也只有他自己清楚。 “宁春你说,苗三刚才所献计谋是否可行?”成宗终于说话了。 书生被点名,双手抱拳道:“回陛下,苗三在内城多年也算忠心耿耿,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宁春认为可行!” 听他这话,成宗不知为何竟然气消了少许,偏头看了一会儿,这才又坐回位置深深叹口气。 空气片刻安静,成宗再次起身说:“那就按他所说,事情砸了算在苗三头上!”一挥手,命下人去传旨。 待下人走后,成宗背对书生并仰着头,好像在看屋顶。片刻后,竟然呵呵笑起。书生好像习惯了,根本不做任何反应,就这样静静等着下一步指示。 果然,成宗回头,几步过来在书生身边悄声说了些什么。书生领命,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远处。看着他的背影,成宗这才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 子时刚过,在约定地点已经等了有人。毫无意外,正是冷钰萩、西扎丽、酒鬼、红莲和怀抱鸿儿肩上站定黑豆的香儿。 她们早早等着,各个心有自己的想法。要说紧张,可不止冷钰萩和西扎丽,其他人也都不轻松。 “姐姐,常……常大哥他真的不知所踪?”红莲表情痛苦,好像对他的安全更是上心。 点点头,冷钰萩本不知如何回她,想了想后才说:“常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咱们只要救到胡孝一,恐怕常大哥的利用价值就会失去,如果真是被抓住,也一定——” 红莲明白冷钰萩的意思:目前没有任何线索,也只能如此期盼。但事情没放在自己身上,这种模棱两可、不疼不痒的说法恐怕对红莲也仅是少许安慰而已。 终于,伴随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远处黑压压一片,好像乌云压境向众人席卷过来。 刚才心里还七上八下,这会儿冷钰萩马上稳住心神,死死盯着远方来人。 待众多脚步声停止,眼前浩浩荡荡过百,放眼望去不仅内卫,甚至还有巡城兵马,阵势浩大。 苗三还是一身重甲站在队伍前面,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地看向冷钰萩等人。双方这样相对而立,没人说话没有动作,就是这样看着良久良久。 人群左右一分,大车缓缓驶来。出了队伍又掉头回归本队,可待车尾进队后,这才停止。 书生出现,过来掀起车帘,从上面走下一人正是一身锦服外披大氅的当今天子,成宗本人。 冷钰萩这边只有西扎丽认识成宗,见他亲临,急忙在冷钰萩耳边低语:“姐姐,那就是当今陛下成宗本人!这……这事可能不妙,胡大哥他,” 急忙摆手,冷钰萩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头。虽然自己心里也有恐慌,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害怕有用? 上前两步,冷钰萩毫不客气点手去指苗三。在她判断,就该对准一切源头其他的可假装不知。 “呔!苗三,今天咱们相约可不是来相面交朋友,我们要的什么你该清楚,是时候亮亮了!” 听她这话,苗三和师爷心里都是一突,暗道好个犀利女子,果然毫不拖泥带水。 成宗却心里不爽。虽然经过苗三提醒知道眼前何人,可竟被人家无视,这种气什么时候有过? 正要发作,却又强忍下来。是啊,自己可是天子,怎能被一妇人点起怒火,那恐怕更是丢人。 苗三明白成宗所想,立马还以颜色,怒怼冷钰萩说:“呔!冷钰萩,你莫要猖狂有眼无珠!可知道眼前这位贵人是谁?这可是,” “我管你是谁!阿猫阿狗都要了解,恐怕人就别活了!”冷钰萩故意掐腰点指苗三,说,“少废话,我要见胡孝一,否则咱们一拍两散。稍后大都如何,你们自己承担。”说着一挥手,竟然真领人要走,根本不似作假。 这下苗三被吓得心里突突直跳,师爷暗挑大拇指,成宗却被震慑连生气都顾不上了。 见冷钰萩等人说走真走,成宗立马发话:“诶!这位姑娘留步,有朕……我在此,事情好说!你来看这是何人?” 当冷钰萩回头,就见车旁搭来一人,低垂脑袋根本看不清面目…… 第一百六十五章:一唱一和 狐狸脱身 头发已经打缕儿,如泥、蜡裹缠,条条贴在脸上或垂下;身上衣衫已经破烂不堪,甚至还能见到可怖的鞭痕红中发黑;手脚拖着镣铐,锁骨也挂着锁链,另一头在内卫手中。 虽然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胡孝一,但见这惨状都能触动冷钰萩的心。尽管她极力告诫自己不可有任何激动表现,不可自乱阵脚,但仍免不了手上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没想这时候一双柔荑伸来将她拉住,回头一看,正是西扎丽。这看似柔情的姑娘,此时竟然眼神中透着智慧和冷静,冲冷钰萩悄悄点头后,盯着前方一举一动。 她难道能忍住不担心胡孝一? 非也,冷钰萩感觉出她的手也在颤抖,只不过尽量控制,害怕被别人发现,一切都为了胡孝一。 “好了,人已经看得很清楚,但我们怎知这是谁?”冷钰萩庆幸自己的声音听着还算正常,马上又说,“拜你苗三所赐,我们曾经上过这种恶当,所以需要验明正身!” 苗三气呼呼地抢步过去,一把从内卫手里抓过锁链,粗暴地拖动那人。惨哼声传来,低沉且痛苦,冷钰萩心里好像马上被人狠揪一把,就算是不相干的人也不该被如此对待。 但她现在是众人的主心骨,内心不能垮塌,更不能有任何慌乱。坚持! 恶狠狠地看着冷钰萩,苗三说:“冷钰萩,你说他不是胡孝一?嘿嘿,行啊,我就让他再叫几声如何?”说着手上加力,恨不得将人甩起来。 疼痛感席卷全身,那人的哼叫声不断,连周围人都觉不忍。 终于,冷钰萩忍不住想要叫停,可西扎丽却将她一拽。 回头看她,冷钰萩这才说:“苗三,是个人伤痛哼叫都是这动静,莫要再费时间,我要见胡孝一!如果不行,咱们各自好散了。” 话落,招呼一声领人就走,这次无论后面怎么叫,都忍着不作回应。 这下苗三慌了,因为成宗那冷森、怨毒的视线投来,他知道挨骂事小,所谓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恐怕…… “都是你这混账东西!”果然,成宗怒了,点指苗三道,“都已经这样了,还要闹什么?出计划得是你,现在搞砸得还是你。苗三,你真是鬼神参半啊!” 立马撒开手里的铁链,咕咚跪在地上。苗三吓得浑身栗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为怕事情闹大,书生这时上前,低声说:“陛下,此事不易再论,那冷钰萩等人如果走了一定不妙,还是按原计划行事最好。您看——” 一挥手,语气还是又冷又怒,可明显降了几个声调:“去办啊!今天朕亲临,难道就为看热闹?”一甩大袖,静立车边不再说话。 “苗兄,您请继续,但要注意个‘度’。”师爷提醒。 苗三连连道谢,低头起身来到那犯人面前。虽然恼怒,可手上不停,将他头发大概整理好,找人点亮灯火这才冲远处大叫:“冷钰萩,你好好看看此人!” 虽然在走,冷钰萩心里已经痛苦难忍,每迈一步都好像用重锤砸心,一下下难受至极。 她也恨不得苗三赶紧想办法留住众人,她也想成宗亲自承认自己身份加以挽留,可惜对面好像也十分强硬。就这短短几步,甚至怀疑自己选择是不是错了,胡孝一会不会因此命丧当场。 终于,苗三喊话了,幸好距离较远,对方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虚和那不停落下的冷汗。 装作无奈停步,冷钰萩高声道:“怎么苗三,你这一而再再而三难不成内城这么空闲?当今天子的命你就可以放手不顾?” 这下苗三不敢再找事,抢上几步把那人的脸捧起,手下人点亮灯火尽可能要让冷钰萩等人看清。 那恐怖的伤疤在脸上如蛇攀爬,一条条新伤几步遍布其他完好的皮肤。 西扎丽偷着上前一步紧拽冷钰萩并低声说:“姐姐,那……那就是胡大哥!” 冷钰萩此时竟然稳定不少,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对苗三吆喝:“上次也是这样,你手里控着易容高手,找个替身就像吃饭一样简单。” 苗三心里突突直跳,没想到之前花招搞得冷钰萩如此谨慎,扭头偷看成宗,明显他已经很不耐烦。 “冷钰萩,如果不信,可以……可以找人过来亲自查验,我保证,” 可不等苗三再说,冷钰萩已经截话:“算了!你苗三什么人我们已经清楚,胡孝一被困那是没办法,我不可能再要为他让伙伴身陷危险。就此结束吧!”说完又要转身,好一招欲擒故纵。 “等等——!”霹雳大喊,苗三真急眼了冲冷钰萩大吼,“你……那你说怎么做?” 终于等到苗三示弱,冷钰萩的心满是激动,不为别的,距离下一步计划把握更大了。 看着苗三,冷钰萩说:“简单,让他说话给我听就好,咱们不用再费心神!” 一听要求这么简单,苗三当即点头,这才对那人说:“胡孝一,你这家伙一直在听,现在该说话了明白么?快,告诉你那女人,说明你的身份,快点!”一声声催促,声调在逐步提高。 这人不管是不是胡孝一,可机会本该难得,谁知他听了这话竟然露齿一笑,用沙哑的声音对苗三说:“苗三,你这是求我的态度?嘿嘿,差了点儿吧?” 心里咯噔一下,苗三大骂:“胡孝一你……你这混蛋东西,在这紧要关头竟然……”回头看看冷钰萩,咬牙切齿道:“你们……你们俩真是臭味相投,可恶至极!” “谢谢统领夸奖,小人愧不敢当,”舔舔嘴唇,那人又说,“苗三,今天这事你横竖都亏定了,怎么办?” 这句话好像钢针刺心,苗三再清楚不过。看看成宗,看看冷钰萩又看看眼前这人,没想到他竟然咕咚一声跪下,轻声祈求着:“是……是我苗三错了!胡……胡爷,事关重大,还请高抬贵手吧!你也知道沈自在心狠,如果再晚,我怕……” 想要的得到了,这人也知事情不易闹大,只是一笑便准备提气。可马上眉头一皱,忍不住去摸双肩。 苗三见这动作也明白,扭头大骂手下:“你们这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将钩挂锁打开,愣什么?” 手下平白无故躺枪也是常事,没有抱怨只有无奈,答应一声抢步上前,把控制那人锁骨的链子给打开,这才算去掉了真正控制武人的枷锁。 又舔舔嘴拢拢头发,那人这才轻拍苗三肩头,尽可能运气说道:“冷钰萩,是我没错!真没想到你为了那秘宝会念旧情领人过来搭救。很好!” 一听这话,这边的朋友们心里都是狂跳,因为听声音这必是胡孝一没错,可内容却—— 酒鬼、红莲和香儿忍不住去看冷钰萩,生怕她生气。谁知就见她脸上喜色一闪,竟然扫除了一切顾虑和怀疑。 没错,刚才这话一方面是说给成宗听的,一方面更是对冷钰萩的暗语。这种刁钻和狡猾,除了胡孝一还会有谁?既然不能当面确认,且样貌和声音都能模仿,那只有用些心眼及手段了。 既然如此,冷钰萩也要演上一把! 掐腰站好并朗声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胡孝一,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哼,真没想到你能如此硬朗,对我们也算好事。” 接下来两人喋喋不休开始了唇枪舌战,两旁的成宗等人听得傻了,忍不住去看苗三,好像眼中都是疑问。 这俩怎么看也不像关系亲近之人,更像——仇家或利益伙伴。你听听这对话,不堪入耳粗俗难听,哪对情人关系会是这样? 终于,成宗实在受不了这才出声打断两人对骂对损,高声说:“好了,人就在这,我们放他回去!”说完一使眼色,显然失去了耐性。 本来苗三还要再拿一把,可见成宗脸色铁青,又见一旁师爷偷偷使眼色,虽然心里打鼓,也没有半点办法。压低声音说:“胡孝一,咱们来日方长!”说罢一推,送他往前迈步。 可苗三还是那么毒,就听哗啦啦手脚锁链响,根本没打算让胡孝一轻松回归本队。有这些东西在身,更能牵制冷钰萩等人。 但这已经很好,胡孝一感谢了!冲苗三一笑,抬头挺胸迈步向前,那股子气势再现。 好友这边各个心提嗓子眼儿,几乎都在默数脚步,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众人能看到胡孝一身上可见位置的所有伤痕。这一月有余,真是受到非人地折磨,能活着果然不易。 终于到了队里,胡孝一心情稍一放松,人也瘫软下去。冷钰萩和西扎丽本要搀扶,谁知酒鬼冲上前并伸手,竟把两女拦在一旁,同时低声说:“演戏要全套!” 胡孝一被扶,勉强抬头去看众人,一副苦瓜脸,可见刚才硬撑耗费了目前所有积攒。不过幸好成宗放话,人算真正回来了。 被酒鬼搀扶起来,胡孝一悄声说:“不……不要放松警惕,接下来……恐怕才是最危险的时刻……” 第一百六十六章:棋差一招 险计制敌 冷钰萩刚要说话,胡孝一就一把拽住她,勉强站好。虽然动作粗鲁,可不知为什么,冷钰萩心里好像瞬间筑起了一道坚实的围墙,水泼不进强攻不穿。 看那边似乎确认无误,苗三忍不住喊:“怎么样!我苗三说到做到。冷钰萩,你也该告诉我们想知道的了吧!” 正要答话,却觉胡孝一在她手心一抓,冷钰萩马上打消念头。 “苗三,如果我们现在说了,难保不被你擒获,恐怕这买卖不该这么谈吧?”胡孝一说。 恨不得咬碎满嘴牙齿,苗三几次都想杀了胡孝一,可事关重大始终都没办法。现在见他才一归队就立马夺取主动,明白刚刚他和冷钰萩是在做戏。 事情紧迫,成宗又逐渐失去耐心,双重压力下自己内心混乱时就见胡孝一和冷钰萩争吵斗嘴,下意识认为有可乘之机。看起来还是被算计了! 可这事不易点破,苗三只能哑巴吃黄连道:“兄弟,你太不信任哥哥了!今日什么形式你该明白,既然放开约束一定不会乱来的。”话落忍不住看看成宗。 不管苗三说什么,胡孝一这边却压低声音在相互交谈,等苗三说完这边基本也商量完毕。 “我明白今天有主人到场,那就看在他的面子上再信一次!”说罢一使眼色,胡孝一退下。 他本来伸手要找酒鬼,谁知西扎丽抢步过来。胡孝一表情一奇,忍不住偷看冷钰萩。 这时见她上前两步,大声说:“苗三听着!沈自在狼子野心,根本不能驯化。在你们不知道的时候,竟然利用霜堡地下洞穴一路铺设,现在恐怕已经通达至内城各处了!” 这话一说,众人哗然。成宗更是大惊,明白这事真不像所想那么简单,冷钰萩更不是虚张声势。 他立马瞪向苗三,满眼恶毒和恼怒。 苗三心头早就跳得像打鼓,这时根本顾不上注意成宗眼神。因为此事一旦落实,恐怕自己就不是乌纱难保这么简单了。 看效果达到,冷钰萩朝后招手。红莲和酒鬼相互帮衬,竟然从一旁暗处领来了不少人。 突见对面人数增加,内卫和巡城兵马同时大惊,齐声高呼后武器纷纷抽出并把成宗团团护住。 可书生看得清楚,竟然代命大喊:“都住手!谁敢轻举妄动,杀无赦!” 话落,就见对面的人在酒鬼指示下开始结队往这边走来。 众人看得清楚,虽然人数过百,可一个个身材矮小好像都是孩子,队伍中只有一人像是成年,正领队在首。 苗三这时慌着将功赎罪,低声询问:“陛下,对方来人恐怕另有谋划,不可掉以轻心。不如——”说着比划一个砍头的姿势,意思明显。 谁知成宗鼻中一哼,却看向书生似乎是在询问。 苗三被弄个大红脸,只好低头退下,可仍不免偷看书生,眼神中闪烁各种深意。 这一切被书生看得清楚,立马回禀:“陛下,那些人不像有害,不如准许再走近一些。您吉人天相,又有各内卫和巡城兵士保护,谅他们不能翻天。” 成宗好像更听书生的,这才点头。而书生告谢,转头冲苗三连使眼色。 幸好他不傻,马上会意,虽然心里不舒服,却没办法。发声喊,派了十名内卫上前,各个高举火把单手持剑向那些人走去。 不多时等两队人马碰面,就听有人大喊:“统领,这里都是孩子!而且还……还有杨丞相在队!” 杨丞相名头可是能震动朝野上下,听手下如此说,苗三暗道好悬。 回头又看书生,见他也正看向自己,苗三微微点头表示感谢。刚才要是贸然命人动手,其结果恐怕——想到这,忍不住打个冷战。 但苗三多疑,马上又看冷钰萩等人不知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好端端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孩子?更何况队伍中还有个杨丞相,真是怪哉。 这会功夫,百十人队伍已经被内卫控制,杨丞相更偷偷对成宗施礼。 目前形式丞相清楚,也不好当场行君臣大礼,行礼后就站在一旁,帮着照顾孩子们。 这时冷钰萩才说:“苗三,这就是我们在那地洞找到的无辜孩子,恐怕沈自在还用活人炼丹,简直灭绝人性!另外丞相也是从中解救出来。不仅如此,那洞中还有更多朝中重臣等着前去搭救呢!” 这话出口,对面又是哗然,成宗心里可不是滋味。毕竟事情远远超出自己所想,如果事情属实,那叫沈自在的岂不是已经触动了大元的根基? 懒得理苗三,成宗偏头去找书生,似乎是问沈自在详情。见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恐怕心情这是差到了极点。 这边苗三冷汗直冒,有些后悔对洪天所做了。真没想到事态严重到这程度,这才明白当时洪天的傲慢原因了。 “苗三,我们是无意间在外城东南角棺材铺大院内发现的密道,如果你们不信可以派人追查!但速度要快,毕竟那数十位朝中重臣安慰如何很难判断!”冷钰萩补充到。 这时胡孝一被西扎丽搀扶上前,接口道:“陛下,沈自在和霜堡沆瀣一气祸害百姓更妄图变天,可谓天理难容。我等并无伤害大元根基之行为,反而心忧国运和百姓。还望陛下看在这份真心,放小人们平安离开。恳求陛下了!”说着,不顾伤势原地拜倒行礼。 其他人见状明白,也都纷纷拜倒,这就是尽可能争取和平解决问题的机会,也是给成宗台阶。 见到眼前这些人,成宗内心动容。又对书生交代后命苗三派人赶紧落实并施于援手。 既然身份彻底摆在明面,成宗背着手上前两步说:“胡孝一,你果然厉害更下了一手好棋,看来今天朕想怪你已经不易。” 听这话,胡孝一和朋友们心里大喜,差点就要磕头谢恩了。 谁知成宗话锋一转,又说:“但你身怀紫扭蓝宝藏,随便挥洒出去定对大元有害无利。胡孝一,对于这事你说如何解决?” 众人看向胡孝一,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成宗故意刁难。人脑藏秘,要想解决问题办法有二:第一就是把问题彻底解决;第二就是把问题彻底埋葬。 两者无论怎么远都会对胡孝一不利。这根本不是选择题,就是送命题! 听成宗所说,苗三心里高兴。从腰间掏出信号桶并打开,伴随一声响亮刺耳的声音,一道白光升天并炸开。 炸裂的光线还在头顶盘旋时,胡孝一这边已被人重重包围。 这些人全是大都护卫,可以说时刻负责保护上下安全,属于精锐中的精锐。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慢慢围拢过来;当然也可能早就埋伏在附近,在双方对弈时趁机围拢过来的。 看这阵势,西扎丽和香儿有些紧张,胡孝一和冷钰萩等却好像猜到了,脸上不见一丝波澜。 看看成宗,胡孝一勉强提气大声说:“陛下,这是您的意思么?难不成为了秘宝,要消灭我们这些忠心臣子?” 火光下,成宗脸上好像一红,之后又恢复平静。他没说话,甚至没看苗三。 这下苗三更得意,替成宗说:“胡孝一,省省吧!如果不交出秘宝,你的危害不比沈自在差上多少!” 点点头,胡孝一心死了。看来只要紫扭蓝秘宝在,自己和朋友们都难逃升天。 眼珠子一转,胡孝一又说:“抱歉陛下,秘宝是我们唯一的护身符,现在交出来可不行!” 苗三就等这话,一抬手并高呼:“胡孝一,这是你自找的!众兵士听命!”话落,齐刷刷听到众人回应,更有弓弩上弦之声此起彼伏。 苗三得意,叫嚣道:“胡孝一,你明白接下来会有什么对吧?这恐怕是你最后的机会!” 谁知胡孝一也是举起手,怼道:“苗三,咱们不妨试试!我胡孝一只要活着,就不会让你伤害无辜,更不会说出秘宝所在!” 苗三心头大骂,立马怒喝道:“上!杀了这些贼子,活捉胡孝一!”话落他也当先冲过去,奔着胡孝一恨不得一下将人掐住。 可不等苗三和包围的人上前,冷钰萩就发出一声高亢大叫。 苗三之前吃过亏,听冷钰萩大叫心里忍不住狂跳并迅速注意周围异状。 谁知黑夜中人影一闪,已经摸到成宗身侧,苗三看得清楚,那人正是鬼婆。 身旁书生已经察觉并动手,上来就是拿手本事,一股强大掌力好像波浪撞来。 书生对自己本事很自信,又是上手绝学,可谁知对面来人一声轻笑竟然轻松逃离掌风覆盖范围。 不仅如此,就听那人说:“小子不错!来而不往非礼也,还你的!”说罢反手也是两掌,硬生生把书生弹了出去。 趁着空档,青铜杖已经放在成宗脖颈前,再有高人和无数兵卒都于事无补。 在苗三一声大喝下,所有人都投鼠忌器不敢乱动。 这时书生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仍忍不住气血翻涌脸色惨白…… 第一百六十七章:稳中求胜 撤离险境 成宗不愧是当今天子,虽然事出突然心里慌乱,可面上却不见多少波澜。 微微回头一看来人竟然是位老者,表情惊奇,随口问道:“这位老人家,你是何人?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呵呵一笑,鬼婆说:“我老人家就是鬼婆,至于现在做什么再清楚不过。铁穆耳,别人怕你,我老人家可不怕!当初你家先祖忽必烈灭我虺蜮国,屠灭我族,奴役臣子,那狠辣血脉果然继承无疑!” 听此,成宗又忍不住回头想细看鬼婆长相,似乎要找出些许端倪。 可鬼婆不愿再给他机会,单手稍一用力,就疼的他呲牙咧嘴。 书生见状慌忙上前,可鬼婆转身将他喝住,又说:“好了!现在形势如何,你这当今天子要做个决策了。放他们离开,否则现在老婆子就送你归西也行。你来选!” 成宗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双眼赤红欲裂,咬牙切齿冲书生和苗三大喊,要他们上前乱刃分尸了这疯婆子。不仅是她,还要把胡孝一等人抓获,让他们受尽折磨。 虽然如此叫嚣,可鬼婆知道其他人不敢如此,因此只是盯着成宗发笑,好像面前是个跳梁小丑。 而苗三也不慌着上前,毕竟出力不讨好,甚至可能带来杀身之祸。既然成宗这么看重书生,那就瞧瞧他的本事。 虽然心里有些幸灾乐祸,苗三也不敢太过放肆。还是挥手命人围住胡孝一等人,也只能做到僵持不下的地步。 双方就这样剑拔弩张许久,都不敢有人乱动。 冷风突起,连鬼婆和胡孝一也都不敢随便打破目前现状。果然大元血脉悍勇,很难轻易被震慑服输。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响亮呼哨,跟着就是万马奔腾之声震动大地。成宗听得分明,这是马队! 脸上一喜,恐怕是宫中担心出事,又派大队人马来接应了!这下可好,更能震慑敌人气焰扰乱阵脚,胡孝一等人输定了! 果然远处赶来无数战马和步兵,开始圈圈围绕过来,不一会就将所有人围住。 成宗得意,高声对鬼婆说:“不管你是何人,今天你们输定了!”又对远处喊道:“胡孝一,好好看看周围,你们插翅难飞,如果真要动手朕愿意陪你们身死!哈哈哈——” 说得慷慨激昂,这边冷钰萩等人确实有些惊慌。 毕竟刚才对方人数已经过百,现在看看恐怕上千了。这要是动起手来,就像成宗所说,己方也难逃分尸之路。 看看身边,冷钰萩虽不畏惧死亡,可这些无辜的朋友们怎么办? 又看看香儿和鸿儿,再摸摸自己肚腹,她胆怯了。偷眼去看胡孝一,差点说出不合适的话,可硬生生被那冰冷的眼神吓退。 冷钰萩明白,胡孝一这是赴死的决心,就算所有人牺牲都在所不惜,秘宝不能示人。 第一次感觉到心里发寒,冷家素来以狠辣、心硬为主,今天却输给了胡孝一。 看着周围人马,各个身穿宽袖长袍,骑着高头大马孔武不凡,胡孝一心里也在打鼓。 确实,冷钰萩想得不错,他在为最坏结果打算,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不知为什么,刚才先是紧张,之后冷然,可这会儿竟然又露出了笑容。 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一拍西扎丽的手,对成宗高喊:“陛下,现在形势确实发生了巨变,可不知到底对谁有利?” 听这话成宗和苗三一疑,急忙又去细看周围来兵。 此时西扎丽受胡孝一提醒已经发现了端倪,忍不住兴奋地呼喊着:“科伦猛部族威武!科伦猛永存心头!” 随着她的呼喊,周围开始响起了同样的口号,一声声震天动地,甚至穿过内卫和守卫众军的盔甲,直撞人心。 成宗暗道不妙,怎么科伦猛部族会来大都?而且看这人数甚至比己方还多,恐怕这是出动了全部精锐,难道要背叛大元? “是谁执掌帅旗?快快出来说话,朕乃当今天子!”成宗大吼。 就见人群左右一分,一匹骏马缓缓行来,上面正坐一位少年,不是贝伦是谁? 成宗能当天子,除了自己能力外还有一项特殊技能,就是看人的本事。 当初见贝伦是个孩子,但那眉宇间的英雄气概着实逼人。他借机会支持无哈洛,就是感觉贝伦并不好控制。 现在侧面印证了自己的想法,竟然在这关键时刻将自己一军,真真是可恶至极! “孩子,你可是科伦猛部族最新的头人?”成宗明知故问到。 贝伦翻身下马,对他行了君臣大礼,回道:“回禀陛下,微臣是科伦猛部族新一代头人,贝伦!今日前来,就为向陛下求情!” 冷冷一笑,指向四周问:“这就是你所谓的求情?怎么,难道你们科伦猛部族要背叛大元么?” 贝伦仰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非也!微臣带人不愿伤害陛下,只为朋友!科伦猛爱戴您和大元上下,其族人不敢有二心!” 听这话成宗心里安稳不少,但又见局势,问:“如果朕不放手呢?难不成你还有其他办法?” 刚说完,就见贝伦从怀里取出一物,吓得苗三冲到成宗面前一挡,周围兵卒跟着集体骚动。 谁知成宗摆手,清晰见到贝伦手里是枚符印。他双眼圆睁,心里突突直跳,这东西认得,而且向往已久。 贝伦仍保持跪拜不动,高声说道:“陛下!这是科伦猛当年在先帝手中接过的护国令符,不仅能统领全军,更不受君主所命。 今天,微臣愿将此物奉还,之后领族人返回关外。除非陛下需要,否则再不踏入中原半步!只求陛下能放过我的这朋友们。恳求陛下了!” 说着又做大礼叩拜,做足了一切臣子的规矩。 虽然这符印不比秘宝却也不差多少,心情激动下就要命人去取。谁知苗三在旁暗使眼色,被看个清楚。 偷偷冲他点头,成宗准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今天一切事关重大,如果能全数获利,那自然不错。 这时苗三冷着脸上前就要去接符印,胡孝一却心头狂跳大叫不好。挣开西扎丽的手抢步上前,却因伤势过重,速度还不如常人。 正当他着急时,就见一条身影从旁掠过并大喊:“贝伦,小心!”不错,正是冷钰萩。她通过胡孝一细微的动作,再加对苗三的了解已经洞悉一切,虽然反应还是差了少许却比别人速度都快。 经过提醒,贝伦一惊并大叫:“啊!”顺势抬头,苗三已经来到面前。 贝伦虽然有一身武艺,却是上阵杀敌的本事;而苗三是武林高手,两者级别相差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尽管冷钰萩提醒及时,贝伦反应够快,可都不敌苗三下手迅速。看似双手去接符印,实则手腕一翻,奔着他命门就扣。 在贝伦反应过来并大叫时,已经扣个结实,苗三心里大喜暗道:今天翻盘,还是要看自己了! 双手稍一用力,贝伦马上低哼起来。西扎丽与哥哥命脉一线,听到叫声也忍不住惨呼,迈步向前急奔恨不得顶替他受罪。 瞬间局势转换,胡孝一心乱如麻。自己没有喊叫就怕引起连锁反应,却没想到冷钰萩还是如此做了,结果正向最危险的境地发展。 没办法,只得勉力大呼一声,虽然内力未复不能及远,却已经足够了。 就在苗三得意时,忽觉身子猛然一沉。苗三不愧是苗三,虽然心惊,却下意识猛拽贝伦借力,不仅如此还顺势把符印抢夺在手,一个翻身退去老远。 呼噜几声,地面连续坍塌,来不及反应,围困胡孝一等人的士兵也是惊叫连连。又一处坍塌点出现,他们纷纷坠进里面,半天都不能爬出。 苗三先是大惊,跟着怒骂道:“那该死的老鼠!我非宰了他不可!” 翻身来到成宗面前,此时鬼婆已经不见,他才恭恭敬敬献上符印,又开始命令众兵士准备还击。 冷钰萩可不是吃素的,在苗三飞身离开后已经赶到,当贝伦坠落坑洞前将人提起。 而这时间苗三掌控大局想要用兵,贝伦可不惯着!响亮的呼哨声起,科伦猛部族无数勇士不停高呼,抽出武器与众兵士对峙,只要有轻微举动,战事必将一触即发。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成宗说道:“好了!都给朕停手并退下!”手里把玩着符印,当下形势已经衡量明白。 虽然苗三和书生有本事,可刚才竟然都被鬼婆逼退,高低立现;自己手下是有重兵,科伦猛部族的悍勇、恐怖那是更胜一筹。 他不愧为当今天子,瞬间胜负已经预判,知道今日这事再难两全。既然这样,不如见好就收来日方长! 苗三因为气急还没反应过来,正盯着胡孝一等人运气时,成宗再次发号施令,众兵士已经纷纷退开,甚至露出了退路。 胡孝一招呼一声,众人聚拢过来,鬼婆不知何时归队。发声喊,在科伦猛部族的保护下,他们小心翼翼地准备离开此地…… 第一百六十八章:箭冷心毒 重伤难保 见胡孝一等人渐渐走远,贝伦又冲成宗用君臣大礼道:“微臣今日冲撞陛下百死难辨!但此事都与微臣一人有关,念在科伦猛当年曾助先王奠定江山的情分上,还望陛下不要难为我部族。” 看着手中的符印,成宗面沉似水鼻中哼着粗气,单手微抬却又放下了。 什么话都不说,转身上了车,可在车夫打马离开前成宗却留下一句:“忤逆之罪,不得再用!”话落,扬长而去。 再看书生,早已不见踪影,恐怕紧随成宗而去了。 苗三恶狠狠地瞪着贝伦和远处胡孝一等人消失的方向,心如明镜:今天不能算完败,但也不是大胜,回去后恐怕成宗要有怪罪,这一切起因都是胡孝一! 招呼一声领人离开了,直到他们也渐渐消失在远处,贝伦才瘫坐在地。 仰望夜空,以跪姿用蒙古语大声说了什么,最后双手捂面,久久不起。 …… 再说胡孝一等人,现在就怕苗三还有其他手段,就像尾巴烧着的硕鼠群,一个个拼命狂奔且时不时回头张望。 这时间没人说话,没人询问,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尽快逃离险境。毕竟真要动手,贝伦不会命人与成宗之下的兵士拼斗,都是大元子民,那更是要弃科伦猛在天之灵于不顾了! 酒鬼与红莲开道,鬼婆在最后,胡孝一此时被冷钰萩和西扎丽架着与香儿等一起被围在中间。队伍好像个橄榄,在漆黑的夜色中疾行。 忽然,不远处地下好似蹦出一人,吓得酒鬼一哆嗦。发声喊正要过去对敌,却被红莲按住并冲他摇摇头。 待那人走近队伍,这才发现是灰头土脸的鼠爷。老人家有伤在身还为了胡孝一拼死一搏,可见情谊。 西扎丽赶紧过来为鼠爷拍土,酒鬼更是送上了好酒。鼠爷也不客气,享受着美人清身烈酒润肠,一卜愣脑袋就开始数落胡孝一:“你小子,这才又在鬼门关前走上一遭!就算是属猫的,也不能这么玩啊!” 胡孝一想笑,却因牵动伤势只能咧咧嘴而已,就这样回道:“谢您老关爱,小子这辈子都难偿还了。去关外前,给您老的汉代机关墓信息也只能抵消部分债务。” 一听这话,鼠爷竟然吱吱呜呜。在他看来胡孝一不够意思,现在这许多人,把放不上台面的事拿出来说,岂不是让人笑话? 于是扯开话题闲聊几句就紧随众人撤离。毕竟此地不是讲话之所,目标太大,四周又空旷到无遮无拦可是伏击的好地方。 果然天不遂人愿,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在远处的一片碎石地,正有这么一条影子在等他们。 这人耳力不错,已经根据刚才对话大致判断出目标位置。黑夜中看不清此人面目,却能见到隐约出现的白牙。他嘴角差不多扯到耳朵根,显然得意的很。 把手一伸,悄无声息地摸出一把强弓。在指间沾了口水并举起,借此判断风向和风势;在脚边箭壶中取出一支乌黑无光的箭矢,就这样搭上弓身箭尾抵住弓弦,运内力张弓。 箭尖已经找好目标,预估距离微微上扬。在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恰巧头顶月光被流云遮蔽,此时大地上的一切都更难分辨轮廓。 原本这种环境对一个弓箭手来说并不利,可他却信心满满。左手稍稍一动,就见拇指有乌光一闪,好像比夜色还深。 拇指上的东西与箭矢摩擦,听动静竟是坚硬无比。 嗖—— 带着长长的尾音,箭矢激射而出快如无影流星。强弓劲力本就比寻常弓足,现在又被这人灌注满满的内力,其速可算知形难寻。 又因为箭矢本身被秘药特殊处理,再加现下星月无光,当目标有所察觉时,恐怕已经晚了。 再看那人竟然不停,第一支箭矢放出,紧跟着又连放两支出去。这还不算完,他又摸上了第四支且已经准备完毕。 可细看这支箭矢却很奇怪。箭身竟然有无数小洞,而且比寻常箭矢好像粗了一圈还多,整体颜色却透着棕红色光晕。箭矢长度也比寻常的要长出不少,更像战场杀敌所用的先锋长箭。 这种箭一般只对敌方骑兵,由于箭长、质坚,在大力弹射下竟能轻易穿透厚重盔甲。按现在话说,就类似于穿甲弹。 不过这种箭多用在机弩或箭车之上,从未见人搭在强弓上使用。单从这点不难看出此人功力,还有那卓越的箭术。 嘣——嗖—— 长箭飞出,线路竟然如常,直奔胡孝一队伍飞去。 这时第一支箭已经杀到,鬼婆和冷钰萩先后察觉。刚要动手时,就见红影一闪。 咔嚓轻响,就被红莲劈落。不愧是地字级,虽然反应比那两人差些,却也算及时。 “小心偷袭!”冷钰萩刚喊叫出来,后面两支也已赶到。 酒鬼和鼠爷本事有限,明知这玩意儿不可逞能,在得到信息后选择同时把胡孝一、西扎丽、香儿等护住,而冷钰萩及红莲肩并肩,凝神静气等着箭矢。 嗖一声,冷钰萩翻掌上托,掌心已经与箭身碰触,却不能擒住。 这简单一碰就知放箭人内力如何,冷钰萩急喊一声,手臂暴长,双指拼尽全力将箭尾夹住。丹田气一顶,在感觉二指剧痛下,堪堪把箭矢截停。 就这,冷钰萩也下意识抖手,再看二指,已经有鲜血流出。 不等她出声提醒,几乎同一时间,红莲也迎向第三支箭。由于刚才拦截了第一支,现在心里有些得意。毕竟触手就能感觉得出用箭人功力一般,绝不是自己对手。 于是见到第三支箭过来,也是大喝一声,柔掌带风侧推过去。 殊不知在接触的一刹那,就感觉掌心发热,像铁棒快速摩擦接触皮肤的感觉。 红莲心知不妙,下意识惊叫一声左手跟着探出。只不过瞬间本能反应,这次用了单拳做侧向击打。 咔吧一下,感觉触到了箭矢却仅仅只有尾端。可能会改变轨迹,却不知会不会伤到旁人。 盯着箭矢走向正在着急,却见黑影一闪跟着大喝。鬼婆竟用自身内力逼出真气,身体此时坚硬如铁,看准来势双手一错硬生生将箭矢夹住。 由于红莲的关系,这时箭矢的力道已经被卸去不少,鬼婆才能轻松截停。倘若是全力过来,就算鬼婆也要小心。 毕竟人就是人,不是金刚不坏之躯,更不是那不死之身。内力再强也有限度,不可能做到阻挡一切于无形。 红莲见鬼婆帮助化解危机,脸上一红就要道谢,谁知见她双眼圆睁,手中青铜杖一转竟把冷钰萩和红莲分别顶向两处。 撒手松杖,双手齐出交错拍打过去,就听一声哨响,那最后一支长箭被她硬生生挤住,箭尖几乎贴近鬼婆哽嗓咽喉。 这还不算完!正当鬼婆疑惑之际,更是长箭停止瞬间,又是咔吧一声响,箭身竟然破裂。不知是因为鬼婆强大力道,还是箭矢自身原因。 可就这一声开裂,听得鬼婆心头狂跳慌忙偏头。因为从箭矢中,竟然急飞出一支细而短的箭。 它能有此劲力急飞,除了本身力道外,还有鬼婆夹住长箭的反作用力。两相下来,这细箭好像瞬间加速,奔着胡孝一而去。 这一下出乎意料,本以为鬼婆上手万无一失,包括冷钰萩在内都是心头一松。可当发现不对时,一切都晚了。 细箭的空气阻力更小,又因为两种力相互作用,现在已经到了胡孝一面前。 就听噗嗤一声伴随着鲜血和西扎丽地惊叫,跟着咕咚闷响,两人双双栽倒。 鬼婆和冷钰萩大惊,回头去看,有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纷纷呼唤着冲过去,就见西扎丽当先爬了起来,赶忙去检查胡孝一。万幸,一切安好,除了被别人砸中有些伤口崩裂外,其他没有致命伤。 可当胡孝一清醒时,却急忙高呼并伸手去推身上的人:“酒鬼、酒鬼你怎么样!” 众人细看,此时酒鬼正压在胡孝一身上一动不动,鲜血已经从他后心快速外溢。 鼠爷上前刚要去看,忽听鬼婆喊道:“莫碰!”抢步上前去查看。“可恶,箭上有毒,而且还有腐尸作用!”说着开始在随行袋里翻找什么。 可胡孝一顾不上许多,把酒鬼扶起不停呼唤着他。终于,酒鬼缓缓睁开双眼,摇头苦笑:“该死的,这下总是要结束了吧!谁这么缺德?”想要站起来,却听伤口有吱吱声,跟着就冒起青白色烟雾。 酒鬼疼得大叫,见受伤处好像香头反向点纸,粉红的肌肤开始逐渐变得乌红并向四周扩散,速度极快。 还好鬼婆也不算慢,已经找到对应药物给酒鬼撒上,即便这样,还需要几个人按住,才能保证他不被这种奇毒夺去理智。 待解药作用下,刚才逐渐变成乌红的伤口和血水此时已经慢慢恢复,酒鬼也是一头大汗,急喘粗气。 这时鼠爷上前询问情况:“前辈,这小子应该无碍吧?” 谁知鬼婆皱着眉,起身离开了。从她那表情,众人都感觉心头一沉…… 第一百六十九章:临终嘱托 落泪风影 见这会儿酒鬼神智恢复,腐尸毒也被鬼婆止住,冷钰萩提醒众人先找安全地。毕竟偷袭者可能还会出现,众人万不能大意。 踢起青铜杖一握,鬼婆在队伍侧边掩护,面对刚才飞箭方向。其他人稍一调整,单靠冷钰萩搀扶胡孝一,受伤的酒鬼则被鼠爷扶着,红莲和西扎丽照顾孩子们。 一行人打醒十二万分精神,脚步也不敢太快,就这样慢慢向远处移动。 再看碎石地那边,偷袭人早已不见,强弓和箭壶都被带走了。 …… 一处山洞内,篝火熊熊,这是冷钰萩指点的地方,毕竟她对大都周围了如挥掌。这处洞穴就是儿时和李长空经常跑来玩的地方,几十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变化。 可这时候顾不上其他,更顾不上回忆,连胡孝一的伤都顾不上了。因为大家都围着酒鬼,看鬼婆施术。 那极细的短箭已经穿透他的胸口,又因为腐尸毒的作用,虽然被鬼婆及时化解,可伤害已经形成再难恢复。酒鬼的重要脏器受到严重损害,恐怕再无力回天。 此时用针不为其他,就为让酒鬼少些疼痛,在最后时间不要再受折磨。 胡孝一一句话不说,坐在旁边。但见牙齿在嘴唇上狠咬并开始缓缓流血这点,深知现在的心情。 一切处理妥当,鬼婆退在一旁,这是她能为酒鬼所做的一切,剩下就凭上天,再看时间了。 鼠爷一直陪在酒鬼身边,胡孝一也被冷钰萩扶着过来。此时姑娘们全部散在周围,有人看向洞外,有人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有人假装照顾孩子。可无论怎样,洞中气氛一点也不轻松,甚至压抑难受。 “一定是戴焕恩!”红莲第一个说。可能因为气氛太过压抑和安静,当然也可能因为自责:要不是因为刚才大意,不会造成别人手忙脚乱帮自己化解危机,要没有慌乱怎会有现在这结果。 其他人没有回应,毕竟只要认识戴焕恩的,都明白他的本事。刚才那种箭法,普天之下能有几人? 看着被截断的细箭,鬼婆咋舌道:“奇才!果然是个奇才!只听说子母剑,却第一次见到这种子母弓箭!把母箭箭身做出孔洞,穿破空气更容易,且能发出呼哨声。 目的很显然,就是要让人发现造成疏忽大意。是我的错!这箭能躲能破却不能接。 哎——老了,竟然想不到,更反应不及时!” 听她说话,众人都觉这看似难相处的老太婆实则内心火热。一句话承担所有责任,这是想让年轻人都不要过度自责,减少那种负罪感。 首当其冲的是红莲,满脸感激地看着鬼婆,忍不住落下泪来。之后是冷钰萩和西扎丽等,都忍不住过来,围在鬼婆身边,就好像孙男弟女绕膝似的。 这边胡孝一却没做什么,只顾着与酒鬼说话。 “臭酒鬼,你……你要挺住啊!我……我还欠你很多没还清,你一定没事的。”此时此刻,连巧舌如簧的胡孝一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鼠爷看在眼里,也是默默摇头叹息。 酒鬼伸伸手,胡孝一赶忙握住。两声轻咳,酒鬼问:“我的酒葫芦呢?”虽然说话不会断断续续,却已经有气无力了,这时候竟然还找酒葫芦? 鼠爷赶紧送上,还好刚才形势虽混乱,却没忘记叮嘱红莲把这东西带上。 接过酒壶,酒鬼狠吞了几下口水。扭头看向鬼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样笑问:“婆婆,您老准我喝么?”在他心里,对鬼婆极是尊重。毕竟这位老前辈可是自己的偶像。 当然,那个年代可能还没这个词呢。 鬼婆看看他,点头应允。并不是可以喝,而是伤势如此,做什么都无碍了。 得到首肯,那还管什么?挣扎着要起来,鼠爷和胡孝一伸手帮忙,这才扶着他靠在一堆木柴边坐稳。 鼠爷帮着拔出酒塞,酒鬼单手想拎酒壶却再也提不动了。 他买的酒壶材质特殊,加工更是一绝。不仅质地坚硬,更在外走了几遍油料和蜡质,寻常人抱着都费力。 此时重伤之下没有力气,就算允许喝酒也是无奈。鼠爷看不过去,帮他托着抿了几口却被酒鬼打手势制止了。 摇头一声叹息,自嘲道:“酒鬼不能自己喝酒?笑话、笑话!”这回不管伤口,双手抱着酒壶,咬牙瞪眼鲜血直流,硬是将酒壶高高举起就着唇边。 可是,喝得少洒得多。可能因为心疼这些酒,最终还是舔舔嘴放弃了。 咚一声,把酒壶蹲在地上,酒鬼无力地躺下。到时候了,连喝酒的力气也没有,酒鬼再不是酒鬼而要变死鬼了! 胡孝一大怒,咬牙切齿道:“你胡说什么?酒鬼就是酒鬼,待力气恢复再喝不迟!” 谁知他苦笑着去看胡孝一,反问:“臭狐狸,没想到你竟然怕死?习武之人在乎这些么?” 紧握双拳,胡孝一痛苦地忍耐着。他想回怼,却不忍这么做。低下头,想哭却不敢。 看他这模样,酒鬼只觉好笑,扭脸对着鼠爷说:“老爷子,这小子就是个棒槌!您老还是把入土后的希望交给其他人吧。” 鼠爷也是一笑,却比哭都难看。胡孝一想哭,自己何尝不是呢?别看平日总与酒鬼对着干,实则几人感情莫逆,堪比日月之谊。现在见人这样,心里不比胡孝一好受多少。 可为怕酒鬼难过,鼠爷还是脸上带笑,同他一起数落起胡孝一的不是。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有什么不行的? 篝火噼啪作响,就像在为三个朋友鼓劲儿、助威似的。毕竟是最后一次畅谈,连篝火都想让他们尽兴。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没人添柴,篝火却越烧越旺。难道这不像酒鬼么? 终于斗嘴结束,谈到正题上。 酒鬼拉着两人的手嘱托道:“二位,如果有时间,烦劳去告知我家那黄脸婆一声,酒鬼走了。虽然见她片刻就烦,可不见却想。还有我家那小子,恐怕不是习武的材料。哎——可惜了!” 泪水终于止不住落下,好巧不巧滴在酒鬼手腕上。 看了一眼那落泪的人,酒鬼嘴角竟然也是一阵抽动:“臭狐狸,你哭什么?咱们兄弟彼此照顾,应该!人么,总有这一天,更何况武林中人。唯一不同的就是谁早谁晚而已。” 又是连声咳嗽,深红色血水终于止不住开始顺嘴角狂流。内脏损伤加剧,有些脏器可能已经坏死,这不停溢出的污血就是证据。 似乎也感觉自己时日无多,酒鬼两眼放出异彩去看胡孝一和鼠爷,压低声音说:“家里的拜托了,这是我唯一的牵挂。此生认……认识你们无……憾……”突然说话失去了底气,气若游丝。 胡孝一赶紧把耳朵放在他唇边去听,并时不时点头。当众人想要围拢过来时,就见酒鬼双腿一松,撒手西去了—— 香儿当先失声痛哭,因为她对这醉酒大叔很是喜欢,又因为年纪已经懂事,比成年人又放得开。 她的哭声感染了在场众人,就连冷钰萩都忍不住回头,偷偷擦拭泪水。 鬼婆在洞口望着远处,不知什么表情。但从她紧握着青铜杖头的双手,不难看出些许端倪。 胡孝一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却不见泪水出来。嗓子眼儿一甜,竟然顺着嘴角流下了鲜血。 得亏鼠爷看到,急忙出指连点帮他卸了心头淤积之气,否则恐怕要走火入魔,破损经脉了! 一时间这不大的山洞里,变成了酒鬼的临时灵堂,哭声和叫喊声交织在一起传出很远。 伴随鸟雀的叽喳声, 八!零!电!子!书!w!w!w!.!t!x!t!8!0!8!0!.!c!o!m 天边露出一丝曙光。果然,黎明前黑暗无比,老天也有些不近人情。倘若他再早一步,酒鬼起码能见到最后的日出。可惜,一切都定格在刚才,再也没有机会。 冷风吹过,带起无数黄叶竟在洞口之外不停盘旋。说来奇怪,这卷起的高度好似一个人形,更像是酒鬼害怕众人伤心,不舍离开一样。 那风不停移动,风中的树叶变成了各种形态,又好像人在来回走动。呼哨声还在,酒鬼也在这里,他并没有离开,只要朋友们想见随时可能出现。 只不过出发地是记忆,落脚地是朋友们的心。 当鬼婆提醒众人,纷纷看向洞外这股奇怪的风时,它竟然慢慢盘旋向上。带着那些黄叶,迎着晨光飞起。 光线照在叶子上,那淡黄色的光线投射下来直到洞口,大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是他没错! 又是一声呼啸,风停叶散,一切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所有人都笑了,因为那臭酒鬼已经回来,落脚点就在每个人的心里。 鸿儿拍着小手冲空气大笑。都说小孩子能看到成年人不能看到的东西,所有人都相信。 一片小小的黄叶飘飘荡荡钻进山洞,不偏不倚落在酒葫芦口再也不走了。 鼠爷看着一笑,说:“臭酒鬼,死了还不忘关心自己的酒,生怕挥散了味道,酒变得难喝么?” 听这话,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这也是还给酒鬼最好的送别礼…… 第一百七十章:救人不及 恶少莲手 一座新坟前,众人三鞠躬。一块八仙桌大小的石头硬生生被鬼婆敲开,其中最合适的一块现在正立在坟前当做墓碑。 冷钰萩用指力在上清楚写了酒鬼的名号和生平时间,一切的一切,暂时终止在眼前。 每人送上一把泥土后离开了,原地只留下胡孝一和鼠爷。 鼠爷手里有一方手帕,是红莲给的。手帕里装着酒鬼的一缕头发,连带酒葫芦一起要还给他的家人。这是自己唯一能替酒鬼做的事,绝不可马虎。 偷眼看看胡孝一,鼠爷知道他手里藏着那支细箭的箭头。在酒鬼下葬前,他借用香儿的匕首偷着从伤口取出的。目的是什么,不费力就能明白。 不去点破,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替酒鬼做的事。人不能这样白白死掉,仇更不能让它随风而去! “我去大都找点吃喝吧?”红莲自告奋勇。 冷钰萩却明白她什么想法:一方面还在自责那无法挽回的过失;一方面担心常贵山的安危。 看看众人情况,随声附和道:“我们一起,毕竟胡孝一需要养伤,咱们现在手头什么都没有可不行。吃穿用度其次,伤药为主!” 鬼婆没出声阻止,其他人也都不好说什么,毕竟不是伤员就是幼儿,没办法赶去帮忙。 于是,在众人一顿嘱咐下,鬼婆为两人戴上假面,这才送走了冷钰萩和红莲。胡孝一忍不住盯着远处良久,甚至早已不见她们踪迹了还不知回来。 这时西扎丽低着头走来,柔声说:“胡大哥,回来吧。现在已经入冬,风寒如切肤。这里是山林地带,更是这样。” 没回答,只是摇摇头,胡孝一自语道:“钰萩在生气,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西扎丽表情一苦,马上又柔声说了一遍。鬼婆在旁看着,嗯哼一下提醒胡孝一,这才缓解了尴尬。 扶着胡孝一进去山洞,可西扎丽心中却不是滋味。 …… “钰萩姐,你还在生他的气?”一边狂奔,红莲还忍不住询问。 冷钰萩没否认也没确认,只是屏气凝神一路向前。见这阵势,红莲心里也有答案,只好闭嘴不提。 晌午前赶至大都城外,两人分开随旅人进去。 按照计划,红莲负责采买伤药和用品。但冷钰萩有想法,要求她不能把所有伤药在一处买齐,原因有二:第一,原来大都城内一处药店就是卸怨楼暗哨,红莲虽然易容可稍不留神恐怕不妙;第二,害怕苗三派人紧盯药铺,毕竟知道胡孝一受伤需要什么。 红莲得令,按嘱托去采买药物和用品,同时也准备打听常贵山下落。 冷钰萩这边也有事做。因为霜妙善被她早早派来这里为件大事,现在是去收取结果的时候。 两人做了计划开始分头行事,但定有要求,只要一方得手立马返回,不要死等更不要深入其中。倘若过了某个时间还不见人,切莫赶来营救。 就这样,两人分开,咱们单表一支,也就是冷钰萩。 原来她已经提前预判到某些结果。为救胡孝一,将霜堡地下暗道的秘密和盘托出,恐怕成宗不会善罢甘休。 结果明显,霜堡一定覆灭。所谓唇亡齿寒,那本就已经架空的寒城又会如何呢?苗三此人心胸狭窄,这次放众人逃脱,一定会迁怒。 霜堡既然覆灭,寒城自然会遭受池鱼之罪。冷钰萩不担心其他,竟然担心寒梦莲和她腹中骨肉。 她也曾多次告诫自己不要去管,怎奈狠不下这个心。又加最近腹中宝宝时不时开始与自己互动,更让心冷如冰的钰萩放不下。于是她在计划前就派霜妙善过来,为帮助寒梦莲。 穿街过市,终于找到寒梦莲说得临时落脚点。可到了这里,冷钰萩却呆住了。 一片矮木屋,处处能闻到刺鼻的骚臭。虽然每间房子不大,却见每间里都住了不少人。 这里的人有共同特点,就是衣衫褴褛、皮肤紫黑、蓬头垢面、双目呆滞,这是工棚地,也就是那种短工和长工的聚集地。他们和寻常力巴一样,全是出卖自己的体力过活。 真想象不到,堂堂的寒城大小姐怎会沦落至此? 冷钰萩顾不上别的,就开始找寻寒梦莲所在。上次见面她曾说过详细地址,希望不要是一处陷阱才好。 来到工棚地尾端,果然见到一个稍大的房子。门前勉强能停一辆马车,寒梦莲最爱的那架就在眼前。 冷钰萩心里激动,迈步进了屋子。里面没有窗户更没有点灯,房子在末尾,就算是白天也感觉昏暗压抑。 借助门口附近的亮光,冷钰萩当先看到的正是霜妙善。表情刚要一喜,却马上僵住了。 因为再往里走,地上粘粘的;提鼻子去闻,就觉血腥味呛脑。 嘴角不停颤抖,冷钰萩问:“这……这里怎么了?寒梦莲呢?” 霜妙善摇摇头,找到一个烛台,可惜蜡烛早已燃尽。只能在随身袋里摸索,找到火折子点燃。 眼前的一切让人窒息,房间角落处有张竹床,寒梦莲正躺在上面,只可惜早已没有了生命迹象。 皮肤变得灰白,双眼如死鱼,灰蒙蒙一片。嘴巴大张,有不少头发被人扯落散在床头。双手指甲几乎已经全部断裂,里面还有人类皮肤;双脚更见关节错位,看样子死之前曾拼尽全力去挣扎和搏斗。 整张竹床都被血染红,现在已经转为深褐色,恐怕事情已经过了多时。 最让冷钰萩不能接受的,是寒梦莲肚腹如荷花绽放,里面除了该有的骨骼内脏不少外,竟不见胎儿遗体。 身体一歪,差点坐倒,幸好霜妙善及时伸手将她扶住。“姐姐,这不像仇杀或泄愤。” 点点头,冷钰萩瞪着眼一字一句道:“有人取了胎儿,这是想炼药!” …… 再说红莲这边。按照冷钰萩的意思,果然轻松把药买齐。她还多个心眼,专门将药品藏在购买的衣物中,找行脚客帮着送出城去。 所谓行脚客,更像现在的跑腿人。实则在古时就有这种行业,只不过他们负责在都城附近走动帮忙,一般都是帮着搬抬重物而已,论事收费。 出来前与鼠爷商量过,行脚客把东西送出城不远,他负责接收就好。这样不耽误胡孝一使用,冷钰萩和红莲也不用占着手,不怕引来不必要地注意。 该办的事办完,接下来需要探查常贵山下落。 红莲虽然不说,可心里却担心得紧。这个傻大哥太直,生怕被别人骗了。尤其听冷钰萩说队伍中有叛徒,红莲马上就想到莎影和巧手鬼婆。 心气虽足,却苦于没有线索。大都城占地广阔,单是外城想一一查找,恐怕几天都不够。 就这样如同大海捞针,红莲走了许久。看看日头,艳阳西斜仍没有一丝收获,不免心头起急垂头丧气。 自从进城,红莲就没有半刻停歇。为找常贵山,连午饭都没吃更滴水未沾,即便如此,还是一无所获。算算时间,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与冷钰萩约定的最后节点,再找不到的话只能先回去了。 望着眼前宽阔的大街,人来人往,红莲知道这要是走了,何时或能不能再见常贵山都不好说。 “常大哥,你在哪儿啊?”红莲心里默念。 正不知所措时,就听远处有人大喊:“走开、走开!别挡公子道路!”紧跟着就是响鞭震耳,还有百姓惊叫。 红莲急忙回头,就见一匹骏马竟在繁华的街道飞驰,马上坐着一位年轻公子。衣着很是华贵,却歪戴帽子斜瞪眼,手里拎着马鞭不停抽打左右,一脸得意神色。 在他马后还跟着不下八匹黄骠马,上面都是些凶神恶煞之辈。看样子,这些应该都是眼前这小子的护院。 大都城内虽然路宽,可人员密集,天南海北的商人更多。现在这时间正是交易买卖的顶峰,别说有人纵马疾行了,就算是牵马慢行都要影响不少人。 何况这小子毫不手软,在马上不停舞动鞭子,搞得不少商贩摊子被掀翻;更有些人躲避不及被撞、被抽打或与其他人碰在一起造成各种损伤。 红莲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现在见这小子如此嚣张,又带来这种乱象,真如火上浇油,以雪灭焰一样。腾一下,脑壳都炸了起来。 见骏马奔到近前,红莲嘴角一挑,看脚边滚来一颗青瓜。脚尖一踢,奔着马的大眼砸去。 一声长长的嘶叫和悲鸣,骏马高高抬起前蹄并直立起来,吓得马背上那小子也跟着惊叫。 得亏这马训练有素,这小子也紧抓缰绳不放。危机持续片刻后,马儿重回原位,这小子也是险象环生摔落马背。一切都安稳了,不管是人还是畜生。 见他受到教训,红莲得意地转身要走。谁知一阵风刮过,竟见那小子到了眼前。 微一吃惊,却听他嘿嘿怪笑道:“小娘子,刚才是你吧?嘿嘿,这可吓坏了哥哥呢~不过看你这长像,哥哥就不再计较,只要——你能陪我一陪。”说着伸手,要勾红莲下巴…… 第一百七十一章:轻敌被擒 将遭毒手 看清这人来势,红莲微一偏头,抬手擒住恶少那禄山之爪,恨不得将它掰断。但听身后一阵吆喝,想是那些护院随后跟来,已经见到刚才的一切。 自己这次有要事在身,如果被纠缠不休可不妙。想到这,猛把恶少向旁一推,冷哼着迈步就走。 “少爷,您没事儿吧?”果然那些护院上前,有人问询有人抢步将红莲拦住。 “臭女人,反了你了!也不看看眼前这位是谁?”话到一半,拳头就上来了。 虽然古时男尊女卑,可光天化日动手打女人的也不多。毕竟女性相对体弱,一个大汉动手欺负女人恐怕让人耻笑,甚至有可能激起民愤那就得不尝试。 但这些家伙为在自己家公子面前抖威风,见是个小女子,又仗自己一身本事,怎会放在眼里。 要说习武虽好,但不适合所有人。所谓心不正剑则邪。武艺被心术不正的人学去,只会给好人带来灾祸,甚至扰乱一方。 见出拳,红莲看得出来人有两下子,起码在基础拳脚上花了大力气。可惜,他遇上谁不好,偏偏遇上红莲。这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会惧怕这个? 看准来势,心头火起就要当众灭他威风。红莲不躲不闪,竟然也出拳缓慢迎去。 护院看得清楚,心里暗笑这女子痴傻,就连一旁的帮凶也是哄笑,认为自己人捡了个便宜。这些人里只有那公子认真观察,因为他明白眼前这女子的厉害。 寻常百姓早就被吓跑了,只有少数胆大的敢在远处偷看。 砰的一声大响,吓得不少人捂眼,暗道姑娘要玩儿完! 可其他护院一声惊呼,等再看两人时,红莲稳稳站着,最先出手那家伙已经单膝跪下。 伸出的拳头再也抬不起来。不仅如此,小臂臂骨白森森地挂着碎肉,已经从肘关节探出头来。 滴答!滴答! 鲜血滴落,出拳这家伙此时才感觉真正的疼痛,扯着嗓子哀嚎起来。这时候再没有身份和面子,只有痛苦支配下,原地不停打滚。一般在母猪生产前,都会见到这动作。 轻拍身上尘土,红莲看也不看,鼻中一嗤抬脚就走。 这下其他人可不干了。这可不是什么兄弟情深,而是感觉这面子掉了,尤其是伤到公子家里的颜面,这还了得? 呼啦一下围拢过来,这次全员出动,誓要把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女人给打死当场。 看他们一个个双眼通红呲牙咧嘴,恶少竟然不加阻拦,反而背着手坐在路边的小摊上。伸手抓起一个水果,在旁边的摊主衣服上一蹭,张嘴就咬。汁水四溢,表情全是得意。 红莲没注意恶少,却紧盯眼前这些不知死活的护院。看样子老天都知道自己心气不顺,这才找来几个出气筒,排着队要让自己发泄啊!好、很好! 再不客气,也不留手,红莲当先发难。她可是地字级第三位,举手投足怎是这些莽汉能敌呢? 连半盏茶都不到,该上房的上房,该进屋的进屋,该归西的归西,该找妈的找妈去了。场地一片狼藉,不少百姓看着痛快,纷纷拍手,叫好声此起彼伏。 红莲本就出身江湖,寻常以卖艺做掩饰。这时候听到有人叫好,免不了职业病犯了,双手抱拳并举高,来回走动像是反馈观众准备谢幕一般。 正自得意,就感觉身后恶风不善。红莲急忙大叫一声点地飞身,双腿在空中一个横叉,正好躲过偷袭。 等她落地看时,心生意外。原来偷袭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那看似弱不禁风,酒囊饭袋一样的恶少! 此时见他还是嬉皮笑脸,只不过帽子甩掉,眼神闪着冷光。红莲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马上认真起来,一拉架势就要动手。 周围人刚聚拢过来,可能没想到这恶少有本事,现在见姑娘认真,该跑的该躲的瞬间又不见踪迹。 一阵大风突然出现,地上不少碎物、菜叶等被卷上天,正好遮挡住红莲的视线。 等她偏头看时,恶少已经不见。急忙寻找,身侧劲风已至。 慌忙闪躲并献上一拳,恶少大叫一声:“来得好!”马上换招,双手左右一错迎来。 要是不变招,恐怕自己粉拳就要落进别人手里。可红莲艺高人胆大,心气也足,认为面前这小子就是比那些护院强一些。毕竟这种富家公子,除了吃喝玩乐,能有什么本事? 明知可能出现的状况却不闪避,运足内力击打过去。噌一下,果然恶少双手不能阻止红莲单拳前行,直奔自己胸口而来。 红莲心里得意,一切都在计划之内。再看恶少却不慌乱,甚至脸上还挂着讨厌的笑容。 心里有气,她用了七成功力,拳头狠狠撞向恶少。砰一声响,噔噔噔连着退出四五步,但却不是恶少而是红莲。 此时她脸色变得紫红,一按胸口,明显这一拳就让自己受了严重的内伤。虽然也有之前被苗三击打未愈的成分,但眼前这恶少如果没真实能耐,也做不到这点。 身子一歪,差点跌倒。红莲皱眉盯着恶少,满脸都是吃惊和慌乱。 因为对方还是那样子,竟然一点受伤的表现都没有。不仅如此,他还在慢慢接近。 知道事情不妙,红莲稍一提气就要飞身离开。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内伤,内力刚聚起来马上四处消散,这下可是麻烦。 学武者主要凭借一口真气催动内力,现在可好,内力转化无形只剩花架子。对方又如此厉害,恐怕不妙! 想到这,偷着在腰间一摸,这是冷钰萩交给自己的秘药,同样出自胡孝一的手。看来现在不能讲什么江湖规矩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勉强一声叫喊,恶少果然吃惊,脚下稍缓。借助这时间,红莲转身就跑,可刚冲去几步身体忍不住向前一栽。虽然没摔倒,却把刚才争取的片刻间隙给浪费了。 “美人哪里走?”声音已经到了背后,感觉只有三两步距离。 顾不上再去确认,红莲转身抖手就把那粉末挥洒出去。只听后面恶少一声惨叫,噔噔开始后退。 心中大喜,红莲忍不住驻足回身去看,可面前的场景却让人窒息。 就见那恶少拧眉瞪目,肚腹胀如圆球,鼻孔已经塌陷,大嘴还在猛吸。 天哪!他竟然把红莲刚才挥洒出去的粉末尽数吸进嘴里。不止这样,在红莲吃惊之时,恶少已经完成了吸气过程,脸上怪笑一闪,跟着用内力借助嘴喷,把气直向她啐去。 喷出来的是红莲所用粉末,可被恶少灌输内力,如箭一样激射过来速度飞快。 别说她现在是受伤之身,就算平时被这突如其来一下,也不易躲闪。 只听一声惨叫,红莲倒飞出去,眼见要撞在路边石台上。突然,一条身影飘忽过去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定睛去看正是那恶少。 此时红莲双眼紧闭陷入昏迷,恶少嘿嘿直笑,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也不理原地那些护院死活,哼着花楼春香调反身上马。单手一抖缰绳双脚一夹,马儿嘶吼着,很快消失不见。 …… “东西放在这儿就好。”“走了、快走!”不知是谁在说话,听着好像有几名女子。 咚!咯吱—— 一连串响动惊醒了床上的人。妙目猛地睁开,眼见就是床顶和围帐。 惊恐地扭头看看四周,这是个阔气的内宅,自己正躺在一张床榻之上。姑娘十分惊恐,挣扎着就要起身,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不是没有力气,而是身体和四肢被捆得结实,根本挪动不了半寸。 床上的人正是红莲。由于大意轻敌,现落在别人手里。心头一阵懊恼,暗骂自己无数遍。 这毛病害死了酒鬼更拖累大家,怎么还不知悔改呢? 泪水顺着眼角慢慢滴落,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恶少不像好人,接下来恐怕—— 红莲不怕死亡,就怕遭到不齿之事。想到这,又开始拼命挣扎,恨不得使上吃奶的力气。但自己穴道明显受制,现在只剩寻常蛮力,内息混乱根本无法利用。 正满头大汗心慌不已时,就听门外脚步声接近,跟着吱呀一声响大门被人打开。毫无意外,恶少那可恶的样子出现在眼前。见红莲正瞪着自己,他反而很是高兴,嬉笑着走过来。 “你……你别过来!否则我……我会杀了你!”尽管红莲知道喊这些于事无补,但她想不出自己该做什么。难不成放弃抵抗,躺在这里等别人?那还不如自裁了爽快! 咦?对啊,怎么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嚼舌自尽啊! 恶狠狠看了一眼恶少,嘴里一阵鼓动红莲就要决绝。 谁知她快别人更快,下巴马上被大力捏住,跟着出指一点卸了红莲的下颌骨。 这下好,唯一的路也被堵住,想死都办不到。 冷汗顺着鼻洼鬓角直淌,这不是死亡恐惧带来的,而是即将面对的屈辱所造。 盯着恶少,他已经坐在床边,红莲一闭眼。现在除了骂自己,就剩骂常贵山了。 要不是他,自己能落得这般田地…… 第一百七十二章:单掌来客 英雄救美 恶少坐在床边,邪笑着看向红莲。尽管她很想回避这邪恶视线,怎奈被捆绑结实完全没有办法躲避。 缓缓伸手过来,红莲来回扭脸却仍被摸到。恶少笑着说:“美人儿,这是何苦呢?既然咱们有缘相见,却这样满含敌意可不好。” 任他的手在自己脸颊游动,红莲心里厌恶加恶心,却没办法。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又想到常贵山,泪水从眼中狂逃出来。 “呦!美人儿,你这样不对哦!好好的日子干嘛哭呢?”恶少缓缓低头,吓得红莲拼命后撤脖子。 还好只是嘴唇停在她耳边,恶少悄悄地说:“美人儿,你这易容术真高明,要不是泪水我还不可能发现呢!” 一怔,红莲惊恐地瞪着他问:“你……你怎么……”由于被人卸了下颌,全靠喉音几乎听不清内容。 恶少哈哈一笑站起来,来到一旁的茶桌前。只见上面摆放着酒壶酒杯,想是刚才那些女子放的。 轻轻提起酒壶满上两杯,恶少端着又回到床边坐下。自己喝了一杯,另一杯就要灌给红莲。 即将凑近嘴边时,红莲猛地甩头,硬是将杯子撞走。恶少躲开,酒被泼洒出去。 恶少没生气,反而眯着眼看她,说:“不喝酒算了,不过你今天一定是我的。”说着扔了杯子,伸双手去搂抱红莲。 “你……该死!”瞪眼欲裂却无可奈何。 恶少得意,抖手拍出掌风,竟把茶桌上灯台打灭,就这一手也算个高人。 屋内一片漆黑,除了一人粗重地呼吸外,就是红莲喉咙发出的最后抵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轰隆一声!房门被人击成粉碎,恶少反应真快,大叫一声将床头围帐攥进手里并抖起一圈。 围帐变成圆盾,把飞来的少许门板碎末挡住不漏半点。 红莲心头狂跳,毕竟这突发状况救自己于危难,无论如何也比被人羞辱要好。 恶少翻身下床并大吼:“谁?哪个狗贼敢坏少爷好事?” 因为来人背光且今夜月色不明,恶少看不到此人真面目。 来人一步步走近,能看得出身体在微微起伏,就像刚跑完步似的。 听恶少问起,那人终于忍不住怒吼:“我是鬼,来拖你下地狱的!” 可能因为气愤,这腔调听着沙哑低沉,红莲捕捉不到熟悉的感觉,只能胡思乱想:恐怕自己前世做了大德今天一并报了,能这么巧遇上个侠士? 恶少一啐道:“废话!就算是鬼,还要看谁把谁送进地狱。敢坏少爷好事,找死!” 话落左手背后右手一圈,直奔那人过去。尽管月色不明,仍能见他手掌发白,隐约还有腥臭。 “破魂掌?”来人惊呼一声错身躲开。 恶少也不含糊,掌随人走好像有什么磁性紧跟来人后腰。 一声大喝,来人吸气收腹单手下压,正好制住恶少攻势将力道转移在一旁茶桌上。 听咔嚓一声,那小小茶桌被击个粉碎。 来人一惊,单手五指急张急合,如钢钩一样扣住恶少手腕。也不停留,拽着他双双后跃直到院中站定。 刚才动静不小,已经引起了家丁注意。呼啦呼啦,这不算小的内院现在围满了人,各个手持兵刃虎视眈眈。 “少爷您没事儿吧?”一位护院大吼。 恶少微一皱眉,环视一圈竟然怒道:“要你们担心?不知道少爷什么本事么?都走!”话落瞪着来人,眼中只剩杀气和冷光。 家丁们面面相觑,又看向为首护院,气氛尴尬。这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出力不讨好。 护院明白恶少底细和心性,既然他说了那只有照办。招呼一声,缓慢地顺来路返回,不过哪敢走远,只是退出后院范围而已。 见舞台准备完毕,恶少笑了。低哼一声双手上翻,手掌都变惨白一片。 “你认得破魂掌,到底什么人?”单掌护面,单掌平推,恶少问。 来人单掌还是一圈,回道:“房中那姑娘的男人!”话落点脚上前,竟然抢招。 恶少闻言大怒,柔身直上与他相对。 真不含糊!两人都左躲右闪不慌着进招,而是找机会试探对方。两人势均力敌,机会可能就在一瞬间。 恶少单掌往来人腰间一拂,见他飘身躲开且掌如灵蛇缠物,顺势游上。 因为来人只用右手,这要是顺势拍实恐怕恶少心脉必断。 年少气盛,恶少暗地一吸,把真气聚于胸口竟然想要硬抗一掌试试来人功力。于是手下一缓,故意把胸口闪出。 来人明白他的想法,游上的掌力不收,就这样笑纳了。 砰的一声闷响,恶少噔噔退后两步,一咬牙稳住身子。而来人顿感手掌发麻,暗叫一声好:真没想到这恶少年纪轻轻竟然有这份功力。 来人甩甩手,眯着眼静立不动。 调息一遍,恶少哈哈大笑:“狂徒,少爷以为你本事登天,竟敢这么嚣张。却没想这般不中用!” 回头看看房内,桀桀怪笑:“你是她男人?看来今天这英雄救不了美的!”话落人极速过来,推掌直上。 来人撤身,却没留意恶少脚下的钩挂连环踢。足下一飘站立不稳,来人差点栽倒。 看准机会恶少下了黑手。自从刚才听闻这人与姑娘有关,恶少就心生妒意,打定主意要把他除掉。 刚才看似简单两招,实则包含了多层变化。错非如此,来人也不至于轻易中招栽倒。 看准机会和位置,恶少可没留情。双掌前后推去,一下印在来人左侧腹部,一掌印在他右胸。 砰啪两下,来人高大的身躯硬生生飞了出去。咕咚一下正撞院墙上,又慢慢掉落地面。护院和部分家丁通过门洞看到,纷纷鼓掌叫好,以涨声势。 见一招得手,恶少哈哈大笑,双手指天狂叫,得意至极。 谁知正自高兴,就听有人说话:“好啦,笑两声就行,还没完没了了!” 恶少急忙回头,就见来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站起来。脸上不见变化,看来没有受伤。 自己掌力和下手位置恶少清楚。要说刚才自己故意让招,迎接来人一掌面不改色倒没什么,可刚才来人明明是—— 正想着,来人又微笑着说:“你的功力我清楚了,咱们可以再战。只不过这次我要在三招内结束争斗,多则自动走人!” 听这话,恶少先是一愣跟着狂笑起来。是啊,自从出师以来何时遇到这样的狂人,甚至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咱们君子一言,少爷数着。”话落双掌一错,丁字步站好,这叫迎招。 来人毫不客气,微微一礼献掌过来直奔恶少腹部。 “不算什么!”恶少躲攻势拍单掌备后招,不仅化解竟然还能反击。 来人也不慌,一招失利急忙后撤。恶少怎会允他离开,点地跟上舞动双掌穷追不舍。 就这样,两人绕着院子不停奔走,要快都快要慢都慢。持续多时恶少怒了,大骂:“混账玩意儿,你跑什么?这样下去何时能走第二招?” “现在!”恶少话音刚落,来人已经答话。不仅如此,还旋身侧跃趁恶少惊呼转身之际送上一掌。 这次身法好像猛提许多,恶少一时不察搞得手忙脚乱。 得亏来人只用单手,进攻路线清晰、单一,容易判断。 侧身勉强让过,但掌风却如大力撞胸,使人一吸。恶少暗地咬牙,嘴上骂道:“该死的,你这混蛋刚才没用全力?” 这次不再答话,第三招虚晃,恶少只觉眼前一花。不过他也算聪明,知道单掌再舞动还是单掌,进攻范围着实有限。 虽不易判断出掌位置,但可以以快制快。从刚才两人身法判断自己更胜一筹,来人又托大只用单掌这是找死。故意露个破绽,可手上已经封死了来人其他路径。 大喝一声来人上当,顺势拍出决定性一掌。 恶少就等这个,双掌同献与单掌相对。砰的一声,这次没人退,就像抹了胶水紧紧粘在一起。 恶少大笑双掌加力,来人顿感如锤巨力撞来,气血翻涌喉头发紧。 见来人脸上变色,恶少更喜,笑道:“狂徒,你今天就在,” 不等说完,见他还在张嘴蹦下个字时,来人知道就是现在。不吭不哈,暗地运力顺掌逼出。 恶少正自得意时忽觉不对:手掌就像被什么怪力吸住,掌心肉都是疼的。 正吃惊时又感力量反噬,吸力变推力,而且好像海浪,一波接一波,一波比一波强。 一开始恶少还强忍着,可阻挡到第三波后再也受不了了。 对面来人就像内力无穷无尽,而且一次强过一次,想撤退却被吸着真是进退无路。 恶少一开始脸色红润,随后变成猪肝色,跟着变为粉白,现在就成了霜白。 随着身体剧烈抖动,口水和血水已经不停滴落。恶少表情痛苦,强咬牙关颤抖着说:“求……求……放过……我……” 来人心里得意,这时一扫两边,发现护院和家丁已经察觉自家少爷势危想要过来帮手;但见少爷还在别人手里,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进退不得…… 第一百七十三章:神奇药丸 措手不及 来人分析形势,大喝一声缓收内力。恶少咕咚跪在地上,一头栽倒。 这下护院看得分明,大喊一声就要上前营救。 可来人更快,反手拎起恶少猛提,跟着掐住他的脖颈并大喝:“都退后,否则你家少爷没命!” 刚跑出没两步,众人被吓得一哆嗦,跟着踉跄着速退。这些护院、家丁也不好干,果然出力不讨好。 来人一笑,掐着恶少退进屋里。就见床榻之上红莲仍静静地躺着,裙带已被人解开。 微一皱眉,来人把恶少抛下,在其后腰大穴一点。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关切地问:“莲妹,你还好吧?” 不可思议地看向来人,红莲简直不敢相信。想要说话,可下巴还没复位,只有口水流出。她脸上一红,咕哝着声音,眼神乱动。 来人马上明白,手托下巴将其复位。 卡吧一声脆响,红莲活动活动下颌,这时泪眼又现并怒声道:“臭大哥,赶紧解开我身上大穴,难不成你过来就要看热闹么?” 原来这人真是常贵山!咱们顾不上解释他怎么来的,因为常贵山慌忙间要检查红莲被制穴道。 这事对其他人麻烦,可对内力精纯的常贵山不在话下。单掌抵住红莲丹田,只需一股内力从旁协助即可。 红莲姑娘真本事,马上就借力冲开受制穴位。 大喝一声,不用帮忙去解捆绑绳索,红莲自己靠内力就能撑断。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满眼杀气。 常贵山现在了解她的脾气,吓得赶紧右手举高躲在一旁。 愤然跳下床榻,红莲奔着恶少过去,咣咣就是两脚。好家伙,这就像蹴鞠被踢起老高,要不是常贵山拦着,恐怕就烂了。 他不打岔儿还好,这一说话引起红莲注意,恶狠狠过来点指常贵山,怒问:“你怎么这么巧出现?这些时间去了哪里?知不知道我多担心……” 说到最后感觉不对,马上住口。双拳抡起就是一顿猛捶,这可是带着内力的。 常贵山被打得一错身,胸口憋闷。得亏自己内力精纯,下意识进行抵御,否则真危险。 手上感觉到反力,红莲更明白轻重。出手也就前面那几下带内力,随后马上卸去,开始如寻常小女人一样发泄或撒娇。 最后泪眼婆娑埋头在他怀里。常贵山手足无措脸上见红,右手伸着不是,放下也不是,没办法还是假装挠头比较好。 这一对儿旁若无人地亲亲我我,却不知门外窸窸窣窣,屋内异响连连。 看似进入佳境,常贵山也主动用独臂去搂红莲的纤腰,脚下还不忘在恶少后背一踩。 嗯了一声,吓得门外那些偷进来的护院急忙落跑,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头看两人这样,恶少满腔愤怒,颤声道:“你……你不仅坏我好事,还在虎口夺食!好小子,报个字号,少爷一定将今日屈辱加倍奉还!” 这不提还好,一提才让常贵山清醒。急忙松开红莲,回头看他并反问:“我还没问,你却先来问我?小子,你是何人,为什么强抢民女扰乱大都秩序?” 听这话,红莲心里更奇,难道常贵山在大街上已经看到了一切?越想越气,这家伙竟然看着自己受伤被制,却到现在才出现。难不成真当自己是英雄,要来个亮相? 想到这,一股邪火冲上顶梁门,张嘴在他肩头狠咬一口,疼得常贵山猛吸凉气,说话腔调走音。 听他问话,恶少竟然脸上一闪得意,微怒道:“哼,你这莽夫都不知少爷是谁就敢插手来管闲事?好啊,少爷告诉你!我乃当今奉枢密院下万户府掌印乌尔科的独子!傻大个儿,你可明白惹了什么人?” 本以为眼前两人会被吓到,毕竟这是恶少常能见的反应。之后就是一番抱歉与客套,乖乖给自己解开穴位奉茶倒水什么的。 谁知等了半天,这一男一女俯视自己,脸上不见表情甚至还有些无所谓! 恶少大惊,颤抖着问:“你……你们不会不知道家父何人吧?” “不知!”常贵山和红莲异口同声,好一对鸳鸯命同心人。怪不得他们能如此迅速地走在一起,这才叫心有灵犀,个性相投呢! 这还怎么玩?说什么才好?屋中气氛瞬间凝固,尴尬非常。确实,就算你是天皇老子,别人不知不识,你又如何? 不仅这样,常贵山还脚下加力,疼得恶少龇牙咧嘴。“我说,你小子叫什么?就算权贵也不能做这种恶行!” “我……我是都勒蛮,你……你别再踩啦!”恶少大吼。 懒得理他,常贵山问红莲:“莲妹,此地不宜久留,咱们现在就走如何?” 谁知红莲脑回路不一般,竟然反问:“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这易容可是胡大哥师傅亲手弄得,怎么你和他都看出了破绽?” 谁知常贵山一挺胸,竟然满脸自豪地说:“我没看出破绽,只是从身材和走路姿势判断可能是你。” 红莲傻了眼。 怪不得他发现自己却在一边看热闹,和着根本没有把握,全凭感觉。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随后才到,中间会有时间差。这傻大哥恐怕一直在找机会确认,最后是明白了还是迫不得已终于出手相救。 想清楚这点,红莲更怒。瞪着常贵山,吓得他急忙后撤半步,尴尬地笑了笑。 微一叹气,红莲只怨自己找谁不好偏偏看上一个榆木疙瘩!懒得再去费力,省得气上加气那就得不偿失。 “对了莲妹,这小子武功一般,你怎会,” 就在常贵山与红莲说话这空挡,就见都勒蛮偷从袖中取出一物张嘴吞了。双眼紧闭喉头发出一阵阵低吼,好像母鸡下蛋那种动静。 常贵山只顾说话,却感觉脚下本来柔软,现在却慢慢变硬,如踩中岩石一样。等发现不对时却晚了。 一声怒喝,都勒蛮弹起身子,力道竟把常贵山惯飞。得亏红莲在旁将他扶住,否则要栽跟头。 此时就见都勒蛮双眼赤红,双掌泛白。看来他不仅自己冲开穴道,竟然这么快已经恢复受创内脏和武力。 不等常贵山和红莲回过神,都勒蛮已经将双掌递出。 两人仓促应战,砰啪两下,竟然双双后退三步,小腿正好撞在床榻边缘。 咔嚓一声,床身破碎断裂,跟着就被撞得支离破碎。 红莲受伤未愈,这会儿只是一吸。常贵山内力完好,快速调息已经无碍。一扶红莲,脸上尽是关切神色,这让红莲喜上眉梢,把刚才心中沉积的不快统统扫尽。 两人回头去看都勒蛮,常贵山怒问:“小子,你做了什么?为何功力能瞬间大增至如此地步?” 一阵狂笑,都勒蛮只用两掌作为回复,而且身法极快,完全与刚才判若两人。 “难道是钰萩姐说得那种瞬间提升功力的药丸?”红莲恍然,扭头冲常贵山吼道,“大哥,想办法抓住他。有用!” 一听这话,常贵山心里有底。伸手在腰间一摸,竟然带出一只好像手套的东西。整体翻着亮光,似是金属丝线编制而成。 红莲不知这是什么,却来不及问。 就见常贵山单手一扣,那东西箍住手掌马上与都勒蛮对在一处,砰啪两下,看似势均力敌。 红莲也是名家,心头却有疑问:这些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常贵山竟然功力提升一大截? 虽然都勒蛮的变化让人措手不及,但常贵山手下真硬。还是用自己的硬碰硬打法,砰啪起来没完,转眼就是十几招还多。 一开始不分胜负,可慢慢下去都勒蛮却捉襟见肘,开始手忙脚乱了。不仅这样,甚至能感觉出他内力初如洪水泻地,中如猛牛冲闸,现在慢慢变得软弱无力。 就见他额上热汗直淌,刚才的得意已经不见。常贵山探出深浅,手下加力又是几下连攻。 都勒蛮一时不察被结结实实一掌印在右胸,顿感层层气浪穿透身体。大叫一声,鲜血狂喷而出并连连后退。 红莲也快,趁势过去出手如风又点大穴。不仅这样,还开始在他身上搜索,果然在衣袖里发现一个小小布包。打开查看,全是一些朱红药丸,闻起来有股杏仁儿香气。 冲常贵山点头,这时院外脚步声雷动,想是护院、家丁见势不妙,再顾不上什么开始蜂拥赶来救主了。 可惜晚了! 常贵山扛起都勒蛮,抬脚踢起一把椅子顺后窗砸了出去。跟着人也飞身向外,迅速消失不见。 红莲负责断后,此时见不少人冲到门口。她挥手几下,脚底也不停,把屋中能用的都砸出去做阻挡,自己才飞身向外,再也不见。 背后房中只听无数人惊呼,乱成一团,却苦于本事不足,干瞪眼没办法。 “追,快追!找人告知巡城兵马掌印,封住城门——!” 常贵山和红莲是听不到了,因为两人已经跑远。 虽然现在只剩独臂,可常贵山扛着都勒蛮这大活人飞身上房如履平地。 红莲随后赶来,看着大哥的背影越瞧越喜欢。等空闲了,一定要让他说说最近经历…… 第一百七十四章:命陨香消 暗中援手 城隍庙,在大都外城西南角。 传说城隍为城市的守护神抵,原意为城漾。古称城堑有水者为池,无水者为隍。《周礼》中蜡祭八神中的第七神水庸,传即后世之城隍。 城隍之论由来已久,大都城隍庙建造时间也可追溯到唐代前后。 每天除了大都住民外,来自各地的朝拜者、还愿信众甚多。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会虔诚拜神,以求城隍保佑。 因此城隍庙香火鼎盛,终日缭绕五街十巷,大盛神光四溢,普照一众苍生。 元朝城隍庙整体占地百亩有余,共有三进六殿九宫布局。深夜,山门前有重兵把守,寝殿四周有巡夜管事走动。 虽然一般不会有穷凶极恶之徒敢偷庙堂之物,却仍要小心。 十殿阎王因特殊身份在百姓心中深深留着烙印,就算响晴薄日过来,那些心术不正、不敢举头见神明的主也不会轻易来这里,更别说在深夜时间。 为什么城隍面里要有十殿阎王呢? 是因为城隍也管领亡魂诸事,所以城隍成了阎王的总管。人活在阳间所做的各种善事和恶事,死时到地府有应对的各种待遇。 传说十殿阎王为地狱之神,被百姓奉为掌管生死大权之神。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个鬼却是城隍爷派去的,举头三尺有神灵,我们做的任何事城隍爷这都有记录。 城隍庙一年有三次大的活动,就是城隍出巡:第一次出巡是在春季的“清明节”,名叫“收鬼”;第二次是在秋季的七月十五“中元节”,名叫“访鬼”;第三次是在冬季的十月初一“民岁腊”,名叫“放鬼”。 这三个时候百姓都要城隍庙中为祖先做超度道场,祈求祖先安灵,子孙幸福。 恰巧“民岁腊”就要开始,十殿阎罗处被管事派人已经上下打扫的一尘不染,甚至提前封门就为大祭准备。 殿中供桌上有不少果食供奉,说通俗点就是让城隍工作前吃饱肚子才有力气。 月光透过殿门和窗棂洒进来,却不能消除殿中阴森之气。 咕咕两声夜鸟叫,窗外又见影子飘过瞬息不见,更让人感觉瘆得慌。 可就这样,细听殿里有阵响动,甚至细看还有巨大影子晃着。难不成真有—— 啪嗒一声,有什么掉地,紧接着就听一人埋怨道:“莲妹,你这是做什么,太不尊重神明了!”话落就见一人从神像后钻出,跳下高台把地上一个水果核捡起,又再返回。 一嘟嘴,姑娘的声音传来:“常大哥,你竟然吵我!”听着果然是红莲,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难怪了! 一怔,常贵山苦笑着摆摆手。这丫头可惹不起,动不动就使小性子,收拾不住啊! 用一个水舀轻敲一物,就听咚咚闷响。虽然比不上木鱼,却也不差多少。红莲可能为撒气,竟然越敲越兴起,越敲手越重。 终于地上那东西动了,竟然还在说话:“你有完没完?我这是肉的,可不是木鱼!”听声音竟是都勒蛮。 “怎么,你还不服?”脚踩都勒蛮像踩蛤蟆,红莲杏眼圆瞪。 常贵山赶紧打圆场就说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瞧瞧他,不知怎么,红莲总觉有气却生不起来,嘟着嘴脚底搓了许久才停。再看都勒蛮,后脑勺都要秃了。 又拿起个果子塞进嘴里,瞪着常贵山不说话了。 咕噜咽口唾沫,常贵山苦笑着点头,这才说:“当日你们走后内卫就包围了院子。我知道其中出了问题,可能被人早早盯上,当然也可能是有人下套。” 看着大殿门前地上的点点星月之光,常贵山似乎陷入了回忆。 “莎影?还是巧手鬼婆?”红莲忍不住问。 常贵山满脸惊奇,反问:“你知道了?” 小翘鼻骄傲地一挺,红莲脸蛋儿上都是神光:“这还用知道?本姑娘这么大个脑袋可不是吃素的,想也能想到。说吧,这两个叛徒为了什么?” 听她似有误会,常贵山慌忙解释。 那日内卫包围小院,常贵山带头做了反抗。虽然莎影功夫不行,却帮了不少忙。 可惜对方准备到位,己方全无防备下仓促应战,结果可想而知。不仅自己,连莎影那丫头都带伤不轻,血流不止。 眼看形势不容乐观,常贵山只能保护两女先逃。正找了机会打开一处缺口,招呼她们离开时却被人偷袭。 “巧手鬼婆?”红莲惊呼。 点点头,常贵山也是脸上挂着遗憾,摇头叹息:“哎——不知道她为了什么,竟然要与内卫合作。不仅我被偷袭,就连她的亲师妹也不能幸免。” 领队之人除了苗三,竟然还有个大将库伦贺都。这两个联合有些奇怪,但常贵山只认苗三真不知库伦贺都何人。 巧手鬼婆好像很明白,见两人过来,就站到他们身后,无论莎影怎样呼喊也不再露头。 “这可恶的家伙!”红莲又忍不住用力,手中果子噗嗤一声爆裂开来,就剩果酱了。 “你怎么逃出来的?”红莲关切地问。 常贵山叹口气说:“如在梦中,就算现在我也觉得那是侥幸。当时的情况不容我做什么,只能投降。否则,死得恐怕不止我一个,就连莎影也会——毕竟看那情况,她该与巧手鬼婆不同。” 听常贵山说,红莲就能想象出自己这边受骗,鼠爷险些丧命的原因了。现在世上,除了胡孝一师徒二人,还有谁能做到假面乱真呢? 巧手鬼婆!打从开始,她就是个暗眼,为了从苗三手里救出自己师兄,甚至愿意出卖自己师妹。女人,在“情”字上能做的,有时却让人害怕。 “我已被苗三制住,可这时莎影却——她用了自家幻术,竟把在场这些人全部困住。要不是巧手鬼婆出手,恐怕逃跑还有可能。最后莎影她……她……”见常贵山都不忍再说,红莲怎会不知。 为了给常贵山争取时间,莎影最后被师姐用幻术毁了双目。不仅如此,那苗三更毒,上来断了她四肢大筋,使其成为了废人。 红莲听到这微一闭眼,似乎看到了当时的惨景。虽然与莎影只有几面之缘,可这样一个俏皮的丫头,青春年少正是如花绽放,万不该这样才对。 “她被抓了,还是被苗三……”虽然不忍,红莲却仍想询问。 又叹口气,常贵山说:“她是个有性格的姑娘,知道会受辱于人前,不如自我了断。所以——这是她的选择,我不能更没办法阻止。” 常贵山的叹息和情绪似乎影响到红莲,她也心情郁闷,不知该说什么。 世间人与人关系就像莎影和巧手鬼婆,看似亲密,可在关键时刻怎样舍取真不好说。 脚下的都勒蛮听了,鼻中一嗤,不知是对莎影还是对苗三。 懒得理他,红莲又问:“那你功力大增和那什么纯阳铐怎么回事儿?” 说到这,常贵山精神一振,交代道:“那位恩人武功卓越,当他如风似影出现时,就连苗三都为之一惊。可他从始至终戴着一副面具,我们都不知其真实容貌。” “又是面具?怎么这么多人喜欢戴面具?既然他救了你,为什么还不以真面目示人呢?”红莲气鼓鼓地问。 “那还用说,保持神秘多好!”都勒蛮似乎深有感触地说。 又狠踩他一脚,红莲怒道:“我们在说话,你知不知礼?再说,你算什么东西,充其量就是个市井之徒,怎么说得好像个英雄一样?” 在他脸上连拍几下,指着常贵山说:“好好看看,在你面前这位才算英雄!”话落偷眼一看这可恶的大哥,红莲竟然觉得脸上发烧,慌忙移开视线。 好汉不吃眼前亏,都勒蛮为怕再受罪,只好满脸陪笑着扭过头去不敢再说。 真没想到这小子还是眼活之辈,在受制时也不耍横,活像个泥鳅。 又不理他,红莲接着问最后怎样,那人耍了如何的威风等等。 看她满脸迫切,又问了一连串问题,常贵山连连摆手,只能继续细讲。 来人不知为什么要救常贵山,但他却没有动武而是用了一种迷烟。不仅在场众人头晕眼花东倒西歪,就连苗三都不列外。 搓着下巴,常贵山奇道:“感觉这东西似曾相识,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哎呀!费什么话,继续啊!”红莲正听到兴头,连连催促。 当众人受迷烟影响时,那人竟把常贵山和莎影尸身带起,三蹿两纵就消失不见,任凭苗三在后面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当时他也受到药物影响昏迷,等再次醒来已在一片溪水潭边。而莎影也被他掩埋,甚至立好了碑文。 这段时间与他相处有限,却只听说话不见其人真面目。 这几天里,他竟不吝赐教,教会常贵山内力调息活用,利用独臂转害为优势,练成了如今的“千浪掌法”。 实则那人并没做什么,只是从旁协助,主要成事原因就亏得常贵山的一身力巴桥内力。 待调理完毕,还送自己一只“纯阳铐”,就是那看似手套能铐在掌面的宝物…… 第一百七十五章:意外信息 早做准备 一翻手,常贵山还取出一物,明晃晃泛着寒光,就像一条铁蛇盘绕掌中。 红莲一看,惊呼:“柔羽?这——这是胡大哥的武器柔羽么?” 常贵山点头:“不错!这宝物也是恩人交给我的,就说小胡在苗三手中受难,不能轻易施救。他会寻找机会,也希望我劝说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又一嘟嘴,红莲想:这话算白说,大家不仅妄动了,还弄得几人伤痕累累。不仅这样,就连酒鬼他—— 忍不住难过,把自己这边最近发生的事诉说一遍,包括酒鬼已经身死的前因结果。 常贵山瞪大双眼,也见眼眶红润,泪水游离。 见常贵山收回柔羽,红莲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看来心里还对这事介怀,非要想办法问明。 挠挠头,只好将事情做个简单解释。原来这些日子他被恩人委托一件事,就因为这,才没能及时出现与红莲等人会和。 白天正好出来采买食物和用品,远远就见一身影熟悉。本来想要过去招呼,却见姑娘扭脸过来并非同一人。 常贵山还感觉心里不舒服,认为自己太猛浪。这要是过去叫人才发现认错,是何道理?于是只好苦笑准备离开。谁知这时候都勒蛮出现,常贵山忍不住多看两眼,这才—— 红莲跪着立起,点指常贵山鼻尖低吼着:“大哥,你这人能不能上点心?要是你当时不管不顾,知不知道我……我……你我可能这辈子再难相见!”说到最后憋得脸通红,好似红果熟透一样。 常贵山忍不住握着她的手,却没说话,只是深情地看着,看着,久久不停。 “喂喂!你们俩够了,知不知道脚边还有个人呢?”都勒蛮说。 这话打断了含情脉脉,打断了眉来眼去,两人慌忙撒手扭头,再也不敢去看对方。 都勒蛮一翻白眼,满脸不屑。嘴里无声咕哝着,扭头不要再看这撒糖的场景。毕竟对心脏不利,更容易上头。 “大哥,你说恩人交代有事?究竟是什么?”红莲追问。 看看地上的都勒蛮,又看看眼前的阎罗殿。常贵山悄声说:“‘民岁腊’将至,恐有人对当今圣上不利!” 这话出口,不止红莲,都勒蛮都吓得猛扭其首,只听嘎嘣一声,脖筋受创疼得他“哎呦呦”乱叫。 将人踢去一旁紧靠墙壁,红莲继续追问:还有什么隐情,有具体时间么,有没有说是谁等等。 常贵山却摇摇头,竟然看向都勒蛮问:“小子,你先告诉我那些提升内力的药丸是何人所赠?还是你从谁手里取得?” 眼珠连转,知道这问题恐怕与刺杀成宗有关,都勒蛮也不敢胡言乱语,吱吱呜呜才把这事说了。 原来此药并非来自别处,而来自当今护国法师之手。自己亲爹常能见到此人,两人闲聊时得知都勒蛮习武,这才赠予一些药丸,说是能提升内力助武者早蹬天上天。 常贵山苦笑着摇头,把从胡孝一那儿听来的关于此药之事说了。其他内容还无所谓,当都勒蛮知道药引中竟有紫河车和活蹦乱跳的孩子时,这市井少爷竟然趴着吐了。 哇哇个不停,直到吐得只有酸水仍不能止歇。 红莲嫌弃,拉着常贵山往旁边走走,不想与这腌臜之人待在一起。 “大哥,这消息准确么?”看看一旁还在干呕的都勒蛮,小嘴一努,低声说,“看样子应该和他们家关系不大,要么就是他根本不知道内情。”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常贵山说:“是的,这件事幕后黑手恐怕还是沈自在、护国法师、毒心老人等。真想不到他们如此胆大,竟敢计划刺杀当今圣上!” “大哥,最近你在城里发现些什么?” 搓着下巴想了想说:“有不少青衫人,衣着和持剑统一,但双眼木讷好像没有灵魂的躯壳。另外今天清晨有一队商人进城,到主街后转向,竟被一些官兵领走了。 他们马匹背上驮着不少木箱,恐怕是武器或其他什么。毕竟寻常货物商贩不该这样鬼祟。” 一听有官兵参与,红莲吃惊不小,说:“不会吧!难不成苗三也是其中之一?乖乖,这样下来皇帝老儿真成孤家寡人了,身边没一个可以信任的!” 常贵山赶忙阻止她乱说,抬眼看看门外,压低嗓音道:“莲妹,你需要尽快与小胡会和,把这事说搞清楚!距离‘民岁腊’还有不到十天,咱们要做些事才好。” 又是一哼,红莲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当日被成宗逼迫深入险境,要不是幸运,恐怕全员已经身死或被俘了。现在让自己转回头去帮这狠心的君主?做梦! 好说歹说,常贵山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后实在把红莲逼烦了,干脆扭头赌气不去听他讲话。 可常贵山却不放弃,嗡嗡不停,真像个苍蝇。最终红莲实在受不了,这才举手投降。经过今天一役,深知常贵山竟然还有这种“烦人本事”,看来以后要多小心才行。 红莲说了这次进城与冷钰萩的约定,两人稍一商量,准备提前准备,分头行事。 常贵山还负责在大都城内注意各种动向,红莲负责找机会出城与胡孝一等人见面并说明情况。 可能因为听红莲说到鬼婆种种,常贵山担心她老人家不愿帮忙,于是将大道理摆在明面上,全是于国于民等利弊问题,要她转告众人千万不可意气用事等等。 待他们商量完毕,却不想一旁的都勒蛮讲话了:“两位,我呢?我能做点什么?” 实则两人忘我讨论正是把他抛在了脑后,现在见这小子冒头,红莲狠劲儿上来,就要活剥人皮。不为别的,而是担心他把今日之事说出去,恐怕会坏大局。 一听这话,都勒蛮急忙像个毛虫般不断以“S”形扭动,鼻涕眼泪齐流,不断表明忠心央求着要将功赎罪。 他给出的理由明确:第一,就是自己并不坏,只不过平时闲来无事喜欢惹是生非而已;第二,吃那种药也是受人蒙蔽;第三,自己也是蒙古人,如果成宗被害大元局势不稳,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见他口沫横飞,红莲感觉中听不中用,柔荑抬起就要将人弄成八块。 可在关键时刻常贵山却将她拦住,眼神一凝,似在沉思。 见这表情,红莲心里叫苦,恐怕这傻大哥信了他的话真要放人。 果然,出手解开他的穴道,常贵山说:“小子,你说这些话真假只有自己清楚。现在事关重大,我们顾不上你,也不愿多做杀人害命之事。现在将你放了,至于未来怎么做,全凭自愿。” 都勒蛮急忙叩头,还不忘赌咒发愿,全是沾甜不点饥的词儿,红莲在旁听得直打冷战,真不知道常贵山什么感觉。 好听的说完,见常贵山真要放自己走路,都勒蛮也不客气撒丫子撞门出去,一溜烟儿不见了。 “大哥!傻大哥!这种人你怎能相信呢?”红莲跳着脚起急,却不知怎么解恨了。 可常贵山望着都勒蛮消失的方向,嘴里竟然在默念什么数字。当查到“五”时,就见远处人影一闪,都勒蛮竟然回来了! 红莲只感觉惊奇,回头去看常贵山心中纳闷儿:感情大哥最近还学了仙法么?能掐会算啊! 常贵山好像早有预料,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舍得走?” 都勒蛮一脸鄙视,鼻中冷哼:“这里有宝啊?”说着还不忘看红莲一眼,猪哥相立现。 气急,红莲迈步过来就要揍活人,吓得都勒蛮赶忙求饶。原先战胜红莲就是取巧,另外还有奇药帮助,可现在要动手却输多胜少,何必费力? 都勒蛮递来一块腰牌并解释道:“这是我家腰牌,在大都内还算有用,这位大哥您留着。另外——这事我能告诉家父么?” 谁知常贵山摇头,理由却是害怕影响到其父安危云云。实则红莲用膝盖都能想到,常贵山这是不信任乌尔科罢了。 看透不说透,心里暗笑这段时间傻大哥果然开窍了,竟能想得如此长远、细致。 又一番交代,甚至常贵山说了在哪里能找到自己等,真可谓将底牌亮出,完全不把都勒蛮当外人。 虽不知他什么想法,但一个聪明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说话,什么时候静静听着。偷偷观察常贵山眼神,明白所说可能一大半真,一小部分假,即便这样也足够迷惑敌人的了。 一切交代清楚,都勒蛮满意地点头,一脸喜庆,好像有种即将上阵杀敌的喜悦和自豪。 冲两人抱拳拱手就要离开,却听红莲柔声道:“诶!你别走,我也有话交代。” 这声音听得都勒蛮骨头都酥了,以为还有什么好事,回头“啊——”了一声。 谁知屈指一弹,一黑丸被红莲打进嘴里,咕噜咽下。都勒蛮捂着喉咙瞪着红莲,顿感气喘不顺。 一阵狂笑,红莲交代:“这叫‘百毒破心’,乃是天下奇毒之合。你要乖乖办事我会给解药,倘若有二心——准保肠穿肚烂,七窍流血……” 第一百七十六章:含情脉脉 见面争论 都勒蛮被吓呆了,怔怔地看着红莲。第一次他这么怕一个女人,尽管她这么美,如同娇艳的百合。 常贵山在旁轻轻一拍,帮腔道:“小子,回去吧,这毒虽然不易解却有足够时间留给你。毕竟咱们初次合作,你之前劣迹斑斑,我们实力又强,结果是一定的。” 看着这么会“安慰”人的常贵山,“温柔”的红莲,都勒蛮还能怎么做? 听命令,没有二选一! 这次他走了,走得心惊,走得恐惧和胆怯。 扑哧一声笑,红莲再也忍不住躺在神座高台上打滚。 看得出这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心里舒坦多了。想必下次再与都勒蛮见面,红莲应该不会太难为他才对。 常贵山好奇地看着红莲,直到她笑完才问这毒是不是胡孝一所赠。 听这话红莲愣了,踮脚抱着常贵山的脑袋看了半天,这才明白大哥为什么帮自己吓唬都勒蛮了。 摇摇头,懒得再理这笨大哥。 因为再没有外人碍事,红莲竟然经过片刻思索,靠在常贵山的怀里。一脸享受和满足,让她蜕变成了依人小鸟。 常贵山呢?一脸的宠溺,就这样单手搂着红莲,两人斜依在神像背后。 拜托二位!这里是十殿阎罗的地盘,你们真不打算下辈子好好投胎了是么? …… “大哥,你这么清楚城隍庙布局难道就为了几天后?真的要救成宗么?”红莲心里还是不解,毕竟她曾是受害者,更忘不了惨死的酒鬼。虽然这可能与成宗无关。 低头看着红莲的秀发,忍不住轻轻闻了闻那种天然香气,常贵山说:“杀一个人不算太难,但因此可能造成的浩劫咱们如何承担?莲妹,个人恩怨有时与大义和无数百姓比,如何选择?” 红莲陷入了沉默。是的,她没有常贵山想的多,毕竟自己虽然从小受苗三摆布,在卸怨楼驱使下做艺人,但日子过得都算不错。 而常贵山呢?苦力出身,看过太多,更明白太多。尤其是寻常百姓的疾苦,恐怕红莲更体会不到。 没再说话,将头又靠近他的胸膛一些,两人就这样腻着,直到外面天光见亮。 “莲妹,你该去找小胡他们了。如果城隍庙大开山门,你想要出去却更容易被人察觉不对。走吧。” 仰头看看常贵山,红莲的眼神说明了一切。但她现在是依人小鸟,只听大哥的话。 临行前与常贵山商定这里作为见面地点,如果需要就在深夜庙门关闭时再见。 另外,少不了红莲的再三叮嘱,因为她心中有了牵挂。在以前何尝如此?就算对苗三这师兄,红莲也未操心过。可现在却—— 当红莲再也看不到城隍庙中各大殿后,这才加快脚步,在山门打开前离开此地。 天亮了,大都城门也已经打开。守卫数量与平时相同,更不见过度紧张,看样子都勒蛮做了他该做的事。 这人还不错,红莲想。笑着随人群出了城,直到周围不见其他人时才发足狂奔,朝众人躲藏的山洞跑去。 …… 回到洞中,红莲见冷钰萩已经回来,心里那块大石才放下。 不仅如此,她发现一旁还多了个女子,经过介绍才明白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霜妙善。 由于一直不见红莲回来,鬼婆利用她采买回来的药物为胡孝一浑身伤势做了处理,期间毫无意外,他昏死过去几次;而西扎丽却一直陪在身旁,帮了不少。 胡孝一这边基本处理完毕,因听说霜妙善被奇毒控制,还勾起了鬼婆兴趣。 不想理自己徒弟,这边就开始上手探毒,同时嘴里啧啧有声,表情不断变化,不知是喜还是忧。 香儿乖巧,在一旁忙里忙外协助。鬼婆不愿白辛苦这孩子,治疗时似有意似无意在做详细讲解,这可比闷头啃书要有效太多了。 这时冷钰萩送上吃喝,与其他帮不上忙的人过来询问红莲情况。 当得知她已经见到常贵山时,都替她们二人高兴;听说巧手鬼婆就是叛徒,还害死了莎影时,冷钰萩的心又像被人狠揪了一把。 是啊,那孩子还小,想起初次与她在布铺见面仿佛就在昨日,现在却已经阴阳两隔。 这时红莲顾不上询问冷钰萩,却马上说了从常贵山那里得到的重大消息。 果然,听完后大家除了同样吃惊外,就如常贵山预判的一样,分成了两拨意见。 一拨以冷钰萩为首,不同意去冒险帮助成宗;另一拨是以缓缓走来的胡孝一为首,认为应该施以援手。 好么!洞中气氛瞬间充满了火药味,不等红莲说出常贵山的嘱托,那边冷钰萩和胡孝一就对上了。 搞不清楚状况,但红莲的女性直觉告诉自己,这两人掐架的原因一定不一般! 几人开始劝架,甚至连鼠爷出面都无济于事,红莲更插不上嘴,只有阻止冲突免得升级了。 终于就听砰的一声,山石内壁上清晰地印上了一个掌心。是鬼婆! 就见她满头白发飘动,华袍鼓起,可见内力四射已经气到了极点。 见老前辈发怒,在场所有人都闭了嘴,可见他们对鬼婆的尊重。 “你们俩还是小孩子么?不分时候,不分轻重!”没有过度斥责冷钰萩,鬼婆只拿自己徒弟下刀。 青铜杖一圈并点出,胡孝一被一股怪力撞了出去,要不是西扎丽紧跑两步把人拉住,恐怕他要像个风筝被“放”了! 杖尾重重蹲在地上,鬼婆教训说:“混小子,有本事帮你那酒鬼朋友报仇去!在自己娘子面前抖机灵,算什么本事?” 这话说得冷钰萩一傲,胡孝一一吸,西扎丽心里却一凉。 “萩丫头现在身怀有孕,脾气难免不受控制。就事论事以理服人,有什么要说的摆在明面上,你吵吵什么?” 看看鼠爷,鬼婆交代:“老弟,这里交给你。臭小子再闹腾,准你家法伺候!” 话落不再搭理胡孝一,又去帮霜妙善解毒了,这边交给鼠爷主持大局。 得到大令,鼠爷也是一掐腰胸脯挺起老高,但和颜悦色道:“小子,你不妨把话说明。丫头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事情不错,一定会有决定的。” 这两位老人说话摆在面上,但相比较之下,鼠爷还是更关照胡孝一的。可能这就是性别因素,实情不得而知。 这时胡孝一冷静下来,对大家尤其是冷钰萩说了抱歉。尽管冷钰萩一哼扭头,却觉心里受用。 西扎丽扶着他过来并再次坐下后,主动把鸿儿从冷钰萩手里接过来,下意识退在一旁。 这连串举动都被鬼婆和鼠爷看在眼里,老祖宗们心里有数。 胡孝一清清嗓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红莲在旁越听越奇,虽然与常贵山说得不可能一字不差,但基本意思却一模一样。 摇摇头,红莲心说:“难道这就是男人的大义?难道这就是人不在心意相通?” 说实话,红莲既佩服又嫉妒,不知道自己和傻大哥之间什么时候能培养出这种默契就好了。 道理一口气说完,明显见到胡孝一精神萎靡不振。毕竟他重伤在身,劳心劳力真不利于恢复。 冷钰萩果然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辈,心中也有想法和眼界。再加上刚才两老旁敲侧击,她改变了主意。 从西扎丽手中接过鸿儿,又偷着向胡孝一那边使眼色。西扎丽明白,赶忙过去将人扶住。 看看一旁忙碌的香儿和怀中鸿儿,冷钰萩深知局势不能大乱,毕竟才安稳不长时间,一旦大乱恐怕又会多上不知多少这样的孤儿。 思前想后,还是默认了胡孝一的想法,不愿再论。 这时鼠爷问红莲:“莲丫头,你刚才一直着急要说什么?” 怔怔地看着他和大家,摇摇头苦笑道:“我……想说的,都被胡大哥说完了。” 胡孝一一怔,随即明白。顾不上伤势,忍痛大笑起来。借此其他人也都纷纷笑起,洞中刚才那股“冷气”被融化到了无形。 所以说,“笑”发自内心,就是一种治愈良药。 鬼婆在旁满意地点头,下手连着用针,竟然逼出了霜妙善身上几处毒血。看来她这里也有好的消息。 红莲又把常贵山的交代细说一下,胡孝一等人做了少许调整,准备稍后动身协助。 看似中间还有时日,可留给众人的有效时间却已经不多。 于是胡孝一又增加了两步计划,只听得众人不断皱眉。 …… 午后,众人都稍作休息,毕竟这半天已经够忙活了。 另外大家接受了胡孝一的意见,准备深夜放手一试,这时候都需要补充体力。 出山洞再走百十米就有一条小溪,水面不宽,恐怕只有横着的小臂一般。但蜿蜒曲折,如蛇似虫,看不到来路弄不清去向。 尽管这样,溪水却甘甜无比,好像融入了雪水或地下水,蕴含着自然届的灵气。 沙沙几声,见一片低矮灌木乱动。溪边坐着一人已经察觉,却不为所动。 就这样静等着,等着那人慢慢接近…… 第一百七十七章:分头行事 再探内城 终于来了! 见植物左右一分,有人拖着脚步过来,悄悄接近溪边那人。只可惜来人行动太笨,不知自己早已被人发现。 就在他要伸手时,就听溪边人问了:“怎么,还要用谎话骗我是么?”话落回头,就见冷钰萩脸上布满寒霜,冷冷地看着来人。 被她这么说,那刚伸出去的手停住了,慢慢缩回并坐在冷钰萩身旁。一声叹息,却没追问意思也没任何辩解。 冷钰萩最讨厌他这样。有话不说,全靠别人猜心思。难不成以为别人是他心里的蛔虫,能洞悉一切? “胡孝一,你倒是说话啊!”冷钰萩怒了,恨不得抽他两个耳刮子。 果然,来者正是重伤的胡孝一,他正死死地盯着冷钰萩,眼睛一眨都不眨。 冷钰萩这次没躲,竟然回瞪着他良久,满眼都是敌意,甚至还有少许失望和恐慌。 又伸手想要搭她的香肩,冷钰萩怒道:“别碰我!话没说清楚,不许你碰我!”语调强硬,完全不似寻常闹别扭耍花腔,更不像一般生气,这次完全是玩儿真的! 终于,胡孝一严肃起来,说:“你都知道了?”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可冷钰萩却如掉进寒冰深渊,牙齿暗地打颤,浑身发冷。 没说话,没追问,就这样看着胡孝一,要等他自己坦白,更要问个明白,问什么从一开始就设计自己。冷钰萩要答案,要他的心! 屈膝并用双手抱着,下巴放在膝盖上,胡孝一盯着小溪说:“几年前寒梦莲找到了我,以帮忙为由达成了合作关系。也是从那时开始,我再也没去偷过任何一家富户。” 噗通一声,冷钰萩用脚尖踢起小石,直直地掉进溪水中。 “不知为什么,我被人盯上了。冒用名号做尽坏事,你是知道的,”胡孝一说。又看看冷钰萩,继续道,“可是暗中势力雄厚,凭我一己之力难以成事,所以才,” “我不要听这个!”一声怒吼,冷钰萩打断了他的话并伸手揪住衣领,问,“告诉我,从一开始咱们相识,这一切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么?” 胡孝一却点了点头,冷钰萩怒了。这家伙该装傻的时候不愿装傻,这时候就算说个谎话,恐怕自己也会——也会原谅他也说不定。可惜,胡孝一这笨蛋,此时这么实诚,竟然不给冷钰萩半个台阶。 低下头,狠咬嘴唇强忍着泪水。过一会儿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问:“那你我的感情呢,也是事先计划好的对吧?”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冷钰萩竟然有个混账无比的想法。 似乎看出她的计划,胡孝一终于如醍醐灌顶,拉着冷钰萩双手说:“不!不是的!我对你的感情天可怜见,如果掺假准保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可惜,这真心表白晚了,冷钰萩心灰意冷站起身,苦笑着准备离开。 胡孝一明白,如果让她离开,恐怕这辈子就完了。因此他不管不顾伸手将人拽住,无论冷钰萩怎么挣扎和叫骂,都不敢松开。 由于气急,冷钰萩用足了力气,四指蜷起用指关节击打胡孝一的腹部与侧肋。一下下,一次次,毫不留情。 可胡孝一呢?忍着!一句话不说,一声哀嚎不叫,虽然嘴角血水已经溢出,可他仍咬牙坚持着,直到冷钰萩头脑冷静下来,自动住手这才算完。 见他这样,冷钰萩心疼更后悔,可又想起胡孝一联合对头骗自己,心里的愤怒再次烧毁了一切。 “钰……钰萩,求你让我把整件事调查个水落石出。那时你会明白,我的心到底是真是假!”胡孝一还想强颜欢笑,可惜疼痛让他失去常性,再也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冷钰萩还是那么冷,表情根本不变。没有点头同意,更没有摇头否定,只有向山洞那边返回的脚步。 她心里不停在想:为什么对胡孝一总觉缺乏信任呢?恐怕是从开始到关系确立,一切都进行得太快、太突然。是时候冷却一下关系了,也许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眼前这人。 冷钰萩走了,胡孝一没有阻拦。因为他现在站不起来,连大声呼救都做不到。 咕咚一声躺在原地,看着天上自由自在的白云,听着一旁那奔流不息的水声,胡孝一脑中杂乱一片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寒梦莲惨死,很多事死无对证。冷钰萩正在气头上,胡孝一明白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自从提起寒梦莲,他就看出冷钰萩的眼神直指自己。 不能说胡孝一多神,因为他胡孝一就喜欢通过眼神和表情做初步判断。因此就算冷钰萩不开口,也想找机会详细解释。 无奈,被冷钰萩抢先一步,自己才陷入被动,就算怎么解释也显得苍白无力。 “小子,你的嘴不是很巧么,今天怎么如此笨嘴拙腮的?”鬼婆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青铜杖还抓在手里。 没有起身,没有解释,反而问道:“您老还有闲情逸致过来偷听,想必霜妙善还有救是吧?” 咚一声,青铜杖结结实实敲在胡孝一头顶,疼得他揉着脑袋哇哇直叫。鬼婆却盘腿在旁一坐,有趣地看着这场猴戏。 “臭小子,你要感谢那徒弟媳妇。要不是因为她怀有身孕,我老人家害怕孩子没出生就变单亲家庭,就凭你小子刚才出言不逊,准将你碎骨断筋!”鬼婆恶狠狠地说。 “哼!你该知道我老人家说到做到。废了你一身武功再扔进山涧喂野兽,我还会在旁看着,直到这一身臭皮被啃食干净为止!”瞪着胡孝一,鬼婆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要不要试试?” 胡孝一最知道这师傅的心性。莫奇粱只能说“怪”,而鬼婆绝对够得上“毒”。 她所说的办法都是常用的,甚至其中大部分受害者还是紫扭蓝护卫、仆人或与莫奇粱一起的徒弟。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她不敢做的。 于是胡孝一选择了沉默,就像与父母怄气的孩子,无论鬼婆怎么问都不再答话。 胡孝一从小跟着鬼婆和莫奇粱长大,他什么脾气鬼婆也很清楚。儿时曾经有一次和自己闹脾气,不愿学毒解之术,当时就这样闭口不言怎么毒打都不哼一声。 最后鬼婆想个办法,把他从万丈山崖抛落,本以为会听到惨叫,谁知还是一声不吭消失在崖底。得亏莫奇粱及时赶回并看到这情景,出手相助才保了胡孝一这条小命,否则—— 现在又见这样子,鬼婆冷笑,懒得与他对弈竟然也走了。 等他再也听不到鬼婆动静后,才长出一口气。“出来吧。”胡孝一喊。 就感觉一旁树后有什么动静,没过多久,西扎丽慢慢走了出来。还是低着头,双手手指在衣角缠绕,不敢看胡孝一更不敢说话。慢慢走到身边,这样静静地站着。 叹口气,胡孝一说:“你不该在这儿,该随贝伦回去。在我这儿得不到你想要的,明白么?” 本来想哭,心更痛,可蒙古姑娘那种天生的傲气和自豪支撑着西扎丽。没有哭,更不会装笑,她只是伸手要去搀扶胡孝一。没说话,就做这么简单的事而已。 胡孝一大怒,竟然破口大骂,把自己能想到或之前听别人说得最难听的话全抖搂出来,就希望把人气走。毕竟一个冷钰萩就够难的,现在又加一个,真是无福消受啊! 可他想错了,西扎丽仍咬着嘴唇,不管不顾地扶起胡孝一。无论他怎么挣扎,甚至双双摔倒,西扎丽还是倔强地站起,一次次把人扶住直到返回山洞。 安置好一切,西扎丽悄悄躲在一旁背对众人,不知这样睡了还是没睡。但胡孝一明白,自己心里不是个滋味。 …… 深夜,数条人影从山洞窜出,一路疾奔到大都城门前。 现在城门已经关闭,城楼上灯火通明,更有无数守卫来回巡视四周。 城墙有数丈高,守卫更是森严,可即便这样仍拦不住这些好手。 寻找到间隙,伴随一声低沉暗号响起,几条人影纷纷游墙而上,最后翻进大都城内四散消失了。 “小子,你确定要这么做?”鼠爷问。 胡孝一点点头却没说话。自从午后那一些列谈话与接二连三发生的事,他就好像变成了哑巴,再也不愿出声。看着这样的胡孝一,鼠爷只有无奈。 算了,谁让这小子点名要自己“伺候”呢。怨谁?只能怨自己命苦啊! 搀扶着胡孝一,两人一起朝着内城奔去。还是之前胡孝一发现的薄弱点,两人双双翻进去,一路往里继续深入,直到他打个手势,鼠爷才停下脚步。 呼呼带喘,鼠爷忙着擦汗,而胡孝一看看四周,偌大院落四处寂静无人。暗暗运气,用积攒的少许内力放声喊道:“苗三!你胡爷爷回来了,快快出来迎接!如果晚到,小心家法伺候。” 鼠爷在旁忍住笑意,心想:谁认识胡孝一谁倒霉,尤其是苗三这种冤家对头。不仅要被骂,时不时还要被耍,你想将胡孝一碎尸万段,嘿嘿他偏偏不让如愿…… 第一百七十八章:再谈合作 顺利脱身 胡孝一喊过不到一会儿,就见四周好像从地里长出得一样,无数内卫身穿重甲手持长剑赶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在外围还有不少内卫手持弓弩,唰唰几下,搭箭挂弦,剑拔弩张,就差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了。 鼠爷算初次直面这种场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生怕有人暗地下手。所谓:大丈夫不怕千军万马,就怕寸铁一枚。现在又深入别人地盘,稍有不慎就要变成刺猬了。 胡孝一却满不在乎,又吼叫起来:“苗三!你这是怕与我见面了么?快点出来,胡爷爷没多少时间等你磨叽!” 刚喊完,就见人群左右一分,苗三果然被“叫”出来了。 见他脸色难看之极,甚至说眉宇间阴沉不定。虽然脸上挂笑,但这笑如同黑夜看神像,完全与白天不是一道局。不仅透着阴森,更有不少狰狞可怖。 自从宝剑被毁,他始终不再用兵刃。不知道是没有趁手的家伙,还是公务繁忙顾不上。总之见他空着手,胡孝一心里就觉好笑。 这事听鼠爷讲过,胡孝一却仍要揭人伤疤:“呦!三哥,你那长剑呢?平时总拿来做手杖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果然,苗三脑筋一蹦,笑容顿失并吼道:“胡孝一,你这属母猪皮的,真是蒸不熟煮不烂!三番四次潜进内城,一次次触及我的底线,真是罪大恶极。 上次是陛下洪恩放你们离去,却没想到才隔一天又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敢来?胡孝一,你真是好样的!” 冲一旁众人招手,苗三大喊:“来啊!开弓放箭,把这两个无耻匪类射成刺猬!”话落就要撤身退开。 谁知还没迈步,就听胡孝一大喊:“你要杀我,小心陛下生气哦!” 苗三最讨厌这句话。因为一天前他见到了成宗的真面目,现在心里满是忌惮和去意,却苦于没有目标,更不愿放弃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 现在又在他面前拿成宗压自己,怎叫苗三不气? 咯嘣嘣咬碎银牙,苗三恶狠狠地说:“胡孝一,你的算盘打错了!陛下要摆在心里就不会惧怕。今天说破大天都不能消除你三番五次侵入内城之罪,纳命来吧!”说着又举起手就要挥下。 可胡孝一不管这个,继续喊道:“要是愿听我一言,准保你苗三在陛下面前夺回信任!当然,如果不信,恐怕陛下之命悬也——” 此话出口,所有人都吓傻了,甚至有人开始出声怒喝,苗三就是其中一位。 “大胆胡孝一!竟敢诅咒天子,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想要被挫骨扬灰是么?”这次他不再发号施令,而是快步上前,想要亲自动手。毕竟胡孝一受伤多重他最清楚,不可能一两天就能恢复的。 他身旁跟着地老鼠,苗三根本不放在眼里。这就好像在老虎面前放肉,怎么挣扎也逃不出被食得结果,苗三感觉胜券在握。 见他马上过来,胡孝一一动不动。鼠爷可是手足无措,急忙想要拽着他逃离。可惜,还是没苗三快,胡孝一的手腕已经被擒住,想逃没门儿。 稍一用劲儿,胡孝一眉头紧皱可嘴里仍说:“苗三,你我相处一月还多,应该深知胡孝一性格。如此简单就能逼我就范,怎会有那一月辛苦?” 苗三除了杀胡孝一,确实拿他没办法。但见鼠爷在旁,有了主意,撒开胡孝一奔着老爷子就要动手。 该死的!还真被胡孝一猜中了,吓得鼠爷腿肚子转筋。在苗三将要抓住他时,就见鼠爷向后退出半步,咕噜一下消失了! 细看地面,竟然留了一个圆坑。这还用问,老头子再次土遁,想抓人除非把地皮整个翻起来才算完。 “你这混蛋!混蛋!”苗三气急败坏,不停跺着脚骂,但鼠爷打死也不会出来,胡孝一更不能帮其如愿。这怎么办?一时半会儿苗三真想不起用什么手段,就这样愣在当场。 还好胡孝一没让他太尴尬,马上说:“苗三,这次过来我还是有事,而且刚才说话句句属实。好好想想咱们之前合作,胡孝一是否骗过你半句?” “你……你……”苗三肺管子都要气炸了,指着胡孝一鼻尖,你了半天接不下去。是啊,扪心自问,在两人还没翻脸前,胡孝一确实一直都说实话,甚至还把后路都和盘托出了。 眼珠子转了转,苗三知道这话头不能接。嘿嘿冷笑,问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让苗某认为会有人能进入寝殿,轻松杀害陛下不成?哼,简直就是谬论!” 可胡孝一却接口道:“乌龟的壳再硬,也有伸展四肢的时候。苗三,你能保证成宗一直安稳地待在这‘壳’中?” “你这王八蛋,胆大包天,竟敢拿乌龟比作陛……”身边人慌忙捂嘴,再慢一点儿苗三又要被胡孝一陷害,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脸色已经变得青紫,苗三虚空点指胡孝一。现在他心里感觉眼前这不是个人,就是个狡猾的狐狸,而且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狐狸! …… 终于,苗三喘匀了气息,盘腿坐在地上。胡孝一也不客气,就如同先前一样,盘腿坐下在他对面。两人相互对视,表情却各不相同。 “苗三,我来问你。几日后就是十月初一‘民岁腊’,今年乃成宗登基后第五次大祭,难道他要躲在内城么?” 听胡孝一提起“民岁腊”,苗三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之前书生曾提议成宗不要参加这次祭典,让礼官去办就行。但最后成宗也没听书生的意见。 斜眼看看胡孝一,苗三语气终于变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究竟知道了什么?胡孝一,最好说明白,如果真有什么可能,我苗三跪地叩谢,如果胡诌——你知道什么后果?” 见他终于重视起来,胡孝一心里这才有了着落。点点头,用手指轻敲膝盖说:“我收到消息,有人想趁‘民岁腊’祭典对成宗不利。苗三,这消息可不会乱说,毕竟编个谎话简单,却没有什么好处。” 苗三在胡孝一说话时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其中找到答案或真实的想法。可惜他失望了,胡孝一眼睛如静湖无波,竟然看不出半点变化。 咕噜咽了口唾沫,苗三心里七上八下,竟然拿不定主意了。 胡孝一这人体贴,看他脸上阴沉不定,就明白苗三那小人之心开始作祟。如果换以前两人没有闹翻,恐怕还会多些信任,可现在——让他用自己乌纱换信任胡孝一,绝对不可能。 于是胡孝一又替他想到了,就说:“信与不信,你可以找人商量。比如成宗更信任的书生。”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苗三的自尊心,顿失火气上冲就要翻脸。可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大局为重,不能行莽夫之事。 搓着刚才被苗三捏疼的手腕,胡孝一说:“我一位朋友再暗中调查这事,甚至隐藏多日就为祭典当天能施以援手。苗三,你可以不信任我们,但要信任武林的侠义! 你更要明白,如果成宗被人刺杀,恐怕大元就会动荡,这时候会发生什么,不妨回想最后的宋元之战。 苗三,我们不为成宗更不为你,而是为千千万万的百姓。信与不信,全凭你自己。 如果有意合作,可以下个子时亲去城隍庙山门前。当然,要带上书生,这算合作信号。只见到你一人,我们根本不会出现。” 一听语气不对,胡孝一竟有要走的意思。苗三大惊,顾不上起身便扯着嗓子提醒:“快、快抓住他!不能让胡孝一逃了!”急着想要起来,却发现两脚双盘太到位,竟然相互缠绕,越着急越解不开。 还好他手下训练有素,听到苗三喊叫同时围拢过来,速度算得上如风似雷。 可惜胡孝一哈哈大笑两声,坐下地面呼噜坍塌了。等众人冲过去翻找时,除了松土外,哪儿还有人? “统领不好了,胡孝一还是不知去向!”手下人回禀。 这会儿苗三才在其他人帮助下解开双腿,狂奔过来。想都没想,拽出身边内卫的长剑,大叫着跳下坑去挥舞兵刃一顿乱砍。这时候的苗三有些歇斯底里,弄得手下人人自危不知该不该解劝。 也难怪,这是胡孝一第三次从自己面前脱逃,就在苗三明知道他会逃的情况下! 怒吼声被坑洞无限扩大,好像个高音喇叭,无论周围人如何解劝,苗三还是挥舞手中长剑不停劈砍着泥土。慢慢,他开始越陷越深竟然都不自知。 远处房顶正有一人静静地蹲着,竟然是书生! 看样子这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得明白,虽然不一定听到两人对话。 此时书生点点头,一脸欣慰,翻身一飘也消失在了暗处。他为什么而来?下一步是不是要与苗三一起,找胡孝一合作呢? “呸呸!你小子,总给我老人家找麻烦。幸好那是种植地,这要是有半点夯土,恐怕今晚咱们都要玩儿完了!”鼠爷一边疾奔一边拍土,嘴里还能数落胡孝一…… 第一百七十九章:鬼踪忽现 深入腹地 鼠爷搀扶着胡孝一看准方向急朝城隍庙奔去。他们来前和红莲定了时间及可能出现问题如何应对,没想到与苗三见面这么顺利,那就省了不少麻烦。 转过狮子大街,再往前三个路口就是城隍庙。鼠爷就害怕中间出现闪失,毕竟胡孝一还不能动武,自己就像在保护一个贵重物品似的,心里七上八下。 回头看看胡孝一,鼠爷还是忍不住问:“胡小子,你和钰萩那丫头怎么了?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知道鼠爷关心自己,可胡孝一只是摇摇头,不愿说更不愿解释。 见他这样,鼠爷也是一声叹息。感情问题旁人无法插手,但感情问题就怕冷处理。就算吵架也是一种沟通,可冷处理多一次,两人的心就会拉开一些距离。什么时候距离超过可受范围,那结果…… “呵,鼠爷,您老到现在也没婚娶,怎么谈起感情问题头头是道?难不成年轻时荒唐事儿没少做,这才——嗯?”胡孝一忍不住调笑起老头子,就为缓解这种凝固的空气。 “呸呸!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小子连狗都不算,也就是个白眼儿狼!我老人家是替你们担心,更不愿你因为误会或问题解不开,最后失去钰萩这好姑娘!” 上下打量胡孝一,鼠爷问:“小子,你该不会——看上新欢,想弃旧爱了吧?” 这话说得胡孝一猛地激灵。新欢?马上明白,慌忙解释道:“不……怎么可能!鼠爷您,” 不等他说完,鼠爷摆摆手道:“好了,你小子什么人品我自认看得清楚。毕竟打混这么多年,这双老眼也不是瞎的。但……小子,钰萩与你相识还短,历经大风大浪不多,再者她现在有孕在身,二十年前还受过欺骗,难免多疑。” 见胡孝一有种恍然大悟的样子,鼠爷倍感安慰,强调一句:“什么话趁早说,晚了后悔莫及!” 果然胡孝一想通了不少,张嘴就要回复鼠爷。谁知见老爷子摆出个禁声的手势,拉着自己往墙角一闪。 顺前方灯笼的光照看去,就见一个阔气的大门前,竟有四辆马车前后停着。 在一声声催促下,有不少家丁模样的人在从车上搬着什么。看得出是一口口大箱子,而且很重的模样。 鼠爷这时奇道:“上货?不该在深更半夜。就算是鲜鱼水菜,这么早运过来,距离天明开市也还要等好几个时辰。那时候还有什么新鲜可言呢?” 看了看,胡孝一冷哼道:“不止这些。鼠爷您看,他们一个个腰间还暗藏着家伙。寻常家丁或菜市力巴,可能带这些东西么?” 两人不自觉抬头去看那奢华的门头,就见牌匾上刻有三个大字“香客馆”。 两人相互对望,异口同声道:“香烛纸钱店?” 奇了!一般这样的店大多囤货就行,无需深夜紧张进货。毕竟纸钱虽然不少人家会用,但数量有限,按需购入就可以。如果囤积过多,一旦遇到连阴天那恐怕就要血本无归了。 再说香蜡最怕温度升高。虽然现在已经接近年底,室外温度骤降,可店铺内却能基本保持恒温。除非有较大仓库,否则这么多箱货品恐怕—— 还是胡孝一脑子灵活,眼珠一转就想到了其中端倪。 来之前红莲曾仔细讲过常贵山的发现,其中就有奇怪商人用马队运来不少大箱,最后竟被官兵带走。 相隔几日,眼前这些箱子是否与常贵山所说一致呢?另外——这是个香蜡店,看门面规模恐怕不是寻常那种散户。毕竟香蜡纸钱本小利薄,能用得起这种庞大店面的可不多。 难道他们是—— “不会是特殊供给的店面吧?”鼠爷也想到了这点。 可胡孝一却摇摇头,说:“我知您的意思。但皇室专用,恐怕会有专门的人和采买渠道,这……”止住话头,胡孝一马上明白没什么不可能,毕竟眼前店家的阔气门头说明了一切。 “走!管他三七二十一,查查看。”鼠爷这时候竟然提起了兴趣,比胡孝一还要激动。 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胡孝一考虑再三这才点头同意。 两人顺小巷绕道院后,这里只有四个家丁在把守后门,再不见多余护卫。鼠爷发声喊,拉着胡孝一轻身而上,双双把住墙头。 从随行袋里摸出“惊路石”,这是夜行人专门探路问道用的。一是探探哪里有守卫或暗哨;二是查看此间有没有看门狗。 人毕竟靠双眼和耳朵,在深夜很受限制,可狗却不同。同样的基础配备,但功能上却强过人类太多;另外,狗子还有灵敏的鼻子,更是人类望尘莫及的法宝。 因为带着胡孝一这“累赘”,鼠爷不得不小心谨慎。打出惊路石后,两人侧耳倾听,果然有犬吠声。听声音起码有两条。 “怎么了?” “李护院,这些畜生突然吼叫起来,我刚看过没什么。” “知道了,别大意,这几天事关重大不能掉以轻心。”几人一阵嘀咕,之后就不再有声了。 鼠爷这时看看胡孝一,满脸都是期盼。 而胡孝一呢,什么叫鬼灵精?马上就能明白。伸手在怀里一摸,取出一包东西递给鼠爷,用眼色示意可以挥洒。 冲他点点头,不再管胡孝一,自己翻身踩在墙头。这个角落正是墙身与院中一处建筑相交的阴角,就算今夜月明如水,也不易发现鼠爷。 而且那建筑高出墙身约半人还多,躲在这里恐怕连影子都难显露。鼠爷夜行本事不比胡孝一差,正是行家里手。 要算起来,鼠爷还有一个强项,就是常年打洞练成了一双夜眼。胡孝一看东西还要借助大量灯光或月光,可鼠爷不必如此费力:双眼聚光能力要强过其他人,更紧逼家猫。 这时,他已经见到了院中狗子就在脚下不远处。舔舔手指判断风向,果然老天帮助好心人。 拽出随身黑纱,罩在面部只留双眼,鼠爷准备动手。 打开胡孝一给的小包,看准位置等待合适风力风向,抖手将大半包东西撒了出去。 不敢大意,鼠爷蹲在墙头就这样看着。果然,狗子们最灵敏的鼻子已经发现异常,身体马上站立起来,仰头寻找。 这时候它们可能正靠发达的嗅觉在闻气味,不一会儿就听到狗子那极低的喷嚏声。 鼠爷捂嘴在墙头无声地笑着,见底下的狗子不一会儿就躺倒在地,慢慢一动不动了。 结果很不错,鼠爷用惊路石砸在狗子身旁,两个家伙竟然像死过去一样。 翻身回来,鼠爷说:“成了!”不等胡孝一回话,拉着他顺势翻进院里,双双隐藏在死角暗处。 “小子,你在这等我做个接应,老人家独自进去看看就行。”鼠爷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 胡孝一明白这是老爷子的关爱,再说自己浑身是伤,就算过去也是拖后腿。想了想,只好同意并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看看他那“总管”的模样,鼠爷实则心里有些暖暖的,只不过嘴上毫不示弱,低声笑道:“怎么,你小子当我是个愣头子?要知道老爷子闯荡江湖偷鸡摸狗时,你小子还没出生呢!好了,省省吧,时间不多。走了!”话落,一闪身就奔前院而去。 话说得轻松,可鼠爷心里一样不敢怠慢。毕竟他年龄和经验有足够沉淀,不像年轻人那么浮躁。 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鼠爷这艘老船可是在武林这“海洋”里安全行驶了这几十年,大风大浪闯过了,不能在小阴沟里翻船才对。 …… 这是个三进大院,果然气派。鼠爷刚才是在内宅出发,这时候已经来到了二进。 一般这种非达官贵人的宅子,详细尺寸是有严格要求的。可鼠爷算算地面横竖砖石数量,竟然比要求多出不少。 鼠爷本就善于机关消息,平生最大希望就是闯遍所有险恶的机关墓。而眼前这家中的小小伎俩,怎会让他走眼? 虚空拃算距离,鼠爷又偷偷去看前一进大院和正堂,明白机关就在二进区域。 这里两边都有联排建筑,想是工作间、账房和办事用途。那库房应该—— 正想着,就听吱呀一声,在横纵房间“L”形夹角处,竟然看到有四名家丁走出。鼠爷一奇,心想:呦!阴角藏机关,看来设计这院子的是个高人啊! 虚空拃算建筑拐角的最小尺寸。嗯!刚才那种大箱,勉强通过。看样子找到目标了,就在那阴角里。 等到四人又去了前一进,鼠爷这才翻身飘落。就见不远处还有四条狗子趴在阴影中,鼠爷就感觉头疼。 毕竟那个年代驯养狗子不容易,寻常人家只能找到血统杂乱的狗子,而这种血统精良的却根本养不起。 这个卖香烛纸钱的家里竟然有这么多条,可见实力雄厚。嘿嘿,说不得,如果真正探明他们要做什么危害百姓之事,鼠爷就顺手将其搬空! 想到这,心里高兴,又把胡孝一给的粉末所剩一半攥在手中。开始干活了…… 第一百八十章:奇怪密室 歹毒火器 这次风力欠缺,自己所处角度不宜。四周墙头虽然高度合适,但种了不少大树,树冠扩散几乎遮挡了所有有利点。因此鼠爷才犯险落地,准备借用奇法。 因为身体轻盈,落地无声,连狗子这种超强听力暂时都没发现异常。鼠爷将胡孝一的药重新包好,看准位置抖手打出,正中一头大狗的鼻尖。 养过狗子的都知道,它们嗅觉灵敏是个宝贝,但同样也是个缺点。鼻尖相对要脆弱易受伤,如果刚巧被击中,狗子一定会没命嚎叫的。 但鼠爷不允许这种事发生。现在整个大屋上下可能都紧绷着神经,如果狗子嚎叫恐怕会引来家丁,那就麻烦了。 所以他用力恰到好处,只是在狗子鼻尖一碰落地,引起注意就足够了。看刚才家丁来回走动,狗子们竟然趴着毫不理会,这也是最好的障眼法。 果然,大狗一惊,见是个圆圆的略微发白的东西,好奇心起,先是用爪子扒拉两下,之后就要用嘴去咬。 它一动,其他三条狗子也被吸引,慢慢靠近争相查看。就这样三抢两夺下,果然如鼠爷预判,就见一蓬白烟飘散,狗子们连连打起喷嚏,不一会儿就栽倒了。 见事情顺利,趁其他家丁没进来,仓库也没人出来这档口,鼠爷急忙飘身过去。 故意把四条狗子姿势摆好,前爪伸出,脑袋平放上面,好像在打瞌睡。一切处理妥当,这才来到夹角处。果然,这里有个小房,却没有房门。 鼠爷艺高人胆大,直接钻进小房。这里空空如也,大小恐怕只有几个平方。 拿脚尖在地面轻踩,横纵六块地砖,在西北角竟然听到空腔的回音。 微微一笑,蹲下轻敲那石砖,鼠爷明白了。用指关节很有节奏地敲出三长一短后,又重重一击。跟着就听咔吧,哗啦啦数声,面前的墙壁竟然向里一缩,跟着就不见了。 听到外面又有动静,鼠爷赶紧侧身钻进去。又是哗啦啦几声,在另一波家丁到来前,这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 摸出夜明珠照亮,鼠爷一路走来。这里没有向下的坡道,只是连着几个“S”弯,转着头晕。 在连着三个弯后,道路竟然直直向西进发,越走越远,没有尽头。 忽然,鼠爷心里一跳,急忙摸出腰间一个小竹桶。这里面是清水,就为解渴用的。现在倒在地面,却发现水迹一路缓慢地朝前流去,竟然也不停歇。 这才明白,看似没有地道,实则使用缓坡和距离,让人慢慢向下走而已。 用夜明珠的冷光和一双夜眼去看这里。地面平整,全是大块青条石铺装;四周被人加固过,恐怕是防止垮塌用途。这里没有灯光,那些家丁也不见手拿灯火,搬着箱子怎么在这种地方走路呢? 一阵声音被这通道四壁扩大,并远远传来。听动静,可是来自对面!鼠爷心里吃惊,就想转头回去,但后面也有脚步声。 虽然通道不算太宽,但也足够一队人搬箱,一队人交错返回了。 慌忙看看远处和来路,连个凹凸或分叉点都没,这怎么办? 鼠爷暗骂自己糊涂,这种两头堵的局面应该能事先预判的,可现在却……事实打脸太快,这才要在阴沟里翻船呢! 两头的人越来越接近,鼠爷就像热锅蚂蚁左右为难。要是通道顶够高也算,可这里高度根本不足藏人。怎么办? 终于,两队人会合,就听要出去的问道:“山上山,人上人。” 来路有人答道:“地下地,人下人。” 这好像是暗号,当双方对过后,离开的人果然侧身从旁挤过去,之后又开始大声说话。来路的因为搬着箱子,脚步不停也不去谦让,错过后也开始说话。 果然,他们竟不点灯,就这样抹黑前行,怪不得两队人要大声说话,就是用来判断来人和自己所处位置的。看样子他们都有些武功底子,能够做到基本的听声辩位。 两队人过去了,可鼠爷呢?虽然没灯,但空间已经不容他躲藏了才对! 此时就听来路的有人发问:“奇怪,怎么感觉这箱子轻了不少?” “睡迷糊了吧?这箱子死沉死沉的,我怎么不感觉轻了?来回好几趟了,手指都有些发麻。” “别说,我也感觉箱子轻了。哎,可能是麻木了也说不定。”就这样四人相互聊着,越走越远。 想必大家明白鼠爷的“隐身”法了吧?是的,他没躲没藏,只不过利用黑暗的环境,把夜明珠一装,凭借自身夜眼看准时机,混入来路四人的队伍了。 只不过他所在位置很巧,使得左右两边的人都没察觉,甚至还以为一旁是自己人呢。 就这样躲过危机,鼠爷更随队伍一路往前,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一丝亮光。 坏了,前面竟然有光!这要过去恐怕……想到这,鼠爷又心生一计,算着步伐、速度,看准时机竟然顺势斜斜地躺下。 速度很快,动作更轻,而且后背紧贴墙壁垂直夹角,任由来人双脚在面前迈过。得亏鼠爷干瘦,这要是换常贵山那种大个,恐怕就玩不转了。 但鼠爷也有个弊端,就是脑袋太大。想要不被人察觉,只能把脑袋贴墙壁并仰起来,几乎擦着那些人的腰眼儿空隙最大处过去。 好家伙!等人走后,鼠爷这才擦擦冷汗,察觉心里砰砰直跳。后怕啊! 稍作喘息,不敢多待,顺着前方亮光慢慢过去。来到近处,发现是个石拱门。偷眼往里一看,竟然看到有不少书架和藤编箱子,四周墙壁上点了不少灯盏把这里照得如白昼一般。 见这里无人,那搬箱子的也不见踪迹,鼠爷才大着胆子进去查看。 翻阅了架子上的书籍,没想到竟然是一些蒙古文字。鼠爷不懂里面写了什么,猜想应该是经文或手抄文书之类的东西。 又打开一个藤箱,发现里面全是一些袍衫、鞋子和常用品等物。 怪事儿!这是哪里?难不成随他们进了某座寺庙的储藏间么? 再往前走,果然见到一处宽阔的石梯。细听没有声音,鼠爷就要顺着上去。正在此时他忽然见到侧向竟然还有个暗门,放弃上去的念头过来查看,鼠爷忍不住一声惊呼。 一旁暗门进去,竟然见到最少七八条岔路,有弯有直,却不知通向何处。 刚想顺一个方向进去调查,却听耳边哗啦啦声响。 瞬间,鼠爷汗毛倒竖,明白这是引发了什么机关。大叫一声急忙后撤回来,眼前的暗道轰隆一声被个急坠的铁门封住。 这时他又看那石梯和来路,不知何时早被人封死。正自焦急,忽听有人说道:“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潜入,怕是嫌命长吧!既然如此,就让我送你归西好了!” 话落,又是一阵机簧作响,跟着就听嗖嗖嗖声不断。 鼠爷惊叫一声:“我滴妈呀!”三翻两纵,只觉脚下叮当乱响,堪堪躲过暗器袭击。 可对方就要致他于死地,机关还在持续发作。鼠爷连着躲了一会儿,已经开始呼呼带喘,上气不接下气了。 正有些力不从心时,忽然机关停了。鼠爷靠着石梯正喘粗气,就听哗啦一声,在密室顶端竟然出现一个很小的活门儿,里面有人影晃动。 “哦,不错么!老家伙何方神圣,竟能躲过这许多暗器?好啊,来试试我们最新制造的玩意儿如何?”话落那活板又再次闭合。 不等鼠爷有所准备,就见头顶有什么坠下。吧嗒摔在地面,还不停旋转。 陀螺?鼠爷正自奇怪。这东西就像个陀螺或者萝卜头,锥形,尖端却是个圆角;整体能反射周边光线,与地面摩擦还有异响,恐怕是个铁家伙。 终于,旋转劲头止歇,这东西渐渐停稳。 鼠爷不敢过去查看,下意识拖来最近处的藤箱并打开盖子。 咔吧,那东西竟然炸开了。就见一蓬乌黑的东西急速射出,冲四周当然也奔着鼠爷飞来。 幸好老爷子精明提前做了准备,否则这速度和密集度根本无人能逃。 藤箱不小,鼠爷又早早在其中扒拉开一个空荡。这会儿见那黑雾一样的东西袭击,又是大叫一声“妈呀”!翻身钻进箱中,顺手把这些用品、衣物裹在身上。这时候也不管里面的味道了,能活着就是捡便宜! 噗噗噗—— 声音不断,甚至鼠爷还能感觉身体周围被什么力道不停砸着,就这样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才停止。 待一切平息后,鼠爷仗着胆子从箱里探头出来。好家伙,书架、其他藤箱、墙壁和石梯表面,全是嵌着无数指甲盖大小的钢珠。 密密麻麻,看着让人脊背发凉。这种歹毒的暗器谁发明的,鼠爷真想好好问候他八辈祖宗! 可不等他咒骂出口,又听到一连串的咔咔声。鼠爷下意识又钻回箱子藏好,跟着就是轰隆隆个不停。 这不大的密室内,瞬间充满硝烟气息,甚至还能听到噼啪声,感受到灼热的气流笼罩在身边…… 第一百八十一章:大难不死 险中又险 鼠爷预判到了危险,却没想到又是爆炸又是火烧。虽然爆炸威力不算大但次数多,有不少铁丸更顺箱子缝隙进来。 这下好,就像掉进爆炒黄豆的锅里,给鼠爷崩得,就剩下叫妈了。 好不容易待爆炸结束,这缺德带冒烟儿暗器又开始着火燃烧。 尽管火焰能躲,可随之产生的浓烟怎么办呢? 嗷嗷两嗓子,一个火人从黑烟中跳出,带着亮光开始在密室乱窜。 这是鼠爷!这时他顾不上其他,开始拼命在地上打滚,先灭火再说。 好不容易将身上的火压灭,更来不及庆幸和念佛,就见整个密室浓烟滚滚,火焰升腾。 该死的!里面装得全是易燃物,这家伙要成火烤硕鼠了! 老爷子也算经验丰富,知道大火虽可怕,浓烟更无情。想要活着还等什么? 慌忙扯下一块衣角布,想也没想解了裤子就在上面撒尿。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人老了,又或者是环境原因,越是着急越不出东西。最后连打带骂,好不容易给了一些,顾不上什么,拿来捂住口鼻用上再说。 此时浓烟更充满整个角落,鼠爷已经看不清两步距离的一切,甚至脑袋开始晕晕乎乎。 他知道,自己大限到了! 趴在地上,一步也不能动。热气蒸腾着鼠爷身上每一滴水分,更炙烤着每寸肌肤。 浓烟不停往肺管子和鼻腔里钻,甚至正常呼吸都开始受阻,再这么下去真要玩儿完了! 忽然,鼠爷感觉地面被火焰烤着竟然不觉太热,反而有少于湿气上升。 用手摸索,触手竟然不十分坚硬。难不成这是自然洞穴,地面没有过多处理? 一开始进来怎么没注意呢?鼠爷开始埋怨自己。他深知就算有什么办法,现在也都晚了。 意识逐渐开始模糊,鼠爷求生欲想要支配一切,双手开始乱胡拉却无意间摸到了一物。好像是铁丸! 一下睁开眼睛去看,果然!触手处正是三颗没能引爆的铁丸!这下有救了! 这瞬间人类的潜能战胜一切,精神凌驾于肢体。鼠爷不敢多耽,拿出随身家伙开始刨土。这次不需要挖深坑,毕竟没那么多时间,只需挖上几个浅坑就行。 把铁丸放入坑中,盖上浮土,鼠爷跑开一定距离,任凭火焰灼烧也不敢离近。找到地上的碎石,看准刚才掩埋的位置运用内力抛投。 啪嗒!第一下,却等了许久不见动静。 鼠爷头脑又开始慢慢变得迷糊,衣服已经被烧穿,再晚恐怕老命难保。 啪嗒!第二下,竟然还没动静。龟儿子的,这三颗铁丸看来本身存在质量问题,竟然连着两块石头都不见反应。 再也受不了了,火焰的灼伤,皮肉的抵抗力都到了极限,鼠爷大叫一声准备逃开。 可就在此时,只听轰隆!轰隆!轰隆!连着三下,鼠爷也已经冲了出去,正好被最近一股气浪冲击,倒翻进火海之中。 刚才掩埋铁丸的地方现在出现三个大坑,底下还有哗哗水流。 哇—— 一声惨叫,鼠爷真像个被烧着的硕鼠,带着火光和青烟,看也不看就跳进洞中。 只听扑通——水花四溅,好像一颗颗明珠顺洞口跳出,与刚刚冲来的火蛇相撞,就听一声声刺啦,热蒸汽更与浓烟相交好像真如一副太极图似的。 从下往上看,火焰横纵乱窜,不一会儿就把上方密室整个吞没。鼠爷再稍慢一点,就要变成焦炭了! 这时细看底下,竟然有条暗渠缓缓流动。提鼻子一闻,恶臭难当。想是大都的水收集系统,里面主要是雨污水等汇聚,难怪会有这种味道。 鼠爷呢? 就见远处污水面上飘起一个黄白色背脊,正是鼠爷!他刚才为等爆炸,忍受烈火灼烧,早就成了光背汉了! 真看不出,鼠爷年岁不小这皮肤竟然比年轻人还白。恐怕这就是天天躲在暗处的职业病,全是捂出来的。 但见他一动不动,怕不是已经死了? 忽然,那光溜的后背微微动了动,跟着就是一翻,只听:“啊——”一声大叫,开始双手双脚乱扑腾。 还好这里水位很低,也就到鼠爷腹部。双脚一站稳,这才明白过来。深深吸口气,也算大难不死! 可马上扭头干呕起来。是啊,味道太窜,太刺激! 举起夜明珠,找准水流最低处开始拔足狂奔。可惜,只想出去却不易办到。蹚水疾行费时费力,而且活动量一大人就需要足够空气。 这里几乎属于半封闭状态,待久了不见得比烧死好上多少。 一步、两步、三步……终于看到前面的亮光了,是出口!鼠爷心中激动,拼尽全力狠掐手臂尽可能保持清醒。 终于,离出路越来越近了。出来了! 扑通一声,鼠爷又掉进一处水中。只不过这里好像水质不错,再没有那种恶臭和黏腻。忍不住呛了两口水,竟感觉带着些许甘甜。难道这里是泉水或潭水? 哗啦一声,鼠爷从水中冒出头来。看看四周,一片漆黑,没有半点灯火。要不是见到头顶还有圆月,鼠爷都不知自己到底是不是还在人间了。 咦!不远处有片黑影,好像是什么建筑。有建筑就代表有人类足迹,应该过去看看,希望能找人帮忙。 打定好主意,鼠爷游着水来到岸边。回头一看,果然是条小溪,而且一边流向远处,一边通向那片建筑。 这个月份夜晚已经很凉了。鼠爷这一通折腾,哆哆嗦嗦牙齿打颤,老命都要少活五年。再加上后背露着和一身湿漉漉,更是雪上加霜,难受至极。 艰难地迈着步子,鼠爷也觉庆幸。知道疼和冷代表还活着,否则死在那密室里岂不更亏? 终于来到那片建筑群,鼠爷揉揉眼竟然发现是一座座庙堂?难不成自己真在寺庙附近不成? 转到前面一看,就见上面牌匾清晰地写着“城隍大殿”四个字。鼠爷心头一跳:不是吧!无意中我竟然来到城隍庙了? 现在回忆刚才种种,还有具置变化,一路如何过来,鼠爷终于明白了! 该死的家伙们,竟然从香烛店打了一条暗道直通城隍庙。那不用说,密室发现数条支路,恐怕就是地面上这几处大殿正下方。这样看,那些箱子一定都是粗火药之类的。 想到这,鼠爷脊背又感觉一阵阵寒意,可不是真的很冷,而是担心几天后会发生什么。如果不是常贵山得到消息,到了祭祀那天会有什么后果? 死了成宗及手下人不算什么,可当日应该还有寻常百姓或仪式参与者。这些亡命徒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不管不顾其他人性命,真是可恶! 阿嚏!忍不住打个喷嚏,按照红莲描述,鼠爷抹黑去找十殿阎罗所在的大殿。 七拐八绕来到前山,果然看到了阎罗殿。 鼠爷瞧瞧四周无人,来到门前轻敲了两下,并低声说:“贵山,是我!鼠爷!开门啊,就命喽!贵山,红莲,快开门!” 声音很低很轻,但足够他俩听到了。鼠爷心里只感觉凄凉,自己什么时候混得这么惨过?都是胡孝一,跟着这小子准倒霉! 忽然鼠爷心里一激灵。是啊!自己无意间到了这里,那胡小子怎么办呢?他现在浑身是伤,不能与人动武。这要是遇上武功高强之辈,恐怕…… 正想着,就听吱呀一声,殿门被人打开。就见有人探头出来,正是红莲。 可能她也没想到鼠爷会不按约定上门,刚才和常贵山犹豫了一会儿这才大着胆子过来查看。等见到眼前这干巴老头时,红莲一怔。 不为别的,此时鼠爷浑身黢黑,连面部都看不清,除了还活着其他都挺像个焦炭的。 这时常贵山挤出来查看,马上低声询问:“鼠爷,您这是怎么了?”说话间把红莲轻轻推开,拉着人就往里领。 这会儿红莲还没反应过来,追问:“大哥,你……你怎么认出鼠爷的?我……” 这时候还有闲情逸致问这?常贵山略显不耐烦道:“哎呀!你没看这脑袋,”说到这赶紧闭嘴,常贵山脸上一红。 是啊,鼠爷的特征再明显不过了,看不清脸,难道看脑袋还看不出来? 红莲暗地吐吐舌头,探头看看四周无人,这才把殿门带上。 两人搀着鼠爷来到殿中,这时候红莲发现老爷子后背衣服都没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 常贵山无奈,偷偷看了她一眼,脸上略带不满。红莲偷偷点头表示抱歉。 可鼠爷呢?现在顾不上这些,接过常贵山递来的水,咕咚咚猛灌。不仅如此,还拿了供桌上的大梨,咔嚓一分为二,开始在舌头上猛蹭。 这在干嘛?看得常贵山和红莲直伸头瞪眼,不知这老前辈在搞什么幺蛾子。 等一系列怪异举动结束,鼠爷算是真正活了过来。看向两人,张嘴就说:“快、快去接应胡小子,否则大事不妙!” 一听这话,常贵山大惊,红莲更是捂着嘴。两人慌忙询问情况,鼠爷这才把刚才的经过对他们讲述一遍…… 第一百八十二章:遭遇偷袭 险中求胜 听鼠爷说完,常贵山和红莲都感觉事情不妙。真没想到这一手,更没想到真有人这么大胆子,敢在大都城内,天子脚下行使这种恶毒勾当。 完全不管不顾百姓,更不顾目前时局。 但这些都先不说,还是顾眼前为上。常贵山让红莲帮鼠爷处理伤口,毕竟己方还有一队人马可能随时要来会合;而自己则奔向大街,按照鼠爷所说位置,要去把胡孝一带回。 没有争辩,只有默契。鼠爷看在眼里,顿感胡孝一和冷钰萩两人应该学学人家这一对儿。 哎,可惜啊,他们都是心性高傲之人,怎可能轻易低头呢? 红莲搀扶着鼠爷去处理伤口暂且不提,单说常贵山。 连日在大都转悠,他已经对这里门儿清了。根据鼠爷描述,很快找到了香客馆。 一转弯也来到后门并翻身上墙。常贵山经验也很足,没有急着下去。按照鼠爷所说,仔细看看胡孝一的藏匿点。确实,仍能见到一个人影,是坐是站却瞧不真切。 又看脚下那两条狗,还在趴着不动,看样子药劲儿没过,这就不用太担心了。 别看他们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但对狗子都有些惧怕:一方面因为所做之事并非光明正大;另一方面就是狗子灵活难缠,在与它们缠斗时很容易被人偷袭。 因此作为夜行人,能不愿与狗子正面相对,能躲着这是最好的选择,除非逼不得已。 从墙头跃下,又细听周遭一切声音,常贵山这才慢慢靠近胡孝一的藏身之处。 见快到躲藏点,常贵山这才压低声音招呼:“小胡,是我,你常大哥!你还好么?快跟我走,鼠爷他,”正说话间,人已经快步来到近前,刚要伸手拽人,却感觉不对。 大叫一声向后急翻,单手在地上一撑又急速后退。耳后就听唰唰几声,恐怕是什么暗器或有人偷袭。 站稳身子放眼望去,果然见到阴影里冲出两人。看他们一身劲装打扮,眼神炯炯,身强体壮,准知这应该是此间护院或武师之类的人物。 一人双手拎花枪,也就是戏台上武生演打戏用的那种双尖短枪,只不过戏台上是假的,眼前可是真的。 另一人也是拿双手武器,只不过他用的是锏。看样子这人臂力不错,毕竟锏这种兵器路数以压、挑、崩、扫、撩等为主,力量带速度取胜。况且能使双锏,一定臂力过人。 对于他们,常贵山没什么好聊的,就算胡孝一被人发现并擒住,恐怕对方也不会透漏半句。 现在只能先走为妙,之后再想办法寻找和搭救胡孝一了。想想他也算多灾多难,最近真是时运不济,接连受袭。 唰唰又是两下,一枪一锏杀到,常贵山急忙闪躲。可不等他提气上纵,这两位又再次追杀过来。下手迅捷无论,看样子也是浸淫此道不少年头的人了。 常贵山不愿伤人,更不愿被人所伤。毕竟胡孝一生死未卜,自己更不能有什么闪失。 看准来势,左躲右闪,单掌一圈掌风猛推。 谁知持双锏的那位挺明白,竟然上前两步挡在己方面前,武器一错硬是挡下了掌风。噔噔连着退了两步,还能听到双锏的嗡鸣。 常贵山露了一手,真把两人骇住了。毕竟对方可是肉掌,而且虚空一挥就有这种杀伤力,恐怕单说内力完全不是敌手。但这二位也是任务在身,仅是一怔,马上又围杀过来毫不停留。 没办法,常贵山一时找不到机会脚底抹油,后院面积虽大却还是有限,这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杀招过来就要用强招应对。 在躲避时,伸手入怀把纯阳拷扣上。这玩意儿使用数种金属细丝结合人发、天蚕丝、柔芯棉等物编制而成的,看似坚韧难匹,实则使用和摸起来,还很柔软。 见双枪刺来,常贵山一个闪身躲开,伸手去掐枪身。 虽然两人都发现常贵山手掌上所戴之物,却不识得这是什么。但见对方伸手抓来,使枪的却明白不能被人抓牢,否则一定不妙。 大吼一声撤枪转向,上身后仰一旋又顺势奔常贵山侧肋攻来。见对方又闪身躲开,双枪借用惯性在掌心一转,顺势要拍常贵山。 同时用锏的到了,高高跃起兜头砸下,恨不得将人拍成肉饼。 见两人夹击,常贵山也不慌乱。看清前后走势,心生一计。等双枪横着拍来,常贵山不跳、不挡,而是一侧身并迅速抬手装作抢夺。 使双枪看到这招,大叫一声把住枪尾双手较力猛地上抬,就怕被常贵山抓住枪身。 正这时双锏砸下,常贵山这一侧身堪堪躲过。双锏贴着鼻尖落下,正好与上扬的双枪崩在一处。 这下漂亮了,就听咔嚓嚓两声,双枪柔韧性真敌不过双锏力道,硬生生被砸下来,中途断为两截。不仅如此,用双枪的家伙还惊叫一声,张手一看,两个虎口崩裂鲜血直流。 使双锏的中途明白过来,也是吃惊一吸。习武之人全凭一口真气,就怕中途散功、泄气,刚才一吸手上力道顿消,双锏沉重一时拿捏不住就要下坠。 使锏之人大惊,也学用双枪那家伙,丹田叫力并大吼。 常贵山下意识扭身轻轻一托,却没想到对方力量迅速上撩。竟被常贵山一带,双锏急速上扬奔着自己脑袋就来了。 惊叫一声,要不是常贵山发现及时单掌打飞双锏,恐怕就要来个万朵桃花开,尸横就地了。 就这,仍把使锏的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发白嘴唇抖个不停,看样子一时半刻是难以回魂了。 那边双枪也断,手里只剩两个半截已经不足为惧。常贵山告声罪,终于有机会提起上跃来到墙头,翻身就要离开。 谁知使双枪的家伙比较阴毒,看准常贵山不备,竟然反手一转握住两段残枪,用尽全力掷了出去,直奔常贵山后心。 等常贵山感觉阴风不善,慌忙转身用千浪掌法回击。就听嗖嗖两声,残枪来得快去得更快,跟着不等反应就噗噗两下,使枪的连惨叫都来不及,后仰着栽倒在地。 就见一段扎在眉心,一段扎在右肋,全是洞穿而出,可见常贵山这一掌之力如何。 这就叫:害人终害己。 本来各自相安,常贵山更不愿上人,却没想到这家伙冥顽不灵,这才落得个身死当地的下场。真是千算万算,都不如老天一算;各种死法,都不如自己找死来得迅速。 常贵山蹲在墙头见这惨景这是一声叹息加摇头,却没有没办法。翻身飘落,发足狂奔消失在远处。 …… 虽然离开了香客馆,可常贵山却不知如何是好。回去?怎么向鼠爷交代?找下去?却不知如何找起? 正不知所措时,就听一旁有人低声喊道:“常大哥,这里来!这里来!”这声音很熟悉,正是失踪的胡孝一! 常贵山顾不上细辨,循声找去,果然在一处巷尾找到了胡孝一。多日不见甚是想念,他忍不住拉着胡孝一猛看,嘴里不停念叨:“哎呀兄弟,你可想死哥哥了!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从里面逃出来的?” 胡孝一本想回话,可被常贵山拉着乱转,几乎头晕眼花。别说讲话了,能保持不吐都是好的。 实在受不了,胡孝一赶忙打断常贵山这种热情地“招待”,这才幸免于难。 看四周环境不易细聊,招呼一声,常贵山扶着他,两人才向城隍庙跑去。 路上常贵山还是忍不住去问刚才经过,胡孝一也只好简单说了一下。 原来自从鼠爷走后,胡孝一就感觉心里并不踏实,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虽然不知道鼠爷将要遭受一连串打击,身处死亡边缘,但胡孝一就感觉心神不宁。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第六感。 本来他想顺鼠爷消失的阴角查看,却在这时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护国法师。 这家伙能出现在这儿,就说明事情不小,有可能毒心老人与沈自在也在附近。胡孝一在暗处不动且屏住呼吸,护国法师根本没能发现。 就见他招呼几人嘀咕了什么,之后又从后门走了。屋中的几人发声喊也消失在阴角中,完全搞不明他们要做什么。 胡孝一看看鼠爷消失的地方,又看护国法师,心里稍一衡量还是决定去追这老熟人。 虽然浑身是伤不能动武,可好歹胡孝一轻功一绝。勉强提气上跃,是比寻常高手吃力,但也不是办不到。 刚跃上墙头看到护国法师的背影,胡孝一急忙要追,可这时却被人发现。暗器、弓弩齐用,要不是躲得快,恐怕就要变成刺猬了。 结果人被摔得七荤八素,也丢了护国法师的踪迹。说到这胡孝一一声轻叹,只感觉自己现在说好听是个累赘,说难听的就是个废物。帮不上忙,还只能添乱。 见他情绪低落,常贵山忙做安慰。毕竟势衰心死,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为了分散注意力,常贵山转移话题,对胡孝一说了鼠爷的遭遇。这一路无阻,顺利返回了城隍庙中…… 第一百八十三章:殿中截杀 借力打力 领着胡孝一找到十殿阎罗处,轻轻敲门,常贵山压低声音说:“莲妹,我领小胡回来了。莲妹快开门,是我们。” 不一会儿,就听吱呀一声,殿门缓缓打开。常贵山招呼胡孝一进去,自己断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尾巴,这才跟着进去并带上大门。 “哎呀,幸好我们,”说着转身,到了嘴边的话猛然停止,又好像被什么噎住,常贵山怔在当场。 原来眼前站了不少人,虽然没有点灯,但借助月光再回忆己方可能汇聚的人手,准知事情不对。因为现在对面站了起码二十几人,数量太多。 不仅是数量问题,在月光照耀下,还能见到他们手中的利器,正散发出蓝幽幽的冷光。瞬间店中气氛变得如冰窖一般,不知是天气原因还是被这杀气干扰。 急忙将胡孝一往身后一拽,常贵山忍不住问:“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 “啧啧~我以为刚才密室逃走的老头是独自一人,没想到竟然还有这许多帮手。嘿嘿,不错么!”这人声音低沉,并不是底气足,而是肥胖造成的。 在这一众黑影里,就他圆滚滚的。虽然不见长相,但这水桶般的身材让人记忆很深,恐怕想要遗忘都难。 就见他一跩一跩,好不容易上前两步,就开始怪笑起来,似乎完全不怕惊扰这里的巡视。 “刚才那老头子挺厉害的,我用了最新火器都不能将人围杀。哼哼,一路过来找到这里才见到人,却没想被他们逃了,”胖子一哼,“你们应该都是一伙儿的,不如帮个忙,把那老头子找回开如何?” 这时胡孝一那捣蛋劲儿上来,竟然笑着反问:“找那老东西干嘛?你是要把他做成家具摆着,还是当做土地神供着?” “嘿嘿!怎么有个贫嘴的家伙?我这人有个毛病,最厌烦别人在面前贫嘴。买卖要讲诚信,数字要讲对错,做人一板一眼要认真,贫嘴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人说罢一挥手,“去!把这小子的舌头割下来。” 话说得轻松,却有些狂妄。虽不知这人是谁,但有常贵山在,怎可能让人伤害胡孝一呢? 就见冷光一闪,殿中寒气陡升。噔噔两下,一人已经来到近前,奔着胡孝一挥剑就撩。 常贵山已经察觉出不对,早把纯阳拷扣上。此时见寒光冲来,也不示弱。竖起双指迎敌,想要来个硬碰硬。毕竟纯阳拷能吸收内力,并快速扩散,相对把掌力最大化散播出去,像个增幅器。 但其坚韧程度如何,却始终没有试过。 这时候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想冒险做个测试。不躲不闪,双指迎剑,就听仓啷仓啷两声,两人双双退后一步。 来人是被常贵山力道惯了出去,而常贵山则是下意识后撤减少损伤而已。 等站稳后,举起二指一看,完好无损。不仅如此,纯阳拷表面连个划痕都不见,果然是个刀枪不入,水火难侵的宝贝。 这下对物件心里有了底,又见对方人多,不愿再耽搁。常贵山大吼一声点地冲来,单掌一拍。 对方这时也反应过来,见敌人杀到,也是一声低吼,拔剑一展平推向前。这叫迎门敬酒,直刺来者哽嗓咽喉。 看到来势常贵山心头一喜,立掌不动迎向来剑。只听叮的一声,剑尖直刺掌心,常贵山只是微微一缩,身子却没动。 当感觉剑尖力道加重,剑身都开始弯曲时,常贵山却手腕翻花一转,反缠向剑身。只听咯吱吱几声,一把精钢长剑硬是被常贵山这一下搅成了麻花。 不等那人吃惊撒手,常贵山就用内力借助剑身猛推。砰的一声,人被无形巨力撞飞,结结实实摔在神像坐下的高台边缘。哇哇两口像是吐血,跟着人就不动了。 “呦!这么厉害?”胖子一声惊呼,忙问,“你们什么人,为什么闯我密室?” 常贵山刚想回答,却被胡孝一拦住,他截口道:“这还不明白?你们的诡计已经被我们识破,现在是内卫办事!” 一提内卫,那些手持利器的家伙一阵喧哗。 胖子连道:“安静,都给我安静!”看看常贵山和胡孝一,他却又笑了:“别开玩笑,内卫?他们一个个躲在内城,怎么会插手宫外之事?哼,别以为武功不错就能随便冒充内卫。告诉你们,我可不怕!” 话说得不错,但明显没了底气。毕竟这事见不得光,如果真有官家人发现,无论是不是内卫恐怕都不好办。 胡孝一更笃定这点,他之所以拦住常贵山,就是想以逸待劳。不如把事情挑明,兴许能直接破了此次大祸。毕竟他一直奉行兵不刃血的理念,能将危险扼杀在萌芽那是最好。 “怎么,你这意思想要证明?”胡孝一边说边偷拽常贵山。 常贵山明白,马上摸出了都勒蛮给的腰牌,抖手一晃。借助月色,能看到腰牌反光,虽然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 “这是枢密院下万户府的腰牌,够不够资格?”常贵山说。 胡孝一心喜,看来大哥进步了,现在反应越来越快。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能含糊,他也从怀里取出一物连晃,正是以前苗三给自己的内卫腰牌。 这下好,一个枢密院下万户府,一个内卫,够刺激吧! 胖子果然动摇了,声音有些发颤,连忙招呼一声:“上!杀了他们,不能让事情败露!”一声令下,几十人大叫一声迅速围拢过来,就要将两人乱刃分尸。 但他们各个都傻,没想鼠爷和红莲逃了,如果这是一伙的,就算把眼前两人杀了又如何? 可能这就是穷凶极恶,顾不上多想。现在能做得就是错上加错,捂住一头儿是一头儿。 见对方人多,常贵山也不恋战,一扯胡孝一两人急退,撞开大门向院中跑去。后面的可不愿放过两人,大叫着挥舞利刃过来,根本不管会不会惊动巡视与城隍庙山门前的守卫。 “往哪儿走?”常贵山忍不住问。 “山门!”胡孝一说得更简单。 有了方向就好说,常贵山两掌劈倒两人,拉着胡孝一一路飞奔。后面众人紧追不舍,还是大吼大叫。 不用赶到山门,就已经见到远处黑压压一队人迎头奔来。这次连常贵山都不用细想,准知这是“帮手”到了。 胡孝一这家伙果然缺德,见与迎面赶来的守军就要碰头,此时他开始扯着嗓子大喊:“快、快点抓住后面那些歹人,他们意图在次安放火器危害圣上安全。我们是内卫,是内卫!” 本来守军见迎面跑来两人,按照习惯就要举枪前刺。可万万没想到对方喊了这些内容,手里下意识一缓。 就这空隙时间两人已经过来,胡孝一更把内卫腰牌抛给领头的,又简单交代几句还不忘报了苗三的字号。见守军愣神儿,两人钻进人群一溜烟儿消失不见了。 这时候那些倒霉蛋儿正好赶来,不是往枪口上撞么?守军领队大喝一声,更多人反围过来,把这几十名歹人困住。一时间喊杀声,惊叫声,惨嚎声此起彼伏。 不用问最后结果,毕竟乌合之众与正规军比较,完全没有可比性。 远处,胡孝一和常贵山远远看着这出好戏,胡孝一竟然呵呵笑了。常贵山只有无奈摇头,就说:“小胡,你还是脑筋够快,这样也行?” “常大哥,恐怕这下打草惊蛇,会让暗中的势力不敢猖狂。咱们就有机会做准备,明天见到苗三也有谈资了。当然,如果这群势力仅是乌合之众,恐怕事情就此解决也说不定。”胡孝一笑着说。 常贵山点点头。他完全同意胡孝一的思路,能用最小的代价去解决争端那是最好的。 啪嗒! 两人正在得意,却听有什么东西砸在身边。急忙拉开架势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却突然见到远处有人招手。 这一抹红杉在夜间还是很扎眼的,常贵山神情一松。招呼一声,两人冲红衫所在地奔去,直接钻进小巷。 连着几个转弯,这才停在一处废弃破屋前。看看这房前院子还有巨大石磨,两边有不少架子,上面还摆放着数个长方形木盒,恐怕这里原先是豆腐坊。 双方站定,红衫女子轻叫一声:“大哥,你们都还好吧?” 在这之后又有一个姑娘喊道:“阿爹,你没事吧?是我,香儿啊!” 真没想到,不止红莲她们在这儿落脚,就连香儿也到了。 胡孝一托着疲惫的身躯,看到香儿一笑,伸开手臂将小姑娘抱住。而一旁的红莲也想往常贵山怀里扑,无奈一旁还站着鼠爷和霜妙善呢。 这次出来按照胡孝一的计划分了三组,自己和鼠爷找苗三商量合作;红莲与常贵山会合准备接应;而霜妙善领着香儿,却要办另外一件事。 冷钰萩没有自告奋勇,胡孝一当然也不会强求。一方面是照顾这个孕妇,另外还有什么只能问他们自己了。 算算时间,三队现在会合代表事情基本办好。稍作休息,这才相互诉说自己的遭遇…… 第一百八十四章:祭典预判 击掌立盟 又是一个子时,大风肆虐星月被不断遮蔽,冷光若隐若现。秋去冬来,虽然刚踏进立冬一只脚,这风里却如同裹了冰碴,吹在身上透体发寒。 就是这样的夜,连更夫都不愿在寂静无人的街上长待,完成基本使命后抱着膀子脚不沾尘地往家疾奔而去。 此时此刻就算给个金元宝都不如暖烘烘的被窝好使,毕竟温暖在此时来说更实在,也不会受罪。寒冬腊月给个金元宝在这没人的深夜,不当吃不当喝不防寒,除了冻死没其他结果。 一街两行紧闭门户黑灯瞎火,有些门灯都被吹灭,更显黑暗无光。 即便这样,街角竟然还闪出一人。看他的身法之快,绝非寻常百姓。 在一阵疾奔下,转了个弯来到城隍庙旁。探头看了看,就因为昨夜那通折腾,现在山门前的守卫多了起码三倍不止。 也难怪,再过几天就是“民岁腊”祭典,成宗是要亲临的,甚至还要参与大局。这要是敢让人混进来并作出什么危险举动,恐怕相关人等都有麻烦。 昨夜,守军抓住歹人问了情况,把密室和一切准备连夜挑了。不仅发现了数条直通城隍庙各殿的暗道,还找出了不少火器。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相关人处决,香客馆查封,就这连城隍庙守卫统领和巡城兵营都被牵连。可以说腥风血雨,人心慌慌,才有了今日的局面。不客气说,连整个大都上下都紧张起来了。 来人看看城隍庙山门,又看看四周,嘴里叽里咕噜不知是说还是骂。搓着手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人。 啪嗒! 急忙循声望去,原来一旁小巷里有人正冲他招手。 “这混蛋玩意儿!”骂了一声,这人发足奔过去,却见小巷口已经无人。 没有担心和疑惑,这人钻进小巷,见一个人影飘动在前,于是紧追过去。两人一前一后跑出去两条街,这才钻进一处乐坊。 什么是乐坊?并非寻常歌舞作乐的地方,而是遇到紧急事情,可以报信的所在,也叫预警楼。 乐坊在大都各角各处都有,基本上百十米作为间隔,就会暗藏一个。里面会有鼓、钵、钟等物,就为遇上侵袭、盗匪、走水等紧急祸事使用。 乐坊就近都有看守,是从平民百姓里选出的。他们家住附近,定时领取微薄俸禄,在关键时刻就要敲响就近的乐坊,相互传出信号,通知巡城兵马直达内城。 但平时无事,乐坊不会守人,毕竟里面除了响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连盗匪都懒得动这些物件儿。如果为了破坏,那更麻烦,需要将大都所有的乐坊找到并逐一破坏。乖乖!那可不是体力活如此简单了。 两人钻进乐坊,虽然有瓦遮头有墙挡寒,可这里无门,冷风还能不断钻进来。 来人拍拍身上浮土,一阵哆嗦并搓着手埋怨:“胡孝一,你就不能找个好点儿的地方么?这才真是顾头不顾腚,穿堂八面风更难受!” 呵呵一笑,胡孝一直直腰,不以为然道:“苗三,你这是内城待惯,已经不知道外面的日子怎么过了吧?出来办事还要享受,你是在做梦么?” 原来这俩正是那约好见面的胡孝一和苗三。真不知他们到底算什么关系,见面就呛火,谁看谁都恨得牙痒痒,却在关键时刻还要相互利用。 要说他们像孟焦,那真是侮辱先人;要说他们是反贴门神,但又不像。奇怪! 看看胡孝一,竟发现一天不见,精神好了许多,这要是完全恢复岂不是更如肉中之刺,麻烦的紧? 胡孝一却发现苗三神情有异,笑道:“怎么,让你我来相面的?这才一日不见就这样看我,难不成你苗三有什么特殊喜好?”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苗三微怒,抬手抛出一物给胡孝一,问道,“这是你的吧?” 伸手接住,细看是块腰牌,上面有“内卫”二字,压金边,背后深紫色。 胡孝一嘴角一挑,很自然地将它揣进怀里,没有问更没有客气。苗三呢?看着他收起,没有阻止也没有说什么。 “你小子真是看我不顺眼,处处找麻烦是吧?”搓搓手,用下巴点指胡孝一,苗三说,“昨天那种事你找巡城兵马不就好了,干嘛把我的内卫腰牌搭上?你可知道早朝之上有几人被摘了乌纱,又有几人被发配?我拜托你,安生点行么?” 又一笑,把腰牌重新拿出来抛还给苗三,胡孝一说:“既然你罩不住,那就别给我啊!” 谁知苗三没接,抬手打了回来,嘴里说:“算了,送出去的我不要。苗某人再不堪,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伸手接住,眯着眼看苗三,胡孝一摇摇头又将腰牌揣进怀里。他也搓搓手哈口气,活动活动脖子。 “苗三,你还是个十足小人!只说因为昨天那事有什么人被罚,却怎么不说有什么人被奖了呢?”上下打量苗三,见他有些心虚,胡孝一冷哼,“你呀,得便宜卖乖,我可不是成宗。” 被人说中心事,苗三脸上微红,可马上恢复。这就是他最大“优点”,脸皮够厚。要不是这样,怎可能在内城混到现在的位置? “泉州之事调查得如何了?”胡孝一没说主题,反而来了这么一句。 可苗三也没反对,顺嘴答音:“派人查了,还是不见城中百姓,无论生死甚至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就像整个城镇只留下无生命的东西,但凡有生命的都消失了一样。” 搓着下巴,胡孝一陷入沉思。他始终想不明白泉州城里发生过什么事,就算红莲、巧手鬼婆和莎影也都是借助空城做法,根本不明白人去了哪里。 看看苗三,有个问题要问,却被胡孝一忍下了。是啊,苗三这么重视自己的位置,对这事一定守口如瓶装作不知。内卫就是内为,内城外的事,除非指派否则不会主动参与。 哼!等官兵发现信息中断派人了解,恐怕已经多月过去了,又与他苗三何干呢? “喂,胡孝一。你也说了,咱们不是要相面的。泉州疑团我会盯着,但现在是不是要说说正事儿?”苗三问。 “哦?你认为泉州鬼城不是正事儿?”胡孝一奇道。 一撇嘴,苗三不以为然:“起码不像这事。不过是一城百姓,这里却牵扯大都核心,还有天,” 不等说完,胡孝一赶忙摆摆手。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懒得废话,还是直接进入正题比较好。 于是胡孝一将昨晚的事细说了,尤其提醒在香客馆见到了护国法师,尽管让他跑了,但此事一定没完更不可能与他扯不上干系。 另外还告诉苗三并递给他几颗药丸,就说这是常贵山无意得到的,正是沈自在等人研制的那种提升功力秘药。 胡孝一自己也分析过,这种药一定就是半成品,恐怕沈自在用的成品效果远在此药之上。更提出了猜想,这次祭典会不会有人用来强化刺客,杀一众护卫措手不及都不好说。 “难道昨天那阵闹腾还不能打散这群歹人的野心?”苗三奇道。看来他也猜中了胡孝一所做目的,却没想事情怎会如此简单结束,真是幼稚。 摇摇头,胡孝一答非所问道:“还有件事,寒城主人寒梦莲被害,肚腹被剖胎儿被取,如此令人发指的行径难有人模仿。为以防万一,我提醒你将此事一并调查,否则真有牵连要后悔莫及的!” 确实,寒城虽然被成宗有意侵蚀消弱,但没想到寒梦莲会惨死。听了胡孝一的详细描述,苗三顿感脊背发凉。 扪心自问他苗三也是个狠人,却不能对女子做出这种卑劣行径。要让他来,可以杀或拷问,但剖腹取子—— 胡孝一瞄他一眼,不置可否。想了想,又补充道:“掉以轻心只会提前结束你的官运。苗三,你如果信我,咱们这次还要通力合作。你保的成宗,我们要保百姓。” 说着又伸出手掌举在他面前,胡孝一似笑非笑地等着。 苗三看看胡孝一,心里快速拨弄着“算盘”,衡量过后一掌拍来。就这样,两个对头再次合作,相互利用各取所需。 “你们在暗地,我怎么寻找?起码定个见面地点或当天的见面办法才行。”苗三说。 谁知胡孝一看着他笑,似乎在等,又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方便说一样。 瞧他这阴阳怪气的模样,苗三就觉生气。毕竟从起初相识,他就一直费劲儿摸索胡孝一的心思,希望看穿他的一切计谋。但到现在几次交手劳心劳力,落得什么好处了? 实则苗三也是多余担心,就连冷钰萩都看不透胡孝一,他苗三又能好到哪里呢? “你能不能有话说话?看你这样,我……我心里想抓狂。实话说,要不是顾全大局,现在早将你碎尸万段了!”苗三竟然毫不隐瞒,把心里话全抖了出来。 胡孝一笑着点头,说:“实话、绝对实话!这是在等,等你找来我要见的人。否则,咱们一拍两散,各自回去睡大头觉多好……” 第一百八十五章:祭典计划 明暗配合 苗三马上明白胡孝一所指何事。但他还想耍个心眼儿,嘴里吱呜,顾左右而言他。 一看这架势,胡孝一微带怒意扭脸就走,任凭苗三怎么呼喊也不打算停留。谁知在迈步到门口时,正好进来一人阻住去路。定睛一看,正是书生到了。 见到他,胡孝一明显心情好了,来个一百八十度急转弯,眉开眼笑做个“请”的手势领人进来,俨然把乐坊当做他的家了。 见到书生,苗三微微一怔但马上恢复;书生也是瞟他一眼,各自也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作为招呼。 书生同样搓搓手并哈口气,问:“我来了,你想说什么是不是可以谈了?” 就喜欢这种快人快语的,如果一个个都像苗三,恐怕日子真不好过。胡孝一笑了,笑得很开心,好像见到知己一样。如果这里有桌椅,恐怕就要请两人促膝长谈了。 “吴大哥,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否?”胡孝一竟然开始拽文了,听得一旁的苗三咣咣直跺脚。 书生呵呵一笑,说:“就称呼书生可以,不用报名论辈分。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何况就咱们三人无泰斗或长辈在。衡量称呼内容挺麻烦,我自己都很少用。” 点点头,胡孝一比了个大拇指却忍不住偷眼看看苗三,微一咧嘴。 苗三看到了,不知要说他眼尖,还是说胡孝一故意的。如果不是书生在,苗三怕掉自己价,他准要脱了靴子去抽胡孝一的脸才算。 进入正题,胡孝一说:“既然都来了,那小弟就说说。祭典当天,书生一定是护在成宗身边;内卫该在四周和暗处,你苗三也不可能离开成宗太远;至于我们相对灵活,暗处接应和来回巡查方便行事。” 又伸手入怀摸摸内卫腰牌,胡孝一说:“苗三,这腰牌你看似送我,实则我们好几人要为此卖命的。这买卖不亏,是吧?” 又被道破心事,苗三一笑没说话。胡孝一的嘴真让人讨厌,下次再落在自己手里,应该用大针脚加粗线缝上最好。 递给两人各自一个竹筒,胡孝一解释:“这叫‘惊天’,在危急关头使用,方便咱们互通消息。惊天一响,代表找到歹人老巢或发现什么紧要事情,请快速支援。 跟着又拿出一物,好像个小旗子,只不过太小太小。旗杆还不如一根竹筷长,旗面是橙色,样子是三角形。 在他们面前一展,胡孝一又说:“这是个‘信号旗’,我们在暗处如果挥动,代表有发现。书生见到请保护好成宗,你苗三见到要么亲自过来要么派人询问。如果需要帮手,我也会摇旗。” 这点书生和苗三都明白道理。“民岁腊”祭典有个特殊要求,就是素服素面不要装饰。也就是说当天除了蜡烛外,基本不要出现过多颜色,尽可能用素服、麻料,甚至女子都不能化妆。 毕竟这种祈求平安和入冬无灾的活动,太抢眼的颜色会被认为不够尊重神明。 就算成宗自己也要脱掉黄袍,做素服出席,更何况平民百姓。 胡孝一用带颜色的旗子,就为人群中扎眼容易辨认,这点确实心细如丝。 终于轮到苗三冲他伸大拇指了,果然胡孝一是个鬼狐狸。 “你对这次祭典有什么预判?”书生问。 苗三可能害怕落后人背,抢着补充道:“你预估歹人会在什么地方或时候动手?”问得不错,却有些依葫芦画瓢之嫌,不能让苗三在别人心中提升多少庄严和威信。 胡孝一撇撇嘴,眼珠连转,说:“两地最危险,第一就是祭典前的稳龙间;第二就是回去路上。” 这话说得巧妙,不仅是地点,连时间都带上了。果然遇到书生,胡孝一都不愿多说废话,这和苗三在一起完全不同。 “这事一定会发生?”书生又问。 点点头,胡孝一更加肯定:“会的!只不过目的是不是刺杀成宗不好说,也可能还有其他计划。我不是神仙,没有任何信息,凭空不敢乱猜。” 点点头,书生不再问了。他看看苗三,似乎在做提醒。 苗三却没看书生,而是自己在思索什么。停了一会儿,忽然问:“昨天巡城兵找到了不少奇怪火器,这次袭击计划里,会不会还有这类东西?如果出现,我们该做什么准备呢?” 这下胡孝一忍不住拍手,吓得苗三一哆嗦。 “苗三,你废话连篇,只有这个问题最好!”胡孝一好像想通了什么,在小屋里勉强踱步。 见他是在思索,两人都很有耐性保持安静,就这样等着。眼珠随着胡孝一走动而移动,一次次,一趟趟。 “我现在知道昨天这事的蹊跷所在了!”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胡孝一才说。看看两人,压低声音道,“他们昨天恐怕是故意让人发现并被擒获,就为祭典当天!” 一听这话,两人忙问原因,胡孝一也不藏着将想法说了。 听完后两人恍然,可苗三马上又说:“不对啊,如果这样,应该直接排除隐患怎会,” 上下打量苗三,胡孝一反问:“泉州之事你也知道,可曾上报朝廷和成宗知晓呢?” 苗三毫不避讳,一撇嘴就说:“这种怪事那么容易解决?还不如偷偷调查,借用各种不知名势力,一旦查明且能办,这才禀报上面邀,”声音立马止歇,苗三捂住了嘴。 不是害怕两人听明白自己心里的小九九,而是苗三被点醒,知道暗中歹人为了什么。看看胡孝一,苗三眯着眼点点头。不错,这样自己的工作量减少了,甚至利用好还能更进一步! 想通这点,脸上抑制不住地喜悦浮现,就差手舞足蹈,高声欢呼了。 看苗三这样,胡孝一不断摇头,压低声音问:“书生,你觉这人如何,能交么?” 书生只是抿嘴一笑,不接话不表达自己想法。看来在官场也是个高手,那种深藏不露的主。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胡孝一还提出了几种防御奇怪火器的方案。 实则这些方案不是胡孝一的本事,而来自鼠爷亲身体验。虽然自己曾被那奇怪如陀螺的火器逼得差点就义,但回来细想,也发现了不少弊端。 如果是同类型,但威力只比这火器大,那就不算什么。按照鼠爷的办法,应该能应付得当。 还有香儿曾提醒胡孝一,在关外她娘亲和西扎丽姐姐也曾遇到过一种奇怪火器。那是戴焕恩控制的,一种爆裂的弹丸,与鼠爷遇到的有些类似,但却有本质差别。 无论怎样,这两种火器都还是有应对办法的,鼠爷一一分析才总结出对策。什么是经验之谈?这才是最行之有效的经验总结。 一些谈论妥当,胡孝一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抱拳拱手要告辞了。但走之前还是提醒书生说:“我是信吴大哥才来的,”又看一眼苗三,接着说:“希望大哥别让小弟失望。” 书生没说什么,连点头示意都没有。苗三却觉胡孝一直指自己,心里不快就要过去理论。 谁知他摆摆手不愿多说,更不想再待,迈着方步一步三晃地走了。走远些还不忘调侃苗三道:“我为他人愁断肠,怎知贼心盼人亡,呜呼哀哉,苦也命也……”人慢慢不见,声音却飘飘荡荡好像不愿消散一样。 苗三听后大怒,提气就要追上胡孝一将他扒皮抽筋。谁知刚到门口就被书生拦住,想走都难。 微微一怔,心有怒意并问:“吴兄,你这是何意?咱们都为陛下,难道你有二心?” 书生不在乎威胁和扣帽子,只是回道:“我答应他了,起码等到事后再说。” 冷冷一笑,苗三心里早就看他不顺眼,现在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答应他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书生看着胡孝一远去的方向,说:“答应他能活着离开,不被人加害。苗兄,个人事小,陛下事大,忍得一时风平浪静,不要过早拆桥堵人。” 可能算时间差不多了,书生不愿再说,双手背后身形一飘,竟然跃上房顶消失在夜色当中。 苗三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心里气不过而已。现在又赶上书生阻路,更将他与胡孝一画上了等号。 见人已经离开,咬牙切齿发狠:“等着我的!事成之后,一定想个办法将你们双双除掉,这样在内城待着才算安稳。” 走出乐坊,打声呼哨,却半天没有反应,苗三大惊急忙奔去查看。就见四周藏有不少内卫,只可惜傻的傻,昏迷的昏迷。 不用问,呆傻的是中了幻术,红莲恐怕就在附近;这些昏迷的,更像是其他人下手。 怒吼一声,苗三一脚踹碎了旁边的木箱,里面全是木柴稀里哗啦散落各处,甚至有的已经飞过墙头,只听啪啦啦几声,恐怕是谁家倒霉被开了“天窗”了。 无论如何生气,自己手下还是要救的。 苗三动手将昏迷的弄醒,剩下那些中幻术不清醒的没办法处理,只能让手下扛着,等待术法失效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祭典当天 蓝色骷髅 岁月弹指一挥间,“民岁腊”祭典已经到了。原先“民岁腊”主要是祭祖的仪式,只不过慢慢受到朝廷和百姓重视,更在寒冬来临之前,所以才变成现在这般局面。 所谓:问祖考子。就是祈求祖先庇护,迎接先人考验子孙后人善恶德行,因福祸定回报。 人人都想福报,借此更变本加厉祈求祖先不要出现冬灾,让子孙后人衣暖食丰,来年会有更好收成回报先人。这就是人捧人高一头,满足子孙需求祖先也能沾光的想法。 可世间有多少为人子孙的会想到自己是不是还有作恶?“民岁腊”可不是大赦天下,更不是无理乱赏,实际意义可是赏善罚恶才对。 善心人祈求也算,可那些恶人也跟着打哄,真可谓心大能当神了! …… 因为今年是大祭典,成宗亲自出席并参与,所以从晨光不见就已经开始戒严。 巡城兵马各个忙活得热汗直淌,光为今天已经提前准备许久。现在全部瞪大双眼,手持利器将百姓控在祭典必经之道两边,不敢有少许差错。 而百姓们呢?一个个怀中抱篮,手拿包裹,里面装得不是香烛纸钱,就是各种贡品。大家都踮脚站立许久,就为见见当今成宗并最后上香许愿。 当然,成宗过来所有人需要跪拜,他人也在车中,百姓应该没机会看其样貌。但爱凑热闹这是天性,今天也就是为了这两间要事而已,怎能放弃? 看似街道上不过如此,但细看人群中竟有不少眼光犀利,表情凝固之辈。不过别担心,这些不是歹人,而是内卫乔装的暗哨。他们同百姓挤在一起,实则寻找可疑人物,并偷着查看人们手里拿了什么。 待成宗队伍过来,他们会原地待着,为的是应对一切可能出现的变化。 …… 终于,随着开道锣声响起,跟着净水泼街黄土垫道,恐怕成宗快来了。 这时候,好事的更紧张起来,交头接耳看向来路。要不是有巡城兵控着,恐怕会有人上房也说不定。 巳时刚过,就听无数马蹄声由远及近。慢慢高头战马进入人们视野,马上都是威武骑士身穿重盔携带兵刃开道。 之后就是仪仗队伍,宫女、内官、文武重臣,之后就是高顶大车,马挂銮铃。 在开路骑兵出现时,百姓们已经跪倒一片了,直到大车隆隆驶过,有胆大的借机侧脸偷眼去看。就算不能见到成宗真容,也愿意看看车子,感觉这就像沾了皇气一样。 甚至民间有种说法,赶考之人要是能见到这场景,一定高中! 但无论怎么说,成宗大车还是顺利通过了大街,慢慢来到城隍庙前。到了这里,就算是成宗也要亲自下车步行进去,就为重视神明和先祖。 因此这附近连个百姓人毛都不见,最近的也离着一个路口。 咱们不用细说成宗如何,单说视野中的苗三。 今天他一改往日行头,竟然不再穿戴盔甲,而是一身粗布衣衫。不仅是他,就连明处内卫都是如此。难道是因为“民岁腊”要素服穿戴的原因? 手下都在全神戒备,而苗三却东张西望好似寻找什么。哦!明白了,是在找胡孝一。 虽然苗三不愿承认,但此时此刻,胡孝一就像个定海神针,见不到他,心里真不踏实。 眼见庙中仪式主持与成宗见礼,下一步就是在稳龙间等待了,可胡孝一仍然不见踪迹,连信号旗都不曾显露。难道没有状况?歹人真的决定放弃了? 正不知心里该庆幸还是恐慌时,苗三忽然见到橙色旗子一闪而逝。此时此刻,他心里反而踏实不少:并非盼着出事,而是表明胡孝一等人真的在场罢了。 不愿交托手下,苗三只是找个靠谱的交代两句,一闪身奔着刚才旗子出现的地方过去。 就那一瞬间,他已经看到持旗人的大概装束,这就是内卫的基本能力。 在人群里穿梭自如,见那人来到巡城兵马队尾站定,这时苗三看得真切,持旗人竟然是自己师妹红莲! 这两个本来关系不错的师兄妹,现在见面却感觉空气中满是火药味。红莲瞪着苗三,苗三也紧盯着她。 “师妹,别来无恙否?”还是苗三先说话了。 冷冷一哼,红莲说:“不好!因为我无时无刻不能忘记师兄你如何对待我们,和要逼死大家那种恐怖嘴脸!更忘不掉莎影如何被害,那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年轻生命而已!” 此时此刻不是叙旧,苗三也没这心情。耐着性子听到这儿,心中已经想要沸腾了。 但因为事关重大,他也只好忍着,毕竟红莲不足为惧,自己有信心在她使出幻术前将人杀死。不过苗三不敢因小失大,他还需要胡孝一的帮助,解决目前的大祸呢。 只是一笑而过,没有多说和互怼,今天的苗三好像格外平静,表面没有波澜。 “师妹,还是说正事儿吧。胡孝一说得清楚,信号旗出现说明你们需要帮助,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呢?” 红莲对他这态度并不意外,本想趁此时机再损两句,却忍下了。又瞪了苗三两眼,这才不情愿地说:“稳龙间出了问题,胡大哥已经过去了。他的意思很明白,希望你能找到书生,劝住成宗不要过去。” 说完转身就走,毫不停留。看来除了必要情况,他们师兄妹间再无任何话好说。 苗三见她离开,也不阻拦更不多话。用最快速度奔向稳龙间,因为他知道胡孝一不会开这种能掉脑袋的无聊玩笑。虽然自己吩咐手下才检查过那里,却仍选择相信胡孝一。 进来山门,找到手下领走六人。一路狂奔来到后进稳龙间门前,与护卫说了什么,这才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具深蓝如丝的骨骸,黑洞洞的眼洞,虚张的大嘴,整个瘫坐在地,斜倚着墙角。 稳龙间就是个休息室,却也有上百平方。这里分为两层,发现蓝色骷髅的是外间,按计划本该有内官等着伺候;里间是成宗休息处,当他进来后,会有苗三和书生护在左右,当然少不了几位宫女。 胡孝一提醒过可能出事的地方,苗三更是注意再注意,在半个时辰前自己才检查过,而半盏茶前又派人看过没有异样才对。 那时候在这等候的六位内官安好,甚至还与手下打过照顾,可这短短一会儿竟然…… 苗三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背后他那几名手下刚要惊呼,就被他用冷眼一瞪,算是噎在嗓子里不能涌出。 由于开门,外面的风狂灌进来,却直直地吹向蓝色骷髅。就听头骨空洞的鼻腔内发出呜呜低鸣,真好像死者冤深似海,成现在这副模样还不忘见人伸冤呢! 苗三有本事,自不觉害怕,可身后的手下却不免一抖,就差一个个拉着统领的手,藏在他身后了。 迈步进去,随后有人带上房门。苗三在蓝色骷髅前来回踱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惊奇、恐惧充斥大脑,苗三心乱如麻,头皮发紧:“胡孝一,你在哪儿?胡孝一!”他终于开始呼唤胡孝一了,看得出苗三也有些承受不住现下气氛。出了这种怪事,可能人头不保! “在里面。”还好,没叫两声就听胡孝一在里间说话。 苗三一喜,领人疾奔入内,就见胡孝一和鼠爷二人蹲在眼前。不止这样,里间竟然还有一具蓝色骷髅,现在正发出湛蓝的萤火之光。 这瞬间连苗三都感觉自己像是踏进了地府之门,面前甚至冲来一个人形蓝光,似鬼火又似冤魂出逃。 那蓝光冲自己几人而来,他们同时一声惊呼纷纷捂脸护胸,做足了防御姿态。苗三也不例外,人性中惧怕黑暗和死亡之情表露无遗。 屋中安静片刻,苗三才缓过劲儿。看看自己,又浑身上下检查一遍,应该无碍。此时再看胡孝一和鼠爷,他们正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满眼都是鄙视。 该死!这才是出丑于人前了,尤其是在对头面前。这会儿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太丢人了。 可苗三厉害,马上起飞智扭头乒乓几下给自己人每位脸上来了一巴掌,人家嘴里还有说法:“混账玩意儿,叫什么叫?这种小事还值得大叫?老子没被这蓝色骷髅吓到,反而被你们吓得不轻!滚,都给我滚到外间去!碍手碍脚。” 这明显是说给胡孝一和鼠爷听得,声音很大。 得!手下又背了黑锅,面面相觑,同时对统领一礼,先后退了出去。里间只剩胡孝一三人,还有那具蓝色骷髅了。 “胡孝一,你这是搞什么鬼?能详细说说情况么?”苗三大着胆子过来,嘴里若无其事地问。 谁知胡孝一摇摇头,鼠爷却笑着说:“苗三,你真是好样的,见怪不怪,甚至不怕。高人也!” 知道这老小子是在臭自己,可苗三不能揭穿这话。 哼哼冷笑两声,只是看了鼠爷一眼,心说:“你这臭老鼠,只要抓到机会就把你大卸八块送去喂大猫!咱们走着瞧……” 第一百八十七章:祭典开始 计中之计 “这是怎么形成的?”苗三还是过来近处,蹲下问胡孝一。 提鼻子闻了闻,胡孝一说:“这是中毒!蓝毒花的苦杏仁味及颜色、孔雀胆的腥臭气息、灼肤草渗透皮肤。嗯!还有百化千足毒才能做到消解人类肌肉这效果,果然可怕!” 除了孔雀胆外,其他的一概不知,苗三也不打算长学问,而是直觉判断这些一定都是剧毒之物。 想了想,问道:“难不成是毒心老人?目前世上恐怕就他用毒能达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更只有他才会用罕见毒药。” 胡孝一竟然把死者头骨拿在手里并站起来仔细端详,吓得苗三急忙后退。应该刚才听他说过,还有什么毒能透过人体肌肤,还有化尸作用,难道胡孝一不怕? 无论如何,反正他苗三不敢尝试,顾不上面子,还是远远地躲开为妙。 看看苗三,胡孝一笑了:“无妨,这毒药效果一出就像蜜蜂去针,慢慢就会自然死亡。这时候触碰没有毒性,只有基本的气味和颜色而已。大可放宽心。” 苗三白了胡孝一一眼,心道:“那干嘛不早说?你小子就是存心看我笑话!”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不好指责他什么,苗三今天真是耐住性子,不敢有半点造次。 “胡小子,既然你说这种毒能化掉人类肌肤,那衣物是不是也能化掉?”鼠爷忽然问。 胡孝一摇摇头:“百化千足毒是一种有先天缺陷的蜈蚣,被人后天驯养而成。一般蜈蚣毒性再厉害,对自己是有免疫,但这种蜈蚣就是自相矛盾,竟会毒死自己。 后期再用朱砂、龙腥草、叶子黄、三洛神等药物喂食,或者用它们炖煮鸡肉让蜈蚣啃咬,慢慢就会炼出这种化肤之毒。 这毒虽然猛恶无解,却不能化解衣衫布料。这点我还是有些把握的。” 点点头,鼠爷和苗三现在都明白了,可心里却好像从一个深坑掉进另一个巨大洞穴似的。 既然不能化去衣衫,那这蓝色骷髅周围不见任何东西,难不成先被人扒了,然后才被毒死的?若是有人要动手,干嘛如此麻烦? 想不通,连胡孝一都想不通。难道这是故弄玄虚或死亡警告?大费周章就为恐吓对手,这未免有点闲的难受吧? 正想着,就听外面有人高喊:“陛下驾到,无关人员请速速离开!” 心里咯噔一声,胡孝一回头追问苗三:“怎么回事儿?不是让你告诉书生先阻止成宗一会儿么?这……” 苗三也已经心慌,他自然有计划,却不好对胡孝一细说。面对现状措手不及,也不能化解。 盯着他那心虚的表情,胡孝一明白了,于是冷冷地说:“苗三,你真是个小人!就算告知书生,以他个性也不会争功。你可倒好,真是帮了倒忙。剩下自己处理吧!”说完拉着鼠爷顺后窗翻出,消失不见。 苗三也是追悔莫及,但米已成炊该怎么办?慌忙交代外面的人,开始把里外间蓝色骷髅顺窗户扔出,一切妥当后拍打身上浮土整理仪容,等在稳龙间门前。 不说这边如何迎接成宗处理后事,单数胡孝一和鼠爷。 他们出了稳龙间却没走远,鼠爷追问:“胡小子,接下来该做什么?” 胡孝一看看稳龙间,若有所思地说:“做不了什么,不如让成宗好好体验一下恐惧如何?” “你……什么意思?”鼠爷马上恍然,追问,“你要引蛇出洞?” 点点头,胡孝一嘴角带笑没再说话。这家伙真缺德,拿天子做圈套钓歹人,放眼当今还有谁敢? 打个招呼,领鼠爷走了。是的,虽然说着轻松,但不能不做些事情,毕竟这蓝色骷髅太过诡异。只有歹毒暗器就已经很麻烦了,现在又多这种毒药,恐怕应对起来难上加难。 …… 午时一过,祭典正式开始。成宗在主持和礼官帮助下开始宣读祭文,同时还有一系列繁杂的仪式。 这会儿百姓都围在山门附近,隐约能看到祭典,就这都已经心满意足了。 而卫士们各个精神高度紧张,恐怕蓝色骷髅的事已经传出,这时他们都打醒了十二万分精神,随时可能应对一切危险。 “胡小子,你不是说歹人不会此时动手么?为什么还要死守?” 胡孝一打个哈欠,可眼睛不离祭台。环顾四周,冲鼠爷一笑道:“您老忘了差点困死自己的密室和那奇怪火器么?” 恍然大悟,原来胡孝一是要抓这些人啊!鼠爷乐了,毕竟现在浑身还有几处烧伤未愈,时不时还有丝丝疼痛。嘿嘿,既然胡小子有这孝心,为什么不收着? 忽然感觉手臂被抓,鼠爷去看胡孝一。就见他脸上带笑,眼中都是神光:“鼠爷,开始唱好戏了!”说话间开始后退。 …… 祭祀台设在后进院中,背后就是城隍大殿,前边就是土地、山神,侧前方不远处正是十殿阎罗所在。 但祭礼结束,按规矩成宗是要进城隍大殿做叩拜礼,之后去巡殿。因此祭台放在中间少走路,更便于行事。 刚才胡孝一已经发现异动,这时候领着鼠爷包抄过去。 没想到两人竟然躲在山神庙架起的框架下。因为这是山神,和土地做邻居却要有些差别,把整个大殿架起一些,就代表高山了。 可为什么城隍庙内还有土地和山神?还得说神话中城隍的管辖范围太大,又属于中间人的角色,连接神人之间的纽带,因此才会有阎罗、土地和山神的庙宇共存。 实则这样看,城隍级别更大,毕竟其他几个殿都在前做随护状。 他俩刚从殿下钻出来就被内卫发现,胡孝一马上一展信号旗,果然一个个都很顺从。 看样子苗三教导有方,在这大是大非前果然配合。胡孝一和鼠爷心里高兴,甚至感觉两人就是苗三的爷一样。 找个管事儿的交代两句,他们又领了几名内卫冲十殿阎罗处狂奔。 进了大殿,胡孝一马上招呼:“常大哥、常大哥!”一条人影跃出,就见常贵山一身劲装出现,双眼炯炯。 顾不上客套和介绍,胡孝一问:“大哥,刚才那些人是不是进来了?” 常贵山点点头一指后间,正是传说中阎罗殿所有“头人”安身之地。所有人快步过来,常贵山指了指那些人消失的位置,正是转轮王的坐下。 鼠爷上前摸索机关,就听咔吧一声,神像自动移开,坐下就见一条密道。胡孝一招呼一声,常贵山递给每人一个准备好的火把,分前后下到了密道之中。 一路走来,鼠爷小声说:“这些家伙果然奸猾,要不是你想到,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呢。” “小胡,你怎么知道那晚擒获歹人是场戏呢?”常贵山忍不住问。 胡孝一也不隐瞒,边走边解释。 就因为他感觉能策划如此大事之人,不可能白痴到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那些低能儿。能一晚上将人全数擒获,恐怕还有目的。 再说他们在密室明显可以多放几颗火器,轻松杀掉鼠爷,为什么不这样做呢?反而随后追出,看似要将人除掉。 最有意思的是他们见红莲带鼠爷轻松脱逃包围,就该知道差距,可仍不管不顾等着胡孝一和常贵山,这中间一定有诈。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这就是胡孝一想通的计策。他们不是愚笨被擒,而是将自己放入一个更加安全的境地,那就是巡城兵马之中。 于是胡孝一很自然地想到一人,库伦贺都! 他看似受枢密院下万户府掌印乌尔科掌控,可有自主权。从早期检查丞相队伍、丞相大都遇袭、妄图截杀冷钰萩等,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红莲去找都勒蛮打听,也得到一个消息,就是库伦贺都阳奉阴违。看似一个无脑猛将,实则暗地与护国法师、寒城和霜堡都有联系,原来胡孝一一直认为背后是乌尔科,实则却是库伦贺都。 这样看最早在清溪潭派人押解鸿儿母子的是乌尔科,想将她们置于死地的却可能是库伦贺都。 谁能想到巡城兵马只是用了替死鬼,真正歹人却被他们保护起来并藏在营中。用苦肉计看似成宗发怒罢免一些头领,实则要把巡城兵马变为受害者。 而苗三以为他们没有向上禀报密道和火器,是想祭典后邀功。实则不然,他们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要在祭典时来个轰轰烈烈地爆炸而已! 果然下了一手好棋,这就是那夜胖子所说:“买卖要讲诚信,数字要讲对错,做人一板一眼要认真,贫嘴可一点好处都没有。”这一切一切,就是滴水难漏的局。 话已说完,鼠爷等人这才明白。 此时眼前就见一片亮光,正有五六人在忙活。其中一个胖大的身影最是清楚,胡孝一笑了,高声喊道:“老板,钱货还未两讫,咱们缘分仍要继续啊!” 这一声吆喝不要紧,吓得那几人包括胖子同时惊叫。唰唰几下,兵器的冷光乍现,看样子他们是不会束手就擒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大破诡计 手下容情 在昏暗的灯光下,胡孝一慢慢走来。除了胖子外,其他几人虽不认识但自身行头却表明了他们曾经的身份,又或者说用以掩饰的身份,正是巡城兵丁! 胖子见这许多人出现先是一惊,随后表情慢慢变得平稳,好像不再有一丝波澜。 抱拳拱手,宏声一笑:“各位,你们真厉害,竟能看透我们的连环计!不知是哪位高人的手段,可否告知在下呢?”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胡孝一,无需多言。 胖子点点头,上下打量此人脸色不停变化,但他没再说什么而是微微向后退了两步。 胡孝一看得真切,心里一跳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眼珠习惯性地转了一圈,似乎在想什么办法。 “不知这位仁兄尊姓大名,姑且先以‘朋友’相称如何?”胡孝一抱拳,问,“朋友,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又是受谁蛊惑?” 一脚踏在一口木箱上,此箱无盖,里面装满了乌黑的球状物,每颗都有引信。 “当然知道,否则我们也不会大费周章!”嘿嘿一笑,胖子说,“朋友,我不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明白后果有多严重。可你们知道么,上面是哪里?”说着食指一指自己头顶。 “正是当今天子脚下,对也不对?”胡孝一没有打嗝儿,直接回答。 点点头:“不错!我们计划许久,甚至用了苦肉计,就为今天的买卖。” “为了什么?混乱大元统治,还是,” “为了汉室!”呼呼两声,胖子正从自己人手里接过火把,怒声截断胡孝一。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胡孝一笑了,没说话反而双手背后,不打算阻止,甚至有些看戏的姿态。 胖子尽管吃惊,却将手中火把慢慢靠近引线,在他身后的几人已经拿起了兵刃,脸上全是慷慨赴死的表情。 胡孝一身后的内卫同时上前一步,却被他伸手拦住。 “为了汉室,你要牺牲自己和这些兄弟?”胡孝一再问。 没说话,因为他们同时眼中现出神光,火把已经点燃了引线。 几名内卫大叫一声还要前冲,都被胡孝一等人牢牢挡着干着急没办法。 “胡孝一你……你要背叛我们统领不成?” “胡孝一,你知道这会发生什么?” 几名内卫大叫,而胖子那边却十分得意:引信一点燃,只要轰隆一声,事情都结束了。 伴随着哈哈地狂笑,引信燃得越来越快,眼看就要到达火器之内。 谁知这时就听噗嗤一下,竟然灭了。不仅内卫们惊奇,就连胖子几人都惊叫起来。 只有胡孝一、鼠爷和常贵山不为所动甚至浮现出微笑。果然,笑到最后才笑得更好。 “你……是你做了手脚?”胖子指着胡孝一,歇斯底里地喝问。 耸耸肩,胡孝一说:“你也说了,这轰隆一声事关重大,我必不能让它发生。” “怎么可能,我们的人一直,” 摇摇头,胡孝一解释:“你们以为库伦贺都借职务之便就能防备万一?嘿嘿,恐怕你们不知老前辈的厉害!”说着拍拍鼠爷肩头,得意非常。 胖子等人一看这干瘦老者,脖子上顶个大脑袋,活像蘑菇成精。相互对望一眼,表情满是惊疑,好像一时半刻在脑海中始终还没寻找出任何线索,又似乎武林没有这号人物才对。 这一举动对别的成名人物可能算奇耻大辱,但对鼠爷来说却是无上荣耀,代表自己保密工作做得还不错。 毕竟他这一门上不上台面,很多武林人都认为不齿,甚至还会被人唾弃。虽然鼠爷没有家人,却也不愿被人常记骂名,拿了这行本事没办法,只好潜踪灭迹低调行事。 见胡孝一看自己,鼠爷这才呵呵一笑,解释:“这里再巧妙也不过是个地洞。我认得你的声音,当日就是你将我老人家困住,险些被那奇怪暗器害死。 龟儿子的!现在想想你并不想害死我老人家,而是利用。急忙封住那些岔路地道不是怕我进去查看,而是害怕发现那几条都是假象,真正的密道就在这儿。是吧?”说着指指自己脚下。 胖子微微咬牙,却无话好说。在他背后的那几人也是脸上变色,眼中充满仇恨,但一点办法没有。 学胡孝一,鼠爷背着手来回走动,说:“这叫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们交出了那些上层假暗道,实则真的是在下层,只有阎罗殿到祭坛正下方。 嘿嘿,想通这点就好办了。我没什么本事,在武林也没什么名号,但要论刨土恐怕承认是第二,谁当第一都没这能耐! 小子们,在你们严防死守的时候,老人家只需悄悄进来,把所有火器的引信打湿,再悄悄回填土壁,谁能看出来?” 这下胖子几人都惊呆了,又一阵面面相觑,知道计划彻底失败。 瞬间心中怒火陡升,恶狠狠瞪着胡孝一。因为他们明白,这一切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小子。胡孝一! 发声喊,身后几人持刀上前,一步步逼近众人。胡孝一这时大喊:“朋友,你还要顽抗到底么?要知道这些都是人命,你们没必要,” “住口!”胖子一声吆喝截断他的话,脸色变成了深红,将火把在旁一插,又是一声喊,“杀!能逃就逃,不能逃也不可能受罪被捉。不能为宗主落下危害!”说完抖手打出两枚物件。 “来得好!”鼠爷一声大叫,腾身而起。就见他手里捏着一个好像烧饼一样的东西,软趴趴甚至还在流水。 吧唧一声将飞来的器物捏住,双手一攥,就听嗤——跟着见一股青烟升起,马上消失不见。 鼠爷呵呵一笑,张开手去看,就见两粒黑丸在手,正是先前戴焕恩曾用过的火器。 只不过这东西之前那么犀利,现在竟就被鼠爷这说不上来的东西给轻松制住,真是奇怪非常。 这边几人已经冲到,胡孝一不再阻止,任由内卫上前与之缠斗。他拉着常贵山躲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胖子。 这会儿见局势已经失控,自己拿手的暗器又被人轻松毁去,胖子急了。指着鼠爷惊呼:“你……你用了什么,怎么能将‘震天丸’轻易给……” 鼠爷没说话却看向胡孝一,这时就听他说:“朋友,戴焕恩应该也是你们的人吧?在你们所谓宗主手下什么职位?” 听到戴焕恩的名字,胖子忍不住一吸,可面上仍在逞强,摇头假装不知。 胡孝一也不强求,更不再追问,继续解释道:“之前在关外,我两位朋友曾深受其害。再者几天前你也用过类似改良版暗器伤我家老爷子,两种火器原理太像。 既然我们能猜透你们的计划,又见识了两种相似火器,今天过来自然是要增加防范喽。嘿嘿,朋友,你们失算了!” “该死!”听完胡孝一所说,胖子更怒,大吼一声飘身过来,竟然在腰间取出一个乌青色算盘。 哗啦啦几声,算盘珠因人舞动发出异响,而胖子身形却上下翻飞,完全看不出体重约束有多大。 在他身上,好像赘肉完全没有重量,甚至丁点儿阻碍也没有,不仅动作迅速闪展腾挪更快似疾风,完全不是寻常高手能比较的。 常贵山是老大哥,心疼兄弟更明白胡孝一为人。见胖子袭来早早过来拦住,纯阳拷已经戴上,与那金属算盘相交,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这时候鼠爷过来悄声问胡孝一:“胡小子,咱们要不要帮忙?” 看看现场的情况,胡孝一若有所思地说:“帮,一定要帮。咱们大汉子民是要多些这种有血性的人,否则恢复汉室天下,只能变成一种梦想了。” 听说话口气不对,鼠爷惊奇地看向胡孝一。这瞬间已经完全弄不懂这小子什么想法了,相出应对计策的是他,怎么现在又…… 伴随一声声惨叫,那些身穿巡城兵丁甲胄的人已经被内卫屠灭殆尽。看来他们的武功确实一般,难成大事。 而与常贵山对战的胖子瞧得清楚,听着更是心惊。伙伴们一个个死去,他可不是木头人,更不能装作若无其事。心里一寒,大喝一声甩手又抛出几件暗器。 鼠爷就等这时,垫步拧腰上前推开常贵山,又用那奇怪工具连捏。吧唧吧唧几下,全数接住不漏一个。 可这一切都是他的计谋。趁几人慌乱,胖子闪身通过人群,冲洞口直奔。 常贵山想追,却被鼠爷偷偷拽住。他微一吃惊,发现老爷子眼神不对,马上明白了什么,就假装还未反应过来。 而胡孝一更是能装,哎呀一声叫,身子向旁边栽倒,就好像失足或被吓得摔倒一样。 就这样,胖子莫名其妙冲出了包围圈,轻松脱逃。这一切发生太快,恐怕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内卫发现领头的跑了,大叫着从后追来。谁知胡孝一刚好这时起身,正把路上一半空间堵个严实,而且速度很快。 这下好,一连串惊叫和惨哼,一众内卫与胡孝一撞在一处,连滚带爬摔出去老远,看着都让人感觉疼得慌…… 第一百八十九章:意料之外 手忙脚乱 挣扎半天,几名内卫才勉强起来。顾不上整理仪容,大叫着举起兵刃就追,希望能将领头人擒回。 而后面的胡孝一却拍拍手,一脸坏笑地起身。 这时常贵山过来,机警地看看远处,这才问:“小胡,为什么?你是有意放他离开的么?” 鼠爷在旁打岔,一摊手道:“嗨,这小子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我老人家算是看不透。走了,帮你们守着,继续聊吧。”说罢一晃身,向洞口走去随后不见了。 这时候常贵山才安心,仍要追问实情。毕竟一切努力就因此白费,岂不是窝囊。 谁知胡孝一不以为然,就地坐下并冲他招手。没办法,常贵山也只好随着坐下,俩人肩并肩共享片刻安宁。 “大哥,你一开始管这事为了什么?”胡孝一不答反问。 常贵山一愣,皱皱眉并认真想了一会儿回答。没有意外,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正义和心系百姓这件事。 看看那几箱火器,如果不是提前下手将其毁了,恐怕这轰隆一声真正是惊天动地,整个中原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谁能预估? 一拍手:“着啊!大哥,这些人能如此大胆,失败一次就会善罢甘休么?如今大元局势已算稳定,除非遇上大势推动,否则可不是有想法就能办到的吧?” 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常贵山心里明白一切,却也不愿承认。 叹口气,胡孝一说:“大哥,众人捧火火更旺。目前还不是时候,如果把火苗全部踩灭,大火还有机会复燃么?” 常贵山一个激灵去看胡孝一,似乎他已经明白了什么并缓缓点头。是啊,没有雪哪儿来雪球,没有火苗哪儿来大火呢? 这就是胡孝一放人的目的?提前想好的,还是那瞬间起意?常贵山不得而知。但见这小子满脸自信,也愿意相信他的计策了。 “小胡,咱们现在做什么?还是暗中保护成宗?” 摇摇头,很干脆。胡孝一盯着常贵山一笑,一脸奸诈地说:“大哥,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而且只有你能做。” 一看他这表情常贵山就感觉后悔,可兄弟就是兄弟,两肋插刀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无奈,只好听了胡孝一的最新计划,就算再吃惊也要帮他一把。 …… 还好有惊无险,在众人的努力下祭典结束了。成宗甚至将城隍庙中所有大殿巡过并上香祈福,今天这场大事才算闭幕。 看看时间,快到申时了。伴随成宗车队离开,巡城兵马和内卫断后撤离,城隍庙这才喜迎八方之众的香火。接下来的时间属于百姓,因此变得人山人海,香烟鼎盛如雾似幻。 “你最近怎么搞得?”车里传来成宗的埋怨,车外紧跟着苗三点头哈腰,“要不是胡孝一这些武林人,今天朕岂不是要‘上天’了?而且稳龙间本该等着的内官呢?你究竟在做什么?” 苗三刚想解释,谁知成宗又说:“你呀!办事怎么越来越不行,这样我还能放心把内城安全交给你么?哼!” 咕噜咽口唾沫,苗三无话好说更不敢接话。可心里却骂遍了胡孝一全家老小,要不是他捣乱放了刺客首领,这会儿自己一定正被陛下夸奖呢! 说着,队伍已经来到了中心大街,一路往前就是内城。现在中心大街早被巡城兵马清道,别说行人,就连店家都不准许进出来往了。 正走着,就听一声声马蹄响,循声望去,竟然是一身银盔的军士。此人倒提长刀,威风凛凛,盯着成宗队伍缓缓接近。 开路先锋的马队有人吆喝道:“停——来着可是库伦贺都将军?如果有事面见陛下,请提前告知!” 说话间车夫大叫一声,成宗的大车缓缓停下。苗三微一皱眉踮脚去看,却被前面的仪仗和文武百官遮挡,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打声招呼,有内卫上前。苗三交代了什么,这些人就向前跑去,不用问,都是充当耳目罢了。 “又怎么了?”成宗问。听语气平和,完全没有刚才的怒意。苗三知道,这不是在问自己。 “启禀陛下,前方好像出了什么事,听着像是巡城兵马副统领库伦贺都拦驾。”这是车子另一边的书生在说话。 “哦?库伦贺都?他不是该在都城稳定一切,怎么过来这里了?”成宗也是不解,疑惑地问。 可不等他们再有对话,就听前方惨叫声起,跟着只听大喊:“快!快保护陛下——”之后又是惨叫连连,惊叫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若只听动静,真以为人间炼狱就在身边呢。 苗三最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将十五名内卫唤来车前并呈扇形分布。自己站在最前面,准备迎接各种可能。 是啊,还是被该死的胡孝一猜中了! 不等他们做什么举动,就听头上两边出现哗啦啦声响。苗三一个激灵,这时候顾不上抢功,也不回头,就冲书生大叫:“吴老兄,有人行刺陛下,劳烦做最后守卫了!”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是内卫常用的敢死交代。一方面是嘱托,一方面说给成宗听。代表内卫心系陛下,就算送死也不畏惧。 书生没说话,只是飘身跳上车辕,警惕地盯着四周。 哗啦啦又是几声,果然已经见到两边房顶全是黑压压一片了。大致一看,来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位,各个身穿黑衣,黑纱蒙面手持利器。 苗三发声喊,所有内卫开始戒备。忽见一个黑衣人抖手打出一物,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同样打出类似物件,一时间嗖嗖声不断,如黑雨或黑色冰雹席卷,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 看着无数暗器砸向大车,恐怕苗三和书生有三头六臂都是无用。 “护!”不知是谁大喊,就见十几名内卫齐齐跃起,竟然形成人墙,这是要用身体做防御么? 就听噗噗噗,一声接一声也不中断,这十几人各个惨呼摔倒在地,哎呦呦叫个不停。 就这空隙间,屋顶的刺客纷纷跳下,手持钢刀杀来。 “起!”又是谁一声招呼,原本看似伤重的内卫们竟然又一齐跳起。就见他们身上全钉着不少暗器,有锥形、针状、弹丸还有不少三角镖等。 黑衣人尽数跳下却一惊,看看这些内卫,好像根本没受什么伤才对。奇怪!他们今天一反常态没穿盔甲,本该更容易对付才是,可怎么…… 这会儿苗三上前,嘿嘿一笑:“怎么,很吃惊?以为只有你们有计策,我们确什么都没准备?笑话!内卫办事岂是你们可以随便猜透的?”最后一声大叫并挥手,十几人撕开外衣奋力甩开。 这时黑衣人看得真切,纷纷惊呼。原来他们不是没穿盔甲,而是穿了内衬的棉藤甲胄。 什么是棉藤? 实则就是藤编甲胄,只不过这种藤蔓不同寻常那么脆弱或易枯折,这种藤蔓叫“缠心粟”,一种生长在地窨子里的植物。 它们天生坚韧,就算根系已断也能继续存活半年时间不会枯萎。用这种藤条编成的甲胄也算一种软性防御,更何况制作过程中还夹杂了“三芯棉绳”。 这种棉绳也是用三股棉丝一点点搓成的,其中还混合了精油,用秘药反复浸泡多日。 藤条编制甲胄大框架,负责格挡较大暗器和兵刃斩击;而棉绳溜缝,一层层细编用来格挡较小和极细暗器。两者相互作用和保护,可以说比寻常盔甲还要厉害百倍。 这时苗三发声喊,内卫开始还手,一时间喊杀震天,再加车队护卫帮助,形势明显有反扑之相。 苗三不敢离开成宗大车,见手下人已经与刺客交战,自己也悄悄回到车前做完全防备。 大约一盏茶时间,眼前的战事开始进入收尾阶段,苗三自豪地回头去看书生,那意思显而易见。 谁知就见书生满面愁容,好像对现在一切都不甚喜欢。苗三不解,正待追问,谁知又一串马蹄声响,跟着惊叫连连。 苗三一惊去看,没想到来人竟是库伦贺都和其卫队。见他们浑身鲜血,兵器尖端挂着碎肉,可见刚才战事如何艰难。 还不待怎地,就听库伦贺都一声招呼,手下骑兵竟然提着兵刃猛向前冲来。没有停顿,没有减速,他们这是要冲撞陛下马车么? 书生已经扎好架势,苗三这才明白他刚才的表情。心里再一凛,知道胡孝一又是猜中了。 既然有了胡孝一的张良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打声响亮的呼哨,就见一街两行数间房屋里冲出更多人影。这些人全是盔甲满身,手持长剑,竟然是内卫倾巢而出。 不止他们,队伍中还夹杂了内城护卫,粗算人数已经过百还多。 好像已经商量好了,他们竟然不问不等,奔着库伦贺都等人便围,甚至手中有钩马竿、大网、绊马索等等转对骑兵的武器装备,看样子胡孝一的交代很是到位。 书生见到这情形眉头狂跳张大了嘴,可能他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杀声震天,好好的中心大街乱作一团,拼死搏斗就在眼前…… 第一百九十章:荡平刺客 寝殿争执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库伦贺都也是倍感压力,甚至有些麻爪。 一般敢制定这种大事,那都是提着脑袋不能有失。可现在如何,一目了然。 招呼一声,库伦贺都拽马缰就要撤退。而他刚才带来的骑兵护卫片刻间又倒下四人,还有六人被困。 苗三心中得意,见库伦贺都要逃,怎会让他如愿? 一个飞身过去,抬脚就踢他后背。得亏库伦贺都手下一个兵士眼尖,打马上前用手里大刀格挡。 当啷一声,那人被苗三踢下马去,不容起身就被乱刃分尸了。 而就这一错,库伦贺都凭借精湛马术,已经完成调转马头,打马疾驰的连贯动作。 等苗三点地而起时,已经不可能追上了。 这瞬间,眼睛都是红的。毕竟对苗三来说他要收全功才稳妥,倘若让库伦贺都逃了,那还有什么全功可言? “该死!”一声咒骂,苗三脚踢地上散落的暗器和折断的兵刃出去,奔着库伦贺都后背就打,同时飞身追赶过去。 库伦贺都不愧是在马背上长成的,征战沙场的将才。虽然情况紧急、危险,但仍保持警戒。 耳听背后恶风不善,他大叫一声把长刀抡圆,也不回头只听叮当声不断,竟然尽数击飞了暗器,速度不受多少影响。 苗三大急,眼见距离越来越远,恐怕再无回天余地。 可偏偏此时听人大叫,跟着就是马嘶踏蹄之声,就见库伦贺都又被大队人马拦住,再难离开。 这时苗三仿佛看到了曙光,加快脚步飞身而起,抬掌打断一旁街边的一个凉棚竿头。 嗖——一声长音,直直地砸中库伦贺都背后,哇——的大叫,人从马背上跌下,撑了几下都没能起来。 这次苗三偷袭手段高明且速度极快,库伦贺都正被拦截难以自保,确实分心乏术这才着了道。 此时见赶来的兵卒齐齐举刀,苗三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这是内卫之囚,如果胆敢损伤,与叛匪、刺客同论!” 一听这话,那些兵士才停手不敢造次。不错,内卫确实有这种职权,因为他们只对天子负责,任何衙门无法约束,甚至可以说某种情况下比寻常府衙还要厉害许多,有谁不怕? 见到自己声势过人,苗三心里满意极了。大摇大摆走过去,已经有不少手下随后跟来。 取出锁铐,上去就把库伦贺都制住,到此为止整场刺杀大戏算是终止。成宗又可以继续安稳地坐他的皇位了。 书生飘身过来,问苗三:“苗兄,这一切好像与之前说的不同么?” 苗三还没说话,就听一人插口道:“这要问胡孝一啊!我们都是被要求的,而且还要准时准点真够难的。” 两人闻声回头,发现说话之人非别,竟然是都勒蛮! 这小子怎么过来的?他代表哪一方呢? 苗三最怕有人抢功,虽然都勒蛮阴差阳错帮着截停了库伦贺都,而且听这意思还是胡孝一的计谋,但最后论功行赏该如何呢? 见一切妥当,都勒蛮本来还要再说,谁知见苗三表情不对。 这小子打个哈哈,却说:“好了,我们也算顺路而已,没出什么力,接下来还是交给各位内卫大哥比较好。在下告辞!”说完一抱拳,真领人走了,竟然也不停留。 苗三见这阵势当然高兴,但又对胡孝一心存芥蒂,思索片刻马上吆喝希望问个清楚。 谁知都勒蛮跑得更快,一个转弯等内卫追上,竟然全数不见了。 这下苗三心里如吃了个苍蝇,更加难受。 他这种就是典型的小人之心,太顺也怀疑,太难更怪异,无时无刻不认为周边都是敌人,都要来设计自己。 殊不知他苗三对人如何?如果坦荡无谋,怎会落得没有知心朋友的地步呢? 当然,也可能他身处环境和以往经历造就了这种心性,若不是多想多防,恐怕也早就被害了说不定。 做人只求对得起自己,别人如何没办法妄加猜测,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与看不惯的人少些来往就好。 这边烂摊子自然有人收拾,苗三和书生怎么护着成宗回宫也不用提,刺客被清剿干净,再无话好说。 …… 深夜内城寝殿外,根本不用偷听就闻成宗大发雷霆。 不仅这样,甚至还有稀里哗啦摔打东西的响声,这是冲谁? 咔咔!咔咔! 齐刷刷的脚步声传来,是内城巡护兵丁通过。 他们走到寝殿门前,听到成宗发脾气都不免一惊。招呼一声就要过去查看,毕竟这可能是有大事。 谁知还没上寝殿台阶,就听有人说话:“你们不用理会,有我在。”来人竟从阴影里出来,身后还有六名内官。 领头的一见这人,赶忙抱拳施礼:“是先生。抱歉,小的以为陛下有事这才,” 原来这人是书生,他还是和蔼一笑,拍拍兵士肩膀简单说了几句。 齐刷刷的脚步声又起,兵士们继续巡逻,慢慢消失不见了。 书生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会心一笑,领内官上了台阶,分左右站在寝殿大门两边。 这会又听里面大喊:“滚!给我滚!交出你的印符,给我滚出大都别再回来。” 书生眉头一皱,无声地叹口气。他没有动,更没进去劝解,只是站着。 过不多时,就见人影来到门口,吱呀一声将大门打开并走了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苗三。此时此刻他就像斗败的公鸡,失去独子的寡妇,再也没有一点精气神。 苦心经营多年,所做一切都谨小慎微,本以为今天这场大战救了成宗,更基本剿灭刺客活捉库伦贺都,这该是大功一件才对。 谁知回来成宗竟然更加恼火,不理朝政,不见任何人,一头扎进寝殿只把苗三叫来。 从天明吵到现在夜已入深,两人竟然都没进食,真不知这胃是不是铁打的? 要说苗三还行,真没想到成宗能这么厉害,不吃不喝一口气吵了几个时辰这才结束。果然没有过人之处,怎可能登上大宝呢? 见苗三垂头丧气,书生知道此生可能就是永别。心里不是滋味,就想过来聊上几句。 谁知苗三抬头见他,眼眉一立怒道:“这下你开心如愿了?全都是你的了!”说着取出随身内卫印符,摔给书生头也不回地走了。 愣愣地看着远去并消失在夜色的苗三,书生又看看手中印符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来到殿门前,冲一旁内官使个眼色。就见一位内官点头,开始冲殿内传话:“启禀陛下,吴先生求见。” 停了片刻,只闻成宗回道:“让他进来吧,朕正有话交代。”虽然说话内容没什么,但听得出不见一丝怒意,果然与苗三有区别对待。 内官冲书生点点头,过来把大门打开。书生朗声报了名字,迈步走进去。随后殿门被带上,有四位内官走下台阶,分左右守住来路。 殿内,书生已经见礼,却始终未见成宗。不是他不在,而是见人影在床榻之上拉着幔帐,不知是累了还是不想见人。 与成宗认识多年,书生早已习惯他的脾气,也觉不以为然。 行礼后不等成宗说话,他主动问道:“陛下,您赶走了苗三,难不成是要在下接手内卫不成?” “不错,现在我只信你。”成宗回答很干脆。 听闻,书生先是一喜跟着表情再变,好像很为难。按说他不似苗三,更无需在幔帐前这样装模作样才对。 “怎么,你不愿意?”成宗问了,仍没有火气。 书生跪下行礼,说:“陛下,从在下初次与您相识就曾说过,只愿保护陛下安全,不接受任何官职。不为其他,就为,” “就为你家先祖曾无意受过皇家援手对吧?”成宗打断了他的话,接着说,“这些朕记得,而且很清楚。可此次遭遇你也见到了,险之又险,朕还能信任谁呢?” “苗三!他虽然有私心,但对内城安危和陛下衷心,这样的人恐怕不易找了。” “莫再多言,朕主意已定。先生,你和朕是朋友,难道这也不行?” 没想到成宗会步步紧逼,书生就这样跪着一动不动。两人谁也没说话,一直保持安静,仿佛时间和一切都静止了似的。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成宗才问:“怎么,你还有问题,还是想抗命?”这语气已经不善,用上了威胁。 书生微微一笑却很难看。恐怕这就是所谓:唇亡齿寒;兔死狗烹之理。 书生起身了,双眼炯炯甚至泛着寒光。轻轻拍打自己身上,表情很冷。 “陛下,如果我抗命呢?是像苗三那样被逐出,还是,” “你大胆——!”成宗更怒了,见人影坐起,说,“先生,你这是要抗命,可不是逐出城墙那么简单了!” 点点头,书生背着手踱步,眼睛盯着床榻,问道:“陛下,您做事太武断,太不容情了!恐怕这就是今天一连串的根由也说不定。您毕竟是外邦之人,怎能真正了解汉室子孙的苦痛……” 第一百九十一章:寝殿逼宫 连环圈套 这话更如火上浇油,成宗果然炸了,惊叫道:“书生,你敢说朕?真是大逆不道,大逆不道——!来人啊……” 发声喊,门外的内官马上冲进来并询问情况。 此时成宗气得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半天才把话交代清楚。毫无意外,就是叫人过来把书生拉出去砍了这么简单。 谁知内官没有吃惊,甚至没有追问,竟然连动都不动一下。 停了片刻,成宗察觉不对,惊呼:“你们怎么了?呆着干嘛,去传话啊!怎么,难道你们也想死?” 谁知一人声音不再尖细,竟用寻常腔调说:“不错,我们是想死。只不过谁在前谁在后,还真不好说。” 成宗明显一惊:内官因为特殊原因声音尖细,不用细听也明白,但现在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你……你们是何人?根本不是内官,你们到底是何人?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 谁知书生拿出苗三的符印一晃,低沉地说:“陛下,省省吧!你最该信任的苗三已经走了,内官也被换了,巡逻兵卒更被在下支走,还有谁能救你?” 终于,成宗知道害怕了。可能想要走出来面对书生,手已经抓住幔帐边,但是还没敢撩开。 在他看来,这恐怕是最后“防线”,打开后一切真的就完了! “你……你们想做什么?要逼宫不成?”成宗大急,但说话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底气。 书生摇摇头:“陛下,我们想法和日间那些冤死的兄弟一样,希望您让位,把大好河山还给汉室子孙。” “什么?你……你竟然和那些叛匪刺客,” “闭上你的臭嘴!”另一个假内官大声截断成宗接下来的话,噔噔上前两步恨不得将人揪出,扒皮抽筋才算解气。 而书生还有计划,赶忙一拽,这才没让他继续上前。 这会儿又听成宗颤抖地说:“你……先生你竟然要……这些年朕对你不薄,先祖更对你家有救命之恩,却……” 叹口气,书生说:“盗匪毁坏你的家园,又伸手救你。陛下,您说这属于恩还是恨呢?” “你……你果然大胆!” 一旁的人不耐烦道:“大哥,别和这狗皇帝废话,咱们直接动手就完了!” 谁知书生一瞪眼,冷声问:“杀了他?咱们能得到什么?这次过来为了什么,难道你忘了?” 激灵灵打个冷战,这两人显然害怕书生,赶忙抱拳退后不敢多言。 这时书生整理一下情绪,盯着幔帐后面的影子,无声地叹口气,跟着追问:“陛下,如果是您定诏书落国印把江山还给汉室,我想这应该不难吧?起码比我动用手段,您受罪要好很多不是么?陛下,还请三思,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你,” 正说着,忽听有人哈哈大笑。书生一惊,急忙向后跳出半步,双手一护胸前;而他带来的帮手也是抽出兵刃,严阵以待。 “是谁?快出来!”其中一人问到。 谁知那声音就说:“抱歉抱歉,你们这出逼宫戏本来挺好,是在下莽撞了,不该笑得。但是……也实在太好笑了,哈哈哈……” 书生何其耳力,已经听出说话声出自龙榻之下,而且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竟然是那可恶的玉眼狐! 心里咯噔一下,书生马上回忆白天所有,包括心中一直的疑惑,现在竟然慢慢对应上了。 轻轻叹口气,说:“胡孝一,难道最后是我掉进你的圈套了么?哎——我早该想到,早能想到的,就从都勒蛮队伍突然出现,这一切与当初说的不一样时就该想到。可惜啊——” “可惜你书生操之过急了!”就见幔帐一挑,胡孝一果然从床榻下探出头来。只不过整个人想出来却不容易,呲牙咧嘴挤了半天这才勉强脱身。 嘘口气拍拍浑身上下,胡孝一满嘴都是嘟囔。就说宫里的下人打扫卫生也偷懒只做表面功夫,就没人想着把龙榻底下好好清理清理么?搞得自己鼻口都是灰尘,一边说还一边打了喷嚏。 可书生没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表情也没有变化,完全不似身后这两个。 直到胡孝一站定,书生这才一笑。胡孝一呢?也还他一笑,更没说话,只是看着,与书生对视着。 摇摇头,书生这才解释:“不是我操之过急,而是过了今天,真找不到太好机会。” 胡孝一却点点头,说:“不错,能不费过多兵卒,将事情圆满结束的机会确实难得。哎,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但事情逼到跟,恐怕有些即便放弃也要去做。对吧?” 点点头,书生脸上一阵抽动,不知是惋惜还是不甘。 “胡孝一,你什么时候想到我会与此事有关的?”书生不解地问,“就连苗三都没猜到,你怎么可能?” “排除法。”胡孝一说得轻松,可书生三人听着却一怔。 见他们不能马上明白,胡孝一也不着急,背着手还是来回踱步,眼珠滴溜溜乱转,说:“苗三这是个小人,实则很容易猜,我最先排除的就是他。” 看看书生,胡孝一嘴角撮了撮:“之后就是沈自在和毒心老人。虽然我现在还不明白他们要什么,但这次计划却不像沈自在的手笔。 而我在香客馆后院见到护国法师,恐怕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就希望将这事与他们牵扯到一起是么?” 书生还是没说话,也没再看胡孝一,就这样低头沉思。 “书生,你最大的败笔就是那蓝色骷髅。既然知道我见过护国法师,为什么还要用奇毒制造两个怪异的受害者呢?”胡孝一对这点仍是十分挂怀,“你该知道这种大事,幕后之人最好不要轻易露头,尤其是毒心老人这种。 一个护国法师就够了,再多露出另一位,这合理么?” 深吸口气,书生终于有了动静。不过他没回答,而是反问:“单凭这点,你不可能想到是我。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不错!就是这一连串看似巧妙,实则漏洞百出的计划让我头疼。似乎背后的人明白一切,有这么大胆,为什么计划却这么经不住推敲呢? 我苦思冥想,虽然想透了其中可能,但已经和盘托出,让你和苗三知道。恐怕蓝色骷髅计划就此产生,你是希望混淆视听,让我大乱阵脚对吧? 人做事一定有原因,为自己、为别人、为什么,总要有个原因和目标。可这次袭击我却找不出原因与目标,如果单纯刺杀成宗,那就太笨了。 毕竟从古到今,还没听说哪个朝代能直接靠这种‘斩首’策略轻易推翻的。因此我只能将这件事列为不合常理。” 书生无奈一笑:“你最后还是想通了。不是么?” 点点头,看着他认真地说:“还是因为蓝色骷髅。” 书生一奇却没追问,因为他知道胡孝一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今天能亲自现身,想必他一定还有后手,事情的经过不会拿来吊胃口,因为没必要。 果然,胡孝一手搓下巴,解释道:“稳龙间,能进去的只有成宗、你、苗三和内官。我问过苗三,就算护卫和侍女,在成宗安定下来后也要退出。 至此我仍想不通,为什么要将蓝色骷髅摆在显眼处。为了恐吓?那只会让成宗提高戒备,事情更难办才对。 思来想去我才想明白,有人想借助我对毒物的了解,将事情引向毒心老人。” 忽然见书生表情一松,恐怕他误会了什么。胡孝一心眼不好,怎会轻易让别人看不起自己呢? 于是盘腿坐在龙榻前,说:“另外还有两个目的:第一,陷害苗三;第二也就是最关键的,把与成宗关系密切的内官给除掉。”果然见到书生表情变了,胡孝一这才感觉舒服许多。 “苗三是你逼宫的最大障碍,可要完成逼宫,更重要的就是制住成宗让他惧怕。可惜,多年相处你明白他什么脾气。马背上长大的君主,怎会轻易妥协?因此你打算用心理战! 让他以为众叛亲离,孤立无援,这时候才好撼动心理防线。这点我也问过苗三,成宗虽然看重你,但更有两位内官被他重视。如果没猜错,恐怕就是稳龙间里那两个蓝色骷髅吧? 他们能先一步等在外间,足见成宗的信任,就算苗三派人也不敢盯着或过多查看。 将他们俩清除,你再凭借自身地位换上自己的人,应该易如反掌。 一切都如计划,我被蓝色骷髅拴住;苗三因接二连三失职被贬;成宗更信任的人也被清除,一切一切顺理成章对吧?” 这时去看幔帐后的身影,明显感觉婀娜不少。书生再次叹口气,苦笑道:“连成宗都不在这里,我还能说什么?胡孝一,你真是更高一筹,环环相扣,让我跌进来再难逃脱。” 胡孝一没和他说笑,反而惊奇道:“书生,你们计划这许久,只是为了最后的逼宫?但你可曾想过,没有实力,紧靠威胁的逼宫,真比一开始的障眼法还烂! 为了这,你们甚至牺牲了不少兄弟,值得么……” 第一百九十二章:放手一搏 螳螂黄雀 书生回头去看自己带来的两人,又看胡孝一,说:“你刚才说过,事情到了跟,什么天时地利人和我不可能一一照顾到。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牺牲也在所难免,否则难不成要让所有汉室子孙无休止地等着?” 胡孝一心里被震撼到,但表面上却不见一丝波澜。他知道,这种时候,心理战才有机会救书生,如果动手,只会适得其反。 连连摆手,胡孝一更是不停道歉,他想换个策略说服书生缴械投降,毕竟活着才有机会,死了什么都是白说。 “抱歉,是我说错话,别介意。书生,我还应该感谢你的。”胡孝一转换话题到。 “哦?谢我什么,咱们好像交集并不多对吧?” 赶紧摇摇头,胡孝一说:“如果没猜错,当初我被成宗释放,要求去关外科伦猛部落偷符印。恐怕他给你过密旨,一旦我不服从或办事不利,后果可想而知……” 书生笑了,眼睛盯着屋外,好似在回忆什么快乐的事一样。胡孝一暗自高兴,准备趁热打铁,拿下他的心理防线。 紧着上前两步,又说:“那段日子你一直在暗处保护,包括最后我被苗三抓住受尽折磨还能活着,你书生也出力不少。趁我昏迷灌注一些秘药的人,也是你对吧?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和希望,但……这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更不可能如此儿戏。书生,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最好不要再继续,这样起码能活着。不是么?” 看看胡孝一,书生眼中竟然闪烁出些许泪光。但他没说话,还是看看那两人,抱歉道:“二位,这件事的结果虽如我之前预料,但能与你们相伴死而无憾。” 一听语气不对,胡孝一心里更急,破口大骂:“你这该死的!难道真要赔上性命,就为这不成气候的计划?真不知你背后那位宗主何人,简直就是祸害!书生,想清楚,不要,” 谁知一摆手,打声招呼三人转身就跑。那两人同时抖手打出不少暗器,分别向胡孝一和幔帐中的人影袭来。 惊呼一声,幔帐被人撞脱,一条人影将尚未康复的胡孝一护住。只见她冲过来的瞬间已经扯住幔帐,看准暗器来势不停舞动,就听噗噗声不断,全被接住。 跟着那人将幔帐带暗器团成团顺大门抛出老远,刚一落地,就听轰隆——巨响扬起的尘土和爆炸气浪正好阻住书生三人,让他们同时一顿。 就在前后间隙,无数喊杀声来自四面八方,内卫、巡逻护卫加起来不下几百人已经团团围在殿前。 再看本该守在外面的四人,已经躺在地上,胸前或眉心正钉着弓弩,鲜血已经不再流出,想是横死多时了。 随着一声声盔甲铿锵,苗三那熟悉又奸诈的表情出现。他看到书生,得意一笑:“老伙计,你这是要走?好戏才刚刚开始,现在走恐怕不妥吧?” 书生冷笑:“苗三,我果然没看错人,只有你对这内城最上心。我更应该想到,以你的脾气,即便被成宗驱逐,恐怕也会想办法回来或自裁于面前的。哎——” “少废话!书生,乖乖束手就擒,否则和库伦贺都一个下场,最终都是凌迟处死!”苗三趾高气昂,现在才算真正翻身。因为要配合胡孝一演戏,这一天天真够憋屈的。 如果能抓住书生并揪出幕后那位“宗主”,恐怕这位置就是稳了。想到这,苗三嘴巴几乎都合不拢,眼睛弯得好像月牙,就差肆无忌惮地开怀大笑了。 这时胡孝一出来,身后跟着红莲。原来幔帐后是她装作成宗,竟用戏法技艺模仿他的声音和举止,就连书生一时都没能认出来。 见书生被围就要与苗三一搏,胡孝一慌忙大喊:“书生你要三思!今天这阵势,恐不会那么简单的。” 回头看他一眼,书生说:“这种阵势下你已经逃脱了两次,今天就看看我有没有这种本事。”说话间一招手,那两位当先挥舞兵刃上前像是要杀出一条血路。 可苗三就想速战速决,不愿有任何意外。一声命令下,无数弓弩齐发,两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吭都不吭一声,双双栽倒。 胡孝一微一扭头,除了感觉可惜,其他什么都帮不上忙。 这时再看书生,竟然神情平静,大笑道:“好!起码不会落入内卫之手,少受罪了。”飞身而起奔着苗三过去,两人斗在一处。 因为书生速度太快,弓箭手还顾不上射箭,人已经和苗三缠斗起来,这会儿只能将两人围住,防止贼人脱逃,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胡孝一踉跄着脚步从台阶上下来,挤过人群来到场地内,盯着打斗中的两人,替书生捏把冷汗。 看看月亮算算时间,恐怕关键时刻到了。回头去看红莲并使个眼色,胡孝一冲战圈内大叫:“不好啦,成宗出事了!” 这一叫不打紧,苗三和书生双双跳开,忍不住顺胡孝一所指去看。果见成宗被一个好像猩猩的家伙抓着,就在不远处的长廊顶上。 苗三大惊,按计划真的成宗应该被藏在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城隍庙的稳龙间才对,怎么会…… 不容细想,更不敢招呼弓箭手放箭,否则一个不小心把成宗射成刺猬,恐怕在场所有人都要拿来陪葬。 他只好放弃书生,疾步过去嘴里大喊:“放了陛下,你是什么东西竟然在内城造次!”其他人也是一窝蜂冲过来,七手八脚想将两人弄下来。 书生不知为何竟不趁势逃跑,垫步拧腰也要上去帮忙。谁知刚出去几步就被人揪住,回头一看竟然是位美貌女子。他认得这是苗三的师妹,只不过没有过多接触。 见到来人微一愣神,红莲一推他,眼前景象马上发生了变化。书生正在吃惊,见胡孝一过来压低声音说:“快走,想要恢复汉室,需要足够的实力做靠山才行!” 话落,红莲拽着胡孝一就跑,一溜烟已经不见。 书生也不是莽夫,明白现在要做什么。仅是稍一愣神,马上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胡孝一的另个计划。真没想到,他是神又是鬼,不知道心向哪方。 顾不上这,垫步拧腰上房,趁苗三这些人还未清醒时也消失在了远处。 终于,在红莲她们离开后一会儿,苗三算清醒了。仔细一看眼前哪还有成宗,竟然是两个稻草人。 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回头去看书生和胡孝一。好么,双双不见,就连自己师妹也是踪迹全无。瞬间头发都是炸得,苗三破口大骂,命令所有人开始寻找,就算把内城翻个底儿掉、掘地三尺也要有些收获! 想法不错,苗三心里却明白,一切都晚了。从头到尾还是被胡孝一戏耍,这是第几次着道,自己都不愿再计数了。 长叹一声原地坐下生闷气,看着手下和巡城护卫忙活,自己完全无计可施。 …… 单说书生,几个起落出了内城,找准一个方向狂奔而去。没想到,他真的没想到自己能活着,胡孝一这家伙果然是个奇才。 一边想一边飞奔,渐渐有些走神,连背后何时跟上一个影子都没察觉。 等书生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拍出一掌,重重地打在他的后心。 瞬间双眼一黑人往前冲,要不是功力深厚恐怕会一头栽倒的。 噔噔噔前冲五六步之多才勉强定住身子,回头一看来者,竟然一身黑衣脸上蒙着黑纱。夜行人?是谁派来的,苗三还是…… 忽然他一卜愣脑袋,心里明白:不可能是胡孝一,否则他根本没必要费力救自己。那这是谁? 哇一口,忍不住喷出血水,用手一擦嘴角,才发现竟然变得乌黑如墨。自己这是中毒了?什么时候?难不成…… 想到这不自觉要摸后背,却见那人快步过来,唰唰就是五掌六腿之多。如果是平时,书生还能应付,可现在被偷袭失了先机,明显应付起来力不从心。 不出十招就被人一个钩挂连环,咕咚摔倒在地。挣扎着想起来,却被那人抬脚踢出老远,这才更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伴随着嘿嘿冷笑,那人还在逼近,眼看就要莫名其面死在这里,书生却没有任何办法。 当这人走到近前,举起单掌对准书生头顶要拍落时,忽听一人高呼:“大哥,我来了!”嗖嗖几声,应该是暗器打来,奔着这人面门招呼。 这人也不含糊,被攻个措手不及,但也算反应迅速。几个翻身躲开,就听暗器所到之处轰隆隆直响。 心里微一吃惊,见书生已被人救了,这人只有一跺脚转身离开的份儿。 但他想走也不轻松,刚两个翻身出去,竟然无声无息也被其他人偷袭。 可这人反应很快,发现被偷袭就马上递出一掌,正与来人对在一处。 按他想法凭自己本事,虽然仓促应战,但将偷袭者震死震伤不在话下。谁知对方掌力如大海扬波无穷无尽。 一声惨哼人如流星急飞出去,就这样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防备万一 银针救伤 把那人击退,又见不可能追上,后来这位才快步来到书生面前。 月光一洒,这人与书生及打出暗器的人见面,竟然同时惊呼。原来大家都是老熟人,最先打暗器的是被胡孝一放走的胖子,最后救人的却是常贵山。 “你怎么……”不让胖子发问,常贵山已经见到书生那黑色的面容了,打个手势一起将人扶起。 “去找胡孝一,只有他能解毒,否则书生就是个死!”常贵山从不危言耸听,不顾胖子愣神,领着人就奔一个方向跑去。 当三人刚走片刻,就听无数疾步奔跑声传来,苗三已经领人赶至,恐怕是刚才几次爆炸引来的。 可惜,他们又晚了半拍,这里除了地上的鲜血和头顶的月空外,再也不见任何有用的信息。 …… 城外,还是他与冷钰萩定缘那座破庙前。 “胡小子,你准知书生能来?”鼠爷问。 轻敲树枝,看着眼前的篝火,胡孝一满脸都是自信。今天这一串计划他想了许久,成与不成实则自己并没有百分百把握。只不过像他这种人过于自负,制定计划总想要天衣无缝,另外结果是不是依计行事,也很关心。 看表面看不出胡孝一心里所想,实则他现在也着急等着常贵山的回信呢。 见时间不早,再有几个时辰就会天光大亮,这时候再不出来恐怕真的危险万分。 终于,在香儿的欢叫声中等来了常贵山三人。虽然胖子的出现在意料之外,胡孝一却也并不在意。 见到书生,众人都是一惊,此时他就像戏台上的黑脸角色,一层浓黑不化的夸张颜色笼罩整个面部,甚至不细看都不知这人到底是谁,五官如何。 “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中了毒?”胡孝一在问,手里却没停下。马上取出随身的银针,命胖子以坐姿把人放在地上。香儿取来一根烧着的树枝,在上晃了晃针尖。 同时胡孝一伸手探脉,眉头紧皱。片刻后又扒开书生的嘴和眼,似乎瞧出了端倪。 这会儿常贵山喝了几口红莲递来的清水,就说:“小胡,我赶到时正见书生被人偷袭,那家伙武功奇高,虽然侥幸将人击退,恐怕,” “这是毒心老人下的手!”胡孝一截住了常贵山。 一听这,胖子更急,马上追问:“那……那你有本事将这毒化解么?我听说毒心老人用毒天下第一,恐怕不是一般人能,” 这话香儿正好听到,冲胖子吼道:“他算什么?我家阿爹才是最厉害的解毒行家!什么毒心、黑心的,准保见了阿爹都要灰溜溜的逃跑。我说这位大叔,你能不能安静看着,不要大声喧哗打扰解毒好不好?” 这小辣椒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了?话说回来,到底是谁在吵?胖子问这话声音很小,反而最大声的是香儿自己。 这时常贵山过来,将小丫头领走,让红莲陪她聊天省的在这儿添乱。 胖子明白事情严重性,这时候不再废话,屏息凝神看着胡孝一。书生这条命能不能活着,只有靠他了。所谓:死马当活马医。不试不知道。 其他人帮不上忙,被胡孝一要求远远离开,旁边只剩胖子当做碎催呼来喝去。 在探明具体情况后,胡孝一马上在背部伤处落针。直到将所有银针使出,才见脸上的黑气如同有了生命一样开始游走,慢慢收缩汇聚,最后转向来到背后这才停止不动。 胡孝一命胖子出手封了书生的神道、至阳、中枢和腰阳关四处大穴。之后取出银针,找准其他穴位下针,那股黑气慢慢再聚集,从巴掌大小变成拳头大小,最终比掌心还小一些。 只不过这黑气越来越浓,刚才汇聚前是淡灰色,最后变成灰褐色,现在变得乌黑一片。 见胖子要问话,胡孝一急忙伸手就问:“有没有匕首或带尖暗器拿来。赶紧的!” 被他一催,胖子手忙脚乱在身上翻找,又在慌乱中哆哆嗦嗦递来,途中差点掉在地上。 招呼胖子取来几人带的烈酒,又拿刚才香儿用的烧着的树枝,将一枚带尖三角镖消毒,这才对着墨黑的中心下了家伙。 噗嗤一声,真好像浓墨洒地,顺书生后背直流,更见他脸上一阵变色,好像痛苦不堪。 “快擦!”胡孝一命令,胖子俨然变成了小帮手,拿着一块麻布过来擦拭。 胡孝一单手用力,顺伤口拼命去挤那污血,只要出来一些胖子就用麻布擦拭干净。一次次挤着,一遍遍擦着,直到麻布用掉三四块,伤口的颜色这才慢慢变淡。 尽管这样,还是没有完全消失。胖子心里七上八下,想要询问又不敢。他本身就胖,现在又很紧张,额上已经见汗。忍不住想用擦拭伤患的麻布抹汗,却被眼疾手快的胡孝一一巴掌打落。 “你干什么?”胖子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谁知胡孝一比他更厉害,跳着脚骂:“你这龟儿子,找死么?知不知道这东西多毒?看没看见我解毒多费劲儿?你还敢用这种布去擦汗,不是找死么?” 这下胖子才恍然大悟,看看扔在一旁的几块麻布,被其覆盖的地面和草坪此时已经开始变黑,可见这毒的穿透性和延展性多么恐怖。 回头去看胡孝一,要不是他,自己恐怕要先一步归西都说不定了。 又努力挤了很久,直到再也不见黑血为止,胡孝一才喘口大气瘫软在地上。这时其他人过来询问,一个个脸上全都是关切。 “胡小子,书生怎么样?”鼠爷先问,看看书生后腰就是皱眉,“怎么还有这大片灰黑色,难道余毒未清?” 听他问话,胖子也随即点头。不是他知道,而表示他也有同样问题,只不过现在不敢去问而已。 叹口气,胡孝一也点点头说:“没办法,这已经是极限了。毒心老鬼竟然用了‘风残花、苦苇子、沙麻粒’,这种毒进入身体超过半刻钟就能侵害内部器官,主要破坏人体肝脏。哎,我现在能做得只是保住他的命,但整体寿命却要缩短五六年不止。” 听这话,众人相继无语。毕竟胡孝一是行家,他都束手无策,恐怕再没人能妙手回春。 胖子这时咕咚一声跪下了,对胡孝一连连叩头,希望能帮着书生再想想办法。 可惜,事实就是这么残酷,胡孝一没有任何办法。甚至不客气地说,就算毒心老人拿着解药过来,效果一样不会有太大变化。 现在胡孝一能做得,就将毒汇聚一处,尽可能远离心脉,这样发展速度会慢很多,损伤也降至最低。书生的功力仍在,稍后做些调理就能完全恢复,但如果与人动手或动用内力,只有加快死亡罢了。 “这……这不就代表大哥他……他从此就变成废人了么?”胖子竟然带着哭腔。 胡孝一没说话,更没有任何表示,众人也明白什么意思。 …… 当天色大亮时,胡孝一被人摇醒。睁眼就见到香儿那粉嘟嘟的小脸儿,看着贼喜欢人。只不过现在她的表情可不好,就像家里着火了似的。 轻轻在她头顶摸了摸,胡孝一问:“怎么了丫头,你又把饭做糊了?还是犯错师傅要责罚呢?” 谁知香儿猛摇脑袋,指着一旁断断续续地说:“他……那些……他们走了!” 始终没说清什么事,但胡孝一却马上反应过来。噌一下起身跑过去查看,果然不见书生和胖子。 “该死!真该死!这胖子是要书生的命啊!”胡孝一急得原地乱转,抓耳挠腮。 这时常贵山过来递上一封信给他,说:“小胡,这是书生走前留下的。”听这口气,他们两人离开应该是书生的主意,而常贵山等人应该也清楚。 无法埋怨,胡孝一只能把信打开,就见上面洋洋洒洒写了数句话:胡孝一,感激你出手相助,接下来的路还需我们自己走。这次告别不知何时还能再见,希望下次我们不再是对立面。另外,关于我们“宗主”,还希望你不要继续追查,对你和你的朋友都没有好处。作为朋友,只能奉劝到这里。还望珍重。书生留字。 将信看完,胡孝一深深叹口气,无奈地苦笑。 下次见面恐怕不会太远,至于那位“宗主”身份,一定有机会搞清的。胡孝一心里有很多问题来不及询问,比如戴焕恩在哪里,他是个什么角色,难不成也是为了还汉室子孙天下在努力? 这位“宗主”隐藏够深,却又和沈自在等人不是一路,难不成是前朝之后或当时的重臣? 随着书生两人离去,不少问题都被搁置,胡孝一再聪明短时间内也没有头绪。接下来如何都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时香儿送上吃喝,胡孝一笑着接过,同时心里开始盘算接下来要做什么。 毕竟大都的事告一段落,众人现在也有伤患和各种情况,是不是该找个地方修正一段时间呢? 想到这他噌一下起身,看着南边。好久没回汴梁了,看来众人是要回去休息休息才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途中疑问 愁肠情深 “胡大哥,你为什么这样做?”听声音是红莲,而且语调有些生气。 慢慢伴随骨碌碌声响,就见一大队人马外加一辆大车缓缓驶来。 不错,来着非别,正是胡孝一等人。不仅这样,就连寒梦莲生前爱用的马车都被冷钰萩取来了,现在鬼婆、她自己、香儿、鸿儿和重伤未愈的胡孝一都在上面。 只不过胡孝一好像被排挤在外,只有坐在车辕的份儿。 红莲和常贵山本来并骑,鼠爷、西扎丽和霜妙善在后面跟着,可为了与胡孝一讲话,这时红莲已经落后他们,就在车边并行。 看她嘟着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眉头更像是跳起了舞,明显一脸不满的样子。为什么? 见胡孝一斜倚着车箱边,闭着眼睛脸上带笑的样子,红莲更是火大。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冷钰萩有时候挺讨厌他这脾气了,果然不错。不止气人甚至都想将他埋进土坑才算罢了! 见他半天不讲话,红莲又大声重复一遍:“胡大哥,回答我!为什么最后把一切功劳都送给苗三?你该知道这人多恶毒,现在借此把书生从成宗身边清除,未来他恐怕会变本加厉,蹬鼻子上脸的!” 实在受不了,一探身过来揪住他的肩头,就像给面条控水一样,晃个不停,好像要把他弄散架了才算完。 终于,就听这里的鬼婆发话了:“臭小子,你赶快说,否则我们也不能安稳休息。” 听师傅说话,胡孝一这才睁开眼,笑着对红莲说:“没办法,你师兄这次是立了大功没错,邀功也是应该的。” 红莲更气,怒道:“胡说!这次明明是大家……啊,当然,主要还是胡大哥运筹帷幄才有了,” 似乎看出她内心在想什么,胡孝一慌忙截口道:“诶!别拍马屁戴高帽,站得越高摔得越疼。谢了,我不需要赞美。” 赌气松开揪住他衣服的手,红莲竟然恨恨地把马鞭放在嘴里,拼命啃咬起来。 瞧她这孩子脾气,在前面骑行的鼠爷和西扎丽都是笑着摇头。鼠爷还不忘悄声嘱托常贵山:以后还是多小心这丫头比较好,看性格和冷钰萩几人一样,都是火爆小辣椒,闻着气味就呛人。 谁知常贵山挠挠头只有傻笑,还说:“不会啊,我感觉莲妹发起脾气很可爱的。” 好么,什么叫情人眼里出西施,自家茅坑挖狗头金?完全都是好的,不容别人说半句臭词儿。 无奈,鼠爷只好耸耸肩又与西扎丽聊天。清官难断家务事,还是不要随便插嘴比较好。 “红莲,咱们本身就不想和成宗有瓜葛,既然这样还要讨赏么?”胡孝一又说,“把苗三稳住,也就稳住了成宗安全,这也是咱们希望看到的局面。否则他身边没人,恐怕随时会有歹人刺杀,到时候大局混乱,咱们这努力为了什么?这还不如让他死在祭典上得了。” 听这话,红莲若有所思,不再说什么了。低着头,心里还是不爽。 “胡小子,那蓝色骷髅到底为了什么,难不成就是借机会吓吓人,顺便替换两个内官?说实话,我想不通。”鼠爷回头问到。 胡孝一看向鼠爷,表情一凝:“鼠爷,这事恐怕并不是咱们想的那么简单。当时在书生面前,我只能说基本猜测而已,不能再说其他。” “为什么?”常贵山勒马退后问。 “哎——”一声长叹,胡孝一说,“还不是那幕后的‘宗主’。这次计划明显破绽百出,甚至说再拿人命做耍,书生会看不出来?但结果依然,背后原因是不是值得深思? 蓝色骷髅十分怪异,虽然我只说了表面却没有深究背后原因。恐怕这正是那‘宗主’的策略,却不明白为了什么。 这次刺杀明显不是为取成宗性命的,他们虽然与沈自在等人不是一路,但想要什么同样扑朔迷离,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以我决定回汴梁看看,也想将这事弄清而已。” 几人面面相觑,虽然胡孝一说了想法,但一个个心里还是空落落的。说了等于没说,心中疑问一点没有减少,反而感觉还增多了。 这时就见车帘一挑,从中探出一个脑袋:“回汴梁如何弄清?”说话的竟是冷钰萩。连日来她一直在生胡孝一的气,好多天没主动说话了。 见到冷钰萩,胡孝一脸上一喜,噌一下坐直伸手就要拉那许久未摸的柔荑。只可惜冷钰萩没给他这机会,车帘一落,仅留个脑袋在外面,盯着胡孝一。 苦笑着挠挠头,尴尬地把手缩回来,胡孝一解释道:“这……我是为找丞相了解情况而已。这些时间他落在沈自在手里一定知道些什么,另外……”看看冷钰萩,低声说:“我要见那位师爷。” 猛地一惊,冷钰萩瞪大双眼看着胡孝一,嘴唇竟然微微发抖。 “这是找霜妙善与香儿帮忙的原因?你……你要见……见他?” 点点头,胡孝一知道这对冷钰萩来说多么残忍和痛苦,但想要解开目前这杂乱无章的谜团,还是要借助他的嘴。 结果能不能这么顺利不好说,但胡孝一只能一试。看看这车子,寒梦莲莫名惨死,那家伙也有一部分责任,需要刺激一下,找机会探查需要的信息。 胡孝一最拿手的就是借力打力,比如寒城和霜堡两大家,在他几乎不费多少力气的情况下,借助成宗已经全数缴清。 冷钰萩心中实则很高兴,毕竟这两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当年陷害自己都有份参与。单从这点来说,还是挺感激胡孝一的。 可现在胡孝一又要借力打力,他心里更明白,一定会牵扯到冷钰萩,伤害到她的感情,但——只能尽力控制伤害程度,不要让事态严重才好。 “对了小子,别忘了沈自在和毒心老人,尤其是在书生这件事情上,我已经完全糊涂了。毒心老人为什么突然出现,难不成就为偷袭书生?若论本事,恐怕他要胜过书生太多,用得着么?”鼠爷又问。 摇摇头,胡孝一没办法解答,因为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当日让常贵山接应,纯属是担心书生他们有什么闪失预留的后手。却没想到误打误撞帮他们解围,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巧了! “对了那胖子是谁?咱们也没相互认识过,有些可惜。”常贵山说。 呵呵轻笑,这点胡孝一却明白,随口就说:“商赌鬼力巴桥。大哥,那胖子恐怕就是那个‘商’字。” 常贵山哦了一声:“商人钱通钱?” 点点头,胡孝一表情很是得意。眼睛眯着,又想起钱通钱那一身肥肉和迷你版算盘了,完全不搭调,比例更不协调。果然世间奇怪的人很多,说不清道不明。 …… 中间休息,大伙为胡孝一制造机会与冷钰萩独处。这家伙也不含糊,更不傻,做足了准备来找冷钰萩。 只见她行单影孤地坐在一条小溪边愣神儿,眼睛眺望远方,满脸都是愁容。 直到胡孝一接近身边才警醒。急忙回头去看,发现是这家伙,冷钰萩还是转过头去不愿理他。 胡孝一真行!完全死皮赖脸,半吊子二百五的模样,嘻嘻笑着过来去搭冷钰萩香肩。尽管人家百般拒绝,最后还是被胡孝一控制。 冷钰萩气哼哼地不理他,胡孝一就得寸进尺,歪着脑袋不停在人家面前晃。 “你有完没完啊?”冷钰萩实在受不了,怒到。 终于逼着她说话了,胡孝一这才一脸赔笑,问:“钰萩,还生我气呢?如果我说对你的感情半点不假,难道你还要怀疑?” 一下扭过头来,嘴巴虚张几下,秀眉微蹙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冷钰萩就好像霜打禾苗,蔫儿了。低着头,双眼无神,双手手指相互缠绕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就听她说:“我不清楚,难道真为了这事儿生气?不明白。我只是感觉越来越看不透你而已,胡孝一,你让我有些害怕。因为无论如何努力,好像都不能让你敞开心扉。人害怕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包括无法接近的感情。” 听她这么说,胡孝一也沉默了。没有辩解,嬉皮笑脸也收了起来。就这样揽着冷钰萩的肩头,两人并肩坐着。 “钰萩,如果想你相信,恐怕只有将我的心打开了,”说着一捂右边胸口,胡孝一说,“不如你拿把刀,剖开看看,瞧瞧里面是不是只有你冷钰萩一人好么?” 听他说得口滑,又看这动作,冷钰萩一哼:“假话好听,心机表白到位,只可惜这动作出卖了你。你的心在哪里?哼!骗子。你,” 还没数落完,声音就不见了。因为被胡孝一堵着,暂时说不出话来。 一开始冷钰萩很抗拒,可不知为何,慢慢放弃抵抗,任由胡孝一这坏蛋地“侵略”。也许再厉害的女人,总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温柔和一位不能对其狠心的人。这该死的胡孝一! 在两人缠绵时刻,远处草丛后,一双小马靴静静地待着,一动不动…… 第一百九十五章:返回汴梁 面见丞相 汴梁城不似大都那样,却也是五方杂处,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可能几人关系从此建立,要论感情,还是喜欢汴梁更多些。 现在鸿儿走路已经利索了,就像个地出溜,稍不留神就会跑没影。因此,香儿寸步不离,拉着他的小手到处逛,累了还要背着,这个姐姐真不容易。 西扎丽没与人商量,更没多说,主动担负起照顾两小的责任,肩膀上还卧着黑豆。在几人说话间,她们就不见了。 胡孝一不是木头,只不过他心里真的容不下第二个女人而已;冷钰萩也明白西扎丽的心情,只不过自己还在这情感间玄之又玄,又能帮什么忙呢? 红莲没怎么来过汴梁,满眼都是新奇。于是常贵山主动担负起“导游”的职责,领着她闲逛去了,毕竟这次要见丞相,用不着人多。 鼠爷属于夜猫子职业病,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觉,除非吃饭喝酒或用得着他的地方,否则别轻易过来打扰。 霜妙善害怕遇到沈自在或其他相关的人,她也选择躲在房间里。就这样七折八扣,就剩胡孝一和冷钰萩两人。多长时间了,两人终于可以单独出动处理事情。不知该高兴还是—— “钰萩,咱们要不要也先逛逛再找丞相呢?”胡孝一提议,“好久没回来了,咱们不如,” “去我家。”冷钰萩忽然说。 胡孝一一怔,马上点头。是啊,第一次听说冷钰萩在这里的家,究竟什么样子呢,心里马上充满了好奇,甚至有些抑制不住地紧张。 见胡孝一同意,冷钰萩马上在头前领路,两人穿过大街,奔着小巷走去。 …… 苦市还是那样子,房子破破烂烂,在这里的人仍一个个愁眉不展,每日为了口饱饭在努力。 后街尾那个小院仍在,院中杂草丛生房门紧闭,似乎这些日子里从没人进来过。 那个年代人们思想单纯,就算有偷鸡摸狗的坏人却很少出现在苦市。毕竟这里的人虽然困苦,但一心凭借自己去改变命运,更重视朋友情谊。 他们就算有人动了歪脑筋,也不会去动苦市中任何一人的。毕竟兔子不吃窝边草,真的做了,只会让自己无立足之地而已。 推开房门,就感觉灰尘直往鼻孔里钻。蜘蛛网已经落了不少,甚至连床上的被褥表面都有。 厨房剩下的食物早就发霉变质,甚至还有老鼠打洞的迹象。只可惜时间久了,最后应该都是被饿走的,毕竟这里太久没来过人,连老鼠都嫌弃了。 胡孝一找到抹布和水井。打了水将布摆干净,取出屋中两把竹椅擦好放在院子里,这样方便冷钰萩和自己坐,屋内简直无法进去,太呛人了。 冷钰萩正对房门,看着里面,又看看院中一切和地上的杂草叹口气:“以前陈朗总会趁我离开,偷偷过来帮着打扫房子,收拾院子的。他以为自己做得隐密,实则我都清楚。可惜……算起来他已经走了不少时间,明明还那么年轻。” 胡孝一也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岁月弹指一挥间,以前种种仍历历在目,实则自己却已经到了肩负重大责任的年龄了。 偷眼看着冷钰萩隆起很高的腹部,胡孝一忍不住伸手摸过来。 这次没有阻止,冷钰萩也低头去看他的动作,甚至脸上洋溢着些许喜悦。 手刚放上去,胡孝一被吓得一个激灵,之后惊慌地说:“钰萩,你……你感觉到了么?刚才这孩子竟然有反应了!” “你这是什么话?”冷钰萩打趣道,“孩子没反应那却危险了,甚至连我都,” 急忙止住这个话题,胡孝一说:“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更不想听这种话。你就是你,也是孩子的母亲。我虽然愿意为了保护你们做任何事,但也求安稳无波。” 这种土味情话听着还不错,冷钰萩只是微微一笑并低下头,却没再说什么,就这样直接倒在胡孝一的怀里。 看样子厚脸皮才能办大事。这不,就那次独处,竟然暂时把冷钰萩哄好了。胡孝一这家伙果然有张骗人的嘴啊! 两人就这样坐了很久,还是冷钰萩问:“孝一,咱们……是不是该去找丞相了?再晚天就要黑了,别让朋友们看笑话才好。你说呢?” 点点头,站起身并把冷钰萩也抱起来。两人就这样挽着手出了苦市,奔着丞相府走去。 …… “钰萩!天哪,是你么?那晚匆匆一别,我还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呢。哈哈,太好了!”丞相竟然不顾身份,听到门事上报冷钰萩和胡孝一来了后,竟然快步接到前院。 见他这神情,胡孝一心念一动,知道这就是在霜堡地下救出的那位丞相本尊不错了! 因为这种神光和气质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假货,尽管那家伙在极力隐瞒自己的身份。 偷眼看看丞相身边,发现师爷已经不在。也难怪,事情穿帮,师爷又中了胡孝一弄得奇毒,他不可能继续待着,毕竟水落石出之日不远。 想必那假冒丞相的家伙也跟着走了。那人究竟属于沈自在还是师爷手下?人只要离开,心里也就轻松不少,起码暂时丞相很安全。 见了胡孝一,丞相更是感激。几步冲到近前,就要拜谢当时的救命之恩,当然最主要也是因为他与冷钰萩的关系。 他俩怎么聊先不说,冷钰萩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毕竟师爷正是李长空假扮的,多少年了,冷钰萩一直想找他报仇,可就算现在真要见面,她却不敢了。 来到正堂简单见礼后,丞相让座并召人送上茶点。冷钰萩只要了温水,目标还在吃的上面。赶巧这时肚中的小家伙竟然开始抗议了,只好先把他安抚了再说。 “胡孝一,你最近做的事我听说了不少,甚至还帮内卫保护了当今陛下。好、真是好,你简直就是大元的恩人啊!”说着竟然起身,双手抱拳缓缓施礼。 胡孝一赶忙起来回礼,两人又来回客套半天这才算完。之后胡孝一问了丞相近况,又过来帮他切脉,感却脉象平稳有力后这才放心。 对于胡孝一的关爱,丞相很受用,又招呼下人送上一些银两。在他来说,全都是胡孝一的功劳自己这条老命才能保全,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 本来胡孝一不缺银子,却不知这次为了什么,竟欣然接受了。冷钰萩没问,看起来只顾吃喝而已。 丞相又简单问了冷钰萩近况,有什么感觉,甚至还有未来这孩子的事,这才进入正题。 “胡孝一,此次回汴梁找老夫,恐怕不是简单叙旧吧?”丞相果然看明两人来意不单纯,于是当先把问题抛了出来。毕竟他们都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与冷钰萩更是多年朋友,没必要躲躲闪闪。 见丞相快人快语,胡孝一自然也不喜欢吱吱呜呜,于是说明了来意。 “大人,您怎么落到沈自在手里的?期间又发生过什么还记得么?” 一声长叹,丞相苦着脸道:“一言难尽啊!我能记起的就是派钰萩去救人,也就是我的弟子一家,之后浑浑噩噩感觉像在梦中,什么也不清楚。 甚至中间一段时间还难受至极,连呼吸都困难。最后又怎么到了那洞中被你们解救,这才清醒一些。哎——恐怕这个问题,老朽帮不了什么。” 点点头,胡孝一没逼着他去回忆,毕竟这都是徒劳的。沈自在为了什么完全不清楚,一直监禁丞相定不会让他清醒。 没办法,胡孝一问另一个问题,也就是师爷哪儿去了? 丞相还是摇摇头,解释道:“我被陛下派的人送回来后见过师爷,但第二天他就踪迹全无。下人曾经禀报,师爷什么都没带走,好像凭空消失了。胡孝一,你问起他,难道——” 点点头,胡孝一毫不隐瞒,将知道的一些事说了。直到听完,丞相仍不敢相信。 颤颤巍巍起来,身体还不自觉抖动。是啊,谁能想到跟随自己多年的人竟然是别有居心?甚至有可能之前真正的师爷早就被人顶替了,只不过自己竟然完全都没察觉。 想想难道不可怕吗?这许多时间,身边一直有人埋伏,从自己这里得到朝廷机密不说,甚至还造成不少难以挽回的祸事。这……这一切恐怕也与自己脱不开干系,属于失察之罪啊! 见丞相情绪激动,冷钰萩急忙过来解劝,胡孝一更是想办法宽慰他的心。 但这也说明了一件事,从一开始丞相就被人替代了,也就是向冷钰萩发出追捕自己命令那时间。 背后究竟为什么呢?发命令的应该是沈自在才对,他要整个武林和官家抓自己的目的完全想象不到。这也是胡孝一迄今为止,最迷惑的一件事。 可以肯定的是沈自在似乎志不在目前的一切,毕竟他有很多机会,却只为研究丹药,难道还在积蓄力量不成? 另外还有件胡孝一想不通的事:大都内的库伦贺都,他为什么会加入书生行列? 他本就是蒙古人,却会为汉室子孙劳心劳力,最后甚至断送了自己的性命么?简直想象不到…… 第一百九十六章:巧遇熟人 钰萩的心 三人聊了不少时间,直到红日西坠再也不见,明月当空高悬,星斗作伴为止才告辞。 本来丞相是要尽地主之谊,宴请两人的。不曾想被冷钰萩劝阻,理由是丞相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再加日理万机,不好长时间叨扰。 见不能挽留,丞相还是亲自送出了府门,直至两人转弯不见为止。这时低头去看手里一个乌黑令牌,正是冷钰萩的。走之前,她悄悄递还给丞相,目的很清楚。 看着远处,一声轻叹,丞相心中失落,差点老泪纵横。是啊,几十年了,冷钰萩最终还是选择离开。也难怪,现在她心灵有了寄托,马上又要成为人母,江湖和官场,确实不再适合她了。 想到这,丞相竟然忍不住笑了。这是为冷钰萩高兴。作为朋友和长者,他更希望冷钰萩过上心有寄托的安稳日子。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一甩袍袖,脸上满是喜气地返回府中,不知冷钰萩的孩子出生后,会不会通知自己,允许过去讨杯喜酒喝么? 可能与不可能对半,丞相还是蛮期待的。在他看来,胡孝一和冷钰萩都是重情之人,就算通知自己,那方法一定特别。嗯,耐心等着,一定会有交代。 吱呀一声,大门缓缓关上,丞相府再次恢复到往日那般。 …… 街道这边,冷钰萩却有些失魂落魄,无精打采。胡孝一轻拍她的香肩,安慰道:“你大可不必将那令牌还回,丞相也不至于小气到缺一块牌子。留作纪念没问题的。” 摇摇头,冷钰萩有自己的想法。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无债才一身轻。想要未来过得好,还是尽可能把有些关系斩断,这才顺理成章,心中松快。 不愿和她因这种小事争辩,毕竟才修复的关系。胡孝一又逗了冷钰萩几句,两人有说有笑地返回临时落脚点。 只不过路上一条影子晃过,胡孝一没瞧见,可没能瞒过冷钰萩的眼睛。只感觉那背影很熟,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也就暂时作罢。 可被胡孝一拉着离开,冷钰萩还忍不住朝刚才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看。 这也是人类大脑淘气的地方,越是感觉熟悉,脑中似乎有个线头呼之欲出,它越让你想破脑壳也想不起来。 …… 回到落脚的客栈,众人围坐一楼雅间儿,静候伙计上菜。空隙间,大家开始诉说各自收获。 好么!红莲买了许多胭脂水粉和漂亮衣衫,可常贵山却一脸苦闷。你想啊,他是力巴出身能有多少积蓄?红莲这一顿操作,早就把盘缠用光了。 还好红莲也算乖巧,看出大哥顾虑早早收手,这才避免了尴尬。毕竟如果说用自己的钱,常贵山的大男子主义一定不会接受,因此及早收手这是给大家留了面子。 红莲更是在心里发个誓,以后切不可这样孟浪了,毕竟未来还有——好日子要过呢,因此早早把傻大哥吓跑了如何得了? 看他们这一对,胡孝一只觉好笑却没说什么。 又见西扎丽和香儿这边。好家伙,就像开了个点心铺和小玩意儿作坊,大包小包各种点心,还有两箩筐小玩意儿、摆件等等,让冷钰萩又想起当时领着俩孩子独子出关的场景。 揪住香儿,冷钰萩佯装发怒地追问。香儿这孩子一直很有计划,也很节俭,今天这是怎么了? 谁知一问才知道,罪魁祸首竟然是西扎丽。她今天不知为什么购买欲特别强,拦都拦不住,于是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当然,有不少零食是鸿儿造成的,这家伙看见就抓,给人弄坏了不买都不行。 听这话,鸿儿小屁股免不了遭受几巴掌惩罚,独自呜咽着躲在一边,可怀里竟然不忘抱着那些零食。 得亏胡孝一出面阻拦,否则冷钰萩真要动用手段,好好惩罚这小子了。 鼠爷没什么好说,一直在睡觉,现在如冬眠刚醒的疯熊,两眼发红就等着开饭呢。 鬼婆趁这时间又为霜妙善用了针,之后两人一直闲聊到这会儿才结束。 当然,也免不了胡孝一和冷钰萩诉说他们的经历,可大家却很在意他们的关系。见两人有说有笑暗送秋波,这才放心了不少。除了西扎丽低着头外,其他人各个脸上洋溢着美好。 晚饭无话,直到深夜时分。 咚咚咚!咚咚咚! “谁啊?”大晚上的,竟然有人轻敲胡孝一的房门。可问了几声不见回答,没办法这才披衣而起,打开房门。“怎么是你?” 咚咚!咚咚! 又是一连串敲击声,冷钰萩也被惊醒。她却不似胡孝一那样还要询问,而是一翻身起来,就到了窗前。 趁着窗外月色,原来有个人影晃动,刚才正是他在敲打窗户。这会儿可能此人察觉出冷钰萩苏醒,竟然一飘身就不见了。 等冷钰萩穿好衣服打开窗户后,一条黑影急速向远处逃窜。 心里一跳,冷钰萩也没多想翻身出去,双脚在屋面一点,稳稳落在地上。看清黑影远离的方向,矮身提气追了过去。 还是月份大了,现在就算拼尽全力对冷钰萩也很吃力。遇到这种事她应该寻求帮助的,现在却只身前往,真够胆大的。 就这样一路往西奔出很远,直到曾经发生过命案的荒宅才失去了黑影的踪迹。 冷钰萩何许人也,看看这宅子,当然明白这是哪里。之前那个雨夜,她就在这里堵着胡孝一的。 想罢,微一提气,双手在墙身紧扒两下这才进去。要放在平时,这种墙头怎需要她冷钰萩如此费力? 落在院中,还是无声无息。冷钰萩不用去找那人,因为他正背着手等在眼前。 月光一暗,就见流云飘过遮挡住了月色,又赶上这是个凶宅,冷钰萩竟然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这就是母性神经反射,下意识衡量环境,想要启动自我防御机制而已。 稳定情绪,冷钰萩大着胆子过去,嘴里还问:“你是谁?深更半夜故意引我过来,白天也是你对吧?” 谁知那人竟然缓缓回头,等看清面目,冷钰萩竟然忍不住一哆嗦。因为这不是别人,正是胡孝一想找的师爷! 没想到他会主动出现,更没想到他会主动来找自己。说实话,冷钰萩心里有些害怕,甚至不自觉来回乱瞟,心里默念胡孝一的名字,希望他如神明降世一样出现在面前。 可惜,这不是神话,胡孝一更没那种未卜先知的本领。 师爷见到冷钰萩,竟然忍不住向前迈步。 “你给我站住!”却换来冷钰萩的娇咤,好像惊恐至极。 停下脚步,师爷没说话,就这样与冷钰萩相互对视,良久良久。 “李……李长空,是你么?”冷钰萩用颤抖的声音问,泪水竟然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用手点指着他,说,“你……你若是李长空,就……就用真面目对我!二十多年了,我不要再见一张假脸!” 终于,这番话似乎也触动到师爷。就见他有了动静,缓缓伸手去摸自己脸颊。 听他说道:“小妹,我……大哥一直想着你,却……却不能与你相见。今天,大哥不愿再躲。”说着将假面一扯。 冷钰萩却一声惊呼不自觉扭头,不敢再看。因为刚才那说话声音和腔调足以说明一切,除了那负心汉李长空外,还能有谁? 刚才还希望李长空用真面目对自己,现在却惊恐地扭头,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当然,由此可见她心里还不能忘记这负心人,否则早就冲过来,将人千刀万剐了。 “小妹,你看看我,好好看看我啊!”李长空声音竟然变得尖锐,好像也紧张到了极点,因为兴奋连腔调都扭曲了。 她不愿回头,但又忍不住回头。慢慢地,见到了那久别多年的脸,对她来说,这张脸不可能认错,甚至说再熟悉不过了。 嘴唇在颤抖,双手紧握,泪水滴滴答答顺下巴掉落地面。咯咯直响,银牙恨不得全部咬碎。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冷钰萩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还自己和孩儿一个公道。可想到这,她又忍不住痛苦地摸着肚子,猛吸几口气,才堪堪稳住情绪。 “二十多年了,真没想到你一直就在我身边?”冷钰萩的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明显是在尽可能控制情绪,“李长空,你果然没死!为什么,你从什么时候找到我并潜伏在身边的?” 李长空此时眼中透着温柔,清晰地说:“在开始计划前我就知道你还活着,因此才假扮师爷待在丞相身边。一方面我有大计,另一方面就是……是像这样静静地守护着你罢了。” “住口!”冷钰萩一声怒喝,点指李长空说,“你还要用谎言蒙骗我么?李长空,二十多年了竟然还不见长进!守护我?简直可笑。这与你当年所做完全不同,怕是你的脸缝了牛皮吧?” 唰!残手刀亮出,冷钰萩就要动手并一步步逼近。虽然说得很绝情,可她的手还在颤抖;心里砰砰直跳,也只有自己才清楚。 时隔二十多年终于见到了仇人,可冷钰萩能下的去手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覆水难收 含恨发愿 残手刀刀尖已经抵在李长空脖颈处,只要稍稍用力,就会像快刀切豆腐一样,划过无痕。 可惜,冷钰萩在颤抖,甚至泪水已经遮挡视线,让她看不清眼前。就感觉光线四射放出异彩,自己竟然回到了儿时初次与李长空相识,那种畅快淋漓的玩耍场面。 情景再次一转,又见两人慢慢长大,互生情愫的画面;之后是成婚后到百年好合,子女绕膝至幸福美满。只不过这一切都那么模糊,太不真实。 一只大手过来将冷钰萩残手握住,深情地说:“小妹,原谅大哥好么?那时候我受了蒙蔽,又被寒梦莲威胁,这才……小妹,我这一生最爱的就是你,心里永远不可能住进其他人的。” 听这话,眼前场景竟然渐渐清晰。看清了!冷钰萩完全看清了!原来那不是他,真的不是! 心里全是激动,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这一刻是幸福,更是一种解脱。 李长空似乎误会了什么,见冷钰萩表情转怒为喜,竟然心中一荡,伸双臂抱过来,希望将她揽在怀里。 可就听砰一声闷响,李长空整个人被打飞出去老远,要不是因为武功底子雄厚,在空中一个翻身巧妙落地,恐怕光是摔都能把他摔死! 就见冷钰萩轻咬嘴唇,只不过现在那一双眼睛明亮如泉,清澈无尘。李长空也是江湖打滚这许多年,他心里很是明白:冷钰萩心中的一切羁绊和困惑,竟然被尽数扫空了! 将残手刀收起,冷钰萩迈莲步过来,嘴里却说:“我感谢你,是你让我认识到自己多么无能,多么不受人待见;更感谢你让我找到真爱,知道未来的日子应该做些什么。 从今天开始,你我恩断义绝,只不过比陌路之人稍熟悉一些罢了。” 李长空心里一慌,面上却满是悲苦,大喊冤枉和原谅,还想故技重施,真当冷钰萩是二十多年前那样,只有胜负观,没有真正的亲情。 可惜他不清楚,就在刚才那瞬间,冷钰萩的心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眼前的景象更是清楚。 那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与胡孝一之间发生的,也许命中注定,她们在很早前就离远而心近了。 是的!那瞬间,冷钰萩见到了钰娘,再也没有姑姑、师傅、事儿妈、怨娘、屠天和小柔。有的只是钰娘,那个与自己挥手告别,可能此生再无相见可能的“朋友”。 又是甜甜一笑,冷钰萩眼神坚定地说:“李长空,胡孝一有话想问你,不妨跟我走一趟如何?当然,我也可以将你打成残废,只不过费些力气罢了。” 心里咯噔一下,李长空的脸色变了,变得更加狰狞和扭曲,因为他听到了情敌的名字,胡孝一! 是啊,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中毒导致功力大衰?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失去最强依仗的寒城?若不是他,冷钰萩怎么会将过往一切全数抛弃? 胡孝一! 所有的怨恨、恼怒、嫉妒和野心被粉碎的失落,一股脑全部算在胡孝一身上,李长空发誓要将他斩杀在冷钰萩面前。爱只深恨之切,他要让冷钰萩后悔,要看到她痛苦的表情! 这会儿见冷钰萩慢慢逼近,李长空眼珠一转,马上双手举高并说:“小妹,大哥没带武器。如果你想要大哥的命,随便拿去就好,绝不反抗。” 冷钰萩点点头,也不客气。过来在他身上几处大穴下手,像拎小鸡子一样拽着他后心处的衣服,猛然吸气上跃,飞身向住店奔去。 …… 经过一路疾驰,冷钰萩已经疲于应付渐渐露出衰败之态。甚至接近住店,她都忍不住捂着肚子,表情很是痛苦。 “咦,钰萩?你怎么,”还好在冷钰萩快要摔倒时,听见这熟悉的声音。 就像打了强心针,她猛地睁大双眼,就见胡孝一站在不远处,而且现在正向自己跑来。 强撑着,等他来到身边,冷钰萩这才笑着向前栽倒。胡孝一大惊,急忙将人抱住并急切地呼唤她的名字,顺势抱人入怀,哪还去管掉在地上的李长空呢? “钰萩、钰萩你醒醒,这是怎么了?”胡孝一不停呼唤。 终于,美目连眨,冷钰萩从半昏迷中慢慢清醒,望着胡孝一将头深深埋在他怀里。 哭泣是最好的宣泄,同时也是一种喜悦的表现。这时候冷钰萩就在哭泣,却不知属于哪种心情。 直到胡孝一轻拂片刻,她才慢慢止住哭声,扬起泪脸说:“孝一,谢谢你,真的。” 被说得莫名其妙,但胡孝一却不愿打破这种气氛,反而将冷钰萩抱得更紧了。此时此刻,恐怕这两颗心才是最接近的时候,那隔阂与猜忌一扫而空。 相信他,无条件的!这是冷钰萩现在心里唯一的口号,一遍遍重复,一声声不停。 “钰萩,说说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人是谁?”待冷钰萩情绪稳定下来,胡孝一才忍不住发问。 终于,终于想起李长空了。冷钰萩擦擦眼泪,点手一指,做了简单又粗暴的介绍:“李长空,负心人,世间败类。” 胡孝一先是一怔,马上明白过来。将冷钰萩抱起,两人来到近前,胡孝一仔细看了半天。 虽然他已经年岁不小,但从那五官来看,年轻时应该俊朗不凡。之前听冷钰萩提过他,却不知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明显比实际年龄和猜想老了更多。 看看冷钰萩,她马上会意,将人扶起并解开部分穴道,起码可以保证交谈。 此时见胡孝一在面前,李长空大怒。因为他正搂着冷钰萩,那样子好像多年前自己一样,那么幸福。 “混蛋、你这混蛋!胡孝一,你果然卑鄙无耻,不止用毒,竟然还暗中挑拨时间,让盟友间相互猜忌!”李长空张嘴就是大骂和控诉,完全就像在撒气。 “要不是你做了手脚,寒城可能失去依凭,被朝廷轻易拿捏么?”李长空气头不减,就差点着鼻子骂了,“想必那假赵昺也是你安排的吧?竟然无耻到与铁穆耳合作。胡孝一,你就是汉室的叛徒!” 听他骂得越来越上瘾,冷钰萩可不干了,上来正反几个嘴巴教他做人,帮他清醒。 胡孝一这时笑着蹲下,冲李长空说:“就算我再不堪,也不会去用自己所爱换富贵和地位。李长空,收起你那假模架势,好好想想寒梦莲吧!” “要不是你独吞解药,寒梦莲怎会失去武功?”冷钰萩气哼哼地说。 李长空在冷钰萩面前永远缺少底气,听她提起寒梦莲,果然脸上满是愧色。可这家伙上辈子应该是厨子,甩锅扣帽子的本事一整套,马上指着胡孝一就说:“是……是他,就是他用的毒药,才有这,” 不等说完,又是啪啪两声,鲜血顺嘴角这才流了出来。冷钰萩怒极出手,又一摸腹部身子微微后撤。 幸好胡孝一发现及时将人扶住,赶紧宽慰几句,让冷钰萩站在后面休息去了。 恶狠狠地盯着胡孝一,李长空怒道:“你……都是你!沈自在、毒心老鬼、护国法师都背叛了我们,甚至连库伦贺都也反水了!可恶,简直可恶,我们花费了几十年才有的这种局面,竟然被你……” 可能实在生气,李长空竟然为之语塞,干瞪眼说不出话来。 看看他,胡孝一脸上罩满寒霜,清清楚楚地说:“如果他们真如你想的那样,你们的关系真是坚如磐石,恐怕任我口生莲花也没用吧?李长空,你们这叫多行不义,失败是一定的。 在这些人里,也许只有寒梦莲真心对你。可惜,最后你对她做了什么? 同样像那些盟友丢弃你一样,将她丢弃了。毫无怜悯,十分绝情,完全不顾她和腹中孩子,就像二十年前你对待钰萩一样。 李长空,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有朋友,更不配讲感情。对你来说一切都是买卖、合作和尔虞我诈罢了!” 这些话说得李长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最后他低下头,不知是在深思,还是在忏悔。无论如何,竟然不反驳胡孝一的论调,着实让人感觉意外。 回头看看冷钰萩,发现她现在情绪还不错,这让胡孝一放心不少。起码接下来可以顺利提问,找寻必要的信息了。 于是胡孝一清清嗓子,问道:“李长空,告诉我沈自在和你们计划了什么,为什么一直揪住杨丞相不放!” 谁知李长空仰起头,咧嘴笑了。只不过这笑容要多奸诈有多奸诈,要多邪气有多邪气。 笑罢,只听他一字一句赌咒发愿到:“胡孝一,我一定亲手杀了你,亲手!” 冷钰萩大怒,过来就要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却被胡孝一摆手制止了。 点点头看他,胡孝一毫不示弱:“我等着你!顺便一提,你对钰萩当年所犯罪过,我也一定不会不管。李长空,咱们走着瞧,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两人相视而笑,只不过这可不是朋友之间发自内心的欢笑,竟然是两个仇人那种想要食肉寝皮,将对方碎尸万段的狠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打探计划 狠毒之人 “好了,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胡孝一问,“李长空,你们计划了什么,为什么抓丞相?” 看看他,李长空一脸不屑:“说了又如何?不说该如何?胡孝一,我不可能让你痛快,就算说了,能信么?” 微一笑,胡孝一装腔作势地说:“这样,只要你说出我想听的问题,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而且我用名誉保证,这消息是你愿意听的,恨不得马上知道的。怎么样?” 李长空一愣,眼睛左右一瞟,却忍住不问。这家伙果然也是心中藏事,诡计不断的人。 “我们计划将朝中上下重臣替换,到时沈自在坐上龙椅,就会分我们一片天地。”李长空还是说了。本以为胡孝一和冷钰萩会吃惊,为此李长空故意边说边观察两人表情,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无动于衷,好像漠不关心又好像早就知道答案了一样。 点点头,胡孝一又问:“为什么接二连三害杨丞相?其他文武百官你们却只是控制和找人假扮?” “我们需要搅乱大元民心,将恐慌散播各处,就像万家集那所谓怪病一样。这时候皇帝失去威信,假官员才能使上力气,”说着好像很得意,“杨丞相位高权重,门客和学生众多,将他打造成受难者,更能激起愤怒的心。” 明白了,这些家伙从一开始就为造势,只有当百姓恐惧和害怕时,他们才能隐藏其中,做更多见不得光的事。就比如偷走婴孩和孕妇,用活人炼丹这种令人发指的行径。 看来胡孝一最初设下的离间计还是管用的,起码现在这些人心中鬼胎慢慢显露,好像已经失去了联盟。最明显的就是沈自在与寒城的关系破裂,另外毒心老人几次随意出现,恐怕也与之相关。 于是胡孝一又问了沈自在和毒心老人、护国法师的关系,李长空却不知道了。看样子他是最先被淘汰出局的,之后种种再也不甚清楚。 “李长空,你能说说当年为什么背叛钰萩么?”胡孝一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但马上起身挡在冷钰萩面前,一只手背后轻轻拉着那柔荑。 感觉到了,冷钰萩的手在出汗,但温度好凉。恐怕这问题她也想问,只不过不愿意面对罢了。 看看冷钰萩,李长空面露愧色,低下头。不知安静了多久,这才说:“我……小妹你该知道我的出身,虽然也是武林世家,但已经步入没落再难有起色。所以,我需要重振家族声威!” 一声冷哼表达了胡孝一的不满,在他感觉,这明显不能与爱人画上等号。 可惜胡孝一忘了,自己也为了保守紫扭蓝秘密,为了给师傅一个交代,曾多次将冷钰萩和朋友陷入两难境地,甚至几次差点丧命。 没办法,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只能看到别人,渴望了解和摸透别人,殊不知最该了解自己内心,却故意藏着,慢慢迷失自我。 “难道冷家不能给你这些么?”冷钰萩忍不住问。 李长空习惯性一哆嗦,看看她,又看看自己苦笑。张嘴咬住手臂处的衣衫,拼死一拽。 刺啦一声响,衣服竟被他用牙撕开,这时李长空说:“小妹,你好好看看我的手臂,是不是有一层鸡皮疙瘩,连汗毛都立着?” 冷钰萩和胡孝一都瞟了一眼,果然如他所说。这是…… “小妹,钰萩,我……我怕你,从心里害怕,真的很怕你啊!”李长空忍不住大吼起来,竟然把冷钰萩吓得一哆嗦。 “从认识以来,你家势大处处压着我们。虽然我对你也有好感,可你父亲就早早定下这门亲事,根本不与我们商量。 慢慢长大,你的性格更是激烈、强势,任何事我不能发表言论,不能有异议。 不论做什么,好了就被一带而过,坏了就会被你训斥,因为这可能丢了冷家的脸面。 就算成亲后,孩子的未来、名字都是你在考虑。我呢?仅比下人要好一些而已。” 这些事冷钰萩想到了,因为二十年里,她内心有各种自责和挣扎,也因为一直放不下,才出现了钰娘。 只要静下心聆听,还是能听到内心那软弱无力的吼叫,冷钰萩早就明白错在哪里,只可惜——骄傲与家世不允许她改变。要不是被胡孝一点破那虚无的希望,恐怕自己也像他们这样,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改变太多东西。 现在想想,确实可笑之极。冷家数代人的心血,不过是黄粱一梦。现在冷钰萩放下了,却被沈自在这些人接替,而且变本加厉。 现在,冷钰萩好像并不狠李长空了,因为他也是一个苦命人,生在不合适的家庭,遇到不该遇的人,更有了一场注定悲惨且没有结局的婚姻。 从一开始,大家都错了,因此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离谱,越走越乱。 可是,冷钰萩还有个问题要问:“寒梦莲将我除掉,以她的性格只会变本加厉,难道在她身边你就能找到不一样的自信么?” 李长空惨笑起来并点头:“不错,寒梦莲一直在模仿你,想要取代你。当冷家被灭,你又下落不明后,她确实变得残暴、冷酷、变化无常。但寒梦莲与你有一处不同,就是她有害怕、担心、怯懦的一面。 在她精神弱小时,我才被需要,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是个真正的男人。 可在你冷钰萩这里,你不需要任何人,万事自己都能解决。你不信任朋友,甚至至亲,不会假手于人,只会发号施令。 我很无助,找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活着。冷钰萩,你现在明白了吧?如果一个人没有弱点,只会让人害怕。 当年我将你逼上山头,看你那种无助和痛苦,知不知道当时我心里多痛快?因为那时候我明白,原来你也是个人,并不是鬼眼冷钰萩!” 终于,想问的都问了,冷钰萩忍不住向后一栽。还是胡孝一将她揽住,温柔地对待。 很多事李长空说对了,但有件事他也看走了眼。不是冷钰萩不会小鸟依人,不是她没有弱点,只是李长空没真正钻进她的内心,对症下药而已。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巧合:要不是冷钰萩自己内心崩溃生成钰娘,钰娘又分成姑姑、师傅、事儿妈、怨娘、屠天和小柔六人,将自己所有弱点展示出来,恐怕连胡孝一也没有机会。 这只能说人与人的联系,隐约间真有一种羁绊和缘分在。就像一把锁,遇上不对的人怎么努力也打不开,遇上对的人却变得轻松。 对于错误的感情,冷钰萩准备放下,一切仇怨就此散了吧,毕竟双方都不快乐。 见冷钰萩这样,胡孝一似乎猜到了一些,他尊重冷钰萩。拉着手,两人准备回店里,因为没什么可问的了。 走之前冷钰萩还亲手解开了李长空的穴道,说:“你走吧,希望以后不要再见。我也不再恨你,更希望彼此都不再有怨恨。”说着转头走了。 胡孝一没说话,只是看了李长空,就准备跟着离开。谁知李长空叫道:“等一等!胡孝一,你不是说有个消息作为交换么?与我息息相关的消息!” 哦!差点忘了。胡孝一当然不会黄牛,这才回来看着李长空道:“你做好准备了么?这消息恐怕对你来说——打击会不小。” 表情微一变化,李长空嘴角连跳,逞强道:“别拿我李长空和你这不成气候的家伙比!大风大浪过来了,在乎什么?” 看他心意已决,胡孝一只是点点头,这才把寒梦莲遇害的消息说了。边说边观察李长空的表情,看来他说的和实际表现,也是两张皮。 咕咚坐在地上,李长空嘴唇不由自主地抖动,泪水竟然流了下来,完全不顾眼前和自己那唯一所剩的尊严。 停了良久,他问:“寒……小莲她现在哪儿?” “玉泉山山顶,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她的野心就是从玉泉山开始的,希望最后留在那里,”说着胡孝一拿出一封信递给李长空,说,“恐怕她早有预感,这是留下的书信,给钰萩的。” 抢过书信,李长空细细去看,果然是寒梦莲的字迹。她在信里对冷钰萩说了很对,但没有请求原谅和后悔,只有各种控诉。不过在最后,也写了自己对李长空的真实爱意及死后的要求。 果然,她认为自己与李长空的感情就是在玉泉山上,冷钰萩死亡时开始,最后还希望回到这里。 抱着书信,人已经哽咽再难说话。 胡孝一摇摇头,在李长空肩头轻拍几下,迈步去找冷钰萩了。拉着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是啊,希望彼此不要再错过,否则就像李长空与寒梦莲一样,只有追悔莫及。 “钰萩,回去吧。” 冷钰萩点点头,斜倚着胡孝一。 可万没想到,当两人才走出几步距离,就听噗嗤一声鲜血喷溅四处。一柄长剑正刺穿了胡孝一的心脏,同时有人冷笑着说:“冷钰萩,你还记得这宝剑,镜水寒么……” 第一百九十九章:血洒衣衫 刀刀斩仇 “孝一!”一声惊叫,冷钰萩急冲过来。 李长空好像疯了,大笑着双手用力,竟将胡孝一整个身体抬了起来,在空中兜半个圈子才落地。这下把冷钰萩骇住,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看着昔日的传家宝剑,此时冷钰萩却心中痛恨。第一次是它毁了全家和自己;这第二次竟然还要毁掉后半生的幸福么? “李长空,你疯了?快……快放了他,否则我……我……” 看到冷钰萩那紧张的模样,李长空的嫉妒心已经如开闸洪水席卷了所有理智。他知道,冷钰萩不敢上前,只要胡孝一活着,就能让这贱人受尽折磨。 所以他狂笑着去挑衅冷钰萩,此时此刻,什么往日情分,什么道德、规矩全部抛置脑后。李长空现在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冷钰萩痛苦,让她后半辈子再也高兴不起来。 这是他的恶毒誓言,一定要做到!这是对自己遭遇的弥补,是对多年来自己付出的补偿。这个结果对李长空来说简直太有意义了,绝对比当年害死冷钰萩还要值得。 现在在他面前的,再也不是那不可一世的冷钰萩,更不是那什么都不怕的鬼眼,而是一个小女人一个弱者,随时可以被自己踩在脚下的玩偶! 狂嚣声震动天际,李长空认为这是他一生中最光辉的时刻,甚至要比幻想中沈自在答应给自己的“酬劳”更好! 胡孝一呢?他睁大眼睛,双手颤抖着想去抓住宝剑,但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李长空一直在晃动没办法握准,总之只见胡孝一的双手悬在胸前,虚空晃动。 “李长空——你究竟想要什么?说出来,我尽可能满足你!但是……求……我求求你,放了他……我求求你……”说到最后,冷钰萩再也绷不住痛苦地哭了起来。 第一次,恐怕这是冷钰萩几十年来第一次这样求人。甚至最后她跪在地上,完全不顾脸面,像个寻求施舍的乞丐一样,一下下磕着头。她完全向李长空求饶了,不敢再有一点反抗。 可惜,这一切所做竟换不来李长空的怜悯,甚至让他更疯狂。 故意将胡孝一横在两人面前,李长空露出半个脑袋去看冷钰萩。他还在笑,笑得那么恶心,笑得那么邪恶。但冷钰萩不敢在脸上露出半点愤怒,她低着头跪着,哭泣着。 鲜血汩汩冒出,眼睛开始发花,胡孝一却看着冷钰萩那梨花带雨,即将崩溃的表情满心都是爱怜。 “钰萩……你不能哭,我……我不要你再哭……”拼尽气力说着,胡孝一竟然还露出了那习惯的微笑。 这瞬间,冷钰萩愣住了,她的心仿佛遭到了雷劈,简直痛苦到极点,甚至比较二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这一举动让李长空更加气愤,他大吼着:“你还在耍什么花腔?胡孝一,你今天死定了!”说着抬脚又踢了两下,疼得胡孝一又连连咳血。 他忍住这种死亡前的疼痛,看着冷钰萩说:“钰萩,给我个轻松吧!我……不想再受罪了,放手吧……” 这话刺激到了冷钰萩的每条神经,她当然不愿意,更无法接受。但见胡孝一那变得惨白的脸,冷钰萩已经不知所措了。 “胡大哥——”又一声惨叫,是西扎丽到了。她更哭得像个泪人,咕咚跪在地上,不停祈求李长空放了胡孝一。 虽然她不认识这是谁,但已经凭现在的情况猜出了什么。冷钰萩还有孩子,她还有活着的希望;可对于西扎丽来说,她只有胡孝一,这是她的唯一,就算拿自己性命去换也愿意。 见到又一个漂亮姑娘来求情,李长空彻底怒了,大叫一声:“胡孝一,今天我要把你剁成肉酱!”说着就要动手。力量横向使出,这如果让他运足力气,恐怕胡孝一横着就要被切开了。 就在这关键时刻,只听一声长啸震动四周,不仅屋瓦被震动,甚至连一旁拴着马匹都被吓得不断嘶鸣。 在黑夜里,就见一双青光鬼眼闪动,冷钰萩又变回原来那杀人不眨眼,武林害怕的模样。 李长空瞬间被这气势震住,连手上的动作都忘了。因为鬼眼冷钰萩的名号别人只是听说,可真正见到次数最多的,就是李长空自己。 这种恐惧深入内心和骨髓,是长年累月形成的,没办法磨灭,更不可能依靠思想主观控制。 就在这手上一顿之机,冷钰萩已经飞身而上,紫光乍现奔着李长空哽嗓咽喉飞来。 得亏这家伙也有本事,更是名家出身,在即将被斩杀的瞬间反应过来。再也顾不上去伤害胡孝一,而是选择抽剑上扬抵挡。 就听当啷一声脆响,冷钰萩的残手刀与镜水寒相交,火花四溅,咯吱吱乱响。 冷钰萩愤怒之下的力量有多大,竟把高大的李长空惯得连连后退,要不是镜水寒乃神兵利器,恐怕这一下连人带剑就被斩为两段了。 还在勉力支撑,看着那双鬼眼和面无表的冷钰萩,李长空冷汗直冒,现在脑子已经慢慢从刚才的疯狂中清醒过来。抬眼去看胡孝一,见那漂亮姑娘正抱着他,看样子是活不久了。 见到这,忍不住嘴角带笑,李长空的目的达到了。就算现在身死,冷钰萩也会记得自己,未来更不会有好日子过。最终她只能孤独终老,谁也不能得到她。这就是自己想要,足够了! 又看见这得意笑容,冷钰萩鬼眼青光更盛,大喝一声收势,李长空差点因此往前栽倒。 可不等他缓过劲儿,就见冷钰萩已经跃起,大叫着紫光再闪。没办法,还是举镜水寒格挡,又是当啷一下,身体猛往后错。 这次冷钰萩不再与他拼内力,而是马上收招,第三次急速斩击,李长空被迫再挡。之后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现在冷钰萩变了,她已经化身厉鬼,根本不知停歇也不知仁慈,在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李长空! 看着冷钰萩如此疯狂,西扎丽抱着胡孝一哭泣时还不忘喊叫鼓劲儿:“姐姐,杀了他,杀了他!为胡大哥报仇,报仇!胡大哥——” 一时间夜空中就听叮当乱响,好像开了铁匠铺。终于在第十次后,只听咔嚓一下,两人双双后退。 冷钰萩面无表情地看向残手刀,此时手里只剩四指握扣处,刀尖已被破坏,不知飞去哪里了。 而李长空一看手中镜水寒,满是裂痕和缺口,如此宝物恐怕也要寿终正寝了。他看向冷钰萩,怒道:“你……你竟然为了他毁坏镜水寒?冷钰萩,这是你冷家最后的东西了!” “刀剑如何?冷家又如何?就算天皇老子,我都能斩给你看!”边说边朝李长空走来,鬼眼青光仍没改变。 这下,心里确实害怕了,李长空腿肚子有些转筋,想逃双腿都不争气,完全使不出力气。 “胡大哥——” 又是一声悲鸣,冷钰萩马上转头去看,李长空却眼珠一转,趁势从她头顶跃过,奔着西扎丽和胡孝一而去。在他的想法,将两人擒住,这游戏还有的玩。 等冷钰萩发现时已经晚了,李长空来到面前,脸上带着怪笑。 西扎丽吃惊地大叫,却拼命护住胡孝一,双眼一闭将后背送给敌人。这瞬间她做出了最后努力,这是最后能为胡孝一做的事。 就在李长空认为得手之际,却见寒光一闪将自己卷住。“柔羽重归!” 随着大喊,就见血虹万道,李长空身体好像被千万道锋利气压连续斩切,瞬间衣服、皮肉都被划开,左扭右摆如风打荷叶,就差把人卷上天了。 等一切平静后,冷钰萩怔在原地连追击都忘了;西扎丽瞪大双眼,满眼都是不可思议;而李长空跪在地上,双手下垂,仰望天空嘴巴大张,鲜血一滴滴掉落,整个人好像只剩了躯壳。 轻拍西扎丽,这才让她恍然大悟。急忙用力将人扶起,就见胡孝一手持柔羽,强咬牙关站了起来。 冷钰萩惊呆了,捂着嘴,泪水滚滚落下,强忍着不让自己大哭起来。 嘿嘿一笑,又吐出几口鲜血,胡孝一说:“李长空,抱歉让你失望了。我胡孝一属猫的,不会这么轻易死去,更不会再让钰萩伤心。最后孤独终老的,始终只有你自己而已……” 听他说话,李长空马上低头看他,深吸两口气怒吼着:“你……你为什么活着?你……我明明刺中你的心脏,怎么可能?就算大罗金仙也不可能,” “如果他就是大罗金仙呢?如果他心脏不在左边呢?”不知何时鬼婆已经过来,冷眼看着李长空。 不止是她,就连鼠爷、常贵山、红莲、霜妙善等都来了。这下李长空的计谋化为泡影,再没机会。 可他完全不在乎这些,反而惊奇地看着胡孝一,喃喃自语:“这世间竟然有人心脏在……在右不成?这……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小子,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今天你死定了!”连鼠爷都已经怒发冲冠,慢慢逼近…… 第二百章:情消怒化 迷途惩罚 鬼婆二话不说过来就点胡孝一几处大穴止血,马上取出数粒药丸让他服下。查看伤口微一皱眉,这时鼠爷过来低声与之耳语片刻,鬼婆将人交给他。 这时间她起身看向李长空。他现在已经像抽取灵魂的躯壳,傻愣愣不知在想什么。 招招手将冷钰萩唤回,鬼婆这才说话:“小子,我家这傻徒弟能练成阴阳逆转脉象,就因为和他师傅一样心脏在右。哼!你孤陋寡闻,这也算输的不冤。” 冷钰萩上前一步,怒道:“李长空,你几次三番要毁我一切幸福,今天就是今天,不会再饶过你!”说着紧走两步,左手抬起就要结果了这恶毒之人。 咔嚓一声轻响,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然是镜水寒。 此时的镜水寒已经满是裂痕和缺损,冷钰萩忍不住一声叹息。是啊,这是冷家最后的念想,现在却…… 细看镜水寒,那微微泛起蓝光在慢慢变淡消失,如同生命凋零。原本剑柄处的护手已经不见,现在只有整体剑骨。 摇头苦笑,冲李长空说:“你也真能想办法,将宝剑所有‘碍事’的东西卸下,这才能随身藏着。李长空,你怕什么?藏什么?就为了躲我么?” 抬眼看看冷钰萩,李长空没说话,又再次低下头。此时他心灰意冷,可能不愿再多费口舌。 这时鼠爷用缝合蚁将胡孝一伤口处理完毕,重新交给鬼婆。不管香儿和鸿儿对那大蚂蚁如何好奇,鼠爷还是快步上前询问冷钰萩。当得知眼前这人就是李长空更是那师爷时,老爷子大怒。 冲上前就问:“臭小子,当日在大都行馆,可是你暗中害我老人家?” 谁知李长空也不抬头,却说:“路上用破空法抛出暗器,却没想到你竟然骨头这么硬,竟从我手下逃了去!哼,那是为了莲妹,我无话好说。” 鼠爷听到一奇,再次追问:“在路上袭击?那行馆院中……” “你究竟要知道什么?行馆我当然知道,可你什么时候曾在行馆之中?当时失去你的踪影,我只能到处寻找,却没想过你会回去。”李长空怒声说。 张大了嘴,鼠爷回头去看冷钰萩和胡孝一,看来当晚确实是两个人。只不过最后偷袭自己并抓起来拷问,又抛给科伦猛部族的竟不是李长空?那会是谁呢? 脚步声轻响,就见西扎丽手握短刀走近,看她赤红的双眼就明白想做什么。 冷钰萩没阻止,因为她冲西扎丽点点头,两个女人一条心,都想做同一件事。为了自己的幸福,遇上胆敢破坏的人,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两人向李长空逼近,是时候结束一切,更要结束他这可悲的一生了。不能让他活着,这样只会为胡孝一带来危险。 刀子高高举起,单手更做足了准备,李长空仍低着头,不闻不见,不理不睬。 就在两人同时下手那一刻,只听有人虚弱地说:“好了……就这样吧,他已经够苦的,放了吧。”竟然是胡孝一,现在伤口已经被鬼婆处理好并上了药,正在常贵山搀扶下缓缓走来。 冷钰萩表情一抽没说话,西扎丽却不理解大声质问胡孝一。 还是习惯性一笑,胡孝一来到李长空面前说:“咱们都曾发过誓,可惜你的誓言没有成功,而我的却相对容易。李长空,让你活着才是最毒的惩罚,未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痛苦中。 好好想想你对钰萩犯下的种种过错,再想想你辜负寒梦莲的一切。李长空,好好活着用后半生赎罪,如果自杀我胡孝一都看不起你!” 噌一下站起来,冷钰萩下意识护住西扎丽,常贵山护住胡孝一。可李长空只是瞪着胡孝一许久,视线又在冷钰萩脸上一扫而过,还是低着头,转身走了。 弯腰捡起镜水寒,像抱着一生所爱那样将其紧紧揽在怀里,低头说着什么。脸上没有了那种神光,现在反而看着有些痴傻。 看着当年的大哥变成这样,冷钰萩内心也十分痛苦,只不过路是自己选的,错误更要自己承担。冷钰萩只能庆幸自己现在走得算对,不至于跌进万劫不复。 回头看看胡孝一,忍不住过去将他手臂扶住。常贵山识相地走开,因为另一边要留给那个姑娘。 可能因为自己精神还在恍惚,冷钰萩手下竟然一软,胡孝一又重,双双竟然不自觉向后一栽。此时躲在一旁的西扎丽惊叫着过来,这才把他们扶住。 当三人都站稳后,西扎丽感觉出胡孝一肌肉紧绷,她心里难过撒手又想走开,却被人偷偷揪住。 不用回头,明白这是冷钰萩。西扎丽心里很感动,却不敢抬头去看冷钰萩和胡孝一任何一个。 可能也察觉出异样,胡孝一要化解尴尬,眼珠一转见李长空并未走远,就扯着嗓子吼道:“李长空,记住寒梦莲把,她曾真心对你。另外记住她如何惨死吧,人就安葬在玉泉山之巅。 如果是个男人,该做什么心里要明白!否则,寒梦莲就真的太可怜了——李长空,听到了么——?” 李长空没回答,不知听没听到。以他与胡孝一的关系,恐怕听到也不会理睬的。 就这样走了,慢慢消失在远处,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胡孝一只希望下次见面,他不要再来伤害任何人,能带来别样的惊喜就好,像个正常人那样。 嘘口气,眼前一黑胡孝一还是昏了过去。也难怪,失血过多任谁也不易硬撑,更何况胡孝一重伤刚有些起色这又出这种事。 在两女的惊叫声中,之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 待胡孝一再次醒来,听冷钰萩说自己已经昏迷了四天之久。刚想挠挠痒,就疼得直吸凉气。 盯着冷钰萩,胡孝一撒娇道:“好钰萩,我……后脖子痒痒,能给挠挠么?” 见冷钰萩脸上一红,更显美艳,胡孝一忍不住呆了。缓缓伸手就要摸摸那脸颊,却被冷钰萩拍开。 “哼,刚醒就想些不正经的事儿,”冲他一努嘴,冷钰萩说,“为了照顾你我好久没休息了,现在需要补觉,毕竟我可是个孕妇。”话落起身,一溜烟不见了。 咕噜咽口唾沫,胡孝一但觉不妙,偏头一看旁边,原来有西扎丽正低着头静立。 她也没动更没说话,胡孝一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这下屋中气氛变得尴尬,只能假装咳嗽缓解。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没想西扎丽竟然大胆地坐在床边,拿起一旁木盆里的粗巾,拧干上面的水为胡孝一擦拭面部。脸上没有羞涩,只有认真和诚意。 可胡孝一却感觉窒息,大气不敢喘上一口。西扎丽的心胡孝一不是不明白,但他因为自身原因不能且不敢去接受多余的感情。 看看眼前这漂亮姑娘,还是将她看做一个妹妹最好。 想到这胡孝一心里反而踏实了,闭着眼似乎是在享受,又或者在思考以后应当如何。 …… 门外那说要离去的冷钰萩竟然在趴着偷听,一脸着急。香儿和鸿儿正学着她的样子趴在门上偷听。香儿时不时还问:“娘亲,里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啊?” 鸿儿吱吱呜呜,咿咿呀呀也在说话,这小子就是为凑热闹来的。 冷钰萩点点头,低声说:“哎呀,你阿爹是个榆木疙瘩;你西扎丽姐姐更是忘记血性的蒙古姑娘,怎么一点勇气都没呢?” 香儿忍不住点点头,仍仔细去听。鸿儿却忽然发现黑豆在捉蝴蝶,忍不住拍着手过去,一把拽着猫尾巴将其拉开,自己猛追起来。 远处常贵山和红莲并肩站着,红莲问:“大哥,你觉得胡大哥能接受西扎丽么?” 摇摇头,常贵山没说话。 “那——钰萩姐要怎么帮助情敌,撮合她与自己所爱之间的关系呢?” 常贵山还是摇摇头。 红莲看着他气鼓鼓地问:“那咱们之间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常贵山看着胡孝一的房子正发愣,听这个问题还要摇头,却仅晃动一下就清醒过来。 好家伙,这种送命题毫无征兆地夹杂进来,差点就上当了。 看看红莲那如茶壶烧开,就要顶盖喷气的模样,赶紧笑着安慰起来。不好说话,拉着人就走,省的看时间长了会有更多奇奇怪怪的问题接踵而至,那就麻烦。 而在另个角落,鼠爷抱臂看着还不忘对鬼婆说:“前辈,我看胡小子往后还有不少伤神的历练,这一对想要走在一起,恐怕仍需努力才是。” 鬼婆呵呵怪笑两声,只是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无论如何,只要有小孙孙让我逗着玩就成。”话落她笑着去找鸿儿了,这段时间与这孩子相处也不错,心中很是喜欢。 见她这样,鼠爷苦笑几声,心想:哎,胡小子就像我的孩子,这未来再有下一代自己也想抱抱、逗逗,可这么看,恐怕要与前辈提前商量着分工才成了。 背着手,边想边向后走去,只觉这问题真不好办…… 第二百零一章:汴梁怪事 仓皇妇人 众人就这样在汴梁城过了近两个月的安稳日子,期间不仅胡孝一恢复如初,就连冷钰萩也慢慢进入待产期。 现在她可是重点保护人物,香儿为此在师傅常贵山地教导下,又有鬼婆、红莲、霜妙善、鼠爷地帮助,快速提升功力,就为做个合格的护卫。 而胡孝一平时就变成了好奶爸,整日陪着鸿儿到处跑着玩。在他来说,自己除了解毒能力可以传授香儿,其他本事真不如这些朋友,还是不要丢人现眼才好。 至于说轻功,那还是因为与常人本质不同,练了经脉阴阳逆转的本事才造就的结果,香儿无法学到这种程度。 …… 这一日,胡孝一正背着鸿儿走街串巷,看似在逗孩子实则心里发愁。不为别的,就因为苗三一封飞鸽传书。 原来最近大都很不太平,内城竟然接二连三出现刺客。虽然都被苗三一一击垮,可他却担心这只是开始。背后的指使者可能是沈自在,当然也可能是书生等人。 实际上苗三只是在发牢骚,但最后还是认真回复了胡孝一的催问:那就是泉州城所有人消失的调查结果。 这怪事更加离奇,不知什么时候,泉州城就好像一夜间又复活了,城中所有居民全数出现,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如同没发生过任何事。 苗三派人暗中了解过,甚至拐外抹角问过,就怕这些都是有人假扮的,为掩人耳目让朝廷捉摸不透。 可万没想到问到的人回答出奇一致,他们竟然对这数月发生过一切完全不知,甚至不少人的记忆还停留在胡孝一被满朝通缉那个时间段。 这许多人,完全像是记忆丢失了,但失去的内容竟然只有最近这数月而已。 苗三信里还说,因为这件事太诡异,他不得不密报成宗。成宗听后很是恐慌,就命如神探一样的杨丞相亲自调查,恐怕密旨不日便到,希望胡孝一等人有些准备。 说来奇怪,先放开这怪案不说,胡孝一现在也觉苗三好笑。两人本该是对头,可现在包括成宗在内,好像并不急着追问秘宝那件事,总感觉单方面把胡孝一强拉入伙,要为大元出力似的。 难不成也要封自己一官半职,享受皇家俸禄?胡孝一卜楞脑袋,感觉这差事不好办,看来以后还是少和苗三打交道才对。 正想着,就听鸿儿又在吱呀乱叫,小手不停拍打他后背。扭头一看,原来是路边有人卖纸鸢,造型是雄鹰,制作很巧且颜色也不错,不似寻常那种粗糙玩意儿。 胡孝一也有个爱玩儿的心,背着鸿儿过来摊前,仔细询问。摊主是个妇人,可能有四五十岁,身体微胖。 一看就是整日在外奔波之人,皮肤满是岁月侵袭与日照痕迹,双手全是老茧,指头粗短。 “这是您的手艺?” 妇人好像一早到现在还没开市,正用手支着脑袋打盹,忽听胡孝一问话,吓得差点歪倒。 见主顾上门,妇人笑了,连连点头说:“是啊客爷,这……这是我家传统手艺,已经传了三代。您看这做工、用料和颜色,绝对在汴梁城独一份儿!” 虽然感觉有些老王卖瓜之嫌,但胡孝一不否则这纸鸢的做工。点点头,在鸿儿强烈要求下选了那个雄鹰。 “我要这个,您出个价。” 妇人一抹鼻涕,说:“那就……那就给十个大子儿吧。” “什么,十个?”胡孝一吃惊到。 一见这,妇人更是心惊,马上改口说:“嫌贵?那……那就五个好了,这是今天第一单生意,别让我白辛苦就成。” 谁知胡孝一摇摇头,给了妇人十五个大子儿。因为寻常技艺,市价大约八个左右,胡孝一爱惜妇人这本事,又听她是做生意的门外汉,这才翻了倍。 这下妇人高兴地鼻涕泡都出来了,连连道谢就说遇上好人了。正这时只听一声吱呀,在妇人身后有个大竹筐歪倒,竟然掉出一个胖娃娃来。 看那颈部露出的红肚兜带子和长相,应该是个不满三月的女娃娃。这丫头是谁,怎么装在这里? 可能看出胡孝一眼中的疑惑,妇人又一抹鼻子笑着说:“这是我家大妹。嘿嘿,我家男人前不久干修补屋顶的伙计不慎摔死了,现在就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说到这忍不住眼圈一红,大嘴撇了撇却没哭出来。 轻轻将孩子抱起,小丫头很是乖巧,脑袋在妇人下巴一阵蹭,也不哭也不闹,好像天生懂事,不愿为娘亲带来麻烦一样。 妇人爱怜地摸着孩子脑袋说:“平日都是他爹来卖纸鸢,就害怕我抛头露面遇上什么事。嘿嘿,果然生意不好做,等了一上午才遇上您这一个好主顾。” 拿钱的手忍不住抖动,脸上虽然在笑,可嘴唇和下巴都在发颤。 天下可怜人多了,胡孝一也只有听她诉说心中痛苦的份儿。虽然自己钱不少,但就算尽数家财也救不了多少。所谓:救急不救穷。妇人自食其力挺好,好心一定也会有好报的。 这孩子们生来就有属于自己的语言,鸿儿见到这小家伙,两人隔空吱吱呜呜,咿咿呀呀,一个不停冒着鼻涕泡,一个口沫横飞。 嘿!您别说,两个聊得挺起劲儿,而且眉飞色舞,好像正用什么听不懂的语言在交流似的。 “您这丫头叫什么,多大了?”胡孝一忍不住问 妇人憨厚一笑:“就叫大妹,这是她爹活着时给起的。马上四月满,该吃红枣馍了。” 听这话胡孝一一怔。因为各地有自己的习俗,所谓:女怕四月寒中削,男忧三月日上梢。 因为古时阴阳之理,男为阳来女为阴,有种习俗就是男孩子幼年要避三月头,女孩子要小心四月中。这也是一种阴阳理法。 传说三月头虽然温度还低,但整体阳气最盛,这时候男孩还小容易落病生灾;而四月中过寒抱阴,对小女孩天生属性同极如同刀削,也会带来不好的事情。 这样就有三月男孩戴红绳,四月女孩吃枣糕的习俗。 但这种说法仅在某个时期和有些地方出现过,慢慢又发生了变化,最后也就变成了现在的闹满月或满月酒一说。让亲朋好友聚一聚,有男有女有阳有阴,壮喜冲煞就是此理。 可让胡孝一吃惊的,四月女孩吃枣馍的习俗是泉州人惯用的,不知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今天能在这儿碰到。 上下打量起这妇人,却弄得人家大红脸。要不是鸿儿猛打胡孝一后脑,这家伙恐怕还要死盯着看呢。 “抱歉、抱歉,在下孟浪了,对不住。”胡孝一连连道歉。 这妇人明显不常出来,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脸上红扑扑的而已。将孩子又哄了一哄,拿出个拨浪鼓给她玩,这才又放进那竹筐里了。 胡孝一想了想,还是问道:“这位……这位大姐,你可是泉州人?” 妇人吃惊地回头看胡孝一,竟然满眼都是惊恐。慌忙摇摇头否定道:“不……不是,俺是汴梁城外的村户,什么泉州城一概不知道。您……您还需要什么,如果没有还请自便吧。” 可能感觉这么说不妥,妇人慌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竟然着急忙慌地扛着竹筐就跑,一溜烟已经不见。 胡孝一手里拿着纸鸢,怔怔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看样子这妇人知道些什么,难不成她记忆没被人清除?泉州的麻烦躲不掉了,这不——人家主动找上门儿来了不是么? 苦笑着回头去看背后的鸿儿,胡孝一说:“儿啊,想不想跟着阿爹飞呢?就像这雄鹰一样。” 咯咯笑着,鸿儿小手拍得啪啪直响。胡孝一也不再管路人如何,叫了一声“好嘞”垫步拧腰就跳上房去。 吓得一旁路人连连惊叫。稀里哗啦,更有人打破了瓦罐、碗盘等物,瞬间造成不小的恐慌。 胡孝一也很无奈,但事出有因,更牵扯极大,他也只能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地点做非常举动了。 在屋脊上背着鸿儿飘身疾驰,竟然完全听不到屋瓦、屋脊被踩踏的动静。不仅如此,他一只手拽着纸鸢,趁风势让雄鹰飞起老高。 这下鸿儿算是开了眼了,咯咯大笑,抓着胡孝一的头发惊叫连连。好么,这臭小子长大果然是个麻烦精,现在破坏力就是不小。 很快胡孝一就追上了那妇人,一边跑一边斜眼看着街道上胡撞乱闯的她。这妇人究竟藏了什么可怕的秘密,竟会因自己提到泉州而吓成这样? 还说不是泉州人,自己只是提个开头,她就稀里哗啦说出不少后续。这也是胡孝一非追不可的原因。 就见那妇人一拐弯,钻进一个小店,这是寻常行脚客的草棚店。费用很便宜,一天两个大子儿包一顿晚饭。只不过都是五至十人一个大通屋,气味难闻呼噜震天,时不时还有小偷小摸。 她能在这里栖身,可见也会精打细算。 现在已经打草惊蛇,既然知道地点,接下来还是寻求帮手帮忙好了。想到这,胡孝一背着鸿儿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远处…… 第二百零二章:大妹被掳 废宅鬼影 这些时间众人都住在行馆之内,全是丞相安排的。虽然冷钰萩辞去职责,但丞相始终认为他们还是朋友。正所谓:忘年交金不换。胡孝一等人无法拒绝,也只能选择接受。 回到行馆,将人找齐,胡孝一把刚才的事说了。冷钰萩现在不方便行动,也就是听听出出主意,具体办事儿自然还是鼠爷、常贵山和胡孝一三位男士。 香儿这时领着鸿儿在旁边玩着纸鸢,看样子小家伙们都很喜欢这玩意儿,也算胡孝一的钱没白花。 “胡大哥,你的意思这女人该了解泉州城发生的怪事对么?”红莲吃惊地问,“她为什么还留着记忆?而且看样子这记忆一定很恐怖,否则不会有这种反应。” 大家点头,都觉此言不错。只有恐惧和愤怒能让人记忆深刻,闻之色变,看起来真要调查一下比较好。 “动作要快,我害怕这妇人会跑。”胡孝一说。 红莲马上明白,自告奋勇要帮忙,谁知一旁的霜妙善却说:“我和你一起。这件事与沈自在有关,虽然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将其揪住来是我要做的!” 这些时间里霜妙善似乎在鬼婆的帮助下走出了心理阴影,竟能直面沈自在等人。而且在鬼婆不断施针,又用各种方法调理,几乎将其体内的余毒清除,是时候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能有人帮手自然很好,毕竟霜妙善与自己切磋过,红莲自愧不如。既然事关重大,两个人同去也好。 走之前胡孝一交代:“红莲,你应该还有办法联系苗三吧?”边说边找来文房四宝,刷刷点点写了短信递给她,那意思很明显。 红莲提到苗三牙就痒,可胡孝一的交代她不好拒绝。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帮忙了。 一切交代完毕,红莲和霜妙善走了,鼠爷却问:“胡小子,你不给我们安排活儿?哼,你小子不可能这么好的。” 胡孝一咧嘴一笑:“知我者莫过您老是也。不错,还真有一事相托。” 鼠爷无奈耸耸肩,冲鬼婆使个眼色,意思明显。“好了,别废话,说说什么事?” 将鸿儿往前一推,胡孝一说:“您老今晚帮着照顾这小子就行。”说完也不等鼠爷反应,拉着常贵山就跑。等鼠爷叫骂出口,两人已经没影了。 …… “小胡,你觉得这事咱们会耗到晚上?”看看天色,常贵山奇道,“这才刚过申时,离天黑还有个把时辰呢。” 谁知胡孝一说:“咱们不去参与,恐怕吓着那妇人。”说着把常贵山向旁一引。 看看街道和周围环境,常贵山更迷了。行脚客所在是城西北角,怎么要往南走呢? 正在奇怪就被胡孝一一把推开,两人竟然分向两地。 “大哥,你在南门等着,多注意我说的那妇人模样。小弟现在去东门附近守着,如果有什么问题咱们在行馆会合!”话落点地上房,马上不见了。 …… 戌时刚到,城门就缓缓关闭了。守门卫士站好,城楼上也有不少人在巡逻。 常贵山垂头丧气的准备返回行馆,却阴差阳错跑到了行脚客的草店门前。 怔怔地看了许久,转身要走,却感觉有什么砸在头上。常贵山低头一看是个小石子,正自纳闷儿,就听有人压低声音说:“大哥——大哥看这边!大哥——” 心里一动,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正是红莲。常贵山兴奋起来开始找人,终于在一个鞋铺旁见到了熟悉的红衫姑娘。 乐呵呵地跑过去,就见红莲自己在这,却不见霜妙善的影子。常贵山打个突,就想:这霜妙善不会像胡孝一那样,也在其他地方守着吧? 正要开口询问,红莲就说:“妙善姐与那妇人谈崩了,现在撤了回去,我负责盯着。” 哦了一声并点点头,常贵山问:“既然这样,那妇人怎么不跑,反而等在里面,这不是不妥?” 点点头,看向草店,红莲解释:“我也这么想,但胡大哥说这女人恐怕是在等机会或时间。她既然能脱离泉州,恐怕背后还是有人帮忙。也许妇人就在等他也说不定。” “小胡说得?他在哪儿?”常贵山竟然不管内容,反而询问起红莲胡孝一的下落。 看他激动,红莲就说:“刚才啊!比你早到片刻。胡大哥说了,恐怕不久后你会过来,真没想到他猜得这么准。” 心里苦笑,又被这臭小子料中了。如果有机会真想弄开他的脑壳看看,究竟多长了脑子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俩人正聊着,就听草店内一阵大乱,不久就听到有女人的惊叫。不知发生了什么,这声音很怪很恐怖,好像害怕到极点,已经语无伦次或头脑不清那种感觉。 相互对望一眼,常贵山发声喊领着红莲就要进去查看,却见一条影子穿破草店顶棚出来。看准一个方向,急速逃去。 在影子刚走又见一人跟出,找准同一方向猛追。 两人看得清楚,第一个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后面那人就是胡孝一。既然胡孝一去追踪,一定发生了大事,而且与那妇人有关。 常贵山赶紧大叫:“莲妹你去看那妇人,必要的话将人带回行馆保护,我去帮小胡。”说完一纵身,也紧追过去。 红莲更以常贵山马首是瞻,很少提反对意见。既然主心骨发话了,那照做就好。急速冲进草店去找那妇人,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 汴梁城赵家废宅还是那样,若不是因为满门被害,想必还是当地有名的富商。 大宅数月未有人打理虽然增了不少破损,门墙内外更有许多杂草,但整体规模还是不小,在整个汴梁城都少见。 时间过去近一年,但汴梁城百姓包括官家人还是心有余悸,没人敢来这里好奇,甚至连走路都宁可绕远,不愿在门前过。 大家都说这里阴气重,每逢初一十五或寒食节有人在附近都能听到惨叫。就说前不久有个心大屠户深夜上货,仅在一旁路过,竟然见到无数鬼影飘忽,其中还有鬼影冲他打招呼。 按说屠户胆子可不小,硬是被这阵势吓瘫,一头栽倒。等被人发现时已经天光大亮,重度昏迷且浑身滚烫。 就这样在床上苦撑三天,最后还是一命呜呼了。 要说这还不算玄,还听当时帮忙的人曾提起过,找到屠户时他身边正掉着那全扇猪肉。说来奇怪,这应该是才上的货,屠户亲自背回来,被人发现时竟然完全腐烂发臭了。 经过有经验的仵作判断,这肉竟放置了起码十几天还多。真想不通,屠户干了半辈子刀口生计,不该弄到病肉或坏肉才对。 因此人们讨论来讨论去,还是把问题甩给赵家废宅,恐怕是邪祟或冤鬼闹得。从此以后,这里的传说更多,而且越来越邪乎,走过去只觉后脖颈子冒凉气。 可今天竟然敢有人打破禁忌。哗啦一声,从赵家废宅院墙上摔下一人。 这家伙很是狼狈,顾不上喊疼,一骨碌身回头看了看,抬脚还要逃。谁知更出去不满三步就被人重重踩在脚下。 只听一个声音喊道:“你这小贼是何人,竟然在汴梁城内偷盗孩童?快说,孩子去哪儿了,你那帮手呢?”原来是胡孝一,那脚下这家伙就是从草店最先逃跑那位。 原来有孩子被偷了,难道就是那妇人的孩子么? 听胡孝一问话,这小子还不服气,挣扎着要起来。谁知人家内力一催,顿感千百斤重力砸下,这家伙可受不了了。哎呦呦叫个没完,小脸憋得通红,手脚乱刨。 大伙见过踩蛤蟆么?就是这样。体内真气被大力压着开始暴走,整个人除了被踩的地方,其他各处都气鼓鼓的,活像马上爆炸的蛤蟆头。 终于他忍受不住,连连告饶,胡孝一这才送脚。“说!答我问话,大爷没多少时间与你周旋。”这话说得不错,胡孝一可没闲着,上来就卸了这小子一条腿,疼得他鸡毛子喊叫,比狼嚎都难听。 见他鼻涕一把泪一把,胡孝一也觉好笑。但事关重大,孩子生死未卜,也没多少心情逗趣。 伸手掐住这人下巴,胡孝一再问:“孩子呢,你那帮手把孩子弄去哪儿了?” 这会儿他老实了,连连告饶,嘴里还说:“英雄饶……饶命!我……小子说了,说了!您高抬贵手,先放了我好么?” 气哼哼地松开手,胡孝一一脚将人踢起,不停催促。 这家伙哆嗦着,任由泪水鼻涕齐流也顾不上擦拭。 他指指后院刚要说话,忽然整个人定住了。不仅如此,就见他双眼圆睁嘴巴张大,胡孝一大叫不好过去查看鼻息,没想人已经开始凉了。 伸手一摸后脑,果然有个暗镖在。不等胡孝一叹息,就见另一条怪影出现,飘忽两下就消失在后院。 看样子是那帮手搞鬼,而且就在后面。胡孝一想罢大喝一声点地就追,无论如何要把孩子救出来,这样才有机会从妇人嘴里套出泉州城怪事的真相…… 第二百零三章:轻功耍敌 贪念双阴 追踪那鬼祟人影一路来到后院内宅处,胡孝一警惕地停下脚步。因为之前在这里曾受过幻术影响,故此有些担心。 环顾四周,不见那影子,胡孝一心中纳闷儿他们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掳走孩子?还是因为泉州城那诡异事情的背后? 哗啦一声响,胡孝一耳朵连动基本判断出大致方向。忽然心生一计,趁黑一笑,竟然回身走了。 胡孝一来得快,去得更快。就在院里站了片刻,一转身竟然没影了。而且这家伙出了大堂,找准来路提气轻身,飘飘荡荡消失在了夜空当中,就如雕枭一般。 …… “什么情况?人怎么走了?” “怕不是什么计谋吧?听说这小子很贼,咱们多小心。” “师傅,您说这……这该怎么办?” “咱们掳那丫头岂不是白忙活?这……本来还想替师兄弟报仇呢,这……这怎么说?” “好了,好了!吵什么?”一个老迈的声音说,“奇隆、努克哈,你们去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走了。记住要小心,别着了道!” 就听有两人领命,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只见这两条影子并驾齐驱来到正堂,先偷眼看看四周和前院,没有声音和人影,只剩死一般的寂静。 其中一人说:“这家伙,真的放弃了?恐怕被师兄的本事吓到了。” 另一人说:“别说那么多。既然师傅有命,咱们还是出去看看再说。听说这玉眼狐厉害,我还真想会会他。”话落当先迈步出了正堂,一路来到前院。 这是个喇嘛僧,头戴橙黄尖顶班霞,一身朱红肥袖宽袍,足蹬千层底僧鞋,手里拿着一支降魔杵。只不过这降魔杵简直比一般的大出好几号,完全就像个小型宝剑。 这家伙一脸糟皮疙瘩,恐怕蚊子上去都崴脚。鼻毛外翻,要多恶心有多恶心。身高腿长,健硕非凡,看来是个猛恶之人。 在他身后走出一人,相对瘦弱不少,同样的穿着打扮,只不过这家伙脸色蜡黄,完全像个病秧子。 这两人一壮一瘦,一高一低,一丑一病,真像个哼哈二将,左右衰神似的。 瘦子的武器是双铁爪手套,走起路来听到哗啦哗啦响,材质应该是细小的铁环、链甲做的。 这俩家伙并肩来到院里,静心听了听,又看看四周,连个鸟叫都没有。除了天上的星空外,再也不见任何东西。 高个冲瘦子一努嘴,这家伙也听话,深吸口气点地上墙,蹲在上面看向两边街道。还是没人。 叹口气正要回头,忽见高个背后有个怪影一闪,不仅如此,甚至那瞬间好像还有一只青绿色眼睛看了自己一下。一个激灵后脊背发凉,忍不住哆嗦。 “小心身后!”瘦子发声喊,同时一错身急飘过来。 他一声喊不要紧,高个刚才正抠鼻屎,一脸享受,顿时被吓得大叫并快速转身就是三拳两脚。 谁知呼呼几声劲风破空,除了空气就是寂寞,眼前哪有什么危险?高个一哼,回头就嚷:“奇隆,你瞎咋呼什么吓我一跳。这有什么?除了黑夜就是空气,连个人毛都没有。该死,吓唬老子很好玩么?” 说着将袍袖一挽,冲瘦子奇隆怪笑着招手:“来来来,我给你表演个节目,告诉你以后别随便恶作剧!” 看起来,奇隆很害怕这高个的努克哈,这时已经到了身旁就差两三步不敢走近。看看他身后确实不见异样,奇隆挠挠头满脸无奈:“这……我……我刚才确实看见一个怪影,并不是要,” 正说着,只听努克哈大叫:“我滴佛祖!那……那是什么?小心!”说着跨步上来就是一拳。 本来这拳不是要打奇隆,他不躲根本没事儿。谁知听努克哈忽然叫喊,跟着见他出拳,再加上刚才他说要整治自己,心里瞬间想要躲避身子随即一歪。 没想正好挨上这拳,砰一下人往后连退四五步还多。 等奇隆稳住身子,就感觉嘴角有股腥味,用手一擦竟然是鲜血。这时他那蜡黄的脸见红,就因为这是在深夜,若在白天恐怕这颜色会变得很怪异。 双手铁爪手套一晃,怒道:“努克哈,你小子玩真的?别以为平时我怕你,实则只是不想手足相残罢了。今天倒好,咱们不妨练练如何?” 看努克哈五大三粗以为是个粗人,却没想到这奇隆竟然也是狠角色,说上手就上手。 不等努克哈解释,那边双爪已经抓来,而且隐约间还能闻到腥臭恐怕上面有毒。 刷刷躲过两招,看到空挡努克哈赶忙解释:“奇隆你误会了,刚才背后有,” “你少废话!平日忍得够多了,今天我可不能再放过你。”不容分说又是刷刷几下,一招比一招狠,一招比一招快。 两人斗了十几回合,都慢慢感觉不对。因为无论怎么动,都能见到对方背后有个怪影,还有一只青绿色眼睛一样的东西在闪光。就这样打着打着两人都没心情再斗,甚至开始脊背发凉,想要拔腿逃了。 又斗三个回合,两人似乎想通了什么,竟然同时一使眼色齐齐转身,用上自己拿手的本事唰唰几下。 谁知,还是一无所有,除了寂寞就是疑神疑鬼。 这会儿两人开始背靠背在一起,将防御视角扩大到最广,紧盯四周,全身心戒备。 “努克哈,你……你说咱们是不是眼花?从刚才到现在恐怕都是……是自己吓自己吧?”奇隆先问。 狠狠咽口唾沫,努克哈点点头哈哈一笑:“有……有可能,咱们真笨!”说着擦了把汗,就想松口气。 谁知在两人刚刚放松这会儿,就听一个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说:“两位——我死的好冤枉——来啊,下来这边陪着我们好不好——”声音凄凄惨惨,拉着长音让人汗毛倒竖。 两人嗷嗷几嗓子跳开,顾不上仔细分析,同时大叫着向后便跑。可刚出去几步竟然同时一栽,直感觉脚下如同生了根,或被什么巨力拖拽,根本无法挪动。 咕咚两声,这俩家伙齐齐趴在地上,都是哎呦呦叫个不停。 等回过神一看脚下。呵!不知什么时候两人一左一右的腿竟然被绳子绑住,难怪会摔倒了。 见到这奇怪的情况,奇隆颤抖地说:“努克哈,这……这儿不会真的闹鬼吧?听说之前这里的主人全家一夜间惨死,该不会是……是他们来……” “好了!别说了,越说越瘆得慌。”边说边解绳子,努克哈只想赶紧与其他师兄弟会和,起码人多阳气旺不用再怕什么妖魔鬼怪。 可这俩家伙真的忘了,自己好歹也是佛门弟子,如此胆小怕事,恐怕真要让佛祖丢脸了。 就在两人慌乱地解绳子时,在背后的黑影里,漫漫地,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张怪脸。而且这……这人的眼睛竟然冒着绿光,舌头都伸出老长,獠牙森森。 无声地哈气,在这怪脸嘴里竟然还冒出一阵白烟,等两人察觉不对,竟然感觉身体僵硬四肢发麻,想动都不可能移动半点儿了。 唰一下轻响,就见那怪脸打个滚在两人头顶翻来。虽然身体四肢不能动,但两人眼睛还是可以转动的。此时正死死盯着怪人动作,直到这家伙落地并站稳。 咕噜咽口唾沫,冷汗涔涔,牙齿咯咯打颤。自己看不见自己的脸,恐怕能看见的话,这时候一定白得吓人。 “哈哈哈,你们二位真有意思,玩了这么久还不明白?”挠挠脸颊,这人伸手一点努克哈脑门又说,“看样子你们是琪同升的徒子徒孙。嘿嘿,那老鬼身体可好?” 一听这家伙能讲人言,又听他刚才话里话外的内容,努克哈和奇隆毕竟是江湖中人,马上明白着了道了。 脑门青筋一跳,努克哈大骂:“你这小狗贼,和着一直在吓唬爷爷啊?” 奇隆也骂:“你这王八玩意儿!敢不敢露个真面目,敢不敢放开我们咱们练练?暗地下手用迷药毒烟,算什么本事?难道你做这种卑鄙行径,完全不怕武林人议论么?” 这人听了一歪头,大笑:“还真不怕。我这样子只有你们看到了,说出去谁信?再说,如果除了你们,谁知道呢?这个宅子本就有闹鬼传言,你们死在这里谁能联想到江湖仇杀呢?” 说着举起单巴掌,眼睛一瞟四周,故意扯着嗓子喊道:“你们就在这儿吧!”说完一掌拍落,就要随便取了一位的性命。 可正这时,只听一声佛号震耳欲聋,见人影窜动,瞬息之间已到眼前。 怪脸人大喊一声:“来得好!”偏头躲过对方五指一抓,空中旋身打出连环三掌。 砰啪几下对掌,两人双双后退几步。微一平稳心态,后来者大叫:“双阴手?你是胡孝一?” 哈哈一笑,怪脸人在脸颊上一揭露出本来面目,果然就是胡孝一本人。他一边搓着脸颊和鼻头,一边说:“贪念掌也不赖,琪同升咱们多日不见了!今天,我应该有机会清理门户吧……” 第二百零四章:力敌群魔 设套探话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胡孝一大伤痊愈也憋着一股子蛮劲儿,现在见到琪同升真是恨得牙痒。 而琪同升心里何尝不是,因为当今他一直惧怕莫奇梁有关的人,毕竟心里有愧更明白这一门的手段。说实话对他来说,能将这一门全数清除,才是最大心愿。 今天见胡孝一孤身一人,己方人多势众,当然欣喜若狂。 就见琪同升双掌一晃就要动手,谁知胡孝一连连摆手:“诶!我可不打无名之仗,琪同升,有个问题要问,你敢答么?” 一拍胸脯,晃动脑袋,琪同升满不在乎地说:“小辈,你狂什么?莫说一个问题,就算两个、三个,佛爷照样回答。嘿嘿,毕竟今天也是你最后一问了。” 点点头,看看他手下喇嘛除了被自己制住的两个外,还有四人。幸好刚才下手快,这要是六人合围再加琪同升,确实不容乐观。 心里想着,胡孝一却满不在乎地说:“你该明白我为什么来,那孩子呢?” 一听这话,琪同升竟然咧嘴一笑:“胡孝一,都说你聪明狡猾,但这次可算是走眼了。” 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怎么说?” “哼!那不是我的主意,今天只是借此将你引来而已。至于那孩子么——已经被人带走了!”琪同升说着忍不住偷看身边一人。 这下胡孝一慌了,毕竟此行主要目的就是为孩子,如果已经被人带去别处,那还费什么话? 心里打个突,转身要走。谁知一个喇嘛僧晃身过来,用的是雁翎刀。不等胡孝一有所反应,唰唰就是两下,一奔脖颈再奔腰肋。这家伙刀猛力沉,虎虎生风,碰着会死挨着便亡。 胡孝一躲了两下,没想这家伙没完没了了。垫步跟上,不吭不哈又下家伙。 这下心中恼怒,胡孝一可不干了。毕竟今天没个容易“散席”,既然结果已经注定,那还有什么好留情的? 大叫一声,双阴手显,反向攻来奔对方双眼。这家伙也不含糊,哈腰矮头躲过,竟然顺势将刀身立起迎向来掌,只要稍不注意恐怕伤人不成就要断手伤残了。 想的不错,可惜这是碰上了胡孝一。就见他掌不变位,只不过手上速度变缓,同时脚下竟然一踢,直奔这家伙的下巴。 他没想到胡孝一还有这手,一时不察险些被踢中。大叫一声只好偏头闪避,但忘了自己现在哈着腰,重心不易沉稳。只要动作一大,脚下就容易失去根基。 果然,顺利躲过一击,脚下踉跄,手上自然一晃。而胡孝一趁这时手上一晃躲过刀刃,直奔其后背便拍。 可能感觉出掌风不对,这家伙竟然又叫一声,撤手拍地,用手作脚,倒着后撤,就好像蝎子一样。 胡孝一第一次遇到这种逃跑方法,一时不察失去了踪迹。等再看时,才发现他逃出了丈许,正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 “呦呵!琪同升,你这徒弟不错么,这是西域的‘蝎缠’法门。怎么,你还会这些?”胡孝一拍拍身上的浮土说。 眯着眼捻着胡须,琪同升说:“胡孝一,咱们习武之人最忌讳墨守成规,更要海纳百川融会各家之长。哼,你这是坐井观天,不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了!” “哦——”点点头,胡孝一借机会平稳气息,眼角余光却见有人去搭救奇隆两人。忽然坏主意上来,大叫一声竟然不顾眼前对手,反而奔向施救之人出手。 对敌大忌,就是背对敌人,这是一种藐视更是一种危险。 胡孝一的对手不知什么名字,但脾气不小,见他如此小瞧自己,心里炸了。不吭不哈点脚上来,雁翎刀直奔后背便砍,那样子想把人当柴火劈了,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可他不知道这是胡孝一的计策,看似奔援手之人,实则自己下的毒清楚得很。如果是个人都能将两人救醒,恐怕胡孝一这毒解能手的名头就要臭了街了。 看似专心去攻援手者,实则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知道敌人上当,胡孝一心里高兴。 就等对方一刀砍实,几乎挨到后背衣衫瞬间,他竟然不可思议地急速旋身,在几乎肉眼看不到的间隙躲过。这时任人本事再大,招数使老想躲都难。 双阴手无声无息,这家伙连喊叫都来不及就被印在胸口。身体如火弹弹射而出,快似流星追月,轰隆一下正撞一侧院墙。 就见这人脑袋一歪,连动都不动,看样子是挂了。 琪同升没想事情变化如此快,等见到势头不对已经晚了。这时看到爱徒惨死,咬牙咯吱吱乱响,点指胡孝一说:“你这可恶的玉眼狐!下手忒狠了。好啊,既然这样咱们也都不客气了。”看看左右,一挥手。 手下徒弟也明白琪同升心性,更见自己家师兄弟惨死怎能作罢?见师父有了指示,其中两人相互交错疾行,几乎同时到达胡孝一面前。 这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一人用拳一人用掌。交错进攻奔胡孝一上中下三路,而且配合到位,看样子平时这两人就习惯联合进攻,这种默契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胡孝一跳起并打横身体,从拳掌之间躲过,同时双手连挥,就见一股五彩浓雾飘散。 这两人本来卯足劲儿要将胡孝一打死或弄个下马威,谁知刚一上手却没想到人家用毒。动手时需要急速呼吸,可这下却坏了,一点不糟践全吸进肺里。 咳咳两下,跟着两人就像喝醉了一样,脸上泛起红润,眼睛眯着开始在院中耍醉拳。嘻嘻哈哈间两人打打闹闹,真好像闹着玩一样,完全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形势。 琪同升大怒,骂道:“没用的东西!竟然接二连三着了道,真是气死我也!” 谁知话音刚落,一条人影晃动来到那两个“舞蹈”的喇嘛面前,一人一脚将他们踢飞,完全不顾同门之谊。 这人可以说是琪同升的大弟子,自带家学入门的,年龄与师傅相差不多。平时少言寡语,实则人性阴狠狡诈,刚才用暗镖灭口的就是他。 胡孝一眼睛不容沙子,从动作和狠劲儿就能看出这人本事。面上虽然无所谓,嘴里还是嘻嘻哈哈,可心头全是戒备。 所谓:哑巴狗更毒。这种人完全就是此类,不得不防。 正想着,就见那人已经过来,而且双手一挥,满是腥臭难闻。这种感觉就像臭豆腐加臭鱼干,除了腥臭外还有一种掺杂的恶心。 胡孝一心里吃惊,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很会用毒。看看琪同升,表情没有松快,反而有股怒意;再看刚才那两人,躺在地上直吐白沫,恐怕救活也是白痴。 心里有个念想,胡孝一准备找机会做个尝试。 不还手,不抵挡,只是东奔西逃,就这样与此人颤抖十几招。没想这家伙一开始表情麻木,慢慢变得满脸邪笑,好像越打越兴奋。而且这表情看着人心里发毛,完全就是狞笑。 又躲过一招后,胡孝一说了:“琪同升,这老儿是谁?你的徒弟?我看不是吧,感觉和掳走孩子的人一路,完全不受你控制么。” 这话好似刺痛了琪同升,脸上微微一变,但还是忍下了。胡孝一见状有门儿还要再说,却没想到对手不干了,双掌加紧硬是逼退了多步,不敢再闲聊。 忽见对手单掌一晃,胡孝一下意识躲开。谁知人家另只手成爪,虚空一抓,顿感莫名吸力传来,胡孝一身体不自觉一晃。 不等他吃惊,就见对手反身一旋,另个手肘撞来,直奔胡孝一后腰。砰一声,将人撞出几步,等站好后就见脸色如罩了一层黑雾。 此时才见这对手露出得意笑脸,桀桀怪笑着过来,似乎要做最后一击。 胡孝一本来站着,却因中毒忍不住栽倒。强撑着身子想要起来,却怎么努力都没办法。 见对手一步步逼近,胡孝一只能用双手作脚,匍匐着撤离。可惜,速度相差悬殊,被追上只是片刻之功。 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胡孝一放弃了抵抗。无奈地看着来人,叹口气说:“哎——我输了,没想到还是输给了毒心老人。这……这位仁兄,等我死后,可以将这消息告……告诉那老鬼了……” 琪同升听了一惊,对手也是一奇。他用沙哑的嗓音问:“小子,你怎知道我与毒心师傅的关系?” 听他答话,胡孝一心里有了底,面上却很痛苦:“当……当然,现在世间除了……除了他,谁还有本事将我毒……毒……只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安排你待在琪同升身边。哼,这老小子真没这种本事。” 这话说得琪同升大怒,可眼前的对手却是一乐。偷偷瞟了琪同升一眼,答非所问道:“小子,做事如果非要弄清为什么,那多无趣。我呢,就是不愿多问,只负责办事的那种人。好了,上路了!”说着一掌拍下,就要取胡孝一性命。 听他说话,眼睛一亮。只觉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胡孝一的影子。 而琪同升在旁看得清楚,心里暗骂:“活该……” 第二百零五章:殊死一搏 怪药鬼婆 本以为胡孝一躲不掉自己的最后一击,却见人忽然就这么消失了。 这人只是一呆的功夫,就感觉两股怪异的掌风撞来,顾不上其他,大吼着双掌一圈过来抵挡。 砰啪声响下几乎不分前后,就见胡孝一轻晃两下,而对手噔噔连退四五步之多。 这还不算完,等他以为没事刚刚站好时,却感觉胸口憋闷,好似有重物压着。 急忙运指如风点中心脉附近大穴,之后轻车熟路地掏出一个小布带,抓了两颗丹丸就吃。跟着运内力快速催化,不可思议地盯着胡孝一。 谁想到胡孝一脸色也同样还是笼罩一层黑气,可仅有一瞬,之后不见他用内力逼毒,也不见用什么解药,只见脸上挂笑黑气在慢慢消退。 就好像黑气遇上了更可怕的东西,自己主动逃跑一样。 噗嗤——胡孝一双手伸开,竟从十指指尖喷出线状黑气,同时见他脸色开始恢复如初。 “这……这是什么邪门术法?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你……你怕不是个妖怪么?”这人惊呆了,指着胡孝一说。 活动活动脖子,揉揉肩,胡孝一回头去看琪同升。 这老儿好像与胡孝一同路,向前一步并解释道:“这叫‘记毒体’一种罕见的本能,传说只有古时神农氏有这本事。哼,没想到上天会赐给他这种体质!” 这人一怔,完全没听说过,什么叫“记毒体”? “就是他体质便于抗毒,而且能记忆毒性将其转化为身体一部分,快速形成抵抗性。也就是同样的毒对他没用,只会让他抗毒能力更强!”看出他不理解,琪同升竟然深入解释到。 将外袍甩掉,琪同升看着胡孝一说:“小子,你这一身本事不高,但奇异体质却让人羡慕。哼!恐怕莫奇梁就是看中这点,才收你为徒的吧?” 见他似乎要动手,那位却不干了,抢步过来挡在琪同升面前说:“我还没输!更不能丢毒心师傅的脸面。我,” 还没说完,贪念掌出,从背后猝不及防狠狠地印上两掌。 大叫一声前冲出去五六步,咕咚栽倒在地。 琪同升冷冷地看着他说:“草毒,你待在我这几十年,够久了。今天师傅放你自由,谢谢我吧!”话落大笑起来,好像轻松不少。 地上这家伙外号竟然叫“草毒”?胡孝一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草毒回头去看琪同升,恶狠狠地说:“你……你这老王八蛋!最后还……还是要背叛师傅。好,好!我死了无所谓,但其他几位师兄和师傅他老人家,不……不会放过你的……”最后缓缓咽下一口气,就这样死了。 冷冷一哼,琪同升无所谓道:“今天就是胜负局,我不想跑更不愿躲。”看向胡孝一说:“小子,有本事将我的命收了,也许临死前会告诉你想知道的。” 唰!双阴手一晃,胡孝一不费话,更不搭腔,用行动回答琪同升。 点点头,琪同升用贪念掌,今天好像不打算动用武器,就要凭借莫奇梁的传授来对招。 大叫一声,琪同升先出手,贪念掌如手刀又似铁板,将胡孝一罩住。 而胡孝一用轻功上下翻飞,配合双阴手的霸道与琪同升斗在一处。 这一打真好看,可惜旁边没人,否则这真是开了眼了。通过两人这奇异招数,更能看出当年莫奇梁的能耐,竟然能创造出如此两种武功,果然是个奇才。 又斗三十招,胡孝一一个不小心被贪念掌第四式“贪命吞生”扫到。 惨叫一声,整个人被擦肩而过的掌风带起,几乎与琪同升胸口平齐,可见掌力雄浑。 见胡孝一被带飞,琪同升大喜抢步过来就要再补一掌。殊不知胡孝一趁势等着机会,见他动手,自己竟然快速伸拳一击。 这一下太快,猝不及防正中琪同升哽嗓咽喉。嗝喽一声,瞬间呼吸不畅,内力大泄。 琪同升不可思议地抱着脖子,快速后退。得亏他练有硬气功,否则这一拳真要去西天极乐了! 胡孝一平稳落地并未追击;而琪同升呼呼带喘加咳嗽,勉强缓过劲。 两人一个笑,一个怒目而视,就这样盯着彼此,谁也不敢大意。 “琪同升,你知道女师傅就在汴梁城内么?”见他竟然一哆嗦,胡孝一又说,“跟我回去听候发落,兴许还有生机。否则,” “你放屁!”再不顾身份,也不顾一切,琪同升卯足力气冲向胡孝一。 “贪取妙夺!”一声大喝,琪同升掌影如莲花绽放,竟然看得胡孝一叫了声好。 五光十色如梦似幻,好像出现了幻术或奇景。 可胡孝一明白,用强大自制力控制身体在关键时刻躲开。只听砰砰几声,手掌竟然将地面拍出浅坑,可见厉害。 胡孝一顾不上喘息,见琪同升又点地面缠身追来。不容细想,大喝一声双阴手迎招。 两对方掌力一一化解同时,胡孝一左右一抓琪同升手腕,右手无声无息伸出所剩三指。 琪同升知道他右手是残的,根本没放在眼里。谁知这三根手指速度飞快,而且如铁条击穿木板,噗嗤一声。 就这一点便分开,胡孝一安稳落地,而琪同升身子一歪也算停稳。 咬牙切齿回头想要再战,却呆住了。瞪大双眼,牙齿打颤,双手发抖看着胡孝一身后,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见琪同升好似被什么吓住,胡孝一并不回头,大声说:“师傅,我们打斗您看着就行,干嘛出来?” 就听墙上一老着回道:“我来看看叛徒的本事,还有你小子最近武功提升了多少。”说着一点墙面轻轻飘落眼前,正是鬼婆。 嘿嘿一笑,用青铜杖点指胡孝一说:“不错、很不错!小子,这才短短数月就有这种提升,为什么不用在以前的学习?” 回头去看琪同升,鬼婆只是一哼,就把他吓得连连后退。 没想到胡孝一却不乐意了,冷声说:“师傅,我说过要亲手将逃亡者送去男师傅坟前。今天正和师兄打得难解难分,您,” “住口!”鬼婆怒喝,“要是为莫奇梁,就别在我面前说什么‘师兄’,这种人不配!” 盯着琪同升,鬼婆一字一句但:“就是他们害死了莫奇梁!”青铜杖一晃就要动手。 胡孝一明白鬼婆那性格,她若动手,琪同升准死。自己想要从他嘴里得到更多消息,这人能抓却暂时不能杀。 可怎么劝说师傅呢?胡孝一正为难时,却听琪同升呵呵惨笑起来。 “鬼婆,当年我选择离开那鬼地方从未后悔过!”琪同升把胸一挺说,“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就为了没有生命的宝藏终老一生,像你们两个老怪物这样活着?我不要!” 伸手在腰间一模,见他取出不少橙红色丹丸。 常贵山曾让胡孝一看过,这就像从都勒蛮那小子手里得来的东西一样,是能瞬间提升功力的。 “不要啊!”胡孝一大叫着过来阻止可惜还是晚了。 咕噜吞进嘴里,琪同升咬牙狂笑着,就见脖子上青筋直跳,完全一派狂躁模样。 胡孝一摇摇头,抽出柔羽就要动手。谁知青铜杖一伸,鬼婆将他拦住。 “哼!武功在勤奋、天赋和好的引导,如果想凭借药力达到顶峰,就同邪魔外道一样!” 推开胡孝一,鬼婆缓步上前,看样子再难阻止她了。 “师傅,留他性命,还有很多事要问呢!”胡孝一只能无奈嘱托。 谁知鬼婆一哼道:“恐怕你要去地府问他了!”说罢再也不理胡孝一,面无表情地看着琪同升。 “来啊,让我看看这药力能有多大!”鬼婆对琪同升说。 十指咯啦啦一阵响,琪同升盯着她,说:“鬼……女师傅,我……今天你逼我到此,不得不出此下策。不过……我不后悔,一点也不!”话落飞身过来,贪念掌使出。 这次动作果然迅速,而且掌风带起风压,让一旁的胡孝一都感觉窒息。 因为自己和鬼婆一起研究过这种怪药,不知道成品如何,但这种半成品每粒基本能支撑正常人约半盏茶时间。 刚才见琪同升一口气吞了起码十几粒,那…… 砰啪砰啪连续对掌,以快制快,以狠对狠,琪同升竟然不输多少,能与鬼婆分厅抗衡。 呼呼喘气,琪同升一笑:“鬼婆,我……我这功力还不错吧?” 冷嗤一下,鬼婆不以为然道:“小子,你还是呼呼带喘啊!再看看我老人家,难道你那眼睛是摆设不成?”话落一错身,竟然已经转到他身后。 青铜杖急点,奔他腰眼儿便敲,可这是虚招。 琪同升却大叫一声侧身躲开,贪念掌一晃就要击出。谁知鬼婆竟然撤杖一转,单手背在身后,另只略显干枯的手急拍与贪念掌对上。 啪的一下,两人丁字步站稳,同时内力相对竟然比拼起来。 胡孝一看着一惊,大叫着想要过来却又停止了。一切都晚了,一旦两人相较内力开始,恐怕再难打扰,否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这下头上急得满是大汗,胡孝一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百零六章:最后嘱托 清理门户 鬼婆单手对琪同升双手,仍不落下风。而且僵持时间一长,就见她一双眼变得比鹰眼还亮。不仅如此,就见腰身一挺脚步一晃,大喝着单臂较力前推,硬是将琪同升惯得连连后退。 胡孝一这时才稍稍放心,可接下来就开始为琪同升担心了。他不是什么善心人,更不为同门之谊,主要还是为套取女孩的下落与没有说出来的机密。 琪同升已经额上见汗,而且感觉内脏被无数劲力冲击,连心跳都变得很快。 嘴角鲜血流出,知道内脏受创恐怕支撑不住,这才大叫一声双手来个举火烧天,硬是把鬼婆单手推开。可就因为这一下,更让内力四散狂泻,体力浪费不少。 连连又后退几步,抓了另外一把丹药送进嘴里。胡孝一见到大骂:“琪同升,你怕是疯了吧!明知这药用处不大反而加剧内力损耗,竟然还要再用?” 可这时再也顾不上许多,就像琪同升自己说的,这恐怕是最后一战,不愿再躲,不愿退缩,只有拼死一搏。 狂吼着双手举天,不知是药物让他失常,还是在怒斥自己的命运。凭借强大内力催化药物,双眼赤红着向鬼婆攻来。 这是用命在拼,没有留手,至死方休。 鬼婆见状也不敢怠慢,哆一声闷响,将青铜杖杖尾深深扎进石砖地面。深吸一口气,瞬间感觉整个人粗了一圈。 待琪同升双掌拍到,鬼婆急忙矮身躲避,双手成爪便抓其后背。 一看对手踪迹不见,琪同升便想好后招,身形滴溜溜连转,顺势猛拍十几掌用来封堵鬼婆招数。 而且看清形势,纵身而起在她头顶翻过,双手向下猛打鬼婆头顶。 看似一气呵成避无可避,但在鬼婆身上却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片掌影从头顶罩下,鬼婆不躲不闪,竟然急速翻身双手撑地,用双脚向上,脚后跟反磕。 这一下让琪同升措手不及,毕竟鬼婆身高虽然不如他,可脚怎么说也比手长。而且这顺势一个翻身,竟然巧妙地错开掌影,更将琪同升陷入两难境地。 砰砰砰连着数下,琪同升慌忙抵挡鬼婆双脚进攻,疲于应付根本来不及还手。 等一连串进攻全数格挡后,就见眼前一花,本就头下脚上的姿势,被巨力撞出,重重摔在地上。 胡孝一见鬼婆伸出单拳,脸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琪同升,就知道胜负已分。慢慢走过去想要检查他的伤势,希望师父手下留了情面。 哇哇几口鲜血狂喷,要不是胡孝一出手点中他胸口和腹部左近几处大穴,恐怕狂喷鲜血就能将人抽尽灵魂。 即便这样,琪同升还是脸色苍白,脑袋不停抖动,双眼圆睁看着胡孝一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鬼婆没有理会,而是拔出青铜杖打横背在背后,一步步逼近,脸上不见喜怒哀乐。 苦笑一下:“我……我输了……”拼命喘息几口,又将到了喉咙的鲜血咽下,琪同升盯着鬼婆说:“你赢了,就算回炉另造,我也不……不可能胜过你们这两个老怪物的……” 伸杖敲来,吓得胡孝一赶忙双手去挡,却仍然扑了个空。只听“咚”一声闷响,杖头结结实实敲在琪同升额头。只不过声音怕人,可力道却好似长者教训幼儿,只有惩罚之意全无危及生命之实。 胡孝一双手虚空保持抓握的姿势,琪同升紧闭的眼睛缓缓睁开,不可思议地看着鬼婆。 没想到这被称为“老怪物”的鬼婆眼中噙泪,嘴唇发抖,竟然微微一笑说:“知道错就好,你这傻瓜蛋。”转身就走,飞身消失在夜色中,再也不见。 直到失去鬼婆身影,琪同升才明白过来。强撑着起身,双膝跪在地上冲她消失的方向叩头,嘴里还说:“谢——师傅不杀之恩。琪同升受教了——”咚咚咚三声响,额头瞬间流血。 大礼结束,琪同升就像个泄气的皮球瘫坐在地,同时那皮肤也开始变得满是皱褶,如同瞬间老了起码十几岁还多。 胡孝一明白,这是药物过度预支精气神造成的副作用。毕竟药效才有多大?其真面目就是让人心里产生假象,同时过度调用潜力产生的结果。 但药效结束后,随之而来的弊端显而易见,就是让身体快速衰老变化,严重时可能减少寿命甚至—— 见他这状态又搭脉了解内伤,胡孝一只有摇头叹息:“你这是何苦呢?几十年了,原来她们并没真正记恨过你。” 琪同升也觉哽咽难言,停了一会儿才勉强点点头,却没说话。 “师兄,现在能告诉我,那女孩去哪了么?”胡孝一追问。 看看远处,琪同升双眼乌黑的眼珠瞬间如蒙上了一层灰布,开始变得灰白一片,再也没有刚才的神光了。 听胡孝一问起,他只是虚空一指说道:“被……沈自在的人给……给带走了。你,”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破空之声。胡孝一立马警觉地挡在琪同升面前,再也不能让知情人被害了。 可见到声音的主人,胡孝一后脑勺都乐开了花。原来刚才的破空声是常贵山飘落的动静,这还不算完,见他手里抱着的人,这才是最让人开心的。 就见大妹正被常贵山单手抱着,看那双眼紧闭,一脸安详,呼吸轻柔,应该只是熟睡而已。 连忙起身迎过去,胡孝一激动地说:“太好了大哥!你……你真是解了最棘手的问题,太好了。” 第一次被胡孝一这么激动地夸奖,常贵山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看看那女孩,微微一笑并轻声说:“孩子无碍,稍后咱们再说。”看看地上的琪同升,常贵山提醒:“小胡,继续你的工作,趁热打铁。” 点点头,这下心里放松不少,胡孝一蹲下来对琪同升说:“好了,现在孩子回来了,完全无碍,你的罪过也算减轻不少。” 脸上竟洋溢出些许欣慰,琪同升双腿一盘,坐在院中并双手合十。恐怕这会儿他才算大彻大悟,体会到神佛的指引。 做了几十年喇嘛,嘴里念了无数遍佛经,也许只有现在才算理解。 “琪同升,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难道就为找我报仇?” 摇摇头:“非也。我们这是……这是被人追杀至此,找你报仇只不过无意间得到消息,这才……” 被追杀?琪同升也算有些本事,会被谁追杀?沈自在还是毒心老人? 可怎么想也不对。如果是沈自在,怎会派人支援抢走孩子;如果是毒心老人,那叫草毒的家伙随时可以通报动向,逃与不逃有什么意义呢? “你能不能说明白些?”胡孝一不解地问。 平复一下气血,琪同升说:“我们是被一群神秘人追杀,只知道他们善用兵法策略,手里有各种犀利的武器做辅助。另外,我们与沈自在和毒心老人的联盟已经破裂,现在各顾各的,更缺少了屏障。” 又出现一个神秘组织,难道是书生他们?胡孝一想了想,这问题恐怕也是白问,毕竟琪同升等也被抛弃,知道的事也不多。 相比较李长空,恐怕不会有更多收获。想到这,胡孝一不免有些失望,这就代表仍不能解开沈自在和毒心老人的目的,未来可能还有更多不可思议的事会发生才对。 “你既然知道这大徒弟来自毒心老人,为什么不早早将他除掉?” 琪同升一哼:“留个明子在身,一方面可以得到他们信任;另一方面还能反向利用,自然要留着。” 盯着胡孝一,凄惨一笑:“他们都已经知道了秘宝,只要能得到就会抗衡于世间。胡孝一,这个窟窿还……还是要留给你了……” 见他眼神迷离,恐怕命不久矣,胡孝一急忙过来又点几处大穴叫问:“告诉我,沈自在拉着你们研究这秘药为了什么?琪同升,告诉我他是不是要控制整个朝廷?” 这时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琪同升缓过了劲儿,就见神光再现,盯着胡孝一满含深意地说:“你们都想得复杂了……实……实际上沈自在他……他就是个可怜虫而已!最该小心的,反而是……是那该死的毒心老鬼……” 颤颤巍巍对胡孝一说:“我……我死后随……随便扔了就好,但……不要再回那里,我不要再回去,太可怕了……” 说到最后,一口气送不出来,头往下栽,就这样坐在院当中撒手西去了。 任凭胡孝一怎么呼唤和抢救,已经无力回天。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琪同升悲惨的半生也已结束。 胡孝一无奈地坐在地上,重重叹口气。仰天长啸,自语道:“男师傅,你要求的事,弟子终于帮你办成一件了。师兄已经认错,女师傅也愿意放过他,还请您老在天之灵高抬贵手啊——!” 见到这结果,常贵山在一旁也是摇头。 是啊,生前无论多风光,死后还是两手攥空拳。混好了有人记住你,有人来扫墓;混不好,入土为安都是奢求。 自己也是轻叹一声,看样子是该退隐了…… 第二百零七章:归还孩子 泉州怪事 胡孝一竟然把琪同升的尸首埋在赵家后院一棵树下,虽然不算稳妥,但也比他自己说的“随便扔掉”要强百倍。 鞠躬行礼后,发现常贵山竟然默默不语。胡孝一猜到他有心事,蹭过去低声问:“大哥,你怎么了?是因为琪同升的死,让你有了什么感触么?” 看看这兄弟,果然能轻易猜透人心。点点头,常贵山解释道:“见到他这惨状,为兄感觉浑身乏累。小胡,实则在知道酒鬼惨死后,我就有这想法。” 自己的断臂一甩,自嘲道:“废人就该离开,武林已经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未来,我还是愿意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就这样简单度过余生。” 常贵山这才想通,殊不知胡孝一比他更早就有这种念想。只不过师命难为,这次重回江湖就为将不断出现的奇怪事情结束,顺便清理门户。 可万万没想到事情一直在变,而且错综复杂,背后好像有只怪手掌控一切似的,让这许多人都难自拔。 现在听常贵山这么说,胡孝一马上想到了冷钰萩。是啊,她也曾说过同样的话,想要与自己随师父归隐。想想如果真能实现,那真是件好事,也算幸福美满。 点点头,轻拍常贵山肩头,胡孝一没说话,没解释,更没将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还没这资格,太多事需要解决,只能选择等等。 …… 两人离开赵家大院一路返回住店内,这才发现鬼婆早已回来,红莲更把那妇人带回这里保护起来。 当常贵山把孩子还给妇人后,她激动地热泪盈眶,不顾劝阻跪下便拜。吓得胡孝一拉着冷钰萩和西扎丽等人躲开,常贵山抓耳挠腮不知如何应付。 大妹被这一阵折腾和吵闹惊醒,小手揉揉眼看向周围。等见到自己娘亲时,竟然咧嘴笑了。 伸出稚嫩的双臂,嘴里咿呀有声,那意思想要自己娘亲抱抱。 大妹果然天生乖巧,就算现在被从梦中吵醒,竟然不哭不闹。来到娘亲怀里,只有嘻嘻哈哈,只露那种甜死人的笑容。 在她的感染下,屋里众人都感觉心神放松,刚才各种的不愉快或心中郁闷,都被扫空。放松且发自内心的欢笑,果然能缓解不少压力和问题,也是一种特效药。 安置她们母女坐好,并让那妇人吃饱喝足放松下来。这时胡孝一才过来,和声细语地说:“这位大姐,小弟伸出援手一是为了孩子,二是回到咱们白天的问题上来,还请您赐教。” 一提这事,妇人虽然表情还是充满惧怕,但却不像白天那么抵触了。 冷钰萩心里活泛,冲香儿使了眼色。于是她领着鸿儿过来,将大妹带去一边玩。黑豆不停地蹦上蹦下,逗得大妹咯咯直笑。见她如此快乐,这两个小家伙也都跟着笑个不停。 这边冷钰萩和西扎丽分左右护住那妇人,似乎是想给她安慰,不让其内心缺乏安全感。 红莲靠着常贵山,鼠爷和胡孝一坐在旁边,鬼婆则与霜妙善在最远处。 妇人低着头沉吟良久,没人催促,更没人故意提醒,直到她自己愿意说为止。 “那……那是我怀着大妹快到分娩时的一晚,”妇人终于开口了,其他人都齐刷刷看过来,好像书客终于盼到说书先生开讲一样。 “那是大妹爹还健在,我们生活虽然不算好,却还不至于少了上顿没下顿。那晚很冷,也就是去年腊月前后。我能记得就是正为孩子爹缝补袄衫,不知怎的竟然晕晕乎乎。 本以为是身体不舒服想要找当家的求助,却见他已经栽倒。 当时我以为我们夫妻闹病,趁还有意识,冲出屋子就想求救。谁知……这……这时竟然见到数百名脸戴假面,眼睛冒着寒光人齐刷刷看向我,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胡孝一马上问道:“听说最近泉州城又恢复如初,只不过那些住民好像失去了数月间的记忆。大姐,这事儿您知道么?” 忍不住双手抱臂,冷钰萩和西扎丽马上宽慰她,这才将内心的恐惧缓解不少。 她盯着胡孝一说:“我……我在中途醒了,就……就见有人用……用一根麦管在……插在百姓头顶挨个吸取他们的脑髓!” 可能害怕众人说自己胡诌,妇人马上强调道:“是真的!千真万确,我和当家的同时见到了!那……那个人很怪,满脸苍老皱皮,就像个枯树成精,双手修长,指甲如钢针一般。一说话露出森森白齿,表情更是诡异。 最后我们家当家的找到逃生机会,领着我跑了,那吸脑怪人紧追不舍,而且还痛下杀手。” 又盯着胡孝一,妇人满脸歉意地说:“抱歉白天说了谎,孩子她爹不是工作时摔死的,而是被这些人追杀,身中剧毒最后……变作了一堆石头死的。” 说到这实在忍受不了失去亲人的伤痛,捂着脸大哭起来。那边大妹听到娘亲哭泣,咿呀着想要找她。 香儿抱着她送进妇人怀里,这丫头竟然懂得帮着擦拭眼泪,用迷人的微笑去冲淡娘亲的悲伤。真是个好孩子。 听到她说这些,胡孝一知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是妇人不说,而是她们不过是寻常百姓,并不明白其中厉害和隐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容。 也不愿再去追问,而是找来其他人讨论。 “小胡,你的意思是这妇人夸大其词么?” 摇摇头,胡孝一解释说:“恐怕不是,而是这妇人不知道某些事,只根据眼见单纯这么想罢了。就比如最后说她男人变成了石头,起码我不认为会这么邪乎,一定有什么隐情。” 看看那妇人,冷钰萩问:“咱们要不要再深入询问一下?” 摇摇头,胡孝一不准备再问,毕竟今天经历不少,该让她们娘俩好好休息休息再说了。 胡孝一很大方,为妇人安排了一间上房住下,并交代掌柜的,好吃好喝好招待,勤派人关照,有什么事及时通知就行。 收了胡大爷的好处,掌柜的当然点头如捣蒜,恨不得将那妇人当做神仙娘娘供着。毕竟胡孝一出手大方,用简单的付出就能换来这种丰厚回报,太值了。 交代好掌柜的,胡孝一又交代己方众人轮流守护她们娘俩。一方面害怕这妇人又跑,就会再次遇上危险;另一方面是怕有人加害,主要就是防备沈自在。 “孝一,你认为这事和沈自在有关?”冷钰萩问。 点点头:“是他派人来抓孩子的,自然嫌疑最大。” “小子,有机会你还是要问问人怎么变成石头,我很好奇。”鬼婆交代一声就走了。 不错!这也是胡孝一想不通的,就算不提醒,隔天也会再问。 所有事布置好,胡孝一选择最易犯困的子时之后值班。毕竟他现在身体已经康复,是时候多让朋友们休息休息了。 他没安排冷钰萩的值夜工作,其他人也都没人计较这种事。毕竟孕妇需要好好休息和照顾,这些朋友们各个生性豁达,不可能去计较的。 一个小板凳成了胡孝一的休息场,他就这样坐在房门外不敢稍动。 由于夜深,整个住店已经熄灯,只剩胡孝一脚边还有一支昏黄的蜡烛光在不停晃动。门口的守夜人已经在柜台里不断栽头,连油灯熄灭都已经不知。 见他这样,胡孝一只感觉好笑,心想:这守夜任务怕是白安排了。 懒得再去理会,而是细想得到的信息和数月来发生的事。一遍遍回忆整合,出现问题再重新回忆整合,脑子根本停不下来。想着想着,不仅不会犯困,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正在思考,忽听有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不是这人功夫高,纯粹是蹑手蹑脚而已。 马上明白来人身份,刚才还无所谓的胡孝一,现在反而有些神情不自然。要不是职责所在,恐怕早就逃了。 等那人走近,胡孝一也不敢说话,是害怕吓着人家,还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一件披风将胡孝一盖住,就听那人说:“胡大哥,现在天寒地冻,还是盖一下最好。来,这是我在熄灯前问店里要的,你喝一些暖暖身子吧。” 原来是西扎丽,就见她拎着一小壶烧酒过来。这壶的大小刚好二三两的样子,提鼻子去闻,除了酒香外竟然还有阵阵醋酸,可见她现在对胡孝一喝酒爱好已经很清楚了。 咕噜咽口唾沫,胡孝一尴尬一笑将东西接过来。本以为西扎丽送完东西就会走,谁知她竟然坐在楼板上,挨着胡孝一不走了。 没办法驱赶,胡孝一慌忙将酒壶拿着一仰脖灌了一口,脸上略显红润,不知是酒意,还是人情。 两人沉默一会儿,忽听西扎丽说:“胡大哥,你……你还是不愿和我主动说话是么?那一晚我深夜找你出来不是说了很多,为什么还要这样呢?”听语气好像很痛苦。 可胡孝一心里何尝不是呢,而且冷汗已经顺着后脖子缓缓流下来了…… 第二百零八章:拒美柔情 放任而去 对于西扎丽的感情,胡孝一大感无福消受,但又不好将事情讲明,毕竟这关乎男人的面子和自信问题,难以启齿。 遇到李长空那晚,西扎丽独子来找自己,确实将感情挑明,胡孝一只觉对不起她,几次三番要说清原因都被堵了回来。在西扎丽来看,这不过都是胡孝一的借口罢了。 现在让他旧话重提,已经没了那晚的勇气,此时此刻只能听着,尽量少做回答便是。 “胡大哥,我……我知道你心里只有钰萩姐。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大哥你能认可,能,” 连连摆手,胡孝一最怕这个。一方面就像放在身边的火药桶,危险之极;另方面是西扎丽这姑娘很好,不愿耽误她的青春。 见西扎丽还在不断诉说衷肠和内心情愫,胡孝一实在受不了,低沉着声音说道:“西扎丽,你不要再说了!” 忽然感觉语气不对,吓得西扎丽马上住嘴,吃惊地看着他,心慌得砰砰直跳。 看看她,胡孝一似乎鼓足勇气跟着又放弃了。之后再次给自己打气加油,还是放弃了。接二连三下,自己变得越来越没底气。 “胡大哥,你……你是有……有话说对么?”西扎丽怯懦地说,“大哥,你尽管说好了,无论如何,西扎丽都能接受。毕竟两人在一起,我……我不能只想着自己……” 感激地看看这姑娘,胡孝一终于说道:“抱歉西扎丽,我……我恐怕要辜负你的好意和这份感情了。” 这瞬间如惊雷击脑,西扎丽变得脑中一片空白,耳朵嗡嗡有声,甚至感觉像是微醉,好像胡孝一说话都像是远方传音似的。 此时此刻无论胡孝一说什么,她都听不清了。不,不能说听不清,只能说大脑因为刺激,将力量集中应对心理崩塌的局面,短时间很难处理复杂的信息了。 她恍惚间看向胡孝一,泪水滴滴答答落下,却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见到她这样子,胡孝一心里也感觉不舒服,甚至有些难过,但这话今天必须说透,否则未来只能坏了这姑娘的幸福,那自己真就成了罪人。 低下头,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语调也不要过度生硬,用词不会出现难听的或引起误会才好。 因此胡孝一语速很慢,完全不同于平时口若悬河那状态。几乎说三句话,就要提前想好另外一句,而且在脑中详细推敲许久才能出口。 这两人一个说着倍感压力,一个听着如空山讲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这怎么弄? 直到胡孝一口干舌燥,大道理,真感情说了一大堆,才见西扎丽起身。人如风中飘叶,晃晃荡荡脚下无根地走着,灵魂可能都飞去九霄云外,现在只有躯壳支持而已。 见她这样,胡孝一心里害怕,站起身轻拽柔荑,柔声说:“西扎丽,你……对不起。这一切都是胡大哥让你误会了,很抱歉。再多的借口也不能弥补你心里的创伤,我……” 回头看了他一眼,跟着一笑。可这一笑却给胡孝一带来了无数次重击!这是失望、是懊恼、是愤怒、是无助等等,总之想要表达的感情太复杂,胡孝一根本承受不了。 轻轻推开胡孝一的手,只听西扎丽说:“我知道……一直都知道,这是西扎丽自作多情,是我给胡大哥带来了烦恼。一定……以后一定不会再出现了,抱歉。” 胡孝一张嘴刚要说什么,就见西扎丽单手一撑走廊护栏,抬腿跃到楼下大堂。根本不再回头,就向门外冲去。 这下胡孝一心里更急,想也没想飘身追去,轻松拦在面前,急呼:“西扎丽,你……你这要做什么?有话咱们好好说,现在深更半夜这要去哪儿?” 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不过听到她强忍着难过,还用柔美的声音说:“出去走走散散心,希望胡大哥不要再找我。西扎丽散心过后就会回去关外找哥哥,今生今世再不会回到中原。胡大哥尽可放心。” 这明摆是气话,胡孝一能放心才怪。于是他立马出声解劝,希望凭借自己那三寸不烂之舌将人留住。现在他才明白,这种事恐怕单靠自己解决不了,还是要寻求冷钰萩帮助才成。 “别闹脾气,现在天还没亮,出去很危险。另外,我答应贝伦照顾你的,这要是,” 谁知一说这话,西扎丽唰一下抬起头,用衣袖擦去泪痕,冷冷地说:“在你心里,我就是对兄弟的交代?在你心里,我就是一种可有可无的责任是么?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推开胡孝一夺门而出,大门门板都被她一脚踹坏。 门口柜台后值夜的伙计被这巨大响声惊醒,咕咚一下脑袋栽到桌面,疼得鸡毛子乱叫。 此时才发现桌面油灯灭了,又听到掌柜的在后面大声询问情况。伙计担心挨骂,赶紧摸火石续灯油点燃灯芯,在黑暗的状态下动作一气呵成,等掌柜的出来,就见伙计正假模架势地扶起碎裂的门板吆喝。 “二子,什么事儿?这……这门板是……”掌柜的眼珠恨不得瞪出来,一把将伙计推开,蹲下轻拂破碎的门板。那模样就像见到亲人遇害,要多悲痛有多悲痛。 叫二子的伙计明白掌柜的心性,马上指着外面说:“掌……掌柜的这可不是我,而是那……那大户他……他干的!” “什么狗屁大户?你小子语无伦次,看我不揍死你!”说着起身,手里还拎着碎门板条。 见事情不对,二子慌忙躲在堂中一张方桌后与掌柜的对峙,嘴还忙着找理由解释:“是……是那姓胡的客爷,掌柜的。是他的女人做的!不信……一……一会儿他回来您可以问啊!” 刚才正在气头上,可这时一听门板损坏与胡孝一有关,掌柜的竟然乐了。啪嚓丢下木条,冲过来将二子搂住,低声问:“怎么话说,是胡爷的女人弄得?” 见二子连连点头加嘴里肯定,掌柜的双手一撮,高兴地抓耳挠腮就差冲上天庭大闹天宫了。 “好、干得好!这月月钱给你多五个大子儿,”掌柜的说,“你在这儿看着,我去里面补觉,等胡爷回来就上里间通知我明白么?” 见二子点头,掌柜的得意至极,横着小曲儿晃着脑袋,一步三摇地向里间走去。 一边走一边还嘟囔着:“一两银子的大门和门板,用了十五年。嗯,这样算算,起码要到三两最合适。嘿嘿,兴许胡爷再大方一些,赏我五六两,那岂不是发啦!”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开心,最后连心里话都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二子见他那德行,忍不住鼻中一嗤,满脸不屑。但看看门外黑暗处,自己又偷偷嘘口气。要不是有胡爷在,恐怕掌柜的会打断自己一条腿,甚至这月的月钱……不对,恐怕起码半年都白干。 哎,想到这,二子忍不住虚空冲远处拜了两拜,心里默念胡孝一回来不要不认账才好啊! …… 再说西扎丽和胡孝一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跑出去老远。虽然西扎丽有功夫,但那是寻常人的本事,在胡孝一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她怎么跑,胡孝一都能如影随形挡在面前。一边苦苦解劝说自己不对,一边祈求赶紧天亮,冷钰萩一旦发现两人不见,兴许能过来帮忙。 就这样拉扯许久,西扎丽连几百米都没能出去。最后实在受不了,又见天光乍亮,西扎丽急了,大吼一声:“你要做什么,还想继续纠缠下去么?” 这下胡孝一愣住了,双手急忙松开,盯着她出神。 而此时有不少早市人开始忙活,竟被西扎丽一嗓子勾去了注意力,纷纷看过来。 这其中还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竟然慢慢接近,蹲在墙角或相对隐蔽处偷看。瞧那脸上带笑的模样,就差送他们把瓜子儿,再来壶大碗儿茶,如听戏听书一样了。 看看四周,胡孝一脸上一红,赶紧过来一扯西扎丽说:“你……西扎丽你不要意气用事,什么话都好说,不如先回去好么?” 这时西扎丽泪水又出,但咬着牙说:“你还想怎样?还要耍闹我开心么?竟然已经果断拒绝,为何还要藕断丝连?胡大侠士,小女子承受不起!” 可能也发现慢慢围拢了不少看客,西扎丽心生一计,大声道:“你若再要纠缠不清,我就喊人报官了!你这是调戏民女,无赖举动。看看,好好看看这里都有证人!”说着一指周围,那些隐藏在角落各处的忙活人。 这下让看客们有些吃惊,纷纷起身并着三不着两胡乱言语,好像刚才真与他们无关一样。 胡孝一也被说得一愣,可就趁这间隙,西扎丽逃了出去。走之前还送胡孝一一句话:“我恨你,永远!” 怔怔地看着西扎丽远去,胡孝一呆在原地脑中也是空白一片。 哎——要么说感情甜时好似蜜,遇到难处如死局。圣人都不能轻松化解,更何况胡孝一这俗人呢…… 第二百零九章:会聚汴梁 再进泉州 见事情已经成为定局,胡孝一只得返回。边走心里边想,如果见到其他人该怎么说:实话实说会不会挨吵;如果不实话实说,那岂不是更错上加错? 正不知所措时已经到了大门前,胡孝一直接傻了眼了。 除了掌柜的嬉皮笑脸拉着二子等着外,己方人全都出来了。尤其是胡孝一见到冷钰萩那双眼睛,忍住不一阵哆嗦。 “西扎丽呢?”冷钰萩上来就问。 不等胡孝一回答,鬼婆又说:“怎么,你小子把人追丢了,还是成功把人气走了?” 鼠爷也说:“胡小子,你怎么这样糊涂!西扎丽那孩子很好,就算有什么问题也等天亮再说啊!什么问题解不开,我们也能帮着分析分析。可你这……” 又见红莲冲常贵山嘀嘀咕咕,大哥偷着对自己摇头,胡孝一就知不妙。 谁知还不算完,又见到霜妙善在旁古怪一笑,透着嘲弄,胡孝一彻底绷不住了。 “霜妙善,你什么意思,有话直说干嘛阴阳怪气的!”本来这两人就不对付,短时间的和平几乎让胡孝一忘记了往日的过节,现在“战火”重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心里也是有气无处发泄而已。 香儿抱着鸿儿,低声对他说:“鸿儿,以后可不能像阿爹这样厉害姐姐知道么?否则姐姐伤心,也会离家出走的!到时候你想找姐姐说好话恐怕都不容易。” 鸿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双手拍着冲胡孝一吱吱呜呜说个没完。 队伍里只有黑豆安稳,打个哈欠伸着懒腰,只是瞟了胡孝一一眼,翘着尾巴就回去了。 可无论怎样,经受炮火的洗礼少不了,胡孝一被一群人堵在屋里,问长问短,冷钰萩更是几次要冲过来揍人,吓得他直往鼠爷和常贵山身后藏。 大伙问明实情后,似乎刚才的怒意和不满降温不少。不是对西扎丽不重视,而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外人不适合插口。 不知为什么,红莲此时竟然自告奋勇去追西扎丽,连常贵山都不顾了,拿上应用之物迈步就走。 看她这急切的背影,常贵山心里却很高兴,想:莲妹就是莲妹,一切都以朋友为重,从不拖泥带水。看来自己的眼光不错,这是找到了个好姑娘。 可这一切诡计在胡孝一面前都不算事儿,只是不忍揭穿而已。同样害怕西扎丽遇上危险,既然现在有人自告奋勇,那就让她去吧,胡孝一也不做阻拦。 当事情都说通了,鬼婆带头领人去吃早餐,屋中只剩胡孝一和冷钰萩。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坐,可胡孝一始终不敢抬头去看她。算算时间差不多早饭开席了,胡孝一这才赔笑着问:“好钰萩,咱们也去吃饭吧?要不然腹中孩儿会抗议的。” “哼!少岔开话题。胡孝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西扎丽对你如何,难道不清楚?”冷钰萩果然爆发了,指着他鼻子说,“可你呢?不仅把人气走,竟然还说的这么直白,难道一点不想她的感受么?” 听这话,胡孝一沉默了。冷钰萩以为他理亏,于是变本加厉,将他以往种种“恶行”回顾清楚,直到被人出声阻止。 “钰萩,你难道希望将我推进别的女人怀中?” 一下冷钰萩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胡孝一,见他眼中一片凝重,自己心里竟然也感觉到了不安和歉意。 看来胡孝一说得不假,他更看重和自己的关系,不愿接受其他人。这瞬间,冷钰萩心里竟然有无限感动,差点就失去原先立场,就这样被甜言蜜语给俘获了。 但冷钰萩就是冷钰萩,马上清醒过来,一卜愣脑袋,等着听胡孝一作何解释呢。 “钰萩,你该知道我……从一开始只对你……西扎丽的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不能因为这样就随便接受她,毁了她一生啊!这辈子有你我很知足,不想贪心受齐人之福,太折寿了。” 过来蹲在面前,轻轻拉起冷钰萩的手,深情地说:“如果红莲能把西扎丽带回来,我会再耐心去解释。无论如何,还是想还她自由。毕竟她还年轻,该有更好的未来才对。” 一滴泪水掉落,正巧砸在胡孝一手背。看着冷钰萩那热泪盈眶的模样,胡孝一笑着将脸颊放在她的手里。 是啊,对于感情每个人都有自私的一面。虽然冷钰萩喜欢西扎丽,并愿意接受她,但当胡孝一反对更表明心意时,她不愿再做过多劝解。 谁不想与所爱厮守终老呢,有多少人能坦然面对其他人来分割这份幸福呢?想做到绝对公平,尤其在感情方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 当众人用过餐后,就听门外有马蹄声响。跟着一位先锋官进来,大喊要面见胡孝一。 等见到胡孝一本人,先锋官马上施礼并说明来意,原来丞相就在外等着,像是有话要说。 掌柜的领伙计们正为一天工作而准备,没想到这种阵势竟然出现在自己店里,当听说眼前的胡大爷竟然和如今皇帝身边的红人杨丞相有交情,感觉腿肚子都在转筋。 这时众人出去面见丞相,发现他还是老样子,一脸慈祥,而且早已下车缓步过来。 见到胡孝一和冷钰萩,丞相好像多了主心骨,笑着招呼他们又回到了店里。 掌柜的眼色活,马上命人拼桌,更劝说其他住客先别出来,想要早饭直接命人送进房间享用,就为给胡孝一和丞相腾出足够空间。 毕竟这种公立私营的行馆,掌柜的心中都有一杆秤,脑中也有一片江河。怎样从中最大程度获利,那就是他们的法宝。 毕竟没点本事,可没办法在这种环境下存活数十年屹立不倒。 “丞相,您今天亲自过来,难道是有事谈?”胡孝一除了能口吐莲花,还有适当时候装傻充愣的本事。 杨丞相呵呵苦笑,看了看冷钰萩,才对胡孝一说:“不错,这次是有事相求。”说着从袍袖取出一张黄锦小卷,大约只有拃长。 递给胡孝一,丞相表情似乎瞬间一松。一边捋着胡须,一边迷眼偷看众人表情。 胡孝一什么人,接过来可是接,但没第一时间打开。粗略看了一下,回头便问:“丞相,您这是……这东西烫手,可不是寻常人能看的。小子害怕,” “诶!看来无妨,毕竟现在这是给我的东西。”丞相还是更高一筹。 偷眼也看了冷钰萩,胡孝一满心无奈,尽管他大约猜到了其中内容,却还是当着丞相的面打开了。 鬼婆不在,鼠爷也不傻,拉着常贵山、霜妙善等人躲了,原地就剩胡孝一和冷钰萩二人。所谓:官家之命,难推难逃。这种烦心事儿还是让他们夫妻看着办就好。 内容简单明了,胡孝一却看了很长时间。丞相并不着急,而是边喝茶边等。 终于将内容看完,转手递给冷钰萩。胡孝一也喝了口茶,问:“丞相,这事果然古怪的紧,您的意思是——” 看看胡孝一,杨丞相微微一笑:“这不是寻常人能做得,恐怕有武林人在背后操控。老朽希望你们夫妻伸出援手,还百姓一片安宁。如何?” 好么,这大帽子扣得,胡孝一伸脖子瞪眼只有干笑。 正无奈不知怎么接话,却听一旁冷钰萩说:“丞相,钰萩喜欢直来直去,还请您见谅。” 丞相微笑着一抬手,示意冷钰萩随便说。毕竟他们二人的交情也有几十年,就算现在脱离官家,也不至于这样客套。 冷钰萩点点头,也看了一眼胡孝一,说:“这事太大,竟然牵动一个城的百姓安危,恐怕不是我们几个江湖草莽能参与的。这件事还要您请示上面,调更多人力最好。这次……” 已经明白冷钰萩什么意思,丞相还是那样,不动声色,更没有生气。哈哈一笑端起杯子,对胡孝一和冷钰萩说:“没关系、没关系,你们有自己的想法,老朽既然作为朋友,更不会强人所难。 不如这样,你们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倘若老朽有应付不到的地方,派人过来寻求帮助如何?” 两人明白丞相已经做了最大让步,相互对视一眼,这才点头答应。 得到肯定答复,丞相也觉这是收获。双方相互施礼喝尽杯中茶水,丞相这才告辞领着人走了。这一行浩浩荡荡约二百之众,目的地当然就是那闹鬼的泉州城。 等他们走后,胡孝一正准备要夸冷钰萩,却又听到无数急促的马蹄声。嘿!今天这小小行馆还真热闹。 掌柜的刚出去迎接,马上如尾巴着火的狐狸回窜过来,一下躲在柜台后不敢露头。 等胡孝一张望时,就听外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道:“胡孝一,兄弟!你在哪儿?” 胡孝一和冷钰萩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 得!刚送有一个硬茬儿,这会儿又来一个。嘿嘿,这是苗三到了。 现在就能想通红莲为什么自告奋勇去找西扎丽:算算时间,苗三应该依约就在今天之后不久能到。 她讨厌见自己师兄,这才找借口早早颠儿了…… 第二百一十章:前后组织 明暗相辅 果然那盔甲铿锵之声来到近前,苗三还是那德行,看着胡孝一都感觉不爽,冷钰萩恨得直咬牙。 可人家脸皮厚,见面兄弟长弟妹短,就连柜台后面的掌柜的都以为他们是什么过命的交情。 这时二子偷偷过来,悄声问:“掌柜的,你害怕什么?刚才见了丞相也不至于这样,现在来人怎么了,难不成有三头六臂?” 啪一声脆响,掌柜的狠狠打了二子后脑瓜,露头看了看,见他们只顾叙旧,完全没有注意这边,心里才算平稳不少。 一屁股蹲下来,压低声音说:“你小子有眼无珠啊!刚才丞相虽大,可名头那是爱民如子,就算办错事也有得商量。但外面这位……哎呀!这可是内卫,直属当今万岁管辖,为内城安全负责。 要是惹了他们——准保你小子脱三层皮,想死都难!” 一听竟是内卫,二子吓得把舌头都咬了,要不是刚上过茅房,恐怕这会儿裤子都要湿透的。 看看掌柜的,二子就说:“那……那咱们是不是要来世再见了?” 一怔,掌柜的怒道:“呸呸呸!什么混账话?好端端谈什么生死,要死你小子自己去,我可没活够呢!” 谁知二子摸出一小块碎木,那正是被西扎丽踢碎的门板碎片。见到这东西,掌柜的才明白这小子说话什么意思。 “掌柜的,你还想讹人家三两银子?嘿嘿,怕不是要烧给咱们了吧?” 哗啦啦声响,二子没事儿,掌柜的尿了。是啊,一开始只想着挣钱,谁能想到他们这些江湖客会认识丞相和内卫,之前也没有半点风声和提示啊! 这两人怎么捣鼓自己后事,怎么回忆以往咱们就不说,单说胡孝一这边。 见苗三这模样,胡孝一实在忍不住,冷冷一笑:“怎么,你这记忆属鱼的,还是脸皮实在厚?我们都躲来汴梁,你还不能放手?” 嘿嘿一笑,苗三大刺刺坐下,轻拍桌子说:“来人啊,上茶!口渴难耐,怎么没点眼力劲儿?” 这一声喊并不大,却把掌柜的和二子吓住。他们双双探头出来,掌柜的命二子倒茶,可这小子却不干。两人相互推搡,最后掌柜的竟然输给伙计,被二子蹬了出来。 恨恨地瞪他一眼,满脸赔笑,心惊胆寒地过来奉茶。一边满茶,一边腿肚子直哆嗦。 本来片刻之功,愣是让掌柜的花了两倍时间完成。还好中间没出岔子,人也被苗三劝走这才算捡了一条小命。 将茶杯举起正要解渴,苗三一愣。提鼻子闻了闻,对胡孝一说:“兄弟,你们怎么住在这儿,也不去找个好地方。你闻,一股子骚臭,好家伙呛得脑仁儿疼!” 勉强喝了茶解解渴就行,苗三再没心情细品。 掌柜的慌忙回到柜台后。听到苗三这话,二子忍不住捂嘴可不能笑出声来,连脸都憋紫了。 “兄弟,我可是被你叫来的,怎么又数落起哥哥呢?”苗三轻敲桌面,又问,“对了,你曾说遇到泉州城外逃的妇人,怎么样,现在能见见么?” 胡孝一无奈看看冷钰萩,她马上回身上楼,不一会儿将那妇人带了出来。 将人安置住,冷钰萩却提醒:“苗三,这里不是大都更不是内城,少拿官威压人!要是想了解事情,最好控制自己,否则别怪我下逐客令!” 苗三听这话确实刺耳,但他明白冷钰萩的厉害,毕竟眼前事关重大,没必要为此浪费时间。于是点点头,笑脸相对,完全一副小人之态。 冷冷一哼,冷钰萩就坐在那妇人身旁,低声做了介绍并安慰几句,剩下的时间交给双方。 在胡孝一的引导下,妇人又把当时泉州见到的一切说了。苗三看似玩世不恭,那是没触及内城和大元安危;可一旦触及,他会比任何人都要认真,这点书生也曾说过。 待听完妇人所说,苗三一直沉默不语。胡孝一和冷钰萩没去打扰,就这样静静等着。 “这位妇人,你家男人长埋在何处,能否带我们去看?”果然,苗三还是对她说的“变成石头”那句话很在意。 实则胡孝一等人也很在意,只不过他们没资格要求什么,能提出强制要求的,只有苗三。 虽然不厚道,可对胡孝一来说这也是迫于无奈。他能猜到这结果,才偷偷观察妇人表情。 见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知道内心在做挣扎。毕竟在古代,更看重人死之后。所谓:视死如视生。只要入土为安,就算官家也不敢轻易去触碰的。 除了害怕惹得一身邪气外,更是对死者和民心的尊重。 但现在事出有因,牵扯巨大,苗三也是深思熟虑后才提出的。再加上冷钰萩提前发出警告,苗三专门将此事厉害加以分析,就为让妇人真心同意。 “这位妇人,我们是想还泉州城无数百姓一个公道,更想替您男人报仇。如果不能检查尸首,恐怕很难判断。所以还请您原谅。”苗三说着竟然行了大礼,这让胡孝一和冷钰萩倍感意外。 这妇人也是聪明,且有些眼力劲儿的,马上抢步上前对拜下去,直道不敢。 就这样在双方一阵寒暄和理解下,妇人同意了。“我们是逃跑时慌乱下葬的,地点就在泉州城南偏东十里左右。恐怕我也需要想想找找,否则……” 明白意思,苗三只说不着急,偷着对胡孝一两人使个眼色,商量着要带妇人一起赶往泉州。 可妇人担心自己女儿,正在踌躇,这时冷钰萩过来说:“您放心,孩子我负责照顾保准万无一失。您跟着他们,这些人各个都有本事,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一听这话,妇人点头同意。问苗三要了时间,上楼去找大妹。抱着孩子在屋里这通哭,就好像生离死别一样。 楼下冷钰萩交代胡孝一,实则也是给苗三听得。唯一的要求就是保护这妇人安全,毕竟她是无辜百姓,本不该掺和进来。 见冷钰萩偷眼看着自己,苗三心里本来不以为然。一个小小民妇的命与大元相比,他苗三都感觉亏得慌。但想着拉胡孝一等人帮忙,也只能同意要求了。 于是在胡孝一的号召下,己方重新分派工作。这次陪同苗三的只有胡孝一、鼠爷和常贵山,其他人都一概留下。 一方面是冷钰萩展示诚意,让那妇人不用担心大妹;另一方面还是防着苗三一手,不能将人全数送出去。 苗三心里明亮,也不愿多说,毕竟在他看来有个胡孝一就能顶上好几人了。再加自己手下,什么事不能解决? 另外听说杨丞相带了数百人已经先至,那心里更是有谱了,还在乎冷钰萩这些女人参与与否么? …… 话不多说,一行人稍事准备就跟着苗三队伍出发了。胡孝一贼精,更不是冤大头,跟着苗三出力就要好处,这一路吃喝用度全然不问不准备,只是伸手就拿张嘴就取。 得亏苗三明白胡孝一什么人,提前准备充分,否则半路恐怕都要有人饿着肚子跑回来找补给了。 在照顾妇人身体,用尽可能快的速度来到她埋葬其丈夫的地方,已经是月光高挂了。没办法,今夜只能露宿此处,进城留待明天一早了。 按照妇人指引,众人开始寻找坟墓。不过途中找错多次,这数十人围着密林转了好几圈,在苗三失去耐性认为妇人纯属故意时,终于找到了一座孤坟。 看那掩土和树枝做的墓碑,正应对妇人所说当时惊慌失措下草草将人入葬的话。 苗三名手下齐动准备刨坟,妇人在旁却不停跪拜嘟囔,像是告慰亡灵,乞求原谅。 果然人多力量大。苗三十几名手下齐动手,又因为妇人埋葬其夫很慌张,没有深埋,因此不到一盏茶尸体就找到了。 虽然苗三以防万一带了仵作,但胡孝一跟着,多少个仵作都只有帮边儿的份儿。而且他心里明镜似的,胡孝一对此事一定上心,否则不会飞鸽传书通知自己。 见尸体放好后,苗三偷偷后退几步,根本不用招呼和请求,胡孝一自己拿着家伙就上去了。 尸体只是用不少大树叶做棺椁,将其清除后,正身显露无疑。妇人在旁惨叫一声,之后就是呼天抢地连连叩拜。 这一切都在意料之内,众人也都没有吃惊。 胡孝一细看这人,心中满是奇怪:按说妇人带着孩子逃去汴梁已经数月有余,可这尸体怎么如新入土,完全看不到半点腐烂呢?用银针一扎肌肤,竟然还有鲜血流出,真是怪哉。 粗略检查一遍后,胡孝一接过旁人递来的粗麻白布擦手,看着苗三说:“等到天亮,你们只管进去与丞相队伍会合就好。” 一听口气不对,苗三急问:“怎么,你们不一起去?” 摇摇头,看着那尸体,胡孝一解释:“你们在明里查,我们暗中协助,这尸体太怪,恐怕事情并不简单。另外,到了天亮,麻烦你派人将这大姐送回汴梁,这里不需要她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验尸结果 可怕猜想 “胡孝一,你能说说什么意思么?”夜深人静时,苗三竟然偷偷来找胡孝一,而且没有客套竟然上来就提问题。 火堆旁胡孝一正在愣神,完全没注意到苗三过来。当听见他忽然说话,这才免不了微微一惊。 苗三这家伙竟然也不见外,专门蹭过来几乎挨着胡孝一肩并肩坐着。胡孝一很无奈,让了让位置这才勉强躲开。 往火堆里填了柴,看着随风晃动的火苗,听着劈啪作响的烧火声反问:“你什么意思?” 苗三最讨厌他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样子,也讨厌他明知故问的嘴脸,但现在有事求人,忍了半天才问:“你究竟从尸体上发现了什么?我请仵作看过,他们都说人死于中毒,难不成你这里有什么新发现?” 看看四周,又压低声音问:“还有那妇人,干嘛着急送走?由她领着进泉州城,我还是有能力保护她安全。可如果需要熟悉这里的人帮助,手头却没有那岂不是麻烦?” 看看他,胡孝一笑了,用手里的柴火点指其鼻梁:“苗三,你是想拿这妇人探路吧?” 苗三嘿嘿一笑,没否认更没有承认。两人各自笑了起来,却有种各怀鬼胎的感觉。 “那尸体确实是中毒,这点我和那几位仵作看法一样。”胡孝一突然说。 一奇,苗三问:“这是什么毒,为什么没听说过?能让人四肢僵硬如石似铁,而且还不受蛇虫鼠蚁侵害,好像生人熟睡只不过脸色苍白而已,这……” “这毒来自一种叫‘死僵豆’的果子,经过起码三次提炼而成,只要一两滴就能让人身体逐渐麻痹,如果量大会让人站僵而死。”边说边回忆,好像胡孝一对此也了解有限。 苗三点点头,不是他听过,而是他真佩服胡孝一的本事,这么偏门儿的毒物竟然都知道,果然将其带在身边是对了。 “能用奇毒,果然还是和沈自在或毒心老人有关!”苗三好像充满了自信。 看看他,胡孝一表情竟然透着无奈。低头挑火,似有意似无意地问:“苗三,你对当今天子的忠诚度有多少?” 心里一突,不知道胡孝一为什么问这些,但苗三本能明白了什么,马上说:“忠诚不二,愿意用生命去守护!” 古怪地看看他,胡孝一追问:“无论任何时候?” “你这不废话么,当然任何时候,至死方休!”苗三拍着胸脯,好像在表忠心。 点点头,又看向火堆,胡孝一问:“打个比方,如果天子无缘无故要你至亲和好友的性命呢?” 见他一脸无所谓张嘴要答,胡孝一赶紧补充:“假设!听清楚我说的前提。” 苗三被噎得一吸,舔舔嘴角这才仔细去想。过一会吞吞吐吐地说:“这……恐怕陛下不会如此吧,我不知道。” 见胡孝一看自己,苗三明显心虚,因为不久前他才体会到在成宗身边真正有多大风险。抛开唱高调,和自己没什么亲人外,他确实没办法衡量也没把握。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不假,自己体会过,又从书生的遭遇中能看出些许端倪。 “你这问话究竟什么意思?这里没别人,能不能说明白些?”看看胡孝一,苗三又解释,“我还不至于任何事都给你挖坑、扣帽子。胡孝一,我要知道你的猜想!” 又添些柴火,胡孝一如沉思又像在做一种猜想前的准备。 片刻后说:“这种‘死僵豆’只在关外特殊地窨子里才有,是蒙古奇毒,现在恐怕很少人认得更别说提炼了。 另外……我之前被人丢进了科伦猛墓室,曾无意间看到过他的尸身。虽不知为什么会暴露外空气外,完全没被相关人员处理过,但大体没有太多腐败迹象,连他的随从和护卫一道被抛尸在密室中。” 见苗三表情连变,胡孝一叹口气说:“是不是很熟悉?这种近乎失传的蒙古奇毒能让我此生遇到两次,难道是运气太好?” 听着好像在自嘲,实则胡孝一是想点醒苗三,这件事的真相恐怕会让人大跌眼镜,甚至参与其中的人可能都有危险。 两人又不说话,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待着,不知过了多久。 “胡孝一,如果真如你所想,那事件背后的目的是什么?就为溜着这些人玩么?” 摇摇头,胡孝一承认自己不是神,没有进一步证据恐怕连推断和猜想都不容易。 看看远处休息的众人,苗三又问:“你急着送那妇人离开,是害怕明天探查的结果真如你的猜测,恐怕……你怕我会对她不利?” 没否定也没有肯定,胡孝一答非所问:“哎——失去家里的主心骨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来说并不容易,如果她也遇害,那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看看苗三,又说:“‘死僵豆’的毒性实则没想象中那么猛恶,尤其是中毒较轻的,可能出现僵硬假死。但两三个时辰后自然缓解,这时候找郎中按解蛇毒的方法救治也行,让中毒者大量饮水排泄也可。之后只要静心调养个把月,还有机会康复,最差也能保命。” 听了这话,苗三大惊,立马起身就要去查看尸体。胡孝一没阻拦,只是低头去看那火焰。 当苗三走出去十几步后,竟然停住了。定在原地良久又转身回来并坐下,长叹一声:“难怪那男人双眼圆睁,嘴巴大张,手脚蜷曲,十指成爪形,原来是…… 如果这妇人知道其丈夫真正死因,岂不是会……诶!这就是所谓越瘸越敲么?” 胡孝一无奈摇头:“所以说,她们娘俩已经很苦了,还是不要再雪上加霜比较好。得放手时且放手,对自己和他人都是好的。你说呢苗大统领? 这次咱们人手不少,又有我们帮助,事关重大不适合寻常百姓参与,所以……” 看看胡孝一,苗三说:“你不必拿话套我,天亮就派人送她回去。未来如何,那就是她自己过得,我能帮的只有这些。”说着双手怀抱,斜靠在树旁就这样睡了。 见他这样,胡孝一也是无声一笑,起身背着手不知这要去哪里溜达。 次日清晨,苗三果然没说谎,在胡孝一刚起来时就见四名内卫护送那妇人准备离开了。 不仅如此,苗三还答应那妇人,一定将她丈夫好好安葬,并叮嘱未来带着孩子只要愿意可以定居汴梁,也能在事件结束后返回泉州,官家不会为难她的。 妇人听罢千恩万谢,之后又在其丈夫尸身前三拜,这才挥泪告别此处。下次再来祭拜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那一刻会不会满眼红花绿柳,一派盛装呢? 直到把妇人送走,胡孝一这才说:“苗三,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怎么说?”苗三歪着嘴奇到。 “哼!你究竟是个好人呢,还是个卑鄙小人?但从你做的种种事情分析,我越来越迷茫了。说坏,让人心里痛恨至极;说好,竟然能交代那妇人至此。奇怪!” 背着手哈哈一笑,苗三说:“随我心意,大元为上!其他的,一概不管。胡孝一,你最好快去吃点东西,再过片刻咱们就要出发了。” 见他离去,胡孝一也是摇头发笑。苗三说看不透自己,反过来自己何尝真正了解苗三呢? …… 用过早餐,两队人马分开,走之前苗三与胡孝一三人详细讨论了计划、协助方式和必要情况的应对办法,这才领队伍向泉州城进发。 看看他们逐渐远去,鼠爷问:“小子,说说吧,你的真实计划是什么?总不能真为苗三当枪使,我老人家可不干!” 常贵山似乎也有了类似的觉悟,同问:“咱们此行并不简单,是不是你又发现什么问题?快啊,说说看,别让我们起急,昨晚光想这事都没睡好。” 听他们这么说,胡孝一才把昨晚与苗三所说内容又仔仔细细重说一遍,只听得两人浑身发冷脊背生寒,半天都没缓过劲。 “胡小子,如果你猜测不错,那……这次对手似乎比沈自在和毒心老人更棘手,咱们能有胜算?”背着手溜达几趟,鼠爷还说,“问题是他们的目的如何?他们似乎没这种必要,竟然对付一个城的百姓,难道为了玩儿?” 胡孝一通过一晚上的思考,脑中似乎找到了一个最不可思议的答案,尽管他认为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胡孝一把猜想说了,鼠爷恨不得跳起来,常贵山也差点坐在地上。 这环环相套,恐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难怪科伦猛会落得这种下场了。 此时鼠爷急了,大叫着说:“那就赶紧走啊!别渗着了,难道要为他们收尸不成?我说胡小子,刚才怎么不见你叮嘱苗三呢?难不成……” 点点头,胡孝一说:“如果他与幕后一切有关,现在只是配合演了一场大戏,咱们这些人会怎样?小子不敢赌,所以才找个借口与他们分开,这样真有什么事,还有机会反击。否则,一切结果都是注定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暗潮汹涌 诡异净土 胡孝一等人进了泉州城,还是那样子,一路两行的门店、矮房,远处有亭楼和高大建筑,可与上次过来不同,明显有了人气,甚至说络绎不绝,来往频繁。 看看常贵山,他可能与胡孝一想法相同,就好像不久前那恐怖的空城,是两人想象出来的一样。 现在的街头,除了往来的车马、行人外,还有不少挑夫、吆五喝六做宣传的人,甚至有不少孩子成群结队来回打闹,完全一派平和无事的画面。 鼠爷这时拿着烟袋锅猛嘬,眯着眼去看四周,鼻腔中频繁发出嗯嗯声,不知什么意思。 三人就这样连着转了几条街,就算小巷里也能见到有人走动、工作,不像有任何虚假。 在一块上马石旁三人站定,鼠爷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上面,抬鞋底磕了磕烟袋锅端头,把里面剩余的烟灰和烟油弄出,这才再装了一袋新的并点燃。 猛吸一口,眯着眼对空喷烟,却说:“奇怪、真是奇怪!” 常贵山接口道:“我也觉得奇怪,但……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如果非要说呢……我就感觉整个城中气氛不同,与汴梁和大都比,好像……好像……” 见他说不上来,胡孝一马上解围道:“好像很生硬,很假,如同装出来的一样。” “诶!”点指胡孝一,常贵山满脸欢喜地说,“不错,不错!就是这意思,还是小胡说得对!假,太假了!这些人不管喜怒哀乐,好像是戏子上台,让人只能看不能想,越想越奇怪。” 又磕磕烟袋锅,将其往腰间斜插,鼠爷搭话:“连跑着的小孩子都失去了天真烂漫,感觉是被家里长辈吵过,还没缓过劲儿一样。” 看看胡孝一和常贵山,鼠爷贼眼乱转,压低声音说:“还有件事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家庭或一个生意伴当中,起码有一人贼眉鼠眼!” 胡孝一笑了:“鼠爷,您这描述欠妥,什么叫贼眉鼠眼?人家那只能算时刻保持警惕,不知在寻找什么,又或者想要防备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点点头,常贵山也注意到了,但他的想法相对简单:认为这是大难刚过,有些人的防备心没能去除,所以才有现在的表现。 可说给两人听,却得到了否定的答案,甚至胡孝一肯定地说,那不是什么防备,更像在寻找和注意。 三人商量许久也没能想出统一的结果,鼠爷看看胡孝一,一抹上唇问:“胡小子,接下来咱们做什么?与丞相会合,还是找苗三呢?” 想了想,胡孝一正待回答,这时就听吱呀一声响,三人齐齐回头去看,就见背后一处大院的正门打开,想是有大户家的老爷或重要人物出来了。 常贵山力巴出身,之前帮大户干活明白规矩。下意识往一旁撤了几步,为给人家让位,因为三人待的位置正好是出行要道。 可胡孝一去看鼠爷,这两人竟然不躲不闪,甚至连看都不去看大户中出来的人是谁,还是有一句没一句闲聊,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 直到有人甩了响鞭,用粗如缸中回音的响声吼道:“你们两个王八犊子,哪儿来的野狗?知不知道这是府邸门前,出街要道?难道出门动静没听见,竟然在这堵路不觉得晦气?” 常贵山看看两人,只是偷着一笑,斜倚着旁边的门前石狮,要看一会儿什么戏。 果然,胡孝一和鼠爷谁也没搭理来人,甚至都没抬头,仍然说笑着讨论,好像遇到了空气。 这下那人火了,又是一声响鞭,怒吼:“好啊,你们这不是不开眼,和着是要找麻烦对吧?行嘞!今天我就让你们尝尝,什么叫皮炖肉!”说着把手中马鞭高高举起,要恶狠狠地甩下。 常贵山仍不免心里一紧,可同时户门前有人说话了:“飞虎,你在聒噪什么?没看人家二位在谈论事情么,你就这样请人?” 听话音似是个懂礼的老太爷,胡孝一忍不住回头去看,就见说话这位年龄和鼠爷相近,但模样明显富态多了,更有一身难寻的气度。 要说实话,鼠爷与人家相比,那完全就不是一道局。如果硬是要比,就好像麻虾对鲸鲨,小鬼遇阎王,有些可笑了。 可能他也发现胡孝一偷看自己,鼠爷急速抽出烟袋锅去敲人。可惜胡孝一够贼,早就逃之夭夭了。没办法,鼠爷在后猛追,这两人就像街头的孩子,你追我逃,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远处。 等常贵山回过神儿,大户主人已经踩了上马石坐进车里。但放下门帘那瞬间,就见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如利剑般刺向常贵山,让人一阵心惊。 …… “大哥,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跑呢?”见常贵山终于找来,胡孝一过去就问。 “什么为什么?真要是说的话,只能说我没你们这一老一少反应快呗。”常贵山无奈自嘲。 鼠爷背着手过来,笑问:“贵山,你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 点点头,常贵山将刚才见到那主人最后一眼说了,这恐怕是他很少遇到的,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就像老虎在看兔子,让人浑身发抖。 与胡孝一对视,似乎三人都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陷入沉思再没人说话。 “胡小子,丞相过来查案,是明着来还是暗着来?”鼠爷问。 “明着,他计划以寻访名义,而不是查案。毕竟这都是他管辖和职权所在,说得过去。” 点点头,又问:“明察应该会先见当地管事儿的对吧?” 这道理连常贵山都明白,因此和胡孝一一同点头。 鼠爷起身晃晃脖子揉揉腰:“走嘞,去府衙前瞧瞧。”于是三人寻路向府衙走去。 因为之前的经历,胡孝一和常贵山对此地相对熟悉,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找到府衙。 可不用他们进去,就已经看到了一出好戏:苗三的一队五人内卫,竟然被府衙兵卒持利器赶了出来。而且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与脸上的表情,应该是被苗三安排,走“正门”拜访的。 鼠爷一乐,就说:“原来吃瘪挨骂的不止咱们。嘿嘿,你瞧这几个小子,好像更气。哎——也难怪,平时都让着内卫,谁敢与他们打镲?你看现在——” 可等回头看时,发现胡孝一不见了。用眼神询问常贵山,他却比鼠爷还后知后觉。 两人叹口气,只好找到一处能晒太阳的暖和地儿歇着,等胡孝一来“领人”。 大约两盏茶时间,就见身影一飘,胡孝一回来了。常贵山按耐不住,上去就问情况,可鼠爷斜眼看这小子,满是恼怒。 发现鼠爷表情不对,胡孝一不敢乱来,却借助话题转移视线,说:“我刚过去和那几个内卫碰过面,果然是苗三的主意。这家伙还将人分成了三波,另一波去市井打探消息,他自己带队找线索去了。” “与咱们何干?”鼠爷冷声问。 胡孝一一脸歉意,赔笑道:“咱们爷儿仨不妨也去市井转转,那地方龙蛇混杂,消息最多,乘机会还能再探虚实。” 起身也不说话,背着手走了。常贵山看看鼠爷又看胡孝一,只好随后跟着。胡孝一呢?明白犯了老爷子的忌讳,只得在最后灰溜溜随着,希望找机会将这口气帮着给顺了才成。 就这样三人走街串巷,菜市、鸟市、打把势卖艺的洪门楼、有钱人逛得贵物行都转了,几乎没有收获。 鼠爷走累了,又一屁股坐在一处台阶上叹气。这次被胡孝一叫来就是溜腿呢,吃不好睡不好,怎么想怎么生气。 正翻眼去瞪这小子,心想他什么时候能主动承认错误。 可就这时,又听人叫骂道:“我说大脑袋,你就像把油纸伞‘撑’在门口挡道,怪不得大爷今天手气这么背!呸呸,恶心坏了!”说着一人故意用腿蹭鼠爷肩膀,快步走了。 鼠爷正是一头火气没处发,这时听有人敢数落自己,就要张嘴教育他做个“善良”人,但马上回过味儿,扭头去看。呦!耍钱的地儿?双眼放光,马上没了脾气。 多少时间了?一直被胡孝一呼来喝去,连自己平时的消遣娱乐都忘了。现在阴差阳错来到这里,那就是天意使然,进去玩两把才算! 回头看了胡孝一和常贵山,那意思在询问:你们谁敢阻拦? 常贵山双手举高,表明立场;胡孝一笑着晃动双手,表示不敢。这才让鼠爷心里舒坦不少,哼着小曲儿就进去了。 外面两人相互对望,都是一笑,只能跟进去瞧瞧。市井之地,这地方那是一个核心,进去看看也是好的。 …… 等进了门帘内,好家伙!完全和外面的世界不同么。乌烟瘴气,吆五喝六,甚至还有吵架想动手的,简直乱到极致。 可无论这些人怎样,四周六桌围了不少人,他们的精神却高度集中,完全置若罔闻。 在这些人的眼力只有闪亮亮的银钱和筛子,耳中只有下注和输赢的吆喝声,再无其他。 但这些人却比外面的一切都看着更真实,就像置身“净土”中一样…… 第二百一十三章:巧遇常主 三局两胜 恰巧见一人垂头丧气离开,鼠爷马上冲过去占了位置,同时伸手四指屈伸不断。 胡孝一明白,笑着过来巴结,竟然从怀里拿出一沓银票奉上,恐怕百两有余。 尽管知道胡孝一腰缠万贯,但常贵山一直认为是以前他与鼠爷合作挣得。最近他们一直没开市,花销用度却不小,生怕什么时候坐吃山空那就麻烦。 常贵山过了不少苦日子,他明白从低到高容易,可从高往低那如扒皮抽筋,多少人最后宁愿选择一死都不想受贫苦之罪。 可见到胡孝一出手就是数十张银票,就为让鼠爷“玩”得尽兴,这对节衣缩食的常贵山来说是不小的震撼。 慌忙冲过去,低声对胡孝一说:“小胡,你……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数量恐怕是寻常人家十几年的用度,你……要是输了怎么办?”越说越着急,恨不得拉着鼠爷的手把银票抢回来。 这不是常贵山贪心,而是为兄弟担心,这是真情。毕竟胡孝一没有什么营生,现在养了冷钰萩、香儿、鸿儿、黑豆,还有个即将降世的孩子。 最近这数月大伙的所有开销又都是胡孝一在出,因此常贵山担心,担心这傻兄弟花光动净就为面子,那以后可要苦了冷钰萩和孩子们的。 想到这,他才迫不及待去抢银票,完全是个大哥的保护和关爱。 谁知胡孝一笑着将他拉开,低声耳语片刻。常贵山奇怪地看看他,又看鼠爷,满脸不可思议。 “我押大!”一声叫嚷,见鼠爷已经送出一张银票,常贵山干瞪眼没办法。 见胡孝一满脸堆笑好像很有把握。常贵山不懂此道,也只能听天由命。 可能因为害怕见到他们俩输到光屁股,常贵山只能去屋中其他地方乱转,就为分散精力。尽管如此,那耳朵还是“丢下了”,一直听着鼠爷和胡孝一的动静。 当听到“输了、输了、又输了”的时候,心好像在夯土,一下下猛砸乱撞,恐怕马上就要心跳过速了。 连着输了十几把,常贵山再也沉不住气,冲过来去看“战况”。果然,鼠爷已经在用衣袖抹汗,老脸通红,咬牙瞪眼浑身发抖,看样子胡孝一他们大意了,又或者过度自信,这才酿成大祸。 见鼠爷手里就剩一张银票,常贵山马上要制止。悬崖勒马,亡羊补牢还是不晚啊! 可巧,这时胡孝一竟然挤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挡住常贵山。就见他偷着在鼠爷耳后低语,脸上竟然还能挂笑! 正自奇怪,这边鼠爷一推手中银票说:“小!” 在常贵山大叫大嚷间,人家已经开了盅,吓得他赶忙捂眼,心说一切都完了。 谁知这次没听“输了”而是有人大叫欢呼。等常贵山看时,就见鼠爷高兴的像个孩子,手舞足蹈,鸡毛子喊叫。 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儿,见主家用推牌送上了刚才的银票,同时还有像小山一样的大小银两及大子儿,当然也有其他数量不等的银票。 常贵山惊呆了,嘴巴大张却说不出话。见主家丢给鼠爷一个小布袋,他与胡孝一拼命往里装,常贵山都想着去帮忙了。还好,最后忍下没动。 这一袋子金银,沉甸甸就像鼠爷的脑袋般。拼尽全力一甩,往肩上一扛,却压得鼠爷一栽歪。胡孝一本想过来帮手,谁知鼠爷急忙拒绝,就算被压得呼哧带喘,也愿意自己动手。 摇头苦笑,胡孝一拉着常贵山要跟鼠爷走,这时却见一条影子晃到面前阻住了去路。 一看这动作就知是练家子,常贵山忍不住一动。可手臂被胡孝一紧紧抓住,这才没有下一步举动。 “老爷子,最后一把手气不错么!怎么着,赢了就想走——这恐怕不妥吧?”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干瘦干瘦,罗锅腰,一开口满嘴黑牙还伴随臭气熏天,双眼眼底青黑,明白这就是常主。 什么叫常主?就是长时间泡在这种地方,以此为家,以此为业的“专职”人士。这种人一般输赢对半走两种极端,一是能顾主吃喝,却不能发财;另一种就是饿死或被债主打死。 这种地儿不可能有常胜将军,最后都是待宰的羔羊,但常主却是那种钻牛角尖,打死不信邪的人。对于主家和其他玩家来说,都挺讨厌这种人。毕竟油水不多,还事儿稠烦人。 有时这类人一天会被揍好几顿,大半是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弄不明白。 常贵山不懂这些,可胡孝一和鼠爷明白。常主就是个钱蒙子,他赢可以,多少不限,赢了就说垃圾话只要为降低他人“士气”;可如果你赢了他——嘿嘿,会让你知道什么叫附骨之疽,沼泽蚂蝗! 这种人会死缠烂打不放,让那些赢了自己的难受至极。 早年间在穗城就听闻有这样一个人,愣是逼着赢钱的全家上下六口上了吊。就因为他死缠烂打,整天堵着别人家门,出去了跟着,将其甩脱了,他能偷偷钻进家门等着主人回来。 甚至在主人家睡觉时,他能一直站在床边,无声无息地看着。 这种人要什么?就要主人回来和自己再赌,直到把失去的赢回来才算。 现在鼠爷面临的就是这样的人,看状态,恐怕死缠烂打都不会太轻。那样子似乎是如果不对赌,他也有缠着鼠爷上吊的决心。 胡孝一这时走过来,低声又说了什么。鼠爷本来脸上阴沉不定,这时竟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之后清清嗓子问:“小子,你想怎样,还有东西拿来玩儿么?如果有,爷爷会照顾一下;如果没有,咱们各道保重好了!” 那人看看胡孝一,视线落在鼠爷脸上,呲着黑牙一笑,说:“有啊,当然有!决不会让您老失望就行。”说着开始脱靴,竟从鞋底取出两张已经发黄,甚至还有看似水印的银票。 好家伙!这玩意儿不敢拿近,一拿近再赶上你提鼻子吸气,瞬间就能见到奈何桥! 鼠爷嫌弃地捏着鼻子,眉头就像拧毛巾,全堆在一起了。 可这人垃圾话又来了:“怎么着,您老的心是针鼻儿么?看着眼儿大,实则瘪着没用?” 本以为他会大怒,谁知鼠爷笑了。伸手做个“请”,两人竟然又回到台面。 这次不同刚才,整个台面清了,六桌玩的、看的都汇聚过来,分成了两拨,吆喝着、催促着,想要等着好戏。 这种叫对局,很常见,主家也喜欢。因为这次主家不用下本,只需做裁判就可以,赢的人一般会给分成。 其他人也喜欢,可以跟着势头找明灯下注。原来有“大、小、通吃”之分,现在只有“输、赢”两项,胜算更大一些。 这下气氛被哄上天,两人也骑虎难下。鼠爷丁字步站稳,对方那家伙竟然双手撑着桌子,摆出了一副气吞天下的姿势。 要么说常主就是矫情,为了赢,什么姿势、位置、时辰、周边人穿什么衣服、屋里有什么颜色或忌讳,统统都要考虑到位,麻烦到不得了。 这小子现在的姿势就有说头,名曰:大吞。意思很简单,希望自己像貔貅只进不出。实际上就是心理安慰,给自己打气罢了。 鼠爷见多了这事儿,完全不以为然,毕竟有胡孝一的鬼主意,他可是吃了定心丸,稳着呢! “小子,咱们怎么玩儿呢?” “三局两胜,猜大小点数!” 点点头,鼠爷又做个“请”,说:“你着急,你先来。” 这人也不客气,拿过盅,拧眉瞪目开始摇晃。好家伙,这姿势还挺优美,如果他能改邪归正装女人跳舞,恐怕还能赢得满堂彩,甚至会有金主撒钱呢! 啪嗒落板,这家伙瞪着鼠爷说:“我摇您先猜!” 谁知鼠爷摇摇头说:“我先猜你可没机会了,还是你先来。毕竟这么大年纪了,总不能和小屁孩儿抢糖果吧?” 青筋一蹦,这家伙满面怒容,就差破苦大骂了。但又压了下去,难得没喷垃圾话。 毕竟还有个规矩,在胜负未定时,不要废话,忌讳妄言和狂言。一旦惹怒神明,恐怕一天都白瞎了。 既然人家大方,自己为什么不敢接?这是提高自己胜算,当然要接。于是他嘿嘿一笑,就说:“那小子不客气了。我猜是三三一,是小!”当他说完,已经有不少看客下注买他赢了。 鼠爷嘿嘿笑着点头,问:“不改了?”见人家点头,这才说:“我啊,还是喜欢三个一,同样是小!”听这话,只有少数人赌鼠爷胜出。 这人表情一怪,透着得意,问:“您老不改么?那小子就开了!”可能害怕鼠爷反悔,这家伙问得挺快,下手更快,唰一下就开了盅。 但见到里面东西,却傻了眼——三个一,果然与鼠爷说的一样。 这瞬间,有人欢喜有人愁——赌鼠爷的几位可以说赚得盆满钵满,对面的不少人竟开始咒骂那小子不是东西了。 没办法,这就是人心,绝对真实不掺假…… 第二百一十四章:一举拿下 深夜抓鬼 常主怔怔地发呆,对周围人的咒骂和叫嚷充耳不闻。鼠爷却抱拳向四周连连作揖,那样子还真是快乐。 常贵山在旁轻拽胡孝一衣角,低声说:“小胡,注意点那家伙,可不是个善茬!” 点点头,胡孝一却没说话,伸手一点鼠爷后腰,老爷子马上明白并说:“怎么着,一局就要认输?这恐怕不过瘾吧?还继续么,仍有机会哦。” 对于常主或自控力差的人来说,输的主要因素就是“还有机会”,因此才越陷越深不能自拔。 鼠爷故意用激将法,就是想让常主掉进圈套,这种“杀”对于赢家那是最过瘾的,根本不需有任何怜悯。 果然,常主抬头瞪着鼠爷,将盅托在手中。掌心一收一放,用掌缘一蹭,那盅竟然稳稳地,平平地,缓慢地飞来。不用武林高手,就算寻常人也能捕捉到行动轨迹。 见东西飞来,鼠爷鼻子一嗤伸手要接,却顿感手上内力全消,吓得一声大叫捂脸,生怕盅撞在脸上。 谁知就听吧嗒一下,稳稳落在台面,不偏不斜。 鼠爷缓缓放下手,就见常主露着坏笑,周围人都是嘲笑。老爷子气坏了,回头一看胡孝一,见他的手刚从自己背后抽走,原来一切都是这小子搞鬼! 正要翻脸,却见胡孝一冲自己挤眉弄眼。鼠爷强忍怒火,这才勉强不去理他,气哼哼地回头把气撒在常主身上:“怎么着,输急眼就开始卖艺啊?有本事上洪门楼附近,看看能不能比上练胸口碎大石的!你这抛来抛去,算什么?寻常跑堂的都比你好很多!” 呦!常主心里这个气啊,既然现在没开始,那就可以说话了。嘿嘿一笑点指鼠爷,说:“老小子,你这是家里缺柴,自点火么?开不起玩笑早说,我找个王八乌龟陪您老来拿盅也算。 要不是我尊老,不想您跑腿,何必脱裤子放屁多道手?您老不知感恩就算了,怎么,现在反而唱起了丧,这是等着走呢?” 好么,这俩一对一个较上劲儿,现在不是对局,而是对骂。越说越难听,话里话外全家老小连带亲戚朋友,这个难听劲儿,竟然把周围这五大三粗,穷凶极恶的玩家一个个听得浑身都刺痒。 最后还是主家受不了将两人制止:“我说,这里是玩的地方,不是你们溜嘴架秧子的道场!如果不玩就滚蛋,别碍着别人发财升天!” 一听这话两人幡然醒悟,相互怒视对方,鼠爷便拿起了盅。他为了显摆,竟然用了更漂亮且花样百出的姿势,看得周围人连连惊叫,甚至常主也瞪了眼表示不能相信。 啪嗒按在台上,鼠爷直说:“四五六,大!” 常主马上醒悟,跟着说:“二三四,小!” 这次竟然完全相反,周围的人可不知道该信谁。胆大的还是选了鼠爷,不少胆小的选择放弃,有些主意的最后选了常主。 当鼠爷信心满满开盅时,他也傻了。二三四,常主胜了! 在不少人欢呼声中,常主的垃圾话又现,而且难听到塞牙,恨不得过去将其暴揍一顿才算舒服。 鼠爷气哼哼回头去看胡孝一,却见他在与常贵山聊天。怪不得! 常主边说垃圾话边过来拿走盅,最后还留下一句:“老爷子,棺材本没在里面吧?别一会儿暴尸荒野,可与我无关。” 等鼠爷明白过来要骂人时,常主已经归位,招呼一声开始晃动盅。 顾不上嘴里找便宜,鼠爷马上凝神细听,却不断皱眉,一脸疑惑。常主看他那模样,得意至极,嘴角上翘。 砰!落台定盅,常主问:“老爷子,这次谁先谁后呢?” 众人看着鼠爷,就见他犯起了难,时不时偷眼去看胡孝一。这小子真气人,竟然还没完没了在与常贵山讲话,难道不心疼得来不易的银钱么?算起来百两甚至过千,丢了可是要悔死的! 见鼠爷犹豫不决,常主对主家和周围人一抱拳,说:“各位,这老爷子不理咱们没关系,可不能让大家干等啊!不如在下抢着说了,当开盅后老爷子还不说话,就算弃权如何?” 众人当然愿意,这样的话胜算就会更高,几乎全数人投了常主并催促赶紧开盅。 常主也是奸猾,想法一样,不再多言伸手就要开盅,同时嘴里说道:“二二五,小!” 可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常贵山喊道:“小,单个二!” 唰,盅已经开了,所有人看都没就开始嘲笑常贵山。毕竟里面三个骰子,就算最小点数总合也是三,怎么会是二呢? 连主家和常主都在大笑,这笑声已经传出几里地外,震得屋瓦都是乱颤。 常贵山初次被这许多人嘲笑,不禁脸上一红。鼠爷更是生气,过来就要骂人。谁知胡孝一却上前两步,一指台面:“我说,你们笑什么,下巴脱臼了不成?好好看看吧!” 一听这话,大家伙齐齐看过去,跟着就是惊叫和怒骂。原来盅里只剩了一个骰子,赫然显着两个点。果然是数字二,常贵山竟然帮着鼠爷赢了最后一句! 好家伙,这下不得了!鼠爷成最最终赢家这是小事儿,在场的所有玩家包括常主瞬间身无分文。大家能想象那会是什么结果? 还不等常主冲过来揍人,大伙就反把他围了,同时大喊:“你这狗贼王八蛋,竟然出老千?” “出就出了,竟然最后还害我们全输了。揍他、揍他!” “还我们血汗钱,这是我家婆娘的买药钱!还给我!” “该死,这是我家救命钱!全没了,我们一家都要死的!打死他!” 好么,这时候每个大子儿他们都能讲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惨绝人寰,但起初他们吆五喝六兴奋难当时,有一个人提过这钱背后代表了什么么? 大家伙一拥而上将常主摁住,叮咣五四这顿胖揍!就见靴子、帽子、衣服碎片甚至还有附近的桌椅板凳那是满天飞。这下好,就算人活着,恐怕也要回厂大修了。 胡孝一毫不客气,直接将台面上趁着的台布四角一拽一系,马上成了大包袱。 在主家吆喝中,他将盅和骰子抛还他们,同时甩了张银票。这边拉着鼠爷,推着常贵山就走,转眼就不见了。 主家手里拿着银票,一看数目,眼睛都乐开了花,谁还再管其他的。剩下就是盯着别让常主跑了,这屋里弄坏的一切,还要在他身上狠割一刀才算结束呢! …… 洪门楼后街有个“天福堂”,算得上泉州最好的住店。 今天一场三人赚的盆满钵满,就要住这样的好地方才算符合身份。不仅这样,晚上胡孝一还点了八热八凉上等美酒,全是贵的,好不好吃再说。 鼠爷和胡孝一两人推杯换盏,这通吃真是天地无限宽,海枯石又烂,看得常贵山在旁边直瞪眼。 拿起杯子小酌一口,见两人终于有了少许安静,常贵山这才追问日间发生了什么,最后怎么只剩一个骰子了。 胡孝一看着他一笑,反手从袖中取了一个小石头捏在指间,弹指出去,正钉到墙壁上嵌入一半。 常贵山马上明白,笑着问:“小胡,你什么时候下的手,为兄怎么没发现?” 鼠爷嘿嘿一笑:“你呀,正慌着应付场面呢,其他人也慌着造势呢。嘿嘿,我老人家今天可是个配角,从头到尾。” 一听这话很是吃惊,常贵山看向胡孝一,等着解释。 夹了口菜送进嘴里,胡孝一又闷口酒,这才说:“我们这是设局,就为让那常主上当。嘿嘿,不是兄弟多神,这还要大家伙配合,再加大哥你那惊慌失措做掩护。” 一怔,常贵山不明白了,马上追问才知道,原来场中是有人造势,那些人就是苗三的手下。 打从一开始进屋他们就冲胡孝一使了眼色,暗中用同样办法加手势,确定了常主。 那一场三局两胜的闹剧就为了将其逼到绝境,而与鼠爷耳语,正是希望老人家帮忙钓大鱼。最后击飞骰子,是因为常主为了赢,自己先偷了一个,胡孝一顺势这才击飞另一个。 可这家伙还是很有本事,摇晃盅时竟然会模仿声音,口腔和腹音配合,让所有人都以为里面三粒骰子全在。 这常主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被胡孝一等人联合坑了,这亏吃得不是一般的暴啊! 胡孝一笑着对常贵山说:“大哥,实则赢他的是你!就因为你太正直,又不会这种门道,任何一个表情全是真的,这才骗了那家伙。 若非如此,他最后也不会慌着开盅。毕竟凭本事,手摇盅能感觉出分量不同的。可惜啊——” 于是又为常贵山满了一杯,连鼠爷都用公筷送上一块好肉,就为感谢他给大家带来了这笔横财。 看看窗外月色,胡孝一打个了饱嗝,低声说:“二位,咱们这酒席还要继续吃,否则今晚可不会有‘鬼’。嘿嘿,待会儿咱们就扮作捉鬼的钟馗,好好替天行道最好……” 第二百一十五章:不速之客 联手对敌 席间让常贵山没想到的是,鼠爷竟把一袋子钱尽数推给了自己。看看胡孝一,他也眯着眼在笑,完全不把这些当回事儿一样。 不知又要搞什么,常贵山把钱袋推回去说:“这可使不得!鼠爷,这是您和小胡得来的,干嘛给我?再说,来之前小胡从丞相那里得到钱也给我了,数量足够用多年了。这不能再要!” 可没想到胡孝一插口道:“大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事成后你能带着红莲好好过日子。局势虽然不算动荡,但有了基础能将家庭经营更好。 红莲可不像省吃俭用的人,还需要过度哦~”说着两人都笑了。 常贵山脸上一红,确实同意胡孝一的话,红莲还有孩子心性,是要多一段时间去磨练才成。但……看到钱袋,自尊心还是不允许常贵山去拿,最后仍不接受。 见他不要,鼠爷没有强求,勉为其难收了,至于未来如何使用与分配,他与胡孝一心里有数。 正当三人继续吃喝时,忽听窗外屋瓦发出了一声咔嚓。马上警觉起来,吃喝说笑照旧,但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过胡孝一够坏,大冬天开窗喝酒,也就他能想得出来。这主要是为来人增加难度,不让他顺利得手。是一种消遣,更是要激起对方心中怒火。 毕竟夜行人多会用将人弄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下手。可万没想到大冷天有人开窗,外面那位差点没被气死。 不止这样,胡孝一说着说着,竟忽然提高嗓音吼道:“我就是有钱,你能拿我怎样?”抬脚将窗边事先准备的木桶踢翻出去,桶里的馊水尽数泼出,一点没糟践全扣在那人头上。 要说这馊水可是来之不易,为了弄这玩意儿,胡孝一还花了不少银子。专门让店家去后厨,去周围小店淘换来的洗肉水、洗菜水甚至洗脚水汇聚一起,又用棉被加火炕捂着,直到不久前才送来的。 不同于泔水一目了然,馊水几乎没什么异样颜色,就是这味道酸不溜叽,入肤难除。就算用皂角或特殊香料熏洗,都难轻易压制,少说要酸臭数月才算完。 最可气的,是胡孝一还在里面加了秘药,具体效果马上就能显现。 为增加三重伤害,馊水完成后,胡孝一还命人用冰凉井水反复侵泡桶外,这时候兜头泼下又赶上寒冬以至,结果可想而知。 外面那位瞬间就受不了了,忍不住低声打了两个喷嚏。这时候要说用内力烘干全身,那恐怕就是吹着唠。倘若有这种出神入化的本事,恐怕这家伙也不会遭受如此洋罪了! 哗啦啦又是屋瓦声响,竟然由近及远,一会儿就不见了。胡孝一轻笑,趴在桌面低声说:“二位,咱们抓鬼去喽!”话落顺窗户出去,就要追人。 鼠爷和常贵山一看好戏开场,竟然也兴趣大盛,跟着出来。这时常贵山问:“小胡,你调制的秘药怎么用?” 胡孝一捂着嘴,眼睛笑得如弯月一样,指着远处地上说:“喏!痕迹清晰可见,不用费力。” 两人顺势去看,就见地上滴滴答答有不少亮点,颜色青绿,在深夜格外显眼。 “这是什么?” 胡孝一飞身跃下,两人随后跟上,一路尾随那亮点飞奔。“这是我受萤火虫启发,调配的冷光粉,就像磷火和萤火那样,夜间更清晰。” 三人一路猛追,最后在泉州城东一片场地找到了目标。这里到处都是大小缸桶,不少木架上面还挂着数件白色及彩色布匹,原来是个布铺作坊。 而那家伙现在如没头苍蝇,正慌乱地检视四周。当发现胡孝一等人将自己围住,这才回身对峙。 “呦!老兄是你啊,我还以为哪里来的毛贼呢!”胡孝一说。 鼠爷也跟着数落这人:“怎么,白天输得光屁股,晚上又来?小子,这里不是花满楼,更何况也不要男人啊!” 果然,这倒霉蛋就是白天那常主。因为心生恨意,晚上准备过来寻三人晦气。在他认为这三个家伙很好对付,只要将人迷晕,搜刮了钱财夺去他们衣服,之后扔在闹市等天亮就行。 却没想到现在自己成了“妖”,让人嘲笑个干净。想骂出不了口,因为张嘴就打喷嚏,浑身直还哆嗦。 最恶心的是一身酸臭味,另外在这寂静的夜,自己浑身就像裹了荧光,真是闪闪发亮,能照出两三步开外的距离。 因走投无路,常主准备改变策略。一开始不想伤人,现在改变初衷,想要将这三个混蛋杀死方解心头之恨。 听他嘿嘿一笑并转身,没有了刚才惊慌失措,反而脸上带起无数冷森的线条。一步步逼近过来,嘴里还说:“你们这三个混蛋,白天真的好好耍了爷爷一把,现在爷爷要送你们走路回家!” 十指咯啦啦乱响,阴狠地接近,目光盯着三人,一副吃定他们的模样。 可胡孝一毫不在乎,竟然抱着肚子发笑,同时问:“我说你怎么躲过白天那些人的追打?呦,看脸上几乎没有挂彩,难不成连筋骨都没伤到?厉害啊!不愧是混迹赌坊的常主。” 一听这话常主更怒。谁说白天没挨打?虽然他有本事,那些人都是寻常莽夫,但要以一敌多却很麻烦,绝对没想象中容易。 就这还要算自己本事,否则缺胳膊少腿那是轻的,被打回姥姥家官府都不一定帮着伸冤。 卜楞一下脑袋,常主说:“小子,尽管笑吧!你能开口说话也就是现在了。”话落已经冲来,速度之快让三人意外。 马上把鼠爷和常贵山推开,胡孝一迎了上去。但他没用武功,更像是寻常人街斗,大叫着双手乱挥王八拳,说:“你这龟儿子,看招,看招!” 常主白天就察觉他们三人不会武功,这才敢在夜晚动手。现在又见这架势,心里更是得意。 轻松躲开胡孝一乱拳,笑着说:“你这王八拳真,”话刚说一半,就听砰一下,顿时双眼冒着金星,蒙灯转向不知身在何处。 咕咚坐在地上,感觉鼻中流出了东西。伸手一摸,鲜红鲜红的鼻血,弄得常主哇哇大叫。又摸了一下脸,疼得呲牙咧嘴,看来受伤的不止鼻子,恐怕脸上也是。 这下更是气上心头,生吞了胡孝一的心都有。常主终于认真起来,垫步上前就是三拳两脚。 可不知怎的,眼见每次都能打到胡孝一,但手脚传来的力道反馈竟然全部走空。因为气愤招数力量很大,在多次进攻后又不能收效,常主更是加紧了动作,以至于累得呼呼嗤嗤。 而胡孝一就好像个灵活的猴子,完全戏耍常主。见他弯腰休息,又开始在其身边乱窜,还不停开着玩笑。 在他得意之际,忽然感觉两股劲风不对,大叫着躲开。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见常主已经到了身侧,而且一拳捶来直奔软肋。 这要是被打中,恐怕胡孝一会骨断筋折,治好也残废。此时在旁观战的两人看得清楚,同时大叫着冲来,试图抢救胡孝一。 在打斗失利后,常主就明白遇上了高人。因此看着还是心乱出招,实则偷偷认真起来,就为打胡孝一一个冷不防。 这人也是厉害,不仅反将胡孝一一军,同时想到了鼠爷和常贵山的解救。此时见两人冲过来,更是掉进圈套中,可以放手施为了。 露出邪恶的笑容,这人双手拇指连弹,就见无数虚影急飞,将三人罩住,好似下雨或冰雹侵袭,不漏一点空隙和机会。 胡孝一防御同时见鼠爷和常贵山都陷入两难,脑筋一蹦,急忙抽出柔羽幻出层层虹光将无数疾风虚影挡住,并绞杀在剑气圈层之中。 哗啦啦碎末落地,细看过去,原来全是骰子。 胡孝一此时心里一跳,将两人护在身后,就问:“你是赌鬼,陈方?” 常主本要继续,却听对方一句道出自己绰号和名讳,手下这才一缓。盯着三人,问道:“怎么,你们认得我?” 嘿嘿一笑,胡孝一说:“当然!咱们同属天地玄黄四级。我是玉眼狐,胡孝一;这边是老哥哥力巴桥,常贵山;还有机簧大家的鼠爷!” 为什么称呼鼠爷为机簧大家?因为鼠爷真正的行当不上台面,在外人面前他不愿多提,所以胡孝一才用“机簧大家”来做替代,也免除了尴尬。 谁知不说还好,一提三人江湖称号和名讳,赌鬼陈方竟然更兴奋了。用手点指胡孝一,问:“你原来就是那臭名昭著的胡孝一?嘿嘿,好啊!老早前就听说了,一直想要会会你,却没想到就在今日。 好啊,新仇旧恨,咱们一起清算。”说着又攻了过来。 要么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别看陈方和常贵山都属一级,可前后一错这功夫确实有些差距。 连同胡孝一和鼠爷三战于他,竟然勉强平手,看得出这家伙果然有两把刷子。 而且让三人不能全力施为的另个原因,竟是他会在拳脚之间偷着打出骰子当做暗器。要么奔着死穴,要么就是关节重地,躲不容易,防了更难,期间无奈时还要硬接,确实苦了三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戏耍赌鬼 巧探实情 就这样斗了百十回合,胡孝一三人已经瘫坐在地,呼呼嗤嗤如同铁器蹭锅底,难听至极。 但赌鬼好整以暇,完全像是没事儿人。此时轻松漫步,盯着三人发笑,同时垃圾话又出:“怎么着三位,就这点能耐呆在家里带娃不好么?学人家出来捉夜行大侠。哼!今天在下保证你们两手攥空拳不说,还要伸腿瞪眼吹灯拔蜡!” 双手一错,眼神变得凶狠异常。看样子,这是要痛下杀手。 当赌鬼刚动,就听胡孝一霹雳大喊:“等一下!”这声叫喊完全没用内力,就是凭借肉嗓,单纯只有刺耳。确不知怎地,竟然把赌鬼吓得连连后撤。 等他站稳,这才吃惊地看着胡孝一,一脸不可思议外加气愤,咣咣直跺脚并吼道:“你鬼叫什么鬼叫?好歹也是天地玄黄之级,瞅那熊样!” 就见胡孝一一抹鼻涕,满脸无奈加可怜相,看得赌鬼心里直犯恶心。 “大……大侠,我……我们这次来泉州不是为稚气,而是有要事调查。还……还请高抬贵手,否则我们死了,恐怕会惹恼官家,到时就算是您……恐怕也……” 一听这话,赌鬼眼神变了。没有怨毒和凶狠,更没有迷惑,却好像是知道一切后的平静。 点点头并走过来,就蹲在胡孝一面前。赌鬼皮笑肉不笑地问:“哦,和着你们还是官面的?失敬了!” 赶忙摇头,胡孝一慌着解释:“非也、非也!我们不是官面的,只是……只是被官家……要挟这才蹚了这趟浑水。大侠,您大人有大量,那……那包银钱还你,还请放过我们。否则,我们全家老小恐怕都要……要死翘翘了。” 说着伸手去拽赌鬼衣袖,真好像走投无路的乞儿,可怜兮兮地向人求救和询问施舍一样。低三下四,完全没有往日的潇洒和风度,看着确实让人心惊。 谁知赌鬼并不理这一套。冷眼一看胡孝一拉扯自己的残手,古怪地笑了。抬手将其甩开,起身背对三人。 “玉眼狐,都说你厉害,诡计多端。现在看,不过如此,”回头看向他与鼠爷、常贵山又背过身去,说,“实话讲,如果在刚才这番话前你说交出银两,兴许我只会废了你们,留下三条贱命。 但你竟然说了不该说的话,那——我如果放了你们,恐怕就很麻烦了。 抱歉,还是死人更能保守秘密。三位——请上路吧!” 猛然回身抬手,就要掌毙胡孝一三人,可赌鬼却呆住了。不是有奇怪事发生,而是三人不见了!对哦,这已经算是奇怪的事了。 一个激灵,赌鬼赶快环视四周,却见刚才惨兮兮的三人正以三角点位围着自己,而且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种志得意满的诡诈笑容,让他这种常主看着心惊。 因为只有耍钱的主家会在关键时刻露出这类笑容,那就代表玩家即将面临失败或破产。 暗暗心惊,面上却仍旧强硬。赌鬼自认比他们更强,怎会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怎么着,孔雀毛做掸子,你们好大的阵仗!我这好心却给你们足够时间喘息了。哼,结果还是一样,不信咱们走着瞧!”说话间毫无征兆向常贵山撞去。 赌鬼果然是赌鬼,就算这种时候还能瞬间分析局势:在他看来常贵山这“骨头”相对难啃,但他只有一臂,怕什么?趁体力完好,先把他解决,剩下两个草包还不是吊着玩都行? 左手在其面前一晃为引拍出,待常贵山动起来,右手跟着急攻,就是打他左臂缺失。 这不能算卑鄙,毕竟与人较量攻其弱点这是战术运用。这不是以武会友,而是生死相搏。 常贵山急忙侧身,还是用右臂去封堵来人招数,却没想到赌鬼右手也是虚晃。见对方反应急速,左手以需变实,转拍为扣,猛抓他的右臂。 当五指着力,赌鬼哈哈大笑,还说:“你这臭苦力,今天大爷就废了这最后的本事!”说着右手高高举起,作势要砸断常贵山的手臂。 谁知手砸下来了,可常贵山右手就像泥鳅,出溜一下又抽了出去。一击落空正要变招,却见对方单掌反拍过来。 不过赌鬼刚才已经探过虚实,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就算仓促应战也不怕,仍急速换气出掌,想着震断他手臂也一样! 待双掌拍在一起,内力相交时,赌鬼哪知常贵山那“千浪掌法”的厉害! 浩浩荡荡奔涌而来,一浪高过一浪,内力无穷无尽。发现不对想要撤身,常贵山却不给他太多机会。 就听赌鬼喉头发出咕咕声,额上热汗直淌,全身更是颤抖不已。想撤,却感觉手掌如被怪力吸住,除了肌肉被撕扯的疼痛,好像连经脉都在逆流乱窜。 慢慢脸色从红转白,又从白转青,最后恢复紫红。那身上如泥澡浇头,汗水差点连他长年累月的个人卫生问题都给冲刷干净了。 “大哥,先放了他吧。”胡孝一这时说到。 常贵山马上惊醒,刚才确实太投入了,只顾用他实验自己最近又提升一层的掌法,却忘记还有大事。 点点头并一声低吼,掌心一吸,人也跟着后跳出去。单手虚空一挥,就见地面尘土、杂草好似受到冲击,尽数急飞出去,最后只留下一个浅坑和干净的地面。 这还是收招散功的随手一挥,可想刚才全功相对,赌鬼究竟经历了什么。 见他后撤开始调息,赌鬼咕咚坐在地上,也是呼呼带喘。此时他双眼都被汗水遮蔽,几乎看不清另外两人身影和面容了。 可这家伙生性也是猛恶狡猾,表面还是战战兢兢,暗地却把内力急速运行全身,最后据守丹田。 看准机会弹身而起,竟然向武功最弱的鼠爷下手。 咱们刚才说过,这不算卑鄙。人被挤兑到死胡同,自然各种保命招数都会使用。所谓:穷寇莫追。那是有道理的。 鼠爷更邪乎,本来正抽着烟,还以为赌鬼被打服了。忽见这家伙毫无征兆向自己冲来,这可是吓得上蹿下跳,鸡毛子喊叫。 不等他老人家想办法,人家双手已到面前,只差半臂就能将鼠爷擒获作为人质。谁知这时赌鬼身子一沉,跟着竟消失不见了。 那惊慌失措的表情不见了,鼠爷嘿嘿怪笑身子一移,发现他背后地面竟然直直地插着吃饭的家伙。原来刚才趁常贵山与他打斗时,鼠爷已经悄然动手掘土,现在这坑洞就是为赌鬼准备的。 “噗啊!”一声大喊,嘴里带着泥土和碎石块,赌鬼从坑里探出头来。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儿,脑袋就被鼠爷拿来磕烟袋锅了。 咚咚两声闷响,跟着就感觉头顶发热,像师傅讲述的三花聚顶一样。 但赌鬼可没那闲情逸致感受超凡之意,而是惊叫着连连蹦跳。小风一吹,头顶火仗风势,那“青青草原”可是被尽数烧着。待赌鬼一头重新栽进坑中用湿土灭火后,脑瓜顶只剩火后疮痍了。 这回真是丢人到家了,赌鬼更是瘫坐在地,半天没能起来。 看看常贵山和鼠爷,又见胡孝一那似笑非笑的面容,知道从一开始就掉进别人陷阱,这是泥足深陷了。 “陈方,游戏到此为止,我要是你,就不做太多顽抗好好说话了。”胡孝一已经过来。 点点头:“不错,不错!哼,我上了恶当,玉眼狐准是你!说吧,要问什么,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这回换胡孝一蹲在他面前,满面笑容地说:“陈方,你出现在泉州一定不是巧合,我们三人联合用计也不是闲着无聊。说说吧,为何在此,受了什么命令?” 激灵灵打个冷战,赌鬼看向胡孝一,可能没想过他会猜到这一层。眼神一飘,顾左右而言他,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思。 “陈方,你不用瞒我,其中厉害基本上已经可以猜测了,”说着胡孝一在地上写了一个名字让他看,问,“是不是他的主意?” 脸色瞬间变得刷白,这种心理造成的自然反应和变化是无法骗人的。尽管赌鬼马上恢复,想要否定一切,可对于胡孝一来说,这种回复已经够了。 又在地上写了几句话和一个人名,胡孝一问:“这位幕后掌柜的劳师动众,甚至用多年设局,是不是就为这件事,而现在的绊脚石,只剩这个人了?” 赌鬼看到胡孝一所写,睁大眼睛盯着他,满脸不可思议。汗水又顺着鬓角流下,不过这次是热汗还是冷汗,只有他自己清楚。 没有再问,胡孝一起身离开,嘴里还说:“你走吧,我想要的答案有了。回去告诉那幕后老板,就说他要做的事只要有我们在,不会让其如愿!” 边说边招呼鼠爷和常贵山,完全不再搭理赌鬼。毕竟反应已经对照了猜想,就算让他亲口吐露或签字画押,作用能有多大? 胡孝一不打算这么做,计划从今天开始,就准备与那幕后老板对弈,因为他一再触碰大家心中的正义,不能原谅…… 第二百一十七章:剑出人丧 抢救大人 胡孝一边走边想未来怎么做,那幕后老板可能用什么手段等等。毕竟事关重大,是不是要通知苗三协助? 由于出神想事情,不知不觉脚步放缓了不少。鼠爷和常贵山正兴奋地谈论刚才戏耍赌鬼的趣事,竟完全忽略了胡孝一的情况。 就在三人不察觉时,一条身影已经急速接近。待胡孝一察觉出不对,那人已经对他下手,而且用的都是绝招,似乎想一举把人掌毙当场,再不留半丝余地。 同时他还打出数枚暗器,分别罩住鼠爷和常贵山。毕竟不管一击能否取胜,都会面临对方凶猛地反击。切断援军后路,这才是自己该做的事。 常贵山反应过来,大叫:“小心!”一伸手将鼠爷拽到身后,跟着单臂画圆,内力激射而出形成无形气墙,这才堪堪挡下所有暗器。 但见胡孝一落单,心里着急万分。 原来是赌鬼又来偷袭,完全不讲对方饶命的情义。双手成爪奔胡孝一后背便抓,恶狠狠地用尽了全力。 就在他以为成功之时,却见胡孝一用不可思议的身法转回,正对自己。而且那脸上还露着胜利的微笑,真让人心惊。 顾不上反应,双手招数已经用实再难撤回,见胡孝一也是双手齐出,只得硬着头皮与其力拼当场。 都以为胡孝一残手只剩三指,一定没有什么威力,却没想到出手更狠更辣。尤其是三指专破掌力,好像针扎皮球,让人防不胜防。 左边掌力相交,赌鬼感觉一吸,跟着胡孝一右手三指点破掌力,又感觉内力如遇海口,狂泻而出再难停止。 这还是胡孝一手下留情,左手内力一收一放将人撞出,否则泄了他的气,恐怕年把都难恢复。 盯着气喘吁吁的赌鬼,胡孝一说:“陈方,你今天彻底输了,没有胜算和希望。放弃吧!我们只对幕后老板,你也不过是个棋子,咱们没有深仇大恨。 即便要报仇,还是换个时候。有赌未为输,那是主家坑人入套的说词。留得命在才是好的。” 不愿再与这种人搅缠,胡孝一挥挥手示意三人能走了。 盯着他们,赌鬼心里这个窝火和羞愧充斥全身。第一次输得这么惨,连回本的可能都没有。现在才明白身边不少朋友为什么早早身死,原来彻底的失败这么恐怖,以至于面对生存都没有信心。 紧握的拳头里面全是泥土和枯枝败叶,还有力量在,赌鬼绝不服输! 这次没有偷袭,而是飞身大叫。双手十指指间能见到朱红色,鲜艳欲滴。 鼠爷和常贵山齐声惊叫:“‘赤血流阴爪’!”顾不上其他,都要抢过来护住胡孝一。 可胡孝一呢?痛苦地闭上双眼,眉头紧皱。在赌鬼双爪挨近自己肩头时,就听一声大喊:“羽狂飞杀!”数道剑气乱窜,无数个逃路都被封死,赌鬼的身体被反复撞击,鲜血更被带上空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咕咚一声闷响,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才重重掉下。已经看不出赌鬼的样貌了,因为剑气将人剔了,像被野兽撕咬后的可怖场景。除了通过骨骼判断出这曾经是个人,其他再也找不出“人”的面容。 胡孝一单膝跪地,用柔羽撑着身子,低头狂嚎。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可竟是心里最难过的一次。 因为但凡有点脑子,都能判断出幕后老板的做法太过阴毒,可赌鬼竟然还要一意孤行。能操控人心,让他们不分对错以命相博,这才是最可怕的控制。 放弃与苗三会合的计划,因为他知道,可能苗三在关键时刻,会更加不择手段且疯狂。 还是让他蒙在鼓里比较有利,起码不会为己方增加个可怕的对手。 草草埋了赌鬼,胡孝一轻叹并自语道:“天地玄黄,现在还剩下多少?未来,恐怕都要消失在历史中了。” 见他惆怅,鼠爷和常贵山只能对视一眼,却不好劝解什么。此时此刻,有种退意开始在每个人心里慢慢开花。 “小胡,咱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一边疾驰一边思考,胡孝一说:“咱们还按原计划去官府找丞相!” “怎么,要和他一起对抗那老板?”鼠爷不解。 摇摇头,胡孝一肯定地说:“不,救命!要救丞相的老命!”不愿再浪费时间,胡孝一低吼一声提气加速,后面的两人也都明白,拼尽全力,尽可能保证不要掉队。 …… 泉州府衙就在面前。看到有两队起码二十人的兵丁把守,胡孝一根本不含糊,迈步就往里面闯。 兵丁见状大怒,纷纷举起武器对敌,其中一位领头的大喊:“呔!你们是哪里来的莽夫,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如果要命,快快离开,否则,” 不等他说完场面话,胡孝一抬脚将人踢开,柔羽寒光乍现,等一众兵丁明白过来,手中的长枪、大刀都没了,只剩还在紧握的部分。 顾不上什么,胡孝一继续往里直闯,等后面那些人赤手空拳围过来时,都被鼠爷一人拦住,常贵山随后跟着进去,害怕兄弟有所闪失。 …… 来到一进前院,唰唰数声,房前屋后,上上下下都围满了兵丁。他们有的手中握刀,配有强盾;有的持有弓弩,早早搭箭在上,蓄势待发。 环顾数十人的包围圈,胡孝一根本没有惧怕,反而异常镇定。但常贵山在背后可没这好心情,与胡孝一背靠背,扣上纯阳拷,冷汗滴滴答答直掉。 深吸口气,胡孝一大声呼喊:“里面是哪位官人在位,能否出来讲话?我是玉眼狐,胡孝一。当今黄字级第一位!”说着将腰牌举起,表明身份。 果然,等了一会儿,就听有人冷笑,缓缓从内堂走了出来。 只见他一身官服,但见颜色和制式,该是五品官位。只不过这人年岁不大,且一脸阴险之气,最主要是精光蹦出双眼,好像似曾相识一样。 胡孝一大脑飞快转动,就为回忆起这熟悉的目光,可行动未受半点干扰,更没有停滞。 抱拳拱手,深深一揖,胡孝一说:“这位官人,不知您是何称谓,小人只能用统称见礼。还请您不要介意。” 摆摆手,这人用沙哑的声音回道:“不必!胡孝一,你来做什么?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堂堂泉州府衙,也是你这种武林草莽能随意闯入的么?” 点点头,胡孝一又是一礼:“对不住!事出有因,还请官人海涵。我们破坏规矩以下犯上,实则为了当今丞相杨天赐的性命。官人,看在我等仁心,还请见谅!” 说话不卑不亢,虽然声音低沉,却透着压迫感,就连上面那位都不免另眼相看。 胡孝一站好,与那位官人对视片刻,院中气氛紧张到极点。这时候如果谁敢轻举妄动,后果不堪设想。 直到那位官人狂笑起来,这才问道:“哦,如果你所言属实,怎么会冲进府衙救人呢?如果杨丞相在此,我们保护都来不及,难不成还会加害于他?胡孝一,你说话颠三倒四,成何体统?” 这时鼠爷迈步进来,看样子是把门口的兵丁制住了。但进来后他不顾其他,只对胡孝一说:“小子,外面可不得了!整个泉州城的人都动起来了,已经将大门外团团围住。好家伙,看他们各个手持镰刀、锄头甚至还有修脚刀,这怕是想要冲击府衙!” 说到这,才看出形势不对,声音好像被噎住。鼠爷尴尬一笑并挠挠头,说:“对哦,咱们这也算冲击府衙。罪过罪过~” 连忙对上面看似领头的官人深深一揖,鼠爷说:“大人,小老儿与他们不熟,已是半截身子埋入黄土了,只当刚才我胡说,咱们就此别过!”说完也不管胡孝一和常贵山,转身要走。 哗啦一声,大门已经被人堵住,这时候想出去?恐怕鼠爷还没睡醒。 苦笑着回到胡孝一身边,压低声音说:“小子,这下怎么办?连我都不让出去,真要有什么三长两短,谁来收尸呢?” 胡孝一还盯着那官人,漫不经心地回道:“鼠爷,您想多了。就算他放你出去,难道你还能逃出泉州城的天罗地网?自打咱们进来,就再没出去的机会了!” 一听这话,常贵山都不免咕噜咽了口水。所有事都被胡孝一猜中,外面看似汹涌的人群,从开始就是个巨大圈套。 请君入瓮这话用在几人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在僵持之时,听胡孝一又说:“官人,你们用整个泉州城来陷害当今丞相,可谓处心积虑。但有没有想过,像杨丞相这样的清官、好官被害,臣民百姓的日子会怎样? 对你大元治下,难道会是有利无害么?” 也不吃惊,那位官人只是望了望天,说:“胡孝一,这是帝王之术,你这种星斗小民知道什么?今天,这一切都将恢复如常,只不过你们再也看不见了而已!” 话落一声命令,所有弓弩手就要万箭齐发…… 第二百一十八章:场面失控 逃之夭夭 胡孝一大叫一声,竟然比那位官人下命令还要快。只见他一拍身上,就听嗖嗖声响,无数精光竟从衣衫下齐出,无差别乱射。 常贵山已经将鼠爷按倒,两人跌做一堆,只有双手抱头趴伏不动的份儿。 之后就是数声惊叫,待回过神抬头去看,发现院中不少兵丁满脸惊疑,检视全身并查看同伴,似乎没什么不妥。晃晃脑袋,抬手抬脚,都没有一点不适。 大家齐齐看向胡孝一,连那位官人都很吃惊:“胡孝一,你做什么?难不成就凭刚才一声呼喊就要吓退这许多人么?哈哈哈!你真是奇怪,总会给人带来意外。有趣,有,” 不等他得意完,又是咕咚咚数声,院中兵丁开始先后栽倒。而且数量还在增加,好像无穷无尽。 在官人吃惊结束,院中数十人队伍,现在只有不满十人还能站着。但他们已经丢了手中家伙,抖似筛糠,如同见到厉鬼、凶神一样看着胡孝一。猜不透他做了什么,竟然会出现这种结果。 “你……你用了什么暗器?竟然如此歹毒迅猛!”官人吃惊到。 就听嘿嘿笑起,鼠爷拍拍身上尘土,那得意劲儿扫清了刚才慌乱和狡猾,原来这一场戏仍是三人商量好的。 冲胡孝一示意,得到同意后鼠爷一拍他的衣衫并撩起少许让官人看。就见胡孝一上身前后捆绑了如竹简一样的东西,乍看上去以为是什么护甲,却还能看到每根竹制管子上有无数小孔。 鼠爷得意地介绍:“小子,你知道这是什么?这乃我老人家在科伦猛墓室遇到的机关。虽然不知原名叫什么,但足够惊奇,攻人不备! 嘿嘿,于是我小老儿回来潜心研究,这才想通原理,做了一个缩小版弄到胡小子身上。 只要他轻拍机簧,大约有千枚冰针齐出。再加上胡孝一特制秘药——嘿嘿,准够千军万马喝一壶的! 而且冰针属于特殊矿物晶体,虽然不怕温度,却害怕人类血液。打入身体就化,想取都难!” 指指那官人,鼠爷大笑,那样子真够得意的,看着让人生气。 对鼠爷表示称赞,让老人家退后,胡孝一上前一步再次抱拳拱手道:“官人!上次见面我们受过您的‘招待’,这次也算还了!还请放了丞相出来,否则——我们誓要拼个鱼死网破,至死方休!” 一听这话,官人还没什么,鼠爷就急了。冲过来拉着胡孝一的手臂,表情都拧了。 “怎么说?咱们之前与这小子见过面,我怎么想不起来?” 胡孝一笑了笑,说:“我没见过,只是听钰萩详细描述了,您却真实遇到过。上次被假胡孝一偷袭,是谁下的毒手难道忘了?” “这仇我能忘?就是被那无脸……”幡然醒悟,鼠爷上下打量这人,吃惊道,“这……不会是他吧?怎么看这人都没问题,与那无脸怪人相差……太大了!” 胡孝一点指这人,大声说道:“他也不是什么官人,而是巧手鬼婆的师兄,更是鬼弥陀口中的小沙弥!哼,幻视门当今的主事人!官人,在下猜测不错吧?” 说得那人连连后退,最后用狂笑掩饰一切。伸手扯掉官服和脸上假面,赫然显露出那仿佛被毁得只剩肌肉的鬼脸。 鼠爷指着他来回扭头,看看胡孝一又看看这家伙,激动地完全不能讲话,脑门儿更是青筋直蹦。 胡孝一轻拍鼠爷肩头表示安慰,同时盯着那人问:“你叫什么?” 不知是被胡孝一气势压倒,还是他就想自报家门,竟然不打嗝儿,说个清楚:“叫我鬼影吧!无名无姓,无父无母,如同个影子。像人却不能有自己的生活。” 点点头,柔羽抽出,胡孝一说:“当日在大都,逼死莎影的人中也有你?” 没否认,鬼影只是站着,望着天,好像完全把胡孝一忘了,现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无法自拔。 “你利用鬼弥陀,最后像抛弃草芥一样不管不问。难道幻视门门主就是这样教导弟子的么?”胡孝一抖动柔羽,剑尖不停乱晃,可见气愤已极。 这才看向胡孝一,鬼影满脸无所畏惧,露齿一笑。天哪!连他嘴边的咬肌都能看得清楚,简直像是个行走的肌肉人,给予心灵上的恐惧和震撼。 “胡孝一,你知道幻视门除了要躲避武林人追杀,更大的危险是什么?”伸手指着胡孝一,鬼影怒道,“还有你!你的师傅,莫奇粱! 说我们没有人性,你师父又如何?他根本就不是紫扭蓝的护卫后人,竟然妄图凭一己之力永远守护那宝藏,甚至不惜杀害所有相关的人! 怎么,他以为自己是谁?神么?从我记事开始,师傅就带着我们三兄妹到处奔逃躲避。为了保命,师傅用秘药毁了我的脸,就为方便各种易容,不被莫奇粱发现。 我们好害怕!从小就生活在恐惧中。慢慢长大后我明白,想要活着就要不择手段!利用所有可利用的人和资源。而能相信的,永远只有自己;能依靠的,同样只有自己。 现在我费尽气力依靠了‘大树’,就算所任何违背良心的事,只要能活着就会去做。 胡孝一,这就是幻视门最后的‘抵抗’,我要借此把你和你的朋友们尽数毁了!让幻视门再无任何忧患!” 说罢,就见他一挥手并大喊:“上!剩下的,都给我冲上去,退缩者死!”可他自己竟然一个翻身跃上墙头,似乎想要逃跑。 胡孝一马上明白,大叫一声:“阻止他,不能让他呼唤外面上万之众,否则咱们都没可能逃了!” 可尽管胡孝一发现及时,提醒也快,却没能快过鬼影。只听他一声长啸过后,门外明显有轰隆声传来。地面的虚土都在跳动,躺着不动的兵丁身体也像长了脚。 胡孝一明白这是万人脚步产生的震动,一切都完了。 “哈哈哈!胡孝一,看看吧!就算你们再厉害,最后也会被他们踏平的!你们能感受到来自灵魂的愤怒么?哈哈哈!” 谁知鬼影正得意时,却惨叫一声栽了出去。不知人怎样,却见院墙轰隆倒塌,无数人手持各种家伙冲了进来。想必在这汹涌的人潮中,鬼影会被踩成烂泥吧。 “还不快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就见苗三出现。而且他手里还拽着一位长袍老者,定睛细看,竟然是杨丞相! 不知苗三抽了什么疯,在这关键时刻竟会变成救命稻草。可惜胡孝一没时间细细体会,因为无数百姓已经合围过来,再不走恐怕被包成饺子都觉稀碎了! 一手拽一个,拉着常贵山和鼠爷后领夺路便逃。几个纵身跃上正堂屋顶,就见看似广大的院落瞬间被人挤满。最可怜的还是地上躺着的兵丁,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牺牲品,连骨头都被踩碎了。 顾不上可惜,招呼众人快逃,因为正堂被人冲击已经摇摇欲坠。 虽然这些百姓大多不会武功,可架不住人多势众。这冲击力,简直比疯牛群还要可怕。而且不少人手里有家伙,刀砍斧剁,各种器具齐上阵,就算五行山恐怕也被挖塌了。 没办法只能在房顶或墙头奔跑躲避,根本不敢下去。即便这样四周全是黑压压一片,找不到半点出路和希望。 “苗三,怎么走?”胡孝一急得大吼。 可这会儿苗三也抓耳挠腮,任他见过世面,却没掉进过如此绝境。按他自己的说法,倘若可以,这时候裤子早就尿湿了。什么是害怕?现在就是最好的说明! “你那些手下呢?怎么不过来帮忙?”鼠爷大喊。 苗三大怒:“臭老鬼,还用你说?”随后神色一黯道:“你们以为我将丞相救出,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笑话!” 这时杨丞相竟还有闲心答碴儿,就说:“他们都被害了!包括我带来的人,无一幸免。哎——太惨了!从头到尾只为我一人,还不如站出去,换那百十人的性命呢!” 越说越气,开始顿足捶胸,要不是苗三拦着,恐怕丞相准要一头栽下去,任由这些无知百姓撕扯成渣了。 “我说丞相,拜托您安分点!为了救您,伙计们都牺牲了,我更是将您打晕才逃出来的。这时候您想寻死?是不是要问问我和那些亡魂兄弟同不同意?”难得苗三能说句人话,不管是不是因为情况紧急,胡孝一都对此表示赞许。 被一阵抢白,丞相低着头再无话好说。看着那如癫似狂的百姓,老泪纵横。堂堂大元的丞相,竟然哭泣得像个孩子。 “这都是大元子民啊!都是无辜啊!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声音颤抖,再没有往日那种雄浑。 一咬牙,胡孝一解释:“因为您阻碍到当今的地位了!为了稳妥,他不得不,” “住口!”苗三急忙打断他的话头,看看丞相那吃惊的脸又说,“无凭无据不要瞎猜!这就是星斗小民而已,说什么胡话?只要能出去,我会尽快禀明圣上派兵过来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东躲西藏 意外获救 日已西斜,天空慢慢像是罩上了一层黑纱,月光此时还不明显,可大地却变得漆黑一片。要不是那如火龙一样的亮光,恐怕真看不出现在的情况。 走近细看,原来是整个城市居民齐齐举着火把。亮光照出老远,视野可见。从上面俯视,确实像个火龙,随着队伍走动飘忽在夜色和城市间。 不管男女老幼,一个个凶神恶煞。翻箱倒柜,几乎要把地皮给铲平,就为了寻找什么。 他们没有交谈,眼神甚至都是一片死灰,脸色更是呆傻不堪,完全不见寻常百姓那种生气。 “这是怎么了?”就听一人小声询问,“为什么这万人队伍好像被控制,完全没有自主意识呢?”原来说话的是鼠爷。根据动静判断,他们竟然躲在地下,因为声音发闷。 一把将人拽下来,常贵山低声说:“老爷子,别被听到了!否则可没地方再躲。” 原来几人藏在一处地窖。不过这地窖与寻常有别,竟然局部露出地面,这才满足了换气和窥探外面的条件。 看看这里,只有见方大小,应该是什么储藏间。四周全是大大小小的木箱,不知装了什么。 但这里给人感觉并不湿潮,恐怕储存的不是什么蔬菜瓜果。 鼠爷被常贵山扯回来仍不安分,盯着箱子动了歪脑筋。没办法,老头子闲不住,刚才被没收了烟袋,随后又去高窗感慨,现在更准备做些什么打发无聊时间。 常贵山变成了保姆,一直在后面跟着,生怕老爷子做出什么过激举动,那就会大祸临头。到时,大家全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苗三和丞相却看向胡孝一,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终于:“丞相,苗三,看到外面那些人的疯狂举动,你们现在该相信我胡孝一无罪了吧?” 这莫名其妙的话愣是把两人说蒙了。什么无罪?谁说你胡孝一有罪了?问题是什么时候摊上的罪过呢,怎么大家都不清楚?失忆了,啥时候失忆的? 一连串问号蹦产生,从他们的眼神和表情就能看出。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感觉问号都跳出明面儿了。 见他们不明白,胡孝一这才解释:“最初汴梁城赵家惨案。现在你们该知道,那些男人们被摘脑而亡;女人们光着被做成肉球。这一切一切,实则就是为了今天!” 这下两人才恍然,相互对望一眼并点点头。但丞相可能因为恐惧或心中愧疚,智商明显下线了。 这时又问:“胡孝一,你说这些人……他们的疯狂,竟是与赵家惨案如出一辙?” 见他点头,丞相更觉奇怪:“你是说赵家所有男子,全是……是在疯狂之下,先顾取……取脑而……那些女子也是?” 胡孝一没回答,反而看向苗三,问:“泉州唯一侥幸逃走的妇人说了什么你可曾记得?她的丈夫怎么死的,你也知道吧?” 缓缓点头,苗三脸色惨白,低下头不愿说更不愿回忆。 不去逼他,胡孝一叹口气说:“没有任何痛觉,麻木到被人控制,怪不得一开始就怪案连连。原来陷害我是表象,暗中试毒和一步步引丞相入局才是真的! 想办法将我迷倒并送进科伦猛墓室,就是为把事情扩大,更为以后接近科伦猛部族做准备。 哼!想必在许州城外密林中,那双双惨死的爷孙俩,也是因此被害。简直可恶至极!” 这一场大局恐怕不止一箭双雕。幕后献计之人真是厉害,不仅把胡孝一带进来,而且顺势造成了其与科伦猛部族间的联系;趁此还想破坏他与寒城的合作,将事情变得复杂。 最后一项项都朝计划靠拢。在胡孝一看似追查实情的过程中:科伦猛部族交出了符印,并发誓不再踏入中原,这一巨大的威胁彻底被清除。 之后是寒城和霜堡,也因为胡孝一,最后被逐个轻松击破,甚至说不费一兵一卒全无困难可言。 在这过程中还险些从胡孝一嘴里得到秘宝所在,如果成功,那才算如虎添翼。 现在回想这些结果,一切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竟然是这个大局之后,竟然是把当今最受爱戴的杨丞相陷进来。这一切一切,都是排除异己的手段,环环相扣,让人防不胜防。 盯着苗三,胡孝一有话却不好说。他脸上一红,又见青白变化,想必自己也想明白了。到最后,棋子就是棋子,出不了棋盘;孙猴子再厉害,仍飞不出如来的五指山! 丞相抱着脑袋惊呼:“这……这一切难道就是为了巩固,” “诶!丞相慎言,这类话不可乱说!”苗三还是在最合适的时候打断了别人说话,但他的内心难道就比胡孝一和丞相轻松么? 看看苗三,胡孝一加重语气说:“苗三,你还要维护他么?哼,如果我猜测不错,恐怕连毒心老人最终都是他的棋子。若不是毒心老人,还有谁能做出这种操控人心的毒呢? 若不是这个人,谁能让一个大城数万之众成为棋子圈套? 当然,之中少不了鬼影出谋划策。就听冷钰萩描述和刚才所见,就感觉出脊背发寒,心中恐慌。” 胡孝一眼珠一转,故意对苗三提醒道:“幸好这小子被你打下墙头,现在恐怕成了烂泥。否则——他想要耍阴招暗中替代你,恐怕轻轻松松! 在上次祭典那一系列事情中,这小子和毒心老人一定都在暗中监视。否则哪那么巧偷袭书生,又怎么会让他们的人轻松骗护国法师琪同升去香烛店?” 听这话,苗三确实心惊连连。还是低着头,一反常态不吭不哈。他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恐怕很难猜测。 “小胡,这样看恐怕沈自在也被骗了吧?”常贵山忽然插口到。 胡孝一很好奇,现在感觉脑子混乱,头疼欲裂。这时候有人帮着分析,提出不同想法挺好。于是示意常贵山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 想了想,整理好思路,常贵山才说:“说是让沈自在、护国法师一起炼丹可以控制朝中重臣,恐怕最终还是被毒心老人和鬼影算计,一切好处都落在——那位老板手里了。 另外,钰萩和酒鬼当时在霜堡地下发现的……发现的被沈自在俘虏的重臣,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会不会……” 听这说法,胡孝一、苗三和杨丞相一同站起。对啊!既然丞相是真的,那其他重臣也该是真的!这完全就是先入为主的想法才对。 可如果真有人反过来运用,岂不是可以明目张胆将真人除掉。对于百姓和文武群臣来说,不会有任何异议。甚至在“替换”过程中,任何人都看不出“假”,包括这些重臣的家人! 再也坐不住了,丞相撩起大袍迈步就走。胡孝一一把将人抓住,忙问:“您干什么去?” 满脸急切,丞相咬牙切齿道:“能干什么?我要上殿,当面质问于他。这……这简直就是败坏朝纲!从古至今,恐怕连殷商最后都不会用这种毒计的!这一切不是为了对付外敌,竟是为了……为了自己那所谓的不安? 可笑,简直可笑!恐怕从早年击退乃颜叛匪,他决定借助战场暗杀科伦猛时就想到了现今。 一步步,一环环,可谓是处处精心,道道难防。” 说着,丞相竟然瘫坐下来,自暴自弃地说:“老啦,真是老啦!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我还一个劲儿躲什么?面见圣上,该如何如何,就算送上这条老命,只要将这出恐怖闹剧停了,也算知足。” 说完再次起身,一整衣衫和袍袖,瞬间感觉那股气势返回,丞相想通了一切。 苗三要阻拦,却被胡孝一拉住。冲他摇摇头,低声说:“心意已决,咱们挡不住了。接下来,还不如创造机会送他离开。以后如何,各安天命。 否则他以为丞相一直躲着,恐怕还有另外更毒更狠的后招。苗三,为了苍生和大元该牺牲就要牺牲,这不是你提倡的么?” “你……”瞪了胡孝一一眼,苗三却无话好说。看看丞相那模样,果然没有其他能做的。 咔嚓一声响,鼠爷还是趁几人分心时撬开了一只木箱。常贵山第一次对他生气,冲过来就要埋怨。谁知两人就这样定在箱子前,像被点了穴道一样。 发现有异,胡孝一抢步上前查看。等见到木箱中的事物,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 一声声低吼传来,就因为刚才那沉闷的开箱声。正巧有一大队人马经过,听了个真切。 连连低吼吆喝,整个泉州城百姓马上聚集过来,开始七手八脚刨土、挖坑。这场景就像猎犬刨兔子洞,就为把这些人弄出来。 果然如常贵山所说,在地下被发现,想躲都难。这样看,几人算是凶多吉少了…… 正这时,就听轰隆——轰隆—— 连着几次爆炸,不少人被气浪带飞出去,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缺口。 只见苗三拉着丞相,胡孝一、鼠爷和常贵山手里都拿着点燃黑球断后,一个个冲了出来。 妈呀,原来是土制炸弹…… 第二百二十章:杀出血路 送佛回都 这种土制炸弹在当时民间有个称呼,叫撼天雷。这也幸好是鼠爷好事将木箱打开,否则几人死都不知怎么死的,更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杀出一条血路了。 虽然看着无辜百姓受伤,可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否则事情只会石沉大海,很难得到解决。 但在胡孝一三人投掷撼天雷时,丞相不停吆喝提醒:“莫伤百姓,小心些,再小心些!” 胡孝一等人心里更清楚,这种罪孽不该落在自己等人身上,一切报应非要砸中谁,还是留给幕后老板吧! 见苗三领着丞相已经顺势逃出,胡孝一也招呼一声,让鼠爷和常贵山先走。 浓烟和碎石慢慢消散,有人已经起身低吼着追来。还有些老幼妇孺因自身体质现在没能起来,相对围堵人数少了大半。 看清重新追赶过来的人,胡孝一暗一咬牙,将已经点着的撼天雷远远抛了出去。只不过落地点是在双方之间,偏外的位置,这样爆炸气浪向两边冲撞,不会直接炸死炸伤无辜。 轰隆—— 又一声巨响在旁开花,正冲过来的十几人登时被气浪掀翻,打着滚出去。咔嚓嚓几下,不是撞在路边市集的台板,就是撞进门中,但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再顾不上太多,胡孝一飞身而起急如流星坠地向城外便逃。只有己方众人快快离开这里,才能最低地减少这些无辜受伤。 一行人分前后疾奔,不一会儿就到了城下。谁想到城门被紧闭起来,城上更是站了不少守军。他们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见一行几人过来二话不说就动手。 苗三在最前面大喊:“快躲!”当先拉着丞相闪身藏在一个推车下面。 刚藏好,就听哆哆哆声不断,甚至还有强弩的箭头穿透小车木板,已将丞相肩头衣衫划破。吓得苗三又按他的脑袋,将人整个成“大”字按得趴下才算完。 胡孝一几人站在远处,正好有个“L”形屋角遮挡。看到苗三和丞相被困,霎时间小车成了刺猬,却无能为力。 “这……这怎么办?”鼠爷急到。 看看眼下形势,胡孝一也没办法,只能等着城楼守卫更换箭矢或箭矢用完才行。 但抬眼细观,竟发现弓弩手身旁都有起码两名侧官。每人手里抱了起码一捆箭矢,两人加起来少说有上千数量,这等着箭矢射尽到了什么时候?恐怕海枯石烂还不用,到时小车就会被乱箭击碎,底下的人还有好么? 正焦急时,常贵山忽然问:“咱们把撼天雷打上城墙如何?” 鼠爷看看那比成年男性拳头还大,顶的上一个孩儿脑袋的撼天雷,又对常贵山说:“你呀,这么大东西怎么打上去?这城墙恐怕超过三丈,撼天雷又颇重,就算用内力能强推到半中腰都是幸运。不行、不行!” 胡孝一没说话,因为他也觉不可能,所以在旁正开动脑筋思索其他办法。 见到苗三都已经害怕到大叫,能想象出丞相该有多么恐慌。难道今天几人大限将至,真的不可能走出泉州城么? 哦哦——呜啊—— 又一阵阵低吼由远及近,胡孝一明白这是那些百姓逐渐清醒并追踪过来的声音。就算几人等着不动手,恐怕一会儿也被包了饺子。 这才是进退两难祸堵双头,连哭都没地方。 想到这,胡孝一准备拼死一搏,采用常贵山的办法。毕竟尝试总比坐以待毙强,那样死真是窝囊透顶! 正要招呼两人帮忙,却听嗖——轰隆—— 烟尘四起,碎石土块齐飞,只见城墙墙头一处竟被炸开,起码几名弓箭手和侧官被裹在其中生死未卜。 胡孝一和鼠爷瞪大了眼睛,忙回头去看。就发现常贵山也得意地看着他们,手中有一条较宽的牛皮绑绳。 原来三人躲藏处是个肉铺,这墙角原先该是摊位所在。因为一旁竖着一根混铁长杆,杆子一人高的位置有一条宽有巴掌大小的粗牛皮,这是平日屠户砍切肉块和骨头,用来随手蹭刀的东西。 细看面上,除了油渍已经变得乌黑,还有少许碎骨头茬儿,已经说明了一切。 没想到今天常贵山厉害,两次为大家打开局面,冲出束缚,值得表扬。 刚才他提醒的办法,就是介于发现这段粗牛皮基础上。这会儿另一头被他牢牢扎紧在铁杆上,竟然形成了一张简易的弓。这样不用浪费过多内力,其力道也是惊人。 没时间赞许和细想,胡孝一及鼠爷上来帮手,将一颗颗点着的撼天雷冲城墙打了过去。 因为这些守卫明显神智不失,恐怕全是受鬼影指示。对付这些人,胡孝一等不会手软,毕竟这是有意识要置人于死地,换谁也不可能大度到原谅他们。大家不是圣人或佛祖。 伴随一次次的爆炸,巨大响声震动四野,只用片刻间泉州城城楼就被炸得缺顶少瓦,千疮百孔。 三人冲过去抬脚将小车踢开,在空中也算寿终正寝完成了它此生最大的使命。咔嚓一声脆响,从中断为两截,摔在地上变了成起码六瓣还多。 顾不上伤感,拽起苗三和丞相就跑,因为“追兵”在后兜着猛追,晚了就会被踩成肉泥。 待一行人跳出残缺的城门外,就见无数只手臂狂伸狂抓,妄图将几人拖拽回来。可惜,胡孝一等人已经跳出一段距离,想要靠手臂长度去够,那是不可能的了。 说来奇怪,这些百姓就好像被孙猴子划了界限,无论再怎么着急、怒吼,却不能踏出泉州成门外。 看着城门洞挤得满满的人群,连胡孝一和苗三这样的都暗地吞了口水。这次泉州之行可谓是险过剃头啊!差点归西。 偷眼去看胡孝一,苗三心里好一番嘀咕:这小子难道猜中了结尾凶险?否则第一时间要送那夫人回去。哎,自己还大言不惭能保护她安危——看看现在,自己活着都感觉是奇迹!惭愧,真是惭愧! “胡孝一,接下来要干什么?”想到苗三会忍不住发问。等回过神也都晚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的水,再难收回。没办法,他也假装无所谓,看着胡孝一等待答案。 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仰望天空。这一阵折腾,天色已经见亮,肚子咕噜噜在抗议,自己也感觉到还活着好。 听苗三询问,胡孝一没了主意。他看向丞相,发现刚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此时问话应该无碍。 于是胡孝一起身拍拍浮土,抱拳施礼道:“丞相,您意欲何为?难道还决定回大都内城,去……去面见圣上么?” 见苗三又要插话阻拦,胡孝一连连摆手制止,同时追问:“丞相,事关重大,又牵扯您自身安全,是否要三思?您可谓百姓的主心骨,如此轻易送……恐怕会为大元带来更大损失,值得么?” 谁知丞相听这话也是起身,同样整理了仪容,向胡孝一回礼道:“感谢几位侠士出手相助!小老儿想清楚了,大元的巨轮不缺我这种迂腐之人,但需要平稳的道路行车。 如果因为我一个人成为陛下心结,有此引出这许多祸事,难道就对百姓有利么? 倘若进殿面圣能让陛下想通,未来好好治理政务,就算杨天赐死上百万次又有何不可? 因此小老儿决定返回大都,各位侠士只需帮着找匹马代步就行。在这里先谢过了!”说着丞相抱拳拱手,冲几人挨个行礼。 鼠爷巧妙躲开,常贵山更是吓得连连叩拜回礼。胡孝一和苗三相互对望,明白一切都成定局再难更改。 耸耸肩,苗三自嘲地说:“我陪丞相回去,毕竟内城是这许多年辛苦拼搏得来的一片天地,姓苗的不会轻易放弃。” 看看胡孝一,苗三又说:“胡孝一,你和你的朋友们可以离开了。这一路上都在官道,我苗三用人头担保丞相安全。” 似乎听不出这是激将法,胡孝一更不理苗三,过来对丞相说:“您多保重,这条路恐怕很长很危险,我们下次见面不知在何时。回去后我会向钰萩说明,倘若真有……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一定会照顾好您的家眷。放心吧!” 这话出乎意料之外,可能只有丞相一笑并点头,鼠爷与常贵山差点叫出来。但要说最惨的却是苗三,恨不得暗骂自己不是个东西,这下玩激将法掉里了,弄巧成拙将胡孝一放跑。 不等其他人询问或提出异议,胡孝一又交代几句,甚至大方地给了苗三不少银两。毕竟众人的马匹都留在了泉州,想要夺回那是不可能了。 按照胡孝一所说,向东北方再走几里会有个小镇,那里应该有马,也能补给用度。 顺便还大方地把几人身上所剩的干粮、净水递给苗三。之后不容分说拉着鼠爷和常贵山就跑,原地只剩呆傻的苗三。 跑到远处还不停招手并大声吆喝,提醒苗三不要顾虑太多,更不要想着自己。未来各走各的,再也不要联系才好。 胡孝一这家伙太损,挤兑人真是往死里弄,一点不留余地…… 第二百二十一章:重整队伍 暗中护卫 三人藏在一处荒草后,见苗三果然带着丞相走了,而且态度恭敬、诚恳,这下胡孝一才算放心嘘口气。 看看他这模样,鼠爷好笑道:“你小子又憋什么坏?我老人家明知你不会这样放弃丞相,但怎么猜想不透接下来要做什么?说说吧,现在就咱们仨,难不成还要隐瞒?” “小胡,你不会还想明暗配合吧?”常贵山问。 一瞪眼,胡孝一像个弹簧瞬间跳起并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还是大哥明白兄弟!不错、不错,此行无比凶险,一点不比泉州差多少。因此还是小心为妙!” 看看鼠爷,撇撇嘴,胡孝一没说什么,只是背着手离开还故意唉声叹气。 脑瓜顶青筋直蹦,鼠爷吆喝着从后追上去。这一老一少又开始斗嘴,让常贵山在旁哭笑不得,都不知该不该过去劝说。 胡孝一领着两人又回到埋葬妇人丈夫的小林,在里面竟然拉出了三匹骏马。一拍其中一匹马身呵呵笑了:“怎么样,准备得到位吧!” 常贵山拍拍另外一匹马问:“这就是你让钰萩找来的?怪不得一路你偷撒碎萝卜,原来是为给它们引路啊!” 翻身上马,鼠爷却说:“贵山,别再夸他了,你没看这小子现在脸皮多厚?长此以往,恐怕——哼,他会目中无人的!”说着也不再理睬他们,当先打马远去了。 没办法,常贵山只得上马跟着;胡孝一在后呼唤良久,见都不理自己,只好灰溜溜地在后追赶。 三人一行速度极快,在天黑前已经返回汴梁并见到了冷钰萩等人。 果然那妇人已被内卫送回,护送之人也都按苗三指示赶去泉州会合了。不用问,恐怕已经葬身在都城之内。 叹口气,胡孝一感觉人这一生运气真的很重要。同样离开泉州,最终那四人又折返回去这才要了命;看看妇人,却能活着养育后代,难道不让人唏嘘么? 顾不上细想,胡孝一与冷钰萩沟通后,将之前她住的小院送给了这妇人母女。且胡孝一又送了一些银钱,足够她们省吃俭用起码五年还多。未来如何,真要靠她们自己了。 走之前妇人抱着大妹千恩万谢,泪水更一滴滴掉落,声音哽咽到不能自主。 将她们母女送走,胡孝一才说计划,准备暗中追赶苗三和丞相并加以保护。此次去大都,恐怕凶多吉少,胡孝一实则就为再见冷钰萩一面而已。 本来冷钰萩要跟着去,却被大家劝阻。毕竟她即将临盆,路上劳累和风餐露宿很危险。更何况此行九死一生,还是为防万一,给胡家留下血脉比较好。 这种好像生离死别的叮嘱,冷钰萩差点泪崩。要不是香儿和鸿儿大哭大闹吸引了注意,恐怕自己就要忍不住了。 拉着胡孝一离开,不管其他人怎样道别和交代。两人到了外面,冷钰萩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胡孝一没有生气,更没有疑惑,反而揉着脸单手将人搂住,低声说:“我会记得这一巴掌的,更会将丞相完好地带回。我明白,他是你半个救命恩人,更是这几十年里唯一用心照顾你的长辈。” “傻瓜!笨蛋!”哭着将头埋在胡孝一怀里,残手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衫,冷钰萩说,“要你记着我,记着还有孩子们在等,要你平安地回来!” 用下巴在她头顶轻点数下,这两人谁也不再说话,只是相互拥抱良久良久。 在出发前让胡孝一有些意外,本来计划还是他与鼠爷、常贵山三人一起,其他的留下照顾冷钰萩和孩子们,却没想霜妙善自告奋勇要跟着帮手。 虽然她武功不如冷钰萩,却远比胡孝一三人要厉害,跟去自然不错,但是…… 见胡孝一有些犹豫,霜妙善说:“你别想太多,我不可能反水帮助别人,更不会与你旧情复燃。这次跟着过去,纯属为让钰萩姐安心罢了。” 一听这话,胡孝一脑筋蹦起多高,又想与她吵架。毕竟当年胡孝一是对她妹妹霜妙心动过情,至于和霜妙善的瓜葛,完全是这女人自己说的,当事人都不清楚。 到现在胡孝一还认为是她自己杜撰,就为给胡孝一带来麻烦的诡计。 如果真要选择,胡孝一宁愿带上红莲,当然这也符合常贵山所想。可惜,红莲去找西扎丽竟然还不回来,事情着急又无法等待,最终在劝说下只好勉为其难,收下了霜妙善。 有鬼婆在冷钰萩身边,安全可不用胡孝一操心;有香儿在,鸿儿和冷钰萩平时生活也不用担心;剩下只有期盼红莲尽快回来,这样后方才算绝对安稳。 …… 当骏马踏着有力且节奏明快的步伐缓缓离开时,胡孝一还忍不住几次回头。 他想把冷钰萩、香儿、鸿儿和鬼婆的样子记住,起码在遇到危难或想念时能明白,自己不是以前那孤单一人。 伴随一声吆喝,几人出了城去,开始快马加鞭去追赶苗三两人。因为有丞相跟着,苗三动作一定不会太快,按照胡孝一计算,恐怕在明天午时前后应该能赶上。 于是晓行夜宿,马不停蹄一路无话,果然在次日午时刚过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苗三也挺下本儿,专门为丞相买了马车。自己当做车夫坐在车辕,想必丞相就在其中。胡孝一看了车辙深浅,明白车上除了丞相,应该还有不少用品,这才放心不少。 “小子,你害怕什么?难道在官道也敢有人加害丞相?”看看隔一段距离就能见到不少三三两两和成群结队的商旅,鼠爷感觉有些过度紧张了。 抹了把汗,胡孝一却说:“小子并非担心路上会有人截杀丞相,而是,” “你担心苗三是吧?”霜妙善却截口到。 瞪她一眼,胡孝一却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能猜中自己心事,所以只能点点头而已。 不过为了面子,胡孝一还是补充另外一点,就是担心苗三这家伙又出什么馊主意,比如把丞相用障眼法送回大都,那就麻烦的紧。 “哦——所以你才观察车辙?”常贵山无奈道,“诶,你呀!想的就是多,我很想知道你那脑子到底够不够用。” “哼,常大哥放心,胡孝一就是瞎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已,费什么脑子?”霜妙善又借机会数落他,还说,“在我看来,这种人本就是小鸡肚肠,就算费脑子也是习惯了。毕竟他不相信,天下还有净土么!” 好家伙,几句话把胡孝一气得,上来就要干架。要不是鼠爷和常贵山阻止,这俩半吊子二百五真会动手。 最后两人相互一哼,纷纷别过头去不愿再看对方。鼠爷两人则夹在中间透着无奈。一开始为什么同意霜妙善跟来呢?这简直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 从汴梁往大都,按照目前苗三的速度恐怕需要近七天还多。这一路需要通过四个小镇和三个村,只要资金足够不会短缺补给。 于是胡孝一总会在苗三到达前打马疾行,先一步到歇脚处探查,就为保证万无一失。 他这一系列用心被鼠爷三人看着,就连霜妙善都暗暗佩服。 毕竟有些人做事的目的就为让人看到,显示自己的本事;但有些人就想把事情做到滴水不露,却根本不愿过度显摆。胡孝一就属于后者,相比较前者,可靠程度更是上上之选。 这一日来到一处叫峰山村的地方。据了解村里上下加起来不过二十几户,规模很小。这里的人都靠打猎和采摘草药为生,因为村背后有座高山如壁,这也是村名的由来。 待胡孝一等人打点结束,苗三驾着马车才慢慢接近。胡孝一四人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只等他们落脚。 峰山村没有住店,只有村长家相对较大。如胡孝一所料,苗三选择了这家作为落脚点,将丞相搀扶下车。 为掩人耳目,路途中苗三还为丞相买了便装,现在看上去就像个教书老先生,完全没有那股子堂上气质了。 见他们在村长热情招待下被引进院里,胡孝一才松口气。一路辛苦奔波,现在算是能稍稍休息片刻。从随行袋里取出薄饼和菜干狠嚼,胡孝一也不在乎。 霜妙善偷眼看看他,又见村长家院门关闭,这才说话:“我……我有些事离开,你们不用来找。办完后我自会回来,放心。”说着去马上取了自己一个小包,迈步就走。 鼠爷在抽烟,只是看了看霜妙善没说话;常贵山伸手就要招呼,那样子好像准备深入询问。 只有胡孝一嚼着嘴里的食物,不回头地说:“泉水很深,现在又是入冬,小心得了风寒!” 霜妙善恶狠狠地瞪了胡孝一一眼,吓得常贵山到嘴边的话也忍住了。她还是气哼哼地抱着东西走了,连头都不回。 胡孝一嘴角一挑,表情得意。似乎刚才两人又在暗中博弈,很明显,这次胡孝一略胜半筹。 常贵山看看这两人,完全搞不明白他们算是朋友,还是敌人?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水神贪美 内丹入喉 峰山村后山半山腰有一处深潭,口部有丈许,白天看潭水墨绿深不见底。潭边不少青苔,厚如草垫,看样子潭水存在很长时间,而且平时极少有人下水。 说也奇怪,这潭水旁有个水眼缓缓外流,直通村中深井,恐怕全村的用水都来自这里。 若要说深井水清澈甘甜,想必潭水看似浑浊,实则都是太深和无数如厚垫的青苔所致。 这里是霜妙善发现的地方,却没想到胡孝一竟然也知道。白天她询问过当地住户,却不知为何他们对这里闭口不谈,好像不知道有山中深潭一样。 算了,顾不上细想,对于女子来说,浑身汗臭和肮脏才是最大威胁。这就是为什么霜妙善要单独出来的原因。就算寒冬之期,也不能放弃维护个人卫生啊! 想想胡孝一那三个粗汉,不用离近,只要顺风就能闻到一股股烤肉味,真是有够脏的。 潭边薄如刀刃,只有最外侧与一处山体相连,面宽相对较大且平整。霜妙善过来将小包放下并打开,原来里面都是梳洗用具还有内衣裹肚等物。 侧耳细听周围,除了风声和山中小兽,再无半点人的动静这才放心。哼着小曲开始解开长发,脱了衣衫,坐在石上伸脚去感受水温。 仅仅用脚尖一点,霜妙善就忍不住一哆嗦。阿嚏!阿嚏!不知是真冷还是神经反射,她连着四五个喷嚏,感觉空气中的温度更低了。 看看那黝黑无光的潭水,又抬头看看被流云遮蔽的月光,霜妙善忍不住伸脖子咽了口水,心中暗骂:“都是该死的胡孝一!弄得现在心里不仅害怕,竟然还有些发寒。” 双手怀抱胸前,愣了一会儿,卫生问题还是战胜一切。霜妙善将内息调整得当,仿佛能见到皮肤外有层隐约的微光,这就是内力形成的护身气,只有高手才能达到。 虽然这种护身气不如三花聚顶后的真气屏障厉害,但对付刺骨水温足够了。 这会儿伸脚下水,只有寒却没有刺骨。霜妙善为自己鼓劲儿,一个转身单手扒着边缘,整个身体跳进了潭水中。 好家伙!这寒意几乎透过护身气直入骨缝,看来要赶紧洗洗上岸,否则真会被胡孝一那开了光的乌鸦嘴说中,到时候来个风寒入骨,大病一场就麻烦了。 拿过粗布沾水,霜妙善边踩水边开始擦拭全身。这会儿连哼的曲调都在发颤。 本来女子洗浴就很费时,毕竟头发较长,只是清洗秀发就很麻烦。将磨碎合成的皂角膏抹在头发上,霜妙善歪头要洗。 忽然,感觉一大块比潭水还黑的东西从下飘过,吓得霜妙善伸手抓住了短剑。 就见潭水水面波光粼粼,抬头去看天上,原来是月光出现了。刚才的流云不知何时被风吹走,月光又不合时宜地突然出现,这才造成了误会。 嘘口气,将双剑放回岸边,但霜妙善手下加紧。毕竟是女子,还是惧怕黑暗和孤身一人的寂静。 终于洗好了秀发,一个甩头就要拿粗布擦水,正这时却觉脚踝一紧,整个人被巨力迅速拉扯向下。噗通一声,拖进深潭片刻不见,巨大的水花高高跃起,慢慢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大约半盏茶时间过去,就见潭水表面突然鼓起,一人从中急速露头。噗啊一声,大口喘息。跟着那人不顾黑发遮眼,迅速以自由泳的速度向岸边游来。 看她惊慌失措和不停发出的惊疑声,就知道水中一定有什么在追赶,而且速度很快,很可怕。 这时她顾不上捂着胸口,而是伸手先拿双剑。才刚刚抓牢剑柄,脚上又是一紧,再次被拖拽进潭水中。这次落水速度更快,她的后脑不小心狠狠磕在潭边,之后再也不见。 除了潭边石头缺了一角外,还能见到上面隐约有些许血迹。 潭水像开了锅一样不停翻滚,霜妙善光着身子起起伏伏,像与水在玩抛高高的游戏。不见下半身,只见人忽高忽低,完全不受自控。霜妙善表情充满了恐惧,就算功夫再高也难平复。 不知水里那是什么,却与霜妙善大战了起码一炷香时间。就见一开始双剑还不停挥舞猛刺,可慢慢动作越来越少。 霜妙善嘴唇已经发紫,脸色白如死人,双手只有握着双剑的力,却再难猛刺。 眼看人马上不行了,却听一连串脚步声传来,跟着噗通一声响,竟然有人以一个美妙的猛子扎进水里,像游鱼一样划水过来。在霜妙善被拖进水里前,将人拽住。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这人不来相助,恐怕霜妙善就完了。 将人抓稳后,就听他大喊:“霜妙善、霜妙善!你醒醒、醒醒啊!如果要是昏迷,恐怕会被这怪物吞掉,到时候这一身皮囊就要变成粪便了!” 这家伙,振奋人心的话被说得这么恶心,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没想到这招挺管用,霜妙善一哆嗦,眼睛果然暴睁。 眨动几下回回神,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在身边,正是胡孝一。 “你……怎么是你?”霜妙善怒到。 “你还想要谁?性命攸关的时刻,还有工夫挑人?”一指岸边,胡孝一说,“我助你过去,赶紧的!”不容分说就上手拽人,这两位划开水面快速向岸边游去。 霜妙善伸手就快够到岸边时,胡孝一也感觉脚脖子一紧身子猛往后撤。可他还有工夫大喊:“赶紧上去、上去!”之后噗通一下,整个人已经不见。 霜妙善把住岸边大口喘息,却不忘回头寻找胡孝一。见水面又恢复平静,知道人已经被拖往深处。 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就听一声怒吼:“该死的怪物,看姑奶奶的厉害!”双脚在水下潭边一蹬,用一个美妙的鹞子翻身高高跃起,直往潭中心扎去。 但这时有个巧合,就是霜妙善人在空中,却见潭水忽然上翻,一声大叫有人露头。这人正庆幸并回头时,一美女自上而下猛砸过来。 得亏霜妙善反应快收了双剑,否则底下这位怕是要玩儿完。 “我天——”短短两字惊叫,双双落入水中。没过一会儿水面再次开锅,两人又浮了上来。 “我说,你能不能别捣乱?”胡孝一开口就是埋怨。 “我还要说你呢!你这白痴,谁让你多管闲事?区区水怪能耐我何?”霜妙善还在硬撑。 可这次不等两人吵架分出胜负,水中的家伙却席卷过来,毫不客气,拖着他们又进入水中。 这次几乎过了一盏茶还多,终于见水花一分两人出现。可都是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再也顾不上废话,拼命划水好像在比赛一样,冲到岸边。 双手一撑石面,提口气用同样姿势跃上岸去。跟着双双拿出利器护身,静候水中怪物出现。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感觉水面正中颜色越来越深。两人深吸口气,心头砰砰狂跳时,却见一物侧向浮出水面。胡孝一定睛一看,好家伙,这是个超大的胡子鲶么? 这么奇怪!在那如簸箕或大口袋一样的嘴边,竟然各有四条像章鱼触手的东西。虽然比起章鱼触手细的多,可刚才拖拽两人的力道应该就是它们作祟。 看看各自脚踝,乌黑发青,能几次挣脱都算是奇迹了。 “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怎么知道?你当是我养的!” “哼,你不是鬼灵精,胸中有无数典籍和奇幻知识么?为什么不知道?”刚刚平安,霜妙善就开始与胡孝一斗嘴。 胡孝一扭头就要与她吵架,眼睛却感觉一凉,上下扫了几眼才慌忙回头,嘴里还说:“你……你赶紧把衣服穿好!” 霜妙善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洗澡的。顿感脸上发烧,蹲下来抓着衣服快速往身上套去。一边穿一边去看胡孝一,竟然露出了坏笑。 待穿好后轻拍胡孝一肩头,吓得他差点又跳回水里。嘻嘻两声,正要逗逗他呢,霜妙善却感觉脚下一软,双眼发花,一头栽到胡孝一后背上,动也不动。 他以为又是霜妙善搞鬼,气得直骂:“你这龟儿子有完没完?什么时候了还玩,难不成你,”说着回身,却没想到人直接栽倒,差点摔进水里。 胡孝一用最快速度抱住她,却感觉触手滚烫。这时候把人扔进潭水,想必水温马上就能沏茶了! 慌忙搭脉凝神判断,胡孝一开始检视霜妙善全身。此时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只有医师和患者之分。 终于,在霜妙善小腿两侧找到锥状小孔,应该是被水中怪鱼咬到,中了某种毒。胡孝一不害怕任何毒物,却不能快速帮霜妙善查清毒素内容。这该如何是好? 触手感觉这种体温远远超过常人,要是持续下去一定不妙。 就听噗通一声,胡孝一再次回到水里,走前将霜妙善放在岸边。他是想要水怪再贡献最后一份力量。 汩汩污血流出染满整个潭水表面,空气中全是腥臭难闻的气味。 不多时一个人钻出水面,手里捏着一粒龙眼大小的乌丹,想也没想就送进霜妙善嘴里…… 第二百二十三章:两个冤家 干戈玉帛 这是怪鱼的内丹。胡孝一忽然想到这种大怪物存活年头一定很长,想必内丹或丹泥该是有的。这算奇毒自解,却不知到底能不能救了霜妙善。 可能害怕生吞不会顺利,胡孝一这坏蛋竟然用手捧了潭水为她灌下,一边喂一边还说:“来啊,原汤化原食,有助于消化和健康。来啊,多喝点儿~” 不知道民间说法到底靠不靠谱,反正是用了。问题是胡孝一只顾灌水,却忘了他刚才用柔羽剖开鱼腹,污血已经染满整个潭水表面。 现在一捧捧灌进去的除了泉水,再就是那腥臭刺鼻的污血。 好么,一开始霜妙善没任何动静。在咕咚咚咽了几口水后,身体就像触电,一阵狂抖。 不等胡孝一将人按住,霜妙善美目一睁,起来哇哇呕吐去了。 哗啦啦水响,胡孝一用手拧去衣衫上的潭水,还不忘提醒:“吐啊吐啊,这就对了!将刚才的余毒清除,恐怕这就是好的征兆。嘿嘿,得亏我反应快,否则你这会儿恐怕都过了奈何桥了。别谢我,谁让胡大爷是,” 正呜哩哇啦说得起劲儿,霜妙善用剑柄猛砸他后脑,疼得胡孝一倒吸凉气回头就骂她狗咬吕洞宾等等。 见霜妙善掐腰一站,虽然脸上还有薄薄黑气,但精神却好了不少。恐怕内丹消化还需要很长时间,但起码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 “你这该死的胡孝一,还想害人?刚才喂我喝了什么?呕——”还忍不住干呕。再也顾不上骂他,霜妙善又蹲在潭边不停吐了起来。 耸耸肩一脸无奈,胡孝一懒得理她。折断附近少到可怜的枯枝并点燃,为两人稍稍暖暖身子。这样子无法返回,走到一半恐怕就会被冰霜冻住,侵害四肢和关节。 “你……你怎么会过来的?是不是知道水里有怪物,故意借此耍我?”霜妙善边擦嘴边问。 气撞顶梁门,胡孝一就要翻脸怒骂,却还是忍下来了。看看她,回怼道:“你当我闲的?知道这里有怪物我还费事设圈套,连自己都差点搭里?当我这么喜欢闹你啊,拼了命了!” 想想也对,又听胡孝一所说,霜妙善竟然噗嗤一声乐了。最后可能越想越有趣,竟然笑得花枝乱颤,半天不能止歇。 幸好胡孝一心里只有冷钰萩,否则霜妙善现在这足以迷倒无数男人的笑容,恐怕真抗不住。 冷冷一哼,懒得理她。胡孝一用手中粗枝挑火,希望尽快把身体暖和过来,这才能回去找鼠爷他们。 这不算大的潭边,一人默不作声,一声哈哈傻笑持续很久才慢慢恢复平静。 “既然不是你设的圈套,为什么能这么及时过来救援?”霜妙善慢慢暖和过来,又开始去逗胡孝一,“该不会你这人满是坏心眼儿,刚才偷偷跟着,是想瞧瞧姐姐的身材吧?” 说这话又想到刚才那一幕,霜妙善自己竟然脸红起来。还好又有流云飘过,四周昏暗,这才没那么尴尬。 听她这么自恋,胡孝一鼻中一嗤。捡起一块碎石抛向远处,就听咚一声闷响,胡孝一才说:“下次调查周围情况,除了傻着脸问,就要仔细去看。明白么?” 恰巧月光再次露头,再加火光看过去,霜妙善才发现岸边最里的角落处藏着一块牌子。可能因为年深日久,牌子已经被横生乱长的藤蔓与青苔遮住,不仔细看真的很难发现。 瞪了胡孝一一眼,霜妙善起身过去,用手将牌子表面青苔简单处理一下,只见上面赫然显露出几个大字“潭深神灵切莫入水”。 一下怔住了,看看胡孝一。见他满脸不屑,霜妙善竟然又觉脸上发烧。不过这次不是毒发,也不是害臊,竟然是感觉心中过意不去。不错,白天过来自己就是草草一看,没注意太多。 胡孝一眼睛好尖,不止找到这潭水,竟然还发现隐藏的木牌。 怪不得村民不愿提山中潭水呢,原来他们相信水中怪鱼是什么神明。倘若与外人说了,反而会引起不必要麻烦甚至伤害神明,这才统统选择保密是吧? 看看水潭中漂浮不动的怪鱼,霜妙善苦笑:看来神明最后还是躲不开世俗的迫害,最终升天了。 但转念一想这什么神明?就冲刚才戏耍自己,想要拖进水中吞食就觉来气。不管什么神明,在自己危难时,乱刃分尸都不算过分,更何况只是条怪鱼。有什么? 想到这,霜妙善心里明显舒服多了,再不管胡孝一和牌子,开始专心烤起火来。但时不时借机会,似有意似无意去看胡孝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 沙沙——沙沙—— 听到声响,常贵山急忙冲出屋子,后面还有鼠爷跟着。 胡孝一用了银钱借到一户人家落脚,之后竟然着急忙慌跑了,到现在还不见人回来,不免担心。 鼠爷甚至猜测胡孝一和霜妙善同时离开,会不会——有什么私情复燃,甚至发生更激烈的事? 常贵山相信兄弟不会做对不起冷钰萩的事,因此在旁不停劝说。 但随着时间流逝,还不见两人回来,最后竟连常贵山的内心都动摇了。这不,实在受不了,不顾鼠爷劝阻他要出去找人。按他的说法是害怕两人遇到危险,实则——恐怕只有常贵山自己清楚。 还好,不等出门就听到脚步声,两人这才慌忙跑出来。果然,见到胡孝一和霜妙善,虽感觉两人一起回来更奇怪,但起码回来比不见人要好很多。 将人引进屋里,常贵山再也顾不上其他,张嘴就问怎么回事儿。还不免偷偷去看两人表情,好像要从中分析真假一样。 胡孝一根本没有保留和隐瞒,将刚才这事说了,借此还不免数落霜妙善,就说女人麻烦,而且只会瞎猜惹事等等。这话说得霜妙善也是大怒,一时间两人又开始相互诋毁加谩骂,不像有什么太好的事情发生。 鼠爷一直眯着观察两人,他不像常贵山心里藏不住事。看了一会儿,就判断出胡孝一心中准没事儿,但霜妙善却没那么简单。 也不戳穿,更不答碴儿,看两人一唱一和,鼠爷只是眯着眼笑却不说一句话。 终于被常贵山问急了,胡孝一这才说:“大哥,我为了救她都快累死了,你放了我吧!你听,肚子咕噜噜直叫,就算对付犯人也不带这么残忍吧?好歹给点吃喝,咱们再聊咋样?” 这才恍然,常贵山连连抱歉。起身将留下的饭菜端来,胡孝一很自然地招呼霜妙善过来,这俩闷头只顾吃喝,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常贵山只得在旁耐着性子等着,看着,就像个管家婆一样。好不容易等两人风卷残云结束,这才把东西往旁边一放,又开始新一轮的“审问”。 …… 深夜,胡孝一搬凳子坐在门外望天。就听沙沙几声,有人也跟着走了出来。 没回头,胡孝一直接笑着问:“怎么,您老也要像常大哥那样问长问短么?我刚才说的很清楚,与霜妙善就是巧遇,怎么不信呢?” 果然,来人正是鼠爷。他背着手还是没说话,到了胡孝一面前,面对面坐在地上。胡孝一起身要让凳子,却被鼠爷婉拒。 “小子,贵山的担心该明白原因。对你,我老头子也信任。不过,你认为不用在意的事,可放在别人身上是不是也一样呢?” 听鼠爷话里有话,胡孝一竟然不甚明白。 虚空一点,鼠爷说:“小子,你就是万事精明,却在感情上翻车。你以为只是虚惊一场伸手援助,但对方什么想法知道么?” 这下明白了,胡孝一慌忙想要解释,却被鼠爷制止。 “听我说完!”鼠爷看看屋里,又看胡孝一,压低声音说,“你们俩看似原有屡不清的仇怨,可实际上如何全在霜妙善那姑娘一人心里。干戈玉帛到底是什么,你真的清楚么? 因此鼠爷提醒一句,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适当保持距离。除非你想通了,就像对冷钰萩那样,愿意留下她。否则,保持距离是对彼此的保护。 她毕竟是个姑娘,尽管之前有过不堪的往事,但一心向善总会让你这样的小子把持不住。 现在明白么?” 鼠爷停顿一会儿,见胡孝一额上冒汗,明白他心里开始发慌了。这会儿起身捶捶后背,向屋里走去。 边走边说补充:“你眼中一片空灵,可她却不是这般。我虽没婚娶,但还是看得出来。多注意吧小子!” 胡孝一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鼠爷背对他时表情也是一沉。但两人都不知道,屋中黑影里一直站着一人,刚才将所有内容听了个完整。待鼠爷进屋,那黑影早已不在,无声无息,胡孝一都没察觉。 这时胡孝一也站起来,卜楞一下脑袋,心想:胡大爷,你要多留心了!西扎丽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与异性相处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她们不可能成为哥们儿、兄弟! 边想边抱着凳子回到屋里。明天一早,又要赶路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路过小林 拜访遗孀 次日清晨,看到苗三已经驾车离开,胡孝一等人才随后跟上。不知是不是鼠爷那些话的事儿,胡孝一后半夜几乎没能睡好。走在路上不停打着哈欠,眼底都出现黑青了。 “怎么,这位胡大爷晚上做贼了?一大清早无精打采,还像个武林中人么?”霜妙善一番嘲笑,猛地打马疾行过去,好像不给他留任何还嘴的机会。 盯着她运气,胡孝一却又陷入沉思。常贵山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鼠爷却很清楚。冷眼旁观,不免对霜妙善这丫头生出一丝好感。 平日与她没有多少交集,因此鼠爷很少与其对话沟通。这次同行也算了解了一些,心里暗暗生出新一层认识。 不知走了多久,胡孝一忽然说:“霜妙善,你还感觉内力乱窜么?另外后脑那伤,” 不等他说完,霜妙善就回过头,满脸无奈地说:“胡大爷,能不能别婆婆妈妈的?本姑娘可不是泥捏得,那点毒和摔伤一晚上就能好。哼,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不再理睬他,又打马加速,刻意将距离拉开。 “哼,什么人啊!”胡孝一嘟囔着也不愿再说。 在后面并驾齐驱的鼠爷和常贵山看着,却感觉怪怪的。就好像见到胡孝一和冷钰萩在斗嘴闹别扭一样,这—— 见常贵山看向自己,鼠爷连忙说道:“别看我,这事谁能去管?走着瞧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到了午时,苗三将车子停在较为暖和的地方,自己闭目养神稍事休息。远处胡孝一等人也才刚刚用过午饭。 稍稍活动一下身子,胡孝一猛吸口气,就感觉此时连空气都能在鼻腔和喉咙凝结。看天空不少黑云压境,恐怕不久会变天甚至下雪。 忽然,就听鼠爷问:“小子,你不觉附近这一切很是眼熟?” 不提醒还好,经过提醒,胡孝一确实感觉眼熟。但细细看了良久,却始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或者是不是在其他地方见过类似的场景。 本要开两句玩笑反问鼠爷,却见老人家脸色一沉,好似心中不美。 胡孝一马上敛去笑容,认真地问:“鼠爷,您提醒小子,这里是……” 伸手抓下一物。咚—— 一声闷响,竟将地面砸出一个浅坑。见到这东西,胡孝一心里恍然,暗骂自己不是糊涂。 原来鼠爷拿着的是酒鬼的葫芦。自从酒鬼身死,他的葫芦一直被鼠爷留着,就为何时路过他家门前,将遗物送还他家遗孀之手。 现在被鼠爷这样提醒,胡孝一方才醒悟。不错!这周围景色难怪看着熟悉,因为再往前不远一片竹林里,正是酒鬼的茅草屋。 因为平时没事儿就习武,他害怕影响别人;另外常年打混武林,更害怕仇人上门伤害一家老小。因此将家藏在不知名处,就是酒鬼保护家人的办法。 想到这,胡孝一决定过去拜访,这是必须要做的。于是叮嘱常贵山和霜妙善,让两人盯着苗三。如果在他们离开前两人还不回来,只管跟着走就行,自己和鼠爷还会追上的。 交代完毕,两人骑马一路顺着记忆找去,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常大哥,这胡孝一怎么了?刚才还一脸无所谓,片刻就变了?”霜妙善好奇地问。 常贵山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直到听完,霜妙善才点点头,轻咬嘴唇不知在想什么。 …… 还是那熟悉的竹林。 竹子这东西很好,就算寒冬腊月,甚至大雪封山,它们依然还能保持原色。尽管很多竹叶会变得枯黄,但整体甚至会更加翠绿如新。 也许这就像酒鬼那样,嘴里总说自家黄脸婆不好,自家孩子不是练武材料,但心中却无时无刻不惦记她们娘俩。 现在——人已经没了,她们母子还不知道这噩耗,想想都让人难过。胡孝一心中更是不断抽搐,甚至害怕面对那两张难过的面容。 路再长终有尽头,两人还是到了。可不等下马就看出不对,原来不大且简陋的院门前,竟然停着不少马匹。这不可能是访客,那简直就太巧了。 会摸进竹林深处的,除了仇家,恐怕就是山匪了! 与鼠爷对望一眼,两人翻身弃马而去。用了上乘轻功,很快来到院子里。还不等来到屋门前,就听有妇人惊叫和咒骂:“你们这群天杀的败类!就算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你……你们竟然还都属卸怨楼中人物,竟然敢,” 声音戛然而止,恐怕是被人制住或封住了穴道。 一听卸怨楼,胡孝一心中火大,又加上这是在酒鬼家里,赤红双眼抖剑就冲了进去。 屋中正有一幕卑劣到极点的场景展示在面前。一个小小孩童被人踩在脚下不停挣扎;屋中方桌上,一妇人被两人拽着手脚,还有两人正在撕扯她的衣服;除了这五人,还有一位身穿锦袍的家伙坐在一边喝着茶。 看似这些都是人,但在胡孝一和鼠爷眼里,恐怕只有那妇人和孩子是人而已。 胡孝一的闯入已经被他们发现,就有一个家伙过来,漫不经心地问:“我说,你们是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泥猴,知不知道这是卸怨楼办事?还不赶快,” 不等说完,寒光一闪就失。那人正奇怪,却感觉有什么从脸上流下。伸手一摸,除了一片血红,就是白花花一把。这人不可思议地盯着胡孝一,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死之前,那邪恶的眼睛还在不停眨动,就像死不瞑目似的。 这一下突如其来,另外五人都惊呆了。根本看不清对方怎么动手的,自己这边就有人被削去了半个脑袋。 坐着喝茶的那位清清嗓子,要问些场面话了:“两位,不知我们犯了你们什么规矩遭此狠手,还请明示。如果真是我们不对,在下愿磕头请罪,还望,” 咚一声闷响,酒葫芦重重砸在地上。鼠爷大脑袋晃着,所剩的头发根根竖立,很多年没这样气恼了。 方桌上的妇人见到葫芦精神一震,这才看清来人,激动地大叫:“爷爷、小叔!快,快救救我们!他们是……是卸怨楼的,本来都是酒鬼的手下。却没想到会……”再也说不下去,大声哭了起来。 一听妇人对来人的称呼,五人马上明白这梁子不可能善解。于是有人开始偷着去摸家伙,准备拼死一搏。 鼠爷看看眼前,又扭头去看胡孝一,怒声道:“你他妈的在摆什么姿势?请你过来展示的么?龟儿子的,给我上,老子都要死头不要活口!” 实则不需鼠爷提醒,胡孝一也不算太仁慈。更何况这是伤害酒鬼遗孀,才不会客气。 此时空气中全是火药味,就在鼠爷一声吆喝下被点燃。只听一个小子大喊,从腰后摸出一把短斧,恶狠狠地砍向那妇人。他的用心不问便知,可谓是狠毒异常。 可当那贱手挥到一半时,就听噗嗤一声鲜血狂飙。一把长剑穿透手腕,现在正垂在两边。 这小子睁大眼睛,张大嘴就要喊叫,却见胡孝一已经过来。在其胸口就是三拳两掌,顺势抽出长剑后,这人重重栽倒七孔流血,好像连胸骨都变形了。 “双阴手!”就听有人惊呼,屋中瞬间开了锅。 可胡孝一剑光已经挥舞起来,没有惨嚎,没有人能逃脱。就这瞬间,另外三人不是被分尸,就是脑袋丢了一半,鲜血的腥臭气息充斥屋中,不免让人作呕。 鼠爷过来扶起那妇人和孩子,怒视着最后一位。胡孝一提剑慢慢逼近,咬牙道:“武林规矩,欺辱妇孺老幼该千刀万剐。如果没记错,这是你们卸怨楼也认可的对吧?” 这家伙再也没闲心喝茶了,哆嗦成一个儿,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墙边,再也无力回天。 唰唰几剑,这人颤抖着跪了下去。胡孝一没有杀他,只是将其手脚筋挑了。 “你……你伤我娘亲!我……我与你拼了!”一条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手中的菜刀正砍中那人脖颈。 鲜血好像为孩子洗了个澡,这才回过神来。咕咚瘫坐在地,吓得哇哇大哭。胡孝一在旁看着却微一点头。 不错,这个人是刻意留下的,就为激起孩子的愤怒。打从刚才被踩在脚下,胡孝一就看到了那如狼似虎的眼神。看来并非像酒鬼说的那样,他还是心疼,不愿让孩子吃苦学武而已。 在孩子头上轻轻一摸,将他扶起,胡孝一说:“好孩子,未来娘亲的安危就全看你了。” 一听这话,又见门口的大葫芦,那妇人也是明白,跟着瘫软在地。 胡孝一将孩子领出去,还能见到鼠爷耐心对那妇人说了什么。现在自己心里又一阵难过,却无处发泄。 与孩子聊起久别之情,最后一次见面他还很小,却没想到现在孩子仍记着胡孝一和鼠爷。 “别说了!你……你们走!这里不需要你们可怜,走啊!”妇人忽然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胡孝一忍不住看向屋里…… 第二百二十五章:心中自责 大都被拦 酒鬼夫人这表现,胡孝一和鼠爷都有心理准备:毕竟这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家里的顶梁柱,现在就这样莫名其妙塌了,还是多月前的事,换谁能接受? 看着屋里鼠爷已经成了出气筒,被酒鬼夫人来回推搡,拳打脚踢。可无论如何,鼠爷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在不停劝解和任由她随意。 胡孝一心里实在不忍,迈步就想进去帮忙。只感觉衣袖一紧被人抓住,低头一看正是酒鬼的独子。 这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望着自己,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问:“狐狸叔叔,我阿爹他是不是为了兄弟已经变为天上的星星了?” 瞬间怔住了,胡孝一不知该怎么回答,更不明白孩子为什么会这样问。 蹲下来,轻轻把住孩子肩膀,胡孝一柔声问:“孩子,你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阿爹……” 点点头,又蹭一下鼻涕,孩子脸上竟然洋溢出了笑容。指着天上,对胡孝一解释道:“阿爹曾对小子说过,如果不能回来,一定是为兄弟。那时候不要哭,不要难过,因为阿爹很高兴,也一定成为了天上的星星,永远守护着这个家。” 歪头看看胡孝一,孩子强装笑容:“阿爹现在如愿了,虽然小子难过,娘亲哭泣,但是……阿爹以后再也不会离开。”终于还是忍不住,孩子呜呜哭了起来。声音很低,不知是不是害怕引起他娘的注意。 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胡孝一闭上眼,就这样静静地,久久地。心里无比难过,却无法像往日那样用口舌之利劝解孩子,毕竟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还能做什么? “你们走啊!走啊!我求求你了,走吧!”随着酒鬼夫人喊叫声越来越大,鼠爷还是被推了出来。 酒鬼夫人不再管他,几步上前抢过孩子,同时恶狠狠瞪了胡孝一一眼,没说话就这样领着人钻进屋里。咣当一声,大门被摔上,恐怕再难叫开。 鼠爷怔在院里没去尝试,胡孝一却拍拍他肩膀并摇头。两人同时叹口气,准备离开。 走之前,鼠爷把酒鬼的大葫芦放在正门前,盯着大门出神。胡孝一看着远方,不知心里想着什么。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遭遇让两个汉子都很伤心。 并非是为酒鬼夫人的态度,而是担心他们孤儿寡母未来的日子该如何。 两人走出十几步远,就听吱呀一声,大门开了。急忙回头去看,就见一条小小的影子从屋里跑了出来,速度很快。 胡孝一快步迎过去,一把将孩子抱住,心里仿佛有了寄托和依靠,那种被压抑的感觉稍稍得到了释放。 “孩子,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又或者有什么想法?”鼠爷在旁问到。 点点头,看看两人,最后视线落在胡孝一身上,孩子说:“狐狸叔叔,阿爹之前一直说你是世间最厉害的人,他始终坚信!这……这次娘亲有不对,小子向您道歉。但还请看在阿爹面子上答应小子一个请求。” 轻轻摸着孩子的头顶,笑中带泪。胡孝一没说话,而是静静等着下文。 “狐狸叔叔,能不能收我为徒?”孩子说,“我想像您一样保护娘亲,可阿爹却不愿教小子武功,所以……” 猜到这要求,胡孝一点点头。伸手在怀里掏出一本简装草纸书递给他,解释道:“上面都有详图和注解,你识字么?” 高兴地点着头,眼中满是异彩。 “好!自己慢慢看,一遍遍读。狐狸叔叔自认写得详细,通俗易懂,随着年龄增长应该会理解更好。这是一种内功心法,是武者的根基。狐狸叔叔叫它‘蛰吸纳月’,是我毕生钻研之朮。” 一指门口的大葫芦,又说,“那是你阿爹的东西。待慢慢明白这门内功并跟着学习,你会感觉力量倍增。随研习日久,待能轻易舞动葫芦时,狐狸叔叔就会过来教你更高层武艺。如何?” 一听这话,小家伙心眼儿上来了,竟然嘟着嘴很不情愿。 鼠爷看到一笑,便问:“小子,有话说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你阿爹是个英雄,做事不会如此不爽快的。” 看看鼠爷,又看胡孝一:“我……狐狸叔叔你会不会黄牛?待小子练成,你……你却不会出现?” 哈哈哈几声大笑,胡孝一能感觉出眼角的泪珠掉落。故此用笑声遮掩,希望不要太难看才好。 “傻孩子,按照你的资质,恐怕十五岁前就能融会贯通。狐狸叔叔会在你十五岁生日时回来,一定不会有假。”伸出小指一晃,“不信咱们立誓!” 这下孩子才高兴起来,也伸出自己小指与胡孝一对勾。 走之前胡孝一还给了孩子一沓银票,却没再交代什么。毕竟这次接触,他笃定这孩子不像酒鬼所说,一定该是位聪明伶俐的后起之秀。 “小子,你那内功心法连香儿和鸿儿都没见过,难道也不打算传给你未出世的孩子?”边走鼠爷边问,“现在却给了酒鬼儿子,难道不觉心疼?” 背着手,胡孝一说:“鼠爷,小子不想称霸武林,更不愿自己家的孩子有这种野心。我这一身内力几斤几两您也明白,做个入门有何不可?” 回头看看那片竹林:“这是我欠他们母子的,小小内功心法算得了什么?就算这条命我都能舍去!对酒鬼来说,我宁愿他能活着。” 又见胡孝一伤感,鼠爷在他背后一拍:“好了,费什么话。咱们赶快去找贵山,说不得苗三已经走了呢。”话落上马,疾驰而去。 果不其然,分开的地方被常贵山用碎石留了记号。没办法,只好打马急奔从后追赶。这再往前几乎没有可落脚处,希望能在进大都前赶上才好。 …… “小子,这是怎么回事儿?咱们爷俩拼命追赶都不见人,难不成苗三驾车飞起来了?”鼠爷擦着汗猛灌清水。 胡孝一也是狠咽唾沫,取出皮囊灌了两口。没说话,可心里也是在想同样的事。 这一路过来竟然不见半点信号,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按照一开始苗三的驾车情况,速度不该这么快才对。 “先不管了,咱们进大都再说!”胡孝一决定。 鼠爷也觉没什么好想的,硬着头皮先进去找找。倘若是两人跑得太快错过了,那就等在里面好了。毕竟走之前已经预料到这种情况,制定好应对措施,约好碰头地点也不算什么。 于是两人牵马随队伍进了大都。多日不见,这里仍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果然和汴梁相比感觉完全不同,要么这许多人都愿移居过来,在此永久住下去。 “嘿,你!过来过来,例行检查!”就要通过城门时,忽听有人大喊。 胡孝一和鼠爷都没在意,尽管听到了,却完全没往自己身上去想。就这样牵着马,也不停步只管往里挤。 这下坏了!就见一位守城兵士抢步过来,一把抓住胡孝一衣袖怒道:“小子,你是聋子还是故意的,听不到大爷说话么?” 这才明白过来,胡孝一马上止步,连道抱歉:“军爷,您有何事吩咐,请尽管说。小人只要能办的,一定全力配合。” 见胡孝一这“软”劲儿,守兵心中才喜,可面上还是如三九天吹雪,冷得怕人。 前后打量两人,撇着嘴问:“你们俩这歪瓜裂枣的玩意儿是干什么的?这是例行抽检,算你们运气。来啊,把行囊打开!”说着就要上手。 一听这小子嘴里不干不净,鼠爷怒了。巧妙将手一拦,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了十足本事。 这小子顿感手撞石墙,差点如双手折树枝,咔嚓打弯。可就这,仍疼得他哎呦呦惨叫,如热水烫了皮肤一样蹦起三尺高。 这一嗓子声音好大,引起了周围人地注意。百十条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有些人就已经察觉出火药的气息了。 “你……你这老王八蛋,敢……敢动手?”这小子晃着手臂,扯脖子大喊,“来人啊!有奸细,奸细要闯大都城啦!快,快通知巡城兵马,将他们给,” 不等他喊完,就听啪一声大响,周围看热闹的都忍不住一起摸脸。这是谁动手? 那还有谁?当然是胡孝一了!而且这巴掌下手挺狠,把这小子抽起了半圈才落地。 等起来已经蒙灯转向,完全不知东南西北。另外几名守卫看到,齐齐抽出家伙就要围过来。 这下知道事大,有个精明的发声喊,拥挤在城门附近看热闹的百姓一哄而散,要么在里要么在外,总之都是离得远远,生怕被牵连其中。 这会儿那小子明白过来,揉着脸起身。刚要说话,先从嘴里吐出三颗牙齿。好家伙,未来吃饭啃肉恐怕麻烦了。 “你……你们找死!也不看看这是哪里,简直胆大包天!”这小子口齿不清还要说话,鲜血更是顺嘴角直流。 看事情闹大,胡孝一却满不在乎,毕竟手里还有法宝,就适合这时候使用…… 第二百二十六章:再被围堵 关押天牢 见事情已经闹大,胡孝一反而满不在乎了。背着手大刺刺盯着数名守卫,又看被打的小子,鼻中一嗤。 哗啦啦两声,铐子抖出,一人抢步上前就要拿人。这时鼠爷却过来,嘿嘿一笑:“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你个麻爪啊!”挨打的小子起身,嘴里仍在淌血。 他气愤地虚空指着胡孝一,口齿不清地说:“他……他竟然动手,这就是触犯了王法!这……这要不扒皮抽筋,还……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这帮兄弟听了感觉不错,将胡孝一围住就要上手。谁知鼠爷一瞪眼,吓得几人微一后退。 一把揪住挨打的小子,鼠爷压低声音且恶狠狠地说:“小子,你要自找麻烦?如果惹毛了我们大人,恐怕神仙难保!” 一听这话,这小子不敢咋呼了,旁边的也安静不少。他们的脑袋开始正常运作,拼命回忆。 是啊!这是什么地方?大都皇城!敢来这里撒野的只有两类人,一就是有本事镇住巡城兵马甚至往上的大爷;二就是要翻天的。 怎么看眼前两位不像后者,那……激灵灵打个冷战。是啊!要真是后者倒好了,可这前者着实让人受不了。 细细打量胡孝一,这小子却有些保留。毕竟他也见过不少人,怎会被三言两语唬住? “你……你这老小……老人家说这位爷是……嘿嘿,能不能拿出些真凭实据?” 又见鼠爷瞪眼,他连忙摆手想要解释,却听胡孝一嗯哼一声。 鼠爷真是老戏迷,想笑还要忍着帮腔,一点头并退后,剩下全看胡孝一表演。 就见他有模有样地过来,上下左右打量几人,又回头看了不远处的百姓。 有不少人哎呦齐喊,向后退出更远。点点头,胡孝一似乎对自己这“威力”很满意。 又过来揪住那小子,咬牙道:“你可坏我大事!”说完将一个东西塞进他手里,人也跟着退后。 一开始这小子没迷瞪过来,看着胡孝一翻起手掌。等他低头去看是什么东西时,首先被“内卫”两字吓得要抠自己眼珠了。 哆哆嗦嗦把腰牌塞进胡孝一手里,人已经抖如筛糠,脸色刷白像要命不久矣了。 其他人过来询问,这小子只是摇头不说话,同时做个“请”,赔笑道:“抱歉二位,大水冲了龙王庙,还请莫怪。这……这是小人职责,为保大都安全。您……” 听他所说,知道是个滑头势利眼,懒得较真儿。看到围的人越来越多,胡孝一也怕横生枝节。 气哼哼收了腰牌,把那小子叫来身边低声询问:“刚才可有一壮汉独自赶车进来?” 连忙点头,这小子说:“有、有!而且速度飞快,还吓到了不少人。就因为他,我们才增加了随机检查这环节。不过——他不是一人,好像还有大队开道。大人您……” 大队?虽然吃惊,可胡孝一也不多说,领鼠爷往里便行,再也不管这些小子怎么议论。 …… 来到冷家废宅,胡孝一看看四周,运用内力震动声带,发出一串响亮的叫声。 这叫声好像铁器相互摩擦,尖锐刺耳能传数里。 在叫了数声后,就见人影飘忽,分前后过来。到了近处却能见到正是常贵山和霜妙善! 见他们无恙胡孝一也算心安,还没问话,鼠爷就抢着问:“我说贵山,你们怎么如此迅速?难道苗三那家伙改了性子或换了主意不成?” 一听问话,常贵山苦道:“鼠爷,不是苗三的主意,而是,” “而是什么?难不成杨丞相要急着寻死么?”可能还是酒鬼的事,搞得鼠爷脾气火爆。 这时胡孝一却摆摆手阻止,示意让常贵山解释。 他感激地点点头,这时冲鼠爷说:“鼠爷,我们都很疑惑,因为路上出了怪事。 在你们刚离开不久,竟然来了大队人马。看他们的装束,与苗三见面的情况,恐怕都认识。 为了弄明白,霜姑娘冒险过去打探了。”说着扭头看看霜妙善,示意她详加说明。 看看胡孝一,霜妙善还是以前那样,却认认真真把所见所闻讲了。 真没想到,这批人是拿着皇命过来,似乎对泉州城发生的事尽数了解,此行目的名义上就是保护两人进皇城面圣。 让人想不通的是,这种情况一般会派官员或重臣随行,可这次竟然派了位公主普纳前来。 这种事从未发生过,简直让人想不通。当时连苗三都是如此,可最终还是接受了皇命,随大队而去。 当他们接手后,竟然完全不顾丞相身体,一路快马加鞭。就算常贵山两人轻骑,都无法轻易赶上。最后还是眼睁睁见队伍进城,没有任何办法。 听事情确实奇怪,鼠爷也冷静下来,对刚才的冲动心中有愧。可能担心霜妙善看笑话,本来张嘴要对常贵山说什么,最后还是转向了胡孝一。 此时见他低头沉思,鼠爷明白这习惯,竟然不敢轻易打扰。三人在旁随便坐了,等着,看着,希望胡孝一能给个猜想。 不知过了多久,胡孝一突然起身询问:“鼠爷,刚才城门口那小子说了什么?” 鼠爷本要点烟,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得把烟袋锅都弄掉了,捏碎的烟叶更撒满在地上再没办法使用。 惋惜地捡起烟袋锅,鼠爷说:“那小子说了什么?还不都是废话,就说什么检查啊,例行公事云云,他,” “不!不是这些,是我问有没有一个壮汉独自赶车进城。” “哦——这事儿,”鼠爷翻翻眼想了想,“好像说他很急还吓着了不少人,因为这才增加了抽查环节。哦,对!还说好像有大队在前开路。” 点点头,掐着下巴又陷入沉思。看他这样,鼠爷真是着急,要说什么,还是被常贵山拦住了。 “苗三怎么救到了丞相,为什么是从泉州府衙外进来?为什么全城人古古怪怪,只有那家大户的下人和老爷看起来正常?” 不知胡孝一在嘟囔什么,鼠爷和常贵山相互对望,竟然齐刷刷看向霜妙善。 “你……你们看我怎地?你们都不明白,我更不知道了!” 见她慌乱的模样,两人点头。是啊,与胡孝一厮混这么久都不明白,这丫头更是一头雾水。 “不好!难道是……”胡孝一又是大叫,脸上急得已经见汗。 几人见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正要问话,却听周围响起脚步声和挽弓搭箭的动静。 几人马上去看四周,不知何时已经被无数重兵包围。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如果敢有稍动恐怕就会乱箭穿身。 正不知所措时,就见人群左右一分,从中缓缓走出一位帅气公子。 见他眉眼带有三分戾气七分柔美,如果说换上女装恐怕比女子还像女子。 就见这公子来到几人面前一通扫视,目光在霜妙善面前停了一停,最后还是落在胡孝一这里。 公子没说话,只有需空点指,又冲背后一个看起来好像统领的人耳语后,竟然转身走了。 胡孝一几人还在迷茫,听那统领喊道:“来啊,把这些人锁住,打入大牢!” 一声令下,不容分说就围过来不少人。七手八脚用重锁将几人锁住,甚至还有刀剑相抵。 本来鼠爷要带头反抗,却见胡孝一暗中招呼,这才不情愿地放弃了,被人像押猪一样押走。 …… 入夜后,通过天牢的高窗去看外面,鼠爷就感觉憋屈。 除了常贵山和霜妙善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自己竟然已经梅开二度了! 于是鼠爷指着胡孝一,把气撒在他身上大吼:“你这臭小子,关键时刻蔫儿什么?现在可好,又被关在这里,未来还不是窝囊死?”鼠爷背着手来回走动,气哼哼地再不说话。 就见胡孝一双手枕在脑后,似乎是闭目养神。听鼠爷好不容易抱抱怨完,这才睁开眼说:“您老别生气,一会准有人过来搭救咱们。只不过——今日这事,恐怕不会太容易。只要咱们能离开,一定面临一场恶战。” 一听这话,鼠爷看看常贵山,又问:“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要逃出去?” 摇摇头,胡孝一说:“非也!这次恐怕是拼命,而且最终还是为了这皇帝。” 这话说得他们更懵了,完全想象不到在内城重地,除了己方四人,难道还有威胁到皇帝的可能? …… 大约又过去一个多时辰,就听门外有人说话。随后好像声音越来越大,想必是过来了。 看看胡孝一,鼠爷就像要斗气似的,几步来到牢门前拽住栅栏,就为看看是不是如他猜想那样。 慢慢火光更盛,果然是一队人带着铿锵声和火把过来。等领头的到了牢门前,鼠爷头发都立了起来。 似乎忘了自己在牢中,用脑袋直撞栏杆并大骂:“苗三是你!你不是东西,这一切准保又是这龟儿子的诡计……” 胡孝一却没阻止,但已经起身,蹚着镣铐慢慢靠近,活动活动双手和脖子,似乎马上会有什么事发生…… 第二百二十七章:破例援手 寝殿对峙 哗啦,牢门打开,就听一个守卫说:“苗统领,您快着点,否则小人可能脑袋不保啊!” 苗三竟然完全不顾鼠爷谩骂,微微一笑并塞了什么在守卫手里。可就这瞬间,他竟然递出一个眼神。 见门打开,他们就在门口,鼠爷抢步过来打算掐死苗三得了。可刚迈步上前,就被人极速一撞。 没弄清怎么回事,已经听到惨呼:“苗……你……啊!”咕咚咚几声,跟过来的六名守卫近的被胡孝一用锁链勒住,远的被苗三点倒。 这下鼠爷和常贵山傻了,才意识到胡孝一说得难不成解救几人的贵客会是他? 从守卫身上找来钥匙,这才打开了束缚几人的玄铁镣铐。 刚一松脱,鼠爷正急着要询问情况,可又被苗三抢先:“胡孝一,我感觉事情不对!” 搓揉着手腕,胡孝一问:“你和你的人都被限制了行动,今晚更不准巡查内城是么?” 点点头,苗三直说:“你小子进来时竟然还能找机会通知我,这真是省了不少麻烦。” 呵呵一笑,胡孝一只是说:“你那些得力手下我见过不少,起码认识几个。况且当时他们竟被护卫送走,却更像是押解。单凭这点也能感觉不对了!”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在说天书,鼠爷却看看常贵山问:“他们在说啥?刚才被押解进来,你注意到这些异常了?” 常贵山苦笑着摇头,毕竟大队人马押解己方进天牢时,被团团围着,不好去看四周。况且就算去看,也不知谁是谁。 “对了,我们还有个姑娘被关着,能把她也弄出来么?”胡孝一请求。 谁知苗三一奇,反问:“姑娘?冷钰萩还是红莲?我问过了,被抓起来的只有你们仨,哪还有女子?” 一听这话,胡孝一大急:“糟了、糟了!”揪住苗三大吼:“快,快杀出去!否则……否则当今陛下就会变成大元第一位被刺杀的君主了!” …… 天牢把守严密,且这里的守卫似乎已经收到了什么信息,往日对苗三毕恭毕敬,现在却也不似以前那样了。 在一阵阵惨叫和哀嚎声中,苗三在前,几人终于冲了出来。不过这些守卫无罪,几人仅是将人弄昏或制住,不可能痛下杀手。对于苗三来说,他还有未来,如果下手太绝恐怕不妙。 “这会儿他会在哪儿?” 由于事情紧急,苗三心里明白胡孝一问的是谁,也不再强调称呼的重要性,而是领着向寝殿奔去。 在躲过几波巡逻卫士后,寝殿大门已经暴露在面前。 说来奇怪,里面竟然灯火通明人影晃动,好像聚集了不少。苗三看着心惊不已,慌忙迈步就上台阶。等到了门前抬起手,却又马上停止了。看看胡孝一,苗三似乎还在犹豫着什么。 胡孝一多明白。也不废话,做个禁声的手势来到门前,附耳细听。果然,里面正有人在争吵,其中一个就是杨丞相,那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主人是谁,可想而知。 就听丞相说:“陛下,微臣并非逼迫而是恳求!这些年大元损失了不少重臣,现在又弄得朝内外人心惶恐,如果只为臣一人,这条贱命又值几何? 可……可是,恳请陛下能收回成命,放过那些无辜百姓。炼丹吞药误大事,国之君主更不该轻信如此妖言才对啊!陛下——” 随后听到咚咚声,丞相应该用了跪拜大礼,可见其宅心仁厚,全为百姓苍生在直言进谏。 鼠爷和常贵山不免开始担心起老头子来:毕竟年龄不小了,这样激动真的好么?再说,倘若成宗真把他当做最后的眼中钉,恐怕——就算如何祈求也是没用的。 可苗三心里却不在乎这些,毕竟他的职责只有一个。这时轻拍胡孝一,用眼神询问,似乎在说:“这有什么危险?大惊小怪!” 但见到胡孝一那愁容满面的样子,苗三还是忍下了其他疑惑。像鼠爷他们那样,也开始继续细听里面的局势发展。 啪嚓一声,只听有人怒道:“杨天赐你好大胆!怎么,你这难道不是在指责朕?哼!话里话外都是为了一众苍生,你还把朕放在眼里么? 不错、不错!朕是将你、科伦猛、李宏霭、田文冲、亚胡克奇、达尔尼桑、赵三川、冯晓蒙等人看做眼中钉! 不是你们,我这位置坐得安稳,坐得舒服!可先皇不知担心什么,竟然从一开始就在你们一个个手里留了不少东西,妄图在关键时刻扼制朕。妄想,痴心妄想! 哼,这次多亏沈自在这些星斗小民自以为是,朕才能借势一网打尽。杨天赐,就剩你了!这一切一切的最大威胁。 多少年了,我明里暗里想尽办法剪你羽翼,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听这话,苗三闭上了眼并摇摇头。具体什么想法,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可胡孝一却仍不动声色,在旁继续细听。看样子他也是害怕现在冲进去惊扰皇驾,那罪过是要移九族的。 屋中就这样安静了片刻,在苗三和胡孝一认为暂时结束了,却被鼠爷拍肩警告。常贵山过来将两人一引,四位全部躲在台阶旁汉白玉栏杆后藏好。 就听咔咔——咔咔—— 齐刷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是一队巡逻兵士,头前尾后高提马灯从寝殿门前经过,最后又消失在远处再也不见。 “胡孝一,你还打算做什么?难道要这样听墙根到结束?”苗三一脸不满,“你这大惊小怪的,最终听到了都是政事。别说是你,就算我也无权过问,你,” 还没发完牢骚,就见胡孝一摆摆手止住了话头。看看四周无人,这才压低声音问:“周围不见内官和贴身侍卫,依你多年经验来看,这一切可算正常?” 心里咯噔一下,苗三马上反应过来。不错,就算成宗命令下面人离开,他们也不敢退出太远。否则一旦有什么变故,那—— 看看胡孝一,又问:“你的意思——陛下还有其他想法,因此竟然大着胆子把所有人支开?难不成一会儿会有更——让人想象不到的机密话题要说?” 一拍他脑门,胡孝一说:“你这时候蠢什么?在他面前,能有多少机密比得上自己性命?除非他一身武艺,也不敢随便支开所有人。这里面还有人在操控,那才是最该小心的事。” “废话!找你来就是解决这问题的,背后操控的是谁?你倒是说啊!”苗三急得双眼充血,脑筋蹦起多高。 胡孝一又蹭到门边偷听,同时小声说:“你最好想办法通知值得信任的队伍,接下来必然用得着。” 苗三怔住了,更没有动。目前这可是豪赌,输赢不在自己竟在胡孝一身上。赌注是什么?自己的多年努力和一切一切。这让苗三怎么选? 可能猜到其心里那笔小账,胡孝一也不再多说,而是边听边告知鼠爷和常贵山做足准备。 愣在原地多一会儿,忽然苗三起身向远处飘去,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这小子又发什么神经?”鼠爷自语。胡孝一看了看,却露出了神秘一笑。 屋中两人仍在唇枪舌剑相互博弈,但最终结果很明白,丞相不可能取胜。即便成宗有心认错,也不会在自己臣子面前,这点胡孝一心中还是比较肯定的。 果然,又是啪啦啦几声,恐怕这一场对话下来,屋里损失了不少名贵器具。 这还是小事儿,只听成宗开始吆喝:“来人,来人!把这胆大妄为的家伙抓起来。普纳、普纳你在么?” 普纳公主是成宗的女儿之一。因为聪明伶俐,做事果断,深得成宗喜爱和重用。就从这次破天荒的行为看得出,成宗是有意让她协助。现在又呼唤这位公主,难不成她能替代苗三和贴身护卫不成? 果然,在呼喊几声后,有位女子答道:“父汗,儿臣在。” 胡孝一一怔,心想:难道这公主就在殿中?对啊!刚才见到不少影子晃动,恐怕里面确有不少人,不过一直没说话而已。这些人都是谁?竟然能在这种场合出现。 “去,将这贼子抓起来,拖出去砍了!还有,诛九族,诛九族!”成宗一次次吼叫着,看来真是动了大火。 鼠爷看看常贵山,嘴巴一撇:不用问,丞相这命是保不住了。 又看看胡孝一,不知道下一步准备怎么做,是不是要出手搭救。否则几人过来,到底为了什么?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开始狂笑。毫无意外,发笑之人竟然是杨丞相。这让鼠爷呆了一呆,又不自觉看向胡孝一。 作为臣子,从古到今有这种死到临头也不为所动的例子很多。可杨丞相年迈,又是个文官,此时此刻能笑出这种声响完全不敢相信。 这不像是死前最后的抗议,更像是——像是一种宣泄,又或者压抑过久即将爆发的前兆。 难不成胡孝一让几人准备保护成宗,是担心这体弱老者能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么? 鼠爷心中不以为然,感觉丞相充其量就是撞柱而亡,能给后人留下谈资,其他还能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第二百二十八章:幕后一切 进门护驾 “孛儿只斤?铁穆耳,你果然是个愚蠢之辈!哼,如今朝内混乱,外强中干完全都是你不能善治造成的。现在又自以为是,妄图控制大局。不可笑么?”丞相的底气好像很足。 鼠爷伸脖子咽口唾沫,低声问:“胡小子,这……这老头怕是疯了吧?当今谁敢直呼这皇帝老儿的大名?诛九族?恐怕还要用上极刑了!哎呀哎呀,真是……” 看鼠爷那着急的模样,胡孝一并不理会,还在侧耳倾听。 “反了你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普纳,上,就地正法!”成宗声音已经嘶哑,可见今天一役是要好好静养多日才能补回了。 可喊叫半天竟然不听动静,成宗更怒:“干什么?你为什么不上去将他抓了,难道……” “陛下,今日之事,难道杨丞相说的不对么?”有个低沉的声音说话了。 “微臣也同意丞相所说,您实在无能,根本控制不了眼下局面。”听口气这又是个臣子。 难道屋里那些影子,竟然都是文物重臣么?这些人恐怕是被成宗唤来的,可结果却——完全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父汗,儿臣也不敢苟同。丞相说的不错,最终危害大元根基的,可能只有您一人而已。”天哪!连那位普纳公主都随声附和,这才是众叛亲离的最好案例了! “你……你们……怎么会?”成宗语调虽然还是有火,却明显气势不见了。 鼠爷又撇撇嘴,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什么叫人自欺人天不欺,只行不义祸上身。连寻常百姓都明白,可身为皇帝难道不懂? 一意孤行做极端之事,只有两个结果:败国和丧心。 现在结果多明显,这才算是逼宫,绝对比书生那些人要计划周详,且实力更是不用说。 虽不知屋中其他人什么官职,但能进来寝殿,参加今日之事的,恐怕都是大权在握,甚至是成宗自己最信赖的。现在倒好,窝里反,胳膊肘全是外拐,惊不惊喜? “好了!铁穆耳,你是时候退位让贤了,这样还能活命,未来衣食无忧,”丞相说,“倘若还执迷不悟——哼哼,恐怕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霜妙善,该你了!” 一听丞相最后这话,鼠爷和常贵山同时打个激灵,一齐看向胡孝一,心里狂跳不止。 霜妙善怎么在里面?而且丞相要让她做什么?听话头不对,难不成是想…… “这……这是何人?怎么会有其他女子来到殿中?杨天赐你……普纳,这……这难道一切都是出自你手?” 这下好,成宗彻底蒙圈了。别说是他,就连鼠爷他们也恨不得撞进门去看个究竟了。 倘若霜妙善是被丞相指使做出了什么祸事,那……可这不该啊,霜妙善不该和丞相认识的,这怎么可能? 仓啷一声响,不用问,正是霜妙善抽出宝剑的声音。这下…… 正不知所措时,就听有人大喊:“霜妙善住手!你已经获得了自由,为什么还要听他人蛊惑?”跟着吱呀一声响,胡孝一竟然推门进去了。 不等鼠爷和常贵山反应,就见他单手在背后连摆,跟着又是吱呀一声,将殿门关上。 两人相互对望,急得抓耳挠腮没有办法。“这该死的胡小子,是要找死么?”鼠爷怒到。 常贵山却在回忆刚才胡孝一那手势,这才说:“难不成小胡是想咱们等着,必要时刻进去相救?他可曾说这次将有大战。鼠爷,咱们不妨静观其变,顺便还能等着苗三接应小胡!” …… 寝殿很大,到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除了那无数翠玉宫灯、床榻帐幕的细碎宝珠与镶金嵌玉的壁画外,桌面、柜上和各处还摆放着不少名贵器具与玩意儿。 胡孝一不敢细看,竟是匆匆一瞥,就明白皇族奢华生活到什么地步。得亏自己常见各种宝物,否则准要惊得下巴掉在地上了。 现在这不再是什么重要事情,就见成宗已经退在床榻旁边,而他面前成扇形左右各站十人。看他们一个个彩服华冠,腰挂玉带的模样,便知官位不低。 而正中还有两人并肩,一个就是杨丞相,另一个位正是带队抓捕自己的那位俊俏公子。 在成宗面前不满三步距离还有手持双剑的女子,不是失踪的霜妙善还会是谁? 胡孝一的闯入将几位大人惊住,包括那俊俏公子都是一跳,霜妙善更是停下脚步柔眼看向他。 在这些人里,只有丞相好整以暇,完全没有惊慌失措,似乎胡孝一地闯入就在计划之内一样。 回头看看他,丞相呵呵一笑,问:“胡少侠,你来了?嗯,比我预计要晚,倘若不是在门外偷听这许久,恐怕能更早进来才对。如此这般,这蠢皇帝也不会吓成这样了。你呀,罪过不小。哈哈哈——” 脸上也没有意外,胡孝一缓缓迈步接近,嘴里却说:“这次是您胜了,但在下还认为该住手才对。否则……” “哼!胡孝一,你懂什么?”那俊俏公子说话了,没想到竟然是个姑娘,而且听着腔调,正是那位普纳公主本人。 只见她一抬玉手,虚空点指胡孝一,一脸得意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今天这大计酝酿多年,岂是凭一句废话就能阻止的?我,” “不错!这事从几十年前就开始酝酿了,更是从你这野心家遇上沈自在那天开始的,对么?”胡孝一脸色冷森,盯着普纳说,“霜妙心,收起你这假面!你该知道当今再没人做的假面还能骗过我,就算是巧手鬼婆也没这本事!” 就见普纳和霜妙善同时一惊,丞相还是一脸平和,好像任何事都不可能撼动他的心一样。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霜妙心,我,” “好了!演技拙劣,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胡孝一又打断了她的话,一指成宗说,“也就是咱们这位陛下连自己女儿都认不出。也难怪,这是帝王家的无情和悲哀,很难像寻常人家享受天伦之乐。 见得少,接触少,自然不易发现破绽。可我恰巧认识个蒙古姑娘,蒙古人的举手投足有什么特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见普纳轻咬嘴唇看向丞相,他正微微点头。普纳这才一脸欢喜,狂笑着伸手揭下那张假面。果然,一张与霜妙善极其相似的面孔出现,只不过完好无缺,透出如少女般的美貌。 见到她的真容,霜妙善可能是自惭形愧,默默转过半个身子,不敢再看其他人,尤其是胡孝一这边。 这人胡孝一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当年闯进他心中,最终又亲手毁了自己和全家上下的魔女,霜妙心。 她果然是个魔鬼,多年过去了,竟然容颜还能保持如初。甚至细看之下,脸上那种粉嫩和反光,简直比花样年华的女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又有几人能想到,她和霜妙善是亲姐妹?和寒梦莲及冷钰萩又是相差不大的一代人? 岁月很残酷,为何要在她脸上例外呢?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见胡孝一一直盯着霜妙心眼睛眨也不眨,丞相轻咳道:“胡少侠,看来你对她还是念念不忘啊!” 瞬间清醒过来并卜楞脑袋,冷钰萩的模样马上挤满整个大脑。胡孝一笑了,点点头道:“不错,毕竟曾经爱过,想要忘记怎么可能?” 霜妙心脸上一抽,可仅在瞬间又恢复那种无所谓的冷笑。她掐腰站着,似乎不打算再与胡孝一对话。 丞相这时清清嗓子,看看眼下局面,就问:“胡少侠,今日之事你要怎么做呢?单从刚才进来就把门关上这点,恐怕你的心也不算完全向着这蠢皇帝吧? 说说吧,你要什么? 哼!多少年了,有人冒名顶替陷害你,到头来这罪魁祸首还是他! 胡少侠,难道你一点也不恼怒?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难道你还要任由这种蠢货坐在龙椅之上?那样伤害的可不是你我几人,而是千千万万,痛苦的百姓。我,” “好了,这种话不用再提,”胡孝一打断了丞相的话并迈步来到成宗面前。没人阻止,因为都看向丞相,他没有任何示意。 不仅挡在成宗面前,胡孝一甚至伸手将霜妙善一拽,落在自己身侧。这时间,两个女人,两种表情,只不过胡孝一根本没去注意罢了。 看看他,丞相怪笑一下,晃着脑袋来回踱步,嘴里一直叨念着:“好、好、很好!太好了、太好了,我真是没想到!” 忽然抬头,怒道:“胡孝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难道真要继续维护这蠢皇帝,继续这荒唐的事情?百姓如何,天下苍生又如何?你的侠义心呢,完全不管不顾了么?” “住口——!”一声怒喝,竟把丞相吓住。就见胡孝一满眼赤红,一扫刚才之态。 缓缓退后,丞相看了一眼同样吃惊的霜妙心,这才问:“你……你什么意思?” 就见胡孝一伸手点指于他,一字一句道:“沈自在,你这场闹剧也该耍够了吧……” 第二百二十九章:祸头出水 数年大计 丞相怔在原地,霜妙心更是微微向他靠拢,似乎有意保护。胡孝一抬手打翻手边烛台上的灯盏,奔着最边一个身材纤瘦的官员飞去。只听一声惊叫,那官员几个跳跃闪开,竟是女子。 看不看他狼狈模样,更不惊奇,胡孝一却对丞相说:“谁能想到,幻视门中这对苦命鸳鸯最后却又因为立场分道扬镳了。” 这才回头去看那人,胡孝一说:“巧手鬼婆,从一开始你都是一心为了沈自在,甚至不惜利用自己师兄,逼死师妹,最重要的你还是沈自在手下三大得力干将之一。哼,到了现在,还不露出原貌么?” 就见那纤瘦官员盯着胡孝一看了看,这才脱了一身官服露出黑色劲装。扯下脸上的假面,巧手鬼婆恢复容貌。 搓揉着脸,瞪着胡孝一,她却不敢像霜妙心那样与其对话,因为她不配。 不再理她,胡孝一又看丞相,问:“沈自在,你还不露真容么?这张面具不错,我真看不出什么破绽。要不是依照过往一切推理,恐怕很难想到你的身上。” 丞相笑着揉揉喉头位置,竟然用一个似曾相识的公鸭嗓说话了:“不错,是我!胡孝一,你果然厉害,什么时候猜出的?” 也不客气,胡孝一招呼霜妙善领着成宗靠边,他自己竟然一屁股坐在了床榻之上。 嘘口气,好像刚经历过什么劳累的事,胡孝一竟不忘擦擦额上汗水。要知道这是大冬天,又在深夜,哪儿来的汗水呢? 看着沈自在,胡孝一说:“刚刚才明白,具体还是因为泉州城一直怪事连连。在一位老哥哥口中,我才明白这位皇帝陛下的计策埋了多深,当时确实认为他是罪恶根源。 嘿嘿,可是直到刚才我才感觉奇怪,既然计划周详,为什么泉州城最后变得一片混乱呢?鬼影也算心有谋略,竟然这么失策最终身死。问题出在哪儿? 要说这些不算什么,那为何泉州城都是傀儡被药物控制,却只有一位妇人和一个孩子成功脱逃;当我们到了城中,又遇到一家大户与之类似呢? 现在想想,一切可能还有人在计划,而且在洞悉我们这位皇帝陛下的计划之上。 汴梁城那妇人是被刻意安排等我们,你沈自在又动手演了一出夺子戏码。不仅把琪同升这支没用的队伍清除,还能引我再次参与并深查泉州城怪事。 一切如你所料,不仅利用苗三急功近利的心,还借此动用皇帝的手迫使杨丞相亲自调查;之后我们也泥足深陷,在这许多人共同见证下,你竟堂而皇之再次替换了丞相。 哎——只能说咱们这位丞相生命多舛,从最初就被人不停绑来夺去,陷入各种计谋当中。也许这就是讽刺,号称断案如神的他,最终变成了被害者让人利用。 想必当时那位泉州城大户老爷就是你沈自在本人吧?遇到我们只是巧合,那时恐怕已经绑了丞相,出来要等苗三。就为不被我察觉端倪,你才命令手下不要妄言对吧? 真好!谁能想到苗三会把你当做丞相救回,那种紧急时刻,就连我都没工夫仔细辨认真假,这才给了可乘之机。 你也料定我会暗中跟随,竟然事先与霜妙心商定,她乔装皇帝的公主过来接应就为掩人耳目。这也是为削弱苗三权限,准备今夜逼宫做准备是吧? 普天之下还能让你稍稍放心用在要事的,恐怕也只有霜妙心这蠢女人了!”说着,胡孝一还不忘看向她。 听这话,霜妙心反而很自豪,从后将沈自在搂住,那表情活像个恋爱中的少女,完全听不进去任何忠言,只有一心对他的模样。 胡孝一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沈自在表情很得意,笑着扫视胡孝一和霜妙善。 “不错,你说的都不错!”沈自在道,“这蠢皇帝以为自己很厉害,在冷钰萩的帮助下破了我的暗中计划。哼,还妄图借势替换重臣留为己用,殊不知他们最终还是我沈自在的心腹!” 现在明白实情,成宗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啊,一切计划,多年所想,到头来还是为他人做嫁衣。现在深陷重围,更要命悬一线这怨谁呢? “胡孝一,我不信你在刚才才想通。这期间一定还有什么,对么?”霜妙心突然问。 看看她,胡孝一才说:“不错!自从冷钰萩的复国计划被我阻止,寒城和霜堡似乎也跟着没了动静。哼,我不认为你们事隔二十年还会听她的,这一切都是个长远的阴谋。 现在回想,从你认识沈自在开始,毒计就已经形成。陷害你的亲姐、夺去霜堡大权、跟着取得寒城力量等等,这才是你要做的。 怪不得寒城霜堡会这么简单被消灭,因为你们已经把所需资材和力量转为地下。用丹药控制朝中重臣,面上与毒心老人等合作,实则就为今天。 沈自在一切合作全是虚虚实实,说是为了提炼丹药得道升天,实则还是为权。对是不对?” 霜妙心脸上一惊,马上去看沈自在。见他不动声色,这才回头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敢揣测我沈郎所想?胡孝一,你还是这么自负,一个不成熟的小子!” 并不否认,胡孝一更不愿逞口舌之力,冲沈自在说:“既然已经说明,不妨取下这假面,你不觉难受,我看着都恶心。” “哈哈哈——胡孝一,这许多年你确实成长不少,刚才又说了自己精彩的猜想,值得夸奖。只不过,现在还在纠结这面容,你怎么知道这是假的?” 刚要说话,胡孝一脑袋好像被雷劈中,瞬间清醒了。对啊!自己说过,天下没有假面能逃过自己法眼,巧手鬼婆也不列外。 看见沈自在的面容,确实看不出任何破绽,就拆穿算身份也是猜测而已。现在被他反问,自己怎么还没明白? “你……我最初见到的,难不成那才是假面?” 见胡孝一一点就透,沈自在更加自豪,脸上满是欣慰,好像长辈看到后背成长的那种兴奋。 “你……你与杨天赐什么关系?”胡孝一又问。 霜妙心就要阻止这话,却被沈自在拦住。他揉揉脸,反问:“江湖传言沈自在什么样子?什么出身?” “武林霸者,表面却是个教书先生,这……”胡孝一恍然,“你出身和杨丞相相同!你……你们竟是兄弟?” 这下沈自在更是兴奋,仰头开始狂笑。这声音充满十足内力,不仅震得屋顶琉璃瓦乱跳,就连胡孝一这样的人都忍不住捂着耳朵,凭借内力去抵抗。 在场武功稍弱的,就像成宗已经开始在床榻上不停打滚了。 还好,沈自在笑了片刻就已经停下,即便这样再看成宗,满身大汗,已经剩下半条命了。 重重喘息,胡孝一一边擦汗一边盯着沈自在说:“怪不得……丞相几次三番被人陷害,原来都是因为见到这同胞兄弟失去判断。哼!沈自在你果然可怕,善用人心更利用到极致,就算至亲也不放过。” 耸耸肩,沈自在回道:“成大事者,就当如此。儿女私情,家人朋友全是绊脚石。好了,这事我筹划几十年,今天是收获季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一指霜妙心,说:“杀了你这相好的,他本就对我没有太多价值。”说完一步步又逼近成宗。 见事情急转直下,胡孝一马上从床榻上起来忙问:“沈自在,你难道不怕王法,不怕这满城兵士么?伤害我们不算什么,可一旦伤害当今皇帝,就算是你也,” “少废话!数年大计,难道不会考虑这些?”沈自在说,“这还要多亏咱们的皇帝,他已经将我手下全部当做重臣用了。现在大都和内城上下,都由我来控制,还有谁敢反抗?” 胡孝一正要反驳,耳朵一动,脸上喜色乍现就说:“当然有,而且已经到了!” 只听轰隆一声响,寝殿大门被人撞开,就见苗三已经换了铠甲,领着数十名内卫从外冲进来。 他们各个手拿利刃,虎视眈眈,像要把沈自在这些乱臣贼子尽数剿灭一样。 见到这阵势,沈自在还是不为所动,只是奇道:“哦,这么快就能突破巡逻兵卒,苗三你怎么做到的?我这些手下都握有重兵,不该这么轻易被你闯进来才对啊!你,” “贼子,恐怕你忘了还有我们这些眷侣家人吧!”就见人群一分,当先就是一位戴有凤冠霞帔,气势非凡的妇人。如果没猜错,这恐怕就是成宗现在的皇后,伯牙吾?卜鲁罕。 在她身后,还有不少女子和男女老少,全是一身丧服,各个怒目而视。 成宗见到这女子,激动地大喊:“皇后!是你,是你来救朕了么?” 皇后见到成宗还活着,也是一阵激动,带领来人全数拜倒,就是各种场面话。听她说了,胡孝一才明白:原来后面那些全是被替代官员的家眷,看来苗三这次是动用非常手段,甚至也推测出其中的隐情了。 见如今局势,一直好整以暇的沈自在,终于大怒…… 第二百三十章:内城恶战 各有死伤 咔嚓一声,就见一杆亮银钩镰枪把床榻砸毁,还好霜妙善反应快,已经把成宗拽向一旁。 这是沈自在的趁手家伙,想必刚才一直藏在某处,现在擒在手里是因为怒火攻心要开场大战。 见他这阵势,苗三也不含糊,一声喊叫下竟把柔羽抛了过来。这是被霜妙心假扮公主给扣下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一个翻身将宝剑攥在手里一抖,胡孝一恨恨地说:“沈自在,你才是计划一切的罪魁祸首,还要用花言巧语糊弄众人,简直可恶!今天,我一定将你就地正法!”说着抖剑过去,与沈自在斗于一处。 苗三也不含糊,发声喊加入战圈,与胡孝一双战沈自在。其他内卫一拥而上,奔着成宗冲去。 这时皇后领头,这些官员家眷会武的上前,不会武的跟着退出寝殿。伴随一声声震天大喊,无数巡逻兵士冲来,将寝殿团团围住。 “上、上!一定不能让陛下有何闪失,更不要放了这些乱臣贼子!”皇后大喊,兵士齐声答应,能进去的已经赶去帮忙,进不去的大队在外集结,随时可以迎战。 这边霜妙善已与霜妙心斗在一处,而巧手鬼婆手持利刃领着另外十九名假冒重臣正与内卫拼斗。 他们打得不可开交,却还比不上胡孝一这边。虽然武林传闻将沈自在吹上天,好像恶魔、厉鬼一般存在,今日却真是头一次与其对战。 一开始苗三不以为然,谁知上手十几招就被那杆钩镰枪逼得节节败退。幸好胡孝一在旁柔羽翻飞,又凭借绝妙轻功牵制,否则单凭自己结果一目了然。 对于胡孝一来说心里有同样感觉,要不是苗三功力不错,恐怕真不是沈自在对手,能在他手下走出五十招都是万幸。 再看沈自在,脸色平和应对有数,竟然不管自己等人被大队团团围住,现在好像沉浸在打斗中难以自拔。 一杆亮银钩镰枪上下翻飞,见招拆招,完全不怕胡孝一和苗三双强联手。而且打着打着,他竟然慢慢摸透了两人的出手习惯,应对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早年与胡孝一相识,那时他还是文弱书生,短短数年过去能有这种精进却让沈自在吃惊。 唰唰几下,千羽追风使出,胡孝一今天这是卯足了劲儿,再不藏私。奔着沈自在上路裹来,招招不离要害。 就见一下卷来,柔羽由硬变软裹去沈自在脖颈。待位置恰到好处,胡孝一内力灌输之下柔羽又软中回硬,手腕一翻利刃卷切而来。 沈自在大喝一声把住枪端,用锋利枪尖一拦,跟着大力外撑,硬生生架开了这招。可不等他上手追击,苗三已经赶到,抬手就是五拳,分上中下都是死穴。 哈哈一笑,手中钩镰枪一转,借助旋转之势带动劲风,形成一堵无形高墙,硬是将苗三狠撞出去。咔嚓一下,正撞床榻后面的壁画,瞬间这美妙之物成了废品,一个大子儿都不值了。 假意迈步追击,见胡孝一杀到沈自在赶忙来个回马枪。要不是躲闪及时,恐怕这一枪要把喉咙给划开才算。 当啷一声架住枪身,但宝剑毕竟是轻巧武器不能力敌,时间一长胡孝一就受不了。被沈自在逼着连连后退,端头反月钩的尖已经深深扎进他的肩头。 沈自在得意,盯着胡孝一并大吼,手下加紧,鲜血崩流。胡孝一只是皱着眉,连惨叫或痛哼都不敢,就怕泄了这口真气。 用足内力让柔羽保持坚硬状态,否则就可能被人划开肩头,一劈两半。 正这时又听大喊,苗三已经飞身过来,冲沈自在背后就是数拳。没办法,他还不至于托大到不去理会的地步,只能一脚将胡孝一踹飞,回身对付苗三。 钩镰枪使出连续刺击,苗三没有武器只好躲避。可他一直细看枪头动向,看准机会侧身进步就是三拳。 长兵器的弊端就怕近身,这时无法利用优势,见苗三已经袭来,沈自在竟然再次大喝,胸前一鼓硬生生接了几拳。 苗三一怔,就感觉自己铁拳如中顽石,这种坚硬程度哪还是人?简直就是浑然天成的巨石。 就这稍一愣神,沈自在看准时机压枪头抬枪尾,冲他下巴便击。得亏苗三反应快,侧身躲开,脚下一点急忙跟进又是钩挂连环专攻下盘。 沈自在忙于应付时,就听胡孝一大吼着过来,柔羽一圈天羽寞霭已经使出。 刺啦刺啦数声,沈自在衣衫被划出数条口子,同时砰砰两下,被苗三双拳惯了出去。要不是关键时刻用钩镰枪拦了一下,恐怕结果会更加喜人。 那边对战的霜妙心见状,惊叫一声,拼死跳出霜妙善剑光笼罩。不顾背后被撩中一剑,带血冲到沈自在身边,满脸关切地问:“怎样,他们伤了你?” 沈自在还是面无表情将她推开。咚一声枪尾蹲地,伸手怀里取出一小包东西。见到这,霜妙心惊叫:“不要!你……你不能用这东西,会害了你的!”说着过来抢夺。 谁知一个侧身躲开,抬脚将人横踢出去,沈自在却说:“你这丧门星,胆敢过来阻止,小心我现先将你除了!”说着已经从小包里取出几颗金黄色药丸,张嘴要吃。 见到这,胡孝一第一个反应是那种瞬间提升功力的完成品,大叫道:“天羽寞霭!”数道寒光笼罩过来,目标是奔着沈自在单手和那包药物。 苗三也透,同时攻来和胡孝一同心,不能让这魔头增加功力。 他们想的不错,却听霜妙心大喊:“冷霜洗髓!”手中双剑挥舞,凝霜十一其中一招席卷过来,正好阻止两人。 胡孝一和苗三一顿,正要回击,却听一声:“冷霜洗髓!”以同样的身姿和效果,霜妙善将自己亲妹罩住,这两个冤家又开始拼尽所学打斗在一处。 苗三仅是一怔,胡孝一却已经大叫不好冲了过去。可惜就这一顿,沈自在已经吃了一把丹药。躲过胡孝一和苗三进攻,用内力开始催化药力。 “这下怎么办?”苗三有些麻爪。 胡孝一看看殿中形势,发现鼠爷和常贵山帮助内卫已经把成宗救走。那十九个假冒者现在被杀得只剩四人,虽然内卫和巡逻兵士也死伤不少,不过将他们歼灭只是时间问题了。 当成宗顺利逃出后,见鼠爷和常贵山已经回来,他们不仅分取剩下四人,借机还把想要逃跑的鬼婆截住。 这时就听一声大喝,劲风扑面而来,胡孝一低头哈腰躲开,沈自在钩镰枪转个方向又去找苗三了。 再顾不上其他,抖剑追去,见沈自在挑伤苗三右边大腿外侧时,挥柔羽将人迫走。双足一点地面,旋身直追,嘴里大叫:“千羽追风!” 这次胡孝一却打算拼一拼,看似招数如常,实则暗藏一手。 沈自在躲过无数银光,却见胡孝一左肋处空虚。心中大喜,横扫枪身抽去,就听啪——一声响,胡孝一大口喷血,血雨就像无数流星疾驰,尽数裹住了沈自在面门。 他并不打算用手擦拭,而是哈哈大笑,跟着抬脚将人踢飞出去。 苗三见状不妙,也是一声呼喊过来,却被沈自在连环十六枪逼得节节败退。忽然,脚下一滑栽倒,这时正赶上钩镰枪前刺。 没办法,他只好拼尽全力腾身而起避开要害,就听噗嗤一声,枪尖已经扎进苗三手臂,对穿而出。 他也是一声惨叫刚出口,就被沈自在单掌击飞。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正好撞在胡孝一身上,这两人双双一阵迷糊,半天没能起来。 霜妙心见沈自在取胜心里高兴,可又像是担心什么,拼尽全力想要靠过来。 见她心不在焉,霜妙善更是老道,在虚招中加了凝霜十一的精妙,而且还是反向使出,完全破坏了霜妙心的认知。 在手忙脚乱下,就听一声惨嚎带着血线,霜妙心栽进沈自在怀里。瞬间鲜血喷涌,将她自己和沈自在衣衫染红。要不是沈自在出指迅速封闭了大穴,恐怕不用打,流血就能将人流死。 看看地上那断手,霜妙善一闭眼并仰起头,好像释怀了不少。 这边霜妙心倒在沈自在怀里,苦笑着用另只手去摸他的脸颊:“你……你本来有机会走的,可……为什么还要吃那药呢?” 看她气若游丝,沈自在冷声道:“与你何干?本以为你会成为助力,没想到头来还是个绊脚石!多少年了,始终没做过一件让我满意的事儿,连巧手鬼婆她们都不如!” 见他生气,霜妙心却一笑,强咬牙关拽着他衣衫站起。脚尖一点地面掉落的一把弯刀,顺势抄在手里。 “你还做什么?快快退下,不要妨碍我——!”沈自在怒喝。 谁知霜妙心回头看他一眼,笑容更是灿烂:“你这人口是心非,越是骂得很,我越是喜欢。今……今天就让我做你助力,快点离开吧!”话落,大叫一声冲向霜妙善和围拢的内卫,出手仍是狠辣。 看来这真是放手一搏,完全不畏生死…… 第二百三十一章:拒不束手 以死消债 虽然霜堡的凝霜十一狠辣,又在她们两姐妹的不断锤炼和调整下变得更加凌厉难防,但霜妙心缺少一臂又因失血过多,怎会是这许多人的对手? 在连着杀伤了数人后,霜妙善过来将她抵住,这才使其慢慢退后,甚至开始手忙脚乱。 沈自在就是看着,没过去帮忙,更没准备逃跑,不知他脑中究竟在想什么。按当前形势看,他的败局已定还在留恋什么?难道是在为自己惋惜;还是犹豫是不是该解救霜妙心? 趁这时,苗三拖着受伤的手臂过来,压低声音问:“胡孝一,确定他吃的是那种提升功力的药?”果然,他也有了疑惑。 摇摇头,胡孝一肯定地说:“绝对不是。不仅没有提升功力,反而因为强用内力催化,还浪费了不少气力。但沈自在面色却比刚才稍稍红润了,这是为何?” 看看他,苗三撇撇嘴:“我又不懂医术,你问我啊?” 知道问也是白问,因此胡孝一不再聊这个话题。看看当下形势,这才对苗三说:“你最好通知这些护卫,必要时不要伤了霜妙心。” “什么意思?”苗三奇到。 胡孝一叹口气说:“沈自在恐怕……也是言不由衷之徒。” 似乎明白了,苗三却鼻中一嗤,说:“哼,这家伙好怪。虽然可能和杨丞相是兄弟,但两人除了年龄,好像很多不同。一个大善人,一个野心家,这简直天差地别么。” 苦笑着点头:“不错,出发点有异,这就是走不同的路,结果大相径庭的原因。一会儿不能让沈自在走极端,咱们还要从他嘴里得到丞相的下落呢!” 正这时,就听一声惨叫传来。胡孝一急忙回头去看,就见剩下四位假官已被清除只剩巧手鬼婆。 常贵山已经让鼠爷歇了,正轻松应对她凌厉的进攻。幻视门幻术绝伦,武艺平平,因此胡孝一大声提醒常贵山不要着了道。 同一时间,又是一声惨叫,霜妙心被姐姐打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有六位兵士上前就要结果了她,却见寒光一闪即逝,跟着鲜血喷涌,连哼都没哼一声,三对儿同时栽倒。 没看清沈自在怎么出手,但人已经实实在在提枪站好,同时脚踢枪尾正好截住霜妙善。 就见钩镰枪在他手心一转一挑,霜妙善手中双剑硬生生被迫落入下风。不等她撤身,就见寒光点点如冰雹坠地,伴随闷哼,霜妙善连退三四步远,身上几乎全是伤口。 见她转瞬负伤,胡孝一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已经舞剑赶来。身在空中,左肋的伤势让他一阵窒息,气血更是不稳。还好他仍坚持着耍出剑花,将沈自在逼退。 刚一落地就把霜妙善搀扶住,也不回头,用嘴角问话:“你还好吧?” 谁知霜妙善脸上一红,只是“嗯”了一声,竟没多说什么。 胡孝一背对她看不到脸色,只听这简单回复心里安稳不少。柔羽一挥,点指沈自在说:“束手就擒吧!这样你和霜妙心还有活着的机会,否则……” 用枪尾把霜妙心挑起来,单手揪住她后心衣衫。这时听胡孝一说话,沈自在竟然笑了并回道:“胡孝一,你太自己为是了,真以为那铁穆耳会放过我们?哼!” 看看霜妙心,沈自在没有关切地问话,仅有一扫而已。 见四周围拢了不少人,自己这边只剩巧手鬼婆还在勉力支撑,但见出手越来越慢,明白输或死也是定数。 惨笑一下,仅一瞬间,可还是被胡孝一看到了。心中满是疑惑,这不该是野心家最后能有的表情。 寻常下来,大多是不甘和恼怒,怎么感觉沈自在心事重重,又或者……对了,可能还是担心霜妙心伤势和安慰。胡孝一想到这,心中笃定了,因此放开霜妙善又向前几步。 “沈自在,为了她,最好束手就擒。今日之事也许还有回旋余地,最差也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这是胡孝一说得最假的一次假话,连自己都觉心中有愧。 而沈自在好像完全看透了,只是提起钩镰枪去看枪尖。见上面寒光仍如宝气乍现,这才浮出一丝笑容。 “束手就擒?胡孝一,别看现在我被重重包围,可如果真心要逃,你们能耐我何?”提起枪身,吓得一旁护卫纷纷后退。见这威力,沈自在很是满意。又看看胡孝一和苗三大笑。 见他死到临头还要猖狂,苗三勃然大怒,伸手点指于他:“沈自在,你莫狂!不知道这内城上下守军过万么?就算耗也能将你耗死,更何况还有胡孝一我们这些人。” 这家伙,在关键时刻还不忘把胡孝一往前推,真是佩服。斜眼看看苗三,胡孝一也只有无奈摇头。 啪啦一声响,胡孝一马上去看,就见巧手鬼婆已经撞开了窗户翻身想要外逃。常贵山远离双手乱抓乱挠状似疯癫,看样子还是被幻术迷惑。 鼠爷见状就要过去截人,却见巧手鬼婆人在窗户上,不知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竟然一呆。 就这瞬息之间,只听噗嗤一声,一支箭矢穿胸而过。由于力道太大,巧手鬼婆竟被力道惯了回来,正钉在一棵立柱上。 能挂住一女子重量,可见箭矢是经过特殊制造,用材也不同寻常;一箭可击穿人体,又钉在殿中粗柱而不落,可见外面下手的人武功不弱。 要不是身在内城,胡孝一真要怀疑又是戴焕恩出现了呢。 巧手鬼婆看看自己胸前的箭矢,又顺窗户向外望去。伸出手虚空抓了两下,脸上只有怨毒。一口气长长吐出,四肢猛地一垂,就这样死了。 虽然胡孝一不觉惋惜,但看到这局面也觉悲凉。毕竟真正的紫扭蓝一族,现在全部陨落了。 “呀!”就听一声惊叫,苗三趁沈自在分神,竟然攻了过去。但他奸猾,不敢直面其锋,而是上手去抢霜妙心。 不知是不是因为仇怨,霜妙善似乎与他商量好了,竟然同时攻向霜妙心。 这下胡孝一心里着急,就要大叫阻止,可一切还是晚了。 就听一声大叫:“狂浪怒涛!”只见数道寒光乍现,似乎是清早曙光投射进漆黑的房间,只不过日光无害,这亮光却狠辣非常。 双双惊叫,一人影后撤出来却撞在不少护卫身上。力道之大,竟将十几人撞飞出去,而那人自己也瘫在地上不能动弹。 胡孝一还不及过去查看,就见那人身体一抖,跟着就是捂眼惨叫。等快步过去查看时,发现他的左眼已经跳出眼眶,怕是废了。 赶紧抓住他,胡孝一大吼:“苗三、苗三!尽可能保持清醒,保持清醒!”一边又出指点中他的麻穴,将人放倒。 招呼一声过来几人,七手八脚把苗三抬走。看他这样子,胡孝一只能感觉惋惜。毕竟战场不留情,留情非战场,江湖打混谁又能避免呢? 但他再看沈自在时,就见钩镰枪枪尖已经穿透霜妙善肩头,整个将人竖挑起来并不断摇晃。嘴里发出一声声狂笑,任凭鲜血滴落自己面部和全身。 此时的沈自在真如夜叉恶鬼,连胡孝一都不免心惊、胆寒。 “胡小子,我们来帮你!”一声叫喊,鼠爷和常贵山已经到了身侧。常贵山更是满脸歉意,连说刚才还是大意了。 摇摇头,这不是重要事情,眼下看着暴走的沈自在,胡孝一心里确实没谱。瞧形势,只能硬碰硬了。 正要领着两人围堵,却听外面有人大叫一声:“放箭!放箭——!” 胡孝一一个激灵,才发现屋中刚才还有数十卫士,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随苗三撤了干净。 心里咯噔一下,已经听到了绷簧和弩机的响声。胡孝一反应真快,向前一扑将鼠爷两人带倒,同时后脚跟勾起最近两具尸体直直跳起。 就听噗噗噗——声音不断,三人吓得连站都不敢。 直到一切恢复平静,胡孝一才当先从死人堆里钻出。幸好满地尸首无数,刚才顾不上尊重,竟将不少压在身上做挡箭牌。现在去看,几乎都变成了刺猬,屋中墙壁、柱子、窗户、灯盏等等,也都布满了箭矢。 就连灯光都被满眼箭矢遮蔽,殿中昏暗难辨。 鼠爷一骨碌身出来,喘口大气,张嘴就骂:“这些乌龟王八蛋,竟然过河拆桥!不用问,准是苗三的命令。该死,下次见面,我老人家准要砸断他全身骨头才算完!”越说越气,伸手取下不少箭矢一并折断。 而胡孝一却不说这些,马上扫视周围,去找沈自在、霜家两姐妹。 终于,在一棵粗柱后找到两人,正是沈自在和霜妙心。不过,霜妙心后背已经中了数箭,就算这样还在死死挡着沈自在,保证他不损分毫。 胡孝一微一闭眼,心中惋惜:恐怕此生此世,这仇怨就此了解了。来生如何,来生再说。 又听到异响,胡孝一赶忙去看,这才见到尸堆不停晃动,似乎下面还有人藏着…… 第二百三十二章:两败俱伤 拼死脱逃 三人起身,胡孝一快步过去扒开尸堆,果见霜妙善在下面。只不过左肩已经豁开,如果伤势再大一些,恐怕整条手臂都要断了。 回头去看沈自在,胡孝一心里明白,这是为报霜妙善斩断其妹手臂之仇。就冲这点,你能说他完全冷酷无情? 单手倒背钩镰枪,另只手平举,用小臂横向抵住霜妙心脖子下方。脸上还不见任何悲痛,只不过脸色从刚才少许红润,变得如现在一样惨白。 盯着她,看着她,沈自在还是埋怨:“你这是做什么,要证明自己有用?还是想说没有你,我沈自在一定横死?” 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霜妙善还没说话,鲜血就顺着嘴往外涌。看她这么难受,沈自在也不动手封住部分穴道,让她稍稍缓解这种疼痛。 喘息了半天,霜妙善才导上来一口气,可连连咳嗽,喷出不少血块。看看霜妙善,胡孝一竟然见到她眼中全是温柔,没有一丝奸诈和怨恨。 想要伸手去摸摸沈自在的脸颊,可惜唯一一条手臂上全是箭矢,太沉了。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举不上来。 没因为重伤即将赴死而哭泣,却因为无法最后去感受沈自在而崩溃到流泪。霜妙心到底想了什么,胡孝一竟然完全猜不透了。 哆! 一声闷响,钩镰枪枪尾竟被沈自在用内力硬生生砸进地里。寝殿地面可使用了上好的石材,平整多遍基础后铺装的,却没想竟被人力击穿。就凭这份功力,端的是可怕非常。 还是那姿势顶着霜妙心,另只手托起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颊上。这一刻,霜妙心笑得像个孩子,又或者像看到意中人出现的少女,放射出灿烂夺目的色彩,让人不禁看得痴了。 “沈郎,妙心先走一步了。不知在下面,还能不能与你相见。抱歉,此生不能为沈郎带来什么,但……但我并不后悔……”可能太过激动,又有不少鲜血从嘴里溢出,眼见气血混乱命不久矣。 终于,最后的最后,沈自在皱起了眉头。这是胡孝一第一次见他皱眉,不是恼怒或不耐烦,而是…… “妙心,你,”刚说几个字,就听噗嗤一声响,霜妙心身子向前一冲,正摔在沈自在怀里。 可能连他都没想到,而且放箭之人力道奇大,不仅穿过霜妙善身体,竟然还直接伤到了沈自在左腹。 这两人紧紧贴在一起,鲜血相互汇聚,恐怕也是第一次。沈自在放弃了一切尊严和高傲,竟然双手将她抱住,眉毛斜飞,嘴角跳动,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隙。 霜妙心还是看着他,笑着,一点点笑着,直到最后再也笑不动为止。 当她身体向旁边一栽,沈自在这才仰头高声喊叫。声音冲破四周,甚至连墙壁都无法阻挡。屋顶的琉璃瓦稀里哗啦掉下许多,胡孝一等人纷纷捂着耳朵勉力抵抗。 当他宣泄完毕,伸手提起钩镰枪一转,枪尖顺势将霜妙心后背箭矢全部削断。 左手抱着霜妙心尸体,右手反握枪身,双眼赤红,一步步逼近胡孝一等人。 一把将霜妙善拽到身后,胡孝一抖柔羽准备迎战;鼠爷和常贵山更是拉开架子,必要时他们第一时间会拼死保护胡孝一。 见他们这队形,沈自在竟然冷冷一哼:“两人要保护胡孝一,而他却要保护那残花败柳。哼,好、好个情义!今天,我就把这虚假的一切毁了,看看世人到底情义几何!” 说着脚下一垫,平伸钩镰枪向胡孝一扎来。完全不顾鼠爷和常贵山进攻,人如柔草顺势左右躲闪,巧妙通过夹击到了眼前。 胡孝一料到他会有最后的疯狂,却没想到还能有如此力量,抱着尸体竟然这样迅速。 随手将霜妙善向后一推,柔羽幻化出万道霞彩迎击沈自在的点点冷光。就听叮当声不断,可霞彩就像冰晶炸裂,又变成点点流光。胡孝一跟着闷哼,人已经摔了出去。 沈自在一脸得意,看准霜妙善直刺过去。她整个人傻了,没想到沈自在会这样拼命,简直像看到了冲破地府的恶鬼,让人浑身失去所有抵抗。 就在闭目等死这瞬间,沈自在脸色一变。噗嗤一声,跟着就是惨嚎声起,等霜妙善睁眼,却见胡孝一面对自己,竟用后背挡下了钩镰枪的尖端。 说来奇怪,那锐利的枪尖和沈自在的冲击力,竟然没能将胡孝一刺穿,果然很是意外。 鼠爷和常贵山见状大怒,双双兜转过来救人。可沈自在只是放手回身,仅用一十六掌就把两人封堵回去。 等他再次转身,看看胡孝一和霜妙善,抬掌就打胡孝一后脑。这招打实,恐怕就要万朵桃花开,胡孝一会一命呜呼了。 待掌要接触到胡孝一时,就见霜妙善反应过来,抢步上前,这次是她用身体去为胡孝一抵挡一切。 沈自在笑了,却不是奸笑。砰一声,这一掌竟然结结实实打在霜妙善右肋。不仅瞬间落了掌位,竟然力道也不算大,这不该是沈自在会犯的错误才是。 噔噔噔不停后退,走之前还不忘将钩镰枪拔出。可胡孝一大吼一声转身挥剑,噗嗤一下,在沈自在胸口横着狠狠来了一下,深可见骨。 同时他抱着霜妙善退在一旁,整个人都瘫软在地,无法动用内力。 伸手摸了胸口,鲜血染红了双手,沈自在古怪地看看胡孝一和霜妙善,却不停点头。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但现在也算是油尽灯枯,再难有什么作为了。 “你……我倒忘了,你这人毒解厉害。哼,怪不得我内力越来越难汇聚,难不成你……”沈自在苦笑,看着胡孝一问,“你什么时候下的手,我怎么不知?” 还他一抹得意神采,胡孝一说:“打斗前!我在手上抹了化功粉,看似擦汗实……实则抹在自己头上通过汗液变成毒汁。在你用枪横砸我左肋时,血水带着毒被你肌肤尽数吸收。” 点点头,冲他伸出大拇指:“都说你胡孝一很少用毒,却没想到使用起来比我……我和毒心老鬼还要犀利。好、很好!” 忽然见他双眼一凝,胡孝一大惊。想要起身应对,却还是没能如愿。 就见沈自在踢起一把椅子撞破门侧窗户,竟然抱着霜妙心尸体,舞动钩镰枪,从正面突围而出。 在他刚出去后,就听嗖嗖三声飞箭,但听叮当一声后,竟然没了下文。跟着就是混乱一片,只听有人大喊:“快、快追!那贼子负伤逃了!” “快,他跑不远!贼子中了两箭,伤势已经很重了,赶紧围堵!” 伴随着叫喊声、脚步声和武器铿锵声,外面乱作一团。无数火把高照,仿佛天都被点亮了。 胡孝一看看窗外,原来是清晨第一缕曙光投射过来,看样子片刻间天光就会大亮。这时他大叫一声:“快……快跑!再晚……咱们也要死!” 鼠爷和常贵山与他厮混这么久,终于在关键时刻开了窍。听胡孝一吆喝,常贵山已经过来将他扛起;鼠爷则搀扶着霜妙善,四人做一堆,在桌椅的帮助下,冲破屋顶逃去。 又是嗖嗖几声响,冷箭还在继续,却瞧不清放箭之人具体位置和长相。 场外有起码百十人围着,但只有一人放箭。恐怕刚才连续偷袭,都是他所为。 胡孝一身在空中,拼命汇聚视线去找这人。可不巧,就听哗啦一下,鼠爷脚下一滑,与霜妙善两人双双摔在屋瓦之上,顺着斜度滑落。 这种高度虽然不会伤害到两人,但下面全是护卫,还有暗处放箭之人,下去那还有好? 见势不妙,常贵山拉着胡孝一返回抢救,由于所在位置和角度,他正好在鼠爷掉落至边缘前抓住其脚踝,堪堪将人拽住。 马上听到嗖嗖几声,常贵山猛吸口气,将鼠爷拽向高处。咔嚓咔嚓几下脆响,刚才两人停留的地方已经被锐箭击穿,箭尖赫然显露出来。 “龟儿子的,这是非要咱们的性命啊!”鼠爷起来就骂。可常贵山顾不上这些,因为见胡孝一拉着霜妙善,两人开始慢慢滑向屋瓦边缘。 由于此时两人都受伤严重,胡孝一能抓住霜妙善已经不易,想要定住身子根本不可能。就在常贵山奔来之际,霜妙善整个身子已经掉了出去,悬挂在外。 可不等常贵山跑出几步,下面冷箭又是嗖嗖不断,似乎根本不打算让他赶来救援。 胡孝一紧咬牙关勉力支撑,可在常贵山赶来前,恐怕也难如愿。现在就是两个结果:第一,放手自己得活;第二,两人一堆摔下去赴死。 汗水已经岑岑冒出,胡孝一还在坚持。霜妙善被他拽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嘴角竟然浮现出了微笑。 这次,胡孝一看到了。多少年,这是他再见霜妙善会心一笑,不免有些呆住了。 “放手吧。”霜妙善竟然语气平稳,没有半丝波澜。 胡孝一一怔,顾不上说话,却只是摇头。 看他这样子,霜妙善眼神一凝,似乎有了主意。微微咬了嘴唇,抬手去劈胡孝一的手腕…… 第二百三十三章:鲜花凋零 各失真情 由于右手被胡孝一紧紧拽住,左手又被沈自在钩镰枪豁开,这会儿抬手去劈他手腕,想法不错却难如愿。 “放手啊!”霜妙善见不能脱离胡孝一控制,这才拼命大叫。 可胡孝一只是摇头,仍在紧咬牙关拼死拖拽。眼见两人还是慢慢下滑,马上就要做一堆儿跌下房顶了。 就听嗖一声响,正划过胡孝一的脸颊,看样子底下的箭手已经能看到他了。 可是说来奇怪,这人竟然放着霜妙善这硕大目标不顾,专往胡孝一这大半还被屋瓦遮挡的人身上打,图了什么? 见胡孝一差点中箭,霜妙善竟然泪目,嘴唇颤抖用恳求的语气说道:“求求你,放手吧,不值得!这样下去,咱们都是要死的,何必呢?你还有深爱的冷钰萩,还有孩子和家庭,不值得!” 可胡孝一还是拼命摇头,跟着一声怒喝,竟将人拉回一点。 正这时,就是噗嗤一声,霜妙善发出了惨叫。箭手终于见形势不对,开始向她下手了。一支利箭穿透她的大腿,跟着又是一支扎穿了腹部。 底下这人真是卑鄙,完全就是在戏耍他们,不仅避过要害,而且力道还不似刚才那样凶狠。就像猛兽捕获猎物,并不急着吃,而是要捉弄一番才能感觉出自己的威武一样。 胡孝一心中怒极,却没有办法。看看常贵山,还是受到箭手的阻挠。鼠爷也想过来,竟然被无意伤到。 “胡孝一,谢谢你,”霜妙善忽然说,“你还我了自由,还给我了尊严,已经足够了。这几十年我心如死灰,不仅被妹妹背叛失去家人和一切,还被那些人轮流……重新遇上你前,我只有躯壳,现在倒好,灵魂回来了。” 盯着胡孝一,霜妙善又是甜甜一笑。尽管她的脸已经被毁,嘴角也有些变形,但胡孝一还能回忆起当年那张容貌,那副天真的笑脸。 “我该走了,希望未来你能和冷钰萩白头到老。如果有机会,也为了自己,离开武林和官场这是非之地吧。这……这是一个朋友,最后的希望……” 泪水滚滚流出,霜妙善深吸口气,看看远处渐亮的天空。 一抹鱼肚白乍现,好像瞬间把所有黑暗逼退了一样。果然,邪不胜正是对的,就算再黑暗,再冷酷的颜色,最终也会被一抹亮光击垮,就像人心一样。 温柔带给了霜妙善最后的自信和尊严,现在她只感觉再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天亮了! 噗噗又是几箭,霜妙善痛苦地哼着,身子也不停晃动,胡孝一更是被坠得快没了力气。 可他不在乎这些,反而因为不能救到霜妙善在自责。紧绷着嘴,却能听到他的哀嚎和怒吼,第一次感觉自己如此无能,如此力不从心。所有的信心都被摧毁,胡孝一几乎就要选择放弃。 吐出一口鲜血,看看胡孝一,又看看下方。霜妙善最后深吸口气,拼尽全力抬起几乎残废的左手,在胡孝一已经残了的右手上轻轻拂了拂。 惊奇地看着她,胡孝一双眼充血。 霜妙善则是一笑:“我替妹妹向你道歉,毁了你的手。下辈子,我愿替她当牛做马偿还。 胡孝一,我要你记住我。只有死在你面前,你才能记得牢。就像你哪位酒鬼朋友一样!” 听得胡孝一一怔。这时霜妙善叫了一声,双脚一晃蹬在屋瓦边,整个半身打横将胡孝一遮蔽,不管飞箭如何击穿身体,脸上笑容不断。 右手手腕一翻,手指在胡孝一掌心猛弹,竟然荡开了紧握的力道。 霜妙善看着胡孝一,笑着。身体就像飘叶似的,忽忽悠悠坠了下去。 胡孝一手上得脱,这才拼命大叫:“霜妙善!”身子下意识前冲想要将人抓回,却根本不可能了。 要不是常贵山和鼠爷冒死飞扑过来将人抱住,恐怕他真要随霜妙善一起摔下去。 就听咕咚一声,跟着就是脚步声和利器不停扎进肌肤的声音。胡孝一紧闭双眼,无声地痛哭着。这次他彻底输了,结果简直太惨太惨,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控制,这就是无奈。 见胡孝一精神已经失常,鼠爷二话不说抬手在他后脖颈一切。掌缘砍中颅后第三节颈椎,只要力道合适,就能轻易将人击昏,即便是高手也不易防备。 再顾不上什么,常贵山用掌力打落无数琉璃瓦,铺天盖地砸向底下的人。 在一声声惊叫和怒骂中,两人搀着胡孝一要逃。可这时有人大吼:“别乱、别乱!快用炸裂箭,炸死他们!” “不行啊,这样会毁了寝殿的!” 就听啪啪两下脆响,一定是反对之人挨了巴掌。之后又是无数弓弩声,事情恐怕不妙。 正在危急时刻,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并怒吼:“都给我住手!胡孝一留着有用。都给我住手!” “苗三,你疯了,难道要放虎归山?沈自在完了,可胡孝一还活着,他比任何人都可怕!难道你——你这是要私通歹人,目的何在?”没想到竟然是苗三来阻止这些人。 听这话,苗三怒笑着说:“你才干了多久,已经会扣帽子了?哼,好大的胆子!你来看这是什么?” “这……这是陛下手谕?” “不错!胡孝一还有其他用处,不能死。怎么,你要抗命不遵么?” 这时候三人已经趁乱脱逃,剩下的再也听不清了。 …… 伴随粗重的喘息,就见两人急速奔逃。不,不是两人奔逃,而是一人抱着另外一个在奔逃。 背后的阳光渐渐升高,我们才能看到他竟然抱着一具尸体。是沈自在! 这时他已经相当狼狈,头发散乱,衣衫破损,钩镰枪早已不见,想是在混乱中丢了。一边跑一边回头去看身后,可能还有追兵在步步紧逼。 但无论如何,他却没想着放弃手中的尸体。也就这时,霜妙心才显得如此重要。 真不明白她生前,沈自在为了什么,难道说一句好听话,表达出自己真实的感情这么难么?非要等到最后的最后,才将一具空壳紧紧护住,还有什么意义? 终于,他再也跑不动了。呼哧带喘躲在一个巨石后面,侧耳还不忘细听周围动静。这位武林传颂神乎奇神的人物,原来也有脆弱的一面。 现在,骄傲、身份,一切一切都已经抛在脑后,对他来说能保护好霜妙心的尸身,能离开这里就很满足了。恐怕在他心里,再也没有什么霸愿,一切一切都不如活着美好。 待气息喘匀,才低头看看霜妙心。轻轻将她秀发归拢,鬓角的乱发送到耳后,盯着细细看着,看着。 忍不住低头轻轻一吻,可已经没有了那股生气,留下的只有冰冷和死亡的气息。 躺靠着巨石,沈自在让霜妙心这样静静躺在自己怀里。他抬头望天,此时天已大亮,头顶鸟儿不停鸣叫似乎在沐浴阳光,驱赶一夜严寒。 扑棱棱飞过数只小鸟,沈自在叹口气,自语道:“自由真好,你看它们就是这样。人类野心太盛,我更是其中最坏的那个。嘿嘿,没想到最终害人害己,到头来两手攥空拳。可笑、可笑。” 低头看看霜妙心,沈自在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脸颊,柔声道:“你我无论从年纪,还是地位都相差甚多,为什么还要青睐于我毁了自己的幸福? 你果然很傻,傻到无法挽回。胡孝一当年说的不错,他对你一片忠心,却换不回半丝怜悯。 没想最后我也做了同样的事。只不过不同的是,你一直没有离开,无论我做错什么,我有多坏,你竟然都要跟着一起疯,一起坏。哼哼,下辈子……哎——还是算了,够了。” 拉起她那已经僵硬的手,又一声长叹:“从他主动与我联系时,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野心也好,财富也罢,什么都没了。可惜,我还是执迷不悟,还是不肯认输。 最后不仅毁了半数功力,落得命不久矣的下场,甚至还把你给……你早该离开,就算在深山落脚,也比现在惨死要好很多。可惜……你太傻,傻到厉害……” 说着,这位野心家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笑容。这笑容再没有冷森、奸诈、愤怒、怨念,有的是幸福,如同寻常百姓那样的幸福。就好像简单吃顿饱饭那样,再没有任何深层的想法。 正在自嘲,忽然沈自在发现自己竟被一个巨大阴影笼罩着。 这阴影好黑、好重,竟然不受高高升起的阳光影响,仿佛有种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魔力,就连沈自在这样的高手都不免心惊、惧怕。 紧紧抱着霜妙心的尸身起来,单掌护在身前去看阴影的主人。 双眼慢慢睁大,嘴巴也张开了。沈自在虚空点指这人,吃惊道:“你……竟然是你?这不可能,就对不可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我确实把你……”边说边不由自主地后退。 沈自在好像很怕这人,连反抗的力量都忘了,只记得紧紧抱住霜妙心的尸身,不停退后…… 第二百三十四章:另个结局 巧遇红莲 来人慢慢逼近沈自在,没说话,只是用一种压迫感,让他害怕到节节败退。不敢想象连胡孝一和苗三联手都不能取胜的人,竟然还有害怕的高手,而且正站在面前。 “沈自在,你的时候到了。没想到最终一点作用都没有,完全是浪费彼此时间,”这人高傲地说,“不但没除去铁穆耳,甚至连胡孝一也没能杀掉,看来咱们合作是要结束了。” 看看沈自在,这人冷笑道:“为了她,你竟失去了往日的霸气和手段,简直可笑!” 听这话,沈自在一扫那种惧怕,竟然怒道:“住口!要不是你夺了我的功力,要不是你害我内息不稳,怎么会有今天?你更夺去了所有杀手,否则今日我会兵行险着?” 越说越激动,右手不停在那划拉,可能还想找趁手的钩镰枪呢。可惜,在路上已经丢失了,不仅心里缺少了主心骨,就连气势都因此削弱了不少。 那人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说:“真有这事儿?我都忘了。好了,是时候结束了,我会送你去找那贱人,保证没有痛苦。” 脑筋一蹦,沈自在又看看霜妙心的尸体,这次缓缓将人放下。 活动了四肢和脖颈,身上的创伤还在往外不停地渗血。沈自在不管这些,而是尽快把残存内力运遍全身,准备应对眼前的一切。 看看地上的尸体,这人又是一声冷笑并讽刺道:“死人一个,比烂肉还不如,你竟然当做是个宝?哼,我成全你,将你除掉后,我会把你们分开两地扔进大山喂野兽的!” 听这话,沈自在整个人愣住了,跟着脑筋蹦起多高,大骂:“你简直无耻!”话落人已经飞身而起,冲那人就是三拳两脚。 虽然沈自在善用钩镰枪,可拳脚功夫也是不俗。一套分形拳和一套破空腿法相互协作,虎虎生风,就算武林一等一的高手都不敢直面其锋。 可这一切在面前人看来,好似不值一提。不仅全数躲开,状似轻松非常,空隙间还有心情调笑他各种缺点。 这一路下来,沈自在招数越来越紧,体力却慢慢透支得厉害,可不仅伤不到这人,甚至败相更加明显。 就在分形拳一招打出时,这人侧脸躲开,单手上扣他的手腕。沈自在慌忙抽手,脚下就是连环三踢,分上中下三路。 这人哈哈一笑,看准走势竟然也不远离。连续躲开三脚后,急速踩在沈自在支脚脚面,同时用左肩猛撞其身。 由于脚面被踩了结实,又加猛撞,沈自在整个人站立不稳侧摔在地。就听咔吧一声响,被这人狠踩的脚,就这样别断了。 抱着腿,惨叫着原地打滚,看来胜负已分。用头支地,恨恨地盯着他,沈自在哆嗦着大吼:“杀了我,有本事来个痛快的!你……我为你做了这么多,到头还要难为我们么?” 那人仍是带着冷笑过来,蹲下并轻拍沈自在脸颊,一次次,一遍遍:“小子,你在我面前永远就是个工具。别忘了,你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包括这些功夫,今天该还了。”说到最后,一巴掌将人狠狠扇了出去,连磕带撞滚出去老远才停。 不断喘着粗气,沈自在强撑着起来。就见那人已经把霜妙心的尸身提起,有趣地看着。 “放……放开她!我……我命令你……”沈自在拼尽最后的气力怒吼着。 可自己所有的本事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现在纯是言语威胁,还能有什么用呢? 那人看着沈自在,双手扯着霜妙心,就听噗嗤一声,挥手将两片尸体远远抛了出去。这么简单,这么残忍,简直没有一点人性。 双眼圆睁,低声嘶吼着站起,沈自在拼尽全身气力单脚点地飞来。泪水,口水齐流,好像疯了一样,奔着必死的决心,使出最后一招。 “哈哈哈——好、好!这就对了,男人就该有这种血性!哦,抱歉,忘记你早已经不是——” 这人侧身躲过沈自在拼命一击,双手成爪齐出,竟然深深扎进他的右肋。双手迅速成拳,咯嘣嘣两声,沈自在惨叫起来,恐怕肋骨一下就被大力捏碎了。 他好像提着一个行李或孩子,就这样捏着沈自在肋骨将人甩向天空,高高抛起。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笑着,直到见人落下,这才撤身躲避,单脚一点地面,趁势前冲双拳直撞沈自在胸口。 两声闷响,人如断线风筝带着血虹飞出,在明媚的阳光下幻出一张赤红的血景。 这血水播撒面积很广,连这人都不免在脖颈和手臂上沾了些许。 他一点也不在乎,而是嬉笑着走近,弯腰扯下沈自在一块衣衫为自己擦擦血迹:“好了,玩了这么久,我也厌了。小子,咱们下辈子再见!”说完抬起手,就要落招。 血水已经遮蔽了沈自在的双眼,尽管侧脸看着他,但根本看不清楚。 见生死就在瞬间,沈自在竟然呵呵狂笑起来:“我……我等着你,相信很快你……你就会被胡孝一送来我身边。记住!那时候……我……我和她会把你撕吃个干净的……” 心头一怒,单手劈下。只听咔吧——噗嗤——好好一颗头颅,就像踩暴的西瓜,只留一地花白。 这人好像余怒未消,尽管知道沈自在已经死了,竟然还抬脚猛踢数下这才算完。跟着将尸身拎起,用同样手段扯为两半,就像自己说的,把沈自在远远扔去另一个方向。 是什么仇恨让他这样恼怒沈自在?又是什么样的恨意让他做得这么绝?此时此刻,光天化日之下,他所做的一切,已经完全不像个人了,甚至比野兽还要不如。 志得意满后甩甩胳膊,这人竟然背着手,潇洒地走了。 有谁知道,在这荒野一边,正静静地躺着武林三大家之一,霜堡的二小姐;又有谁知道另一边躺着让武林人闻风丧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沈自在。 这两个人可算是真情,却在最后分隔两地,永远不能在一起,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惩罚,冥冥中的定数。 …… 同时,鼠爷和常贵山拖着胡孝一奔逃,趁势随清晨出城的人群逃出了大都。 他们不敢奔走官道,生怕被追兵堵住。毕竟天亮前已经前后躲过数波追兵,实在有心无力不能再战了。 还是城外胡孝一与冷钰萩定情的小破庙,他们只对这里更熟悉些。将胡孝一放在地上,鼠爷整个人都瘫了。 看看昏迷不醒的胡孝一,鼠爷苦笑道:“这小子,真……真不知道这是艳福还是祸水,竟然落得这般田地。我滴妈呀,差点把这条老命都搭进去。哎呀呀,所以才说男女之情,我老人家这辈子都不想有了。” 常贵山没那么多废话,撤下一片衣衫,找到附近一处暗渠沾了水回来,在胡孝一脸上轻轻擦拭。 没擦几下,就见他眼皮下不停跳动。忽然,独眼一睁,人已经清醒过来,跟着急忙坐起。 虽然醒了,却见胡孝一的独眼眼神一片木然,怔怔地看着远方,整个人好像丢了魂魄,呆傻的很。 鼠爷伸手在他面前乱晃,发现眼珠竟然不动,这才叹口气道:“哎——这小子,受了不小打击,让他冷静冷静吧。”说着起身,向远处走去。 常贵山不知鼠爷要做什么,只能在旁盯着胡孝一,不敢让他再有半点闪失。 不一会儿见鼠爷回来,竟然用两片大叶做碗,盛了水,哗哗全部浇在胡孝一的头顶。 寒冬季节,这是咱们反复说得。现在倒好,冰凉的水兜头泼下,胡孝一浑身一个激灵,灵魂也好像跟着回来了。 看看眼前,又看看鼠爷和常贵山,终于出声询问:“我……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 听到正常人话,鼠爷脸上一喜,却跟着有些难过。慌忙扭头过去,抬手擦拭起来。常贵山见状只是一笑,对胡孝一说:“小胡,你还好么?有没有感觉不适?” 看看自己浑身上下,胡孝一摇摇头。尽管伤势很重,他却麻木到不觉疼痛。 挣扎着起身,一摸腰间空空如也顿时大慌。常贵山发现,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伸手将东西抛过来,正是柔羽。 接过宝剑,胡孝一感激地看看常贵山,将柔羽收在腰间。这时才猛一皱眉,伸手摸摸自己左肋,怕又断了起码三四根的样子。 正要处理伤口,却听远处沙沙声响。三人马上一惊,常贵山更挡在最前面,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听上去步伐慌乱,完全不像有组织的队伍,仅是一个人而已。 嘘口大气,看看鼠爷,听那脚步声终于接近。刷拉一下,一抹红影从树丛里撞出,一头栽倒。 常贵山眼尖,顾不上任何事,抢步上前并大叫:“莲妹,怎么是你?这……这是怎么了?你醒醒啊莲妹,莲妹!”一声声呼唤,却不见红莲反应。 “无碍,她……只是中毒了。”鼠爷搀扶着胡孝一过来,见到红莲粉脸之上笼罩的淡淡黑气判断…… 第二百三十五章:怒救红颜 姑娘被擒 倘若别人说红莲无碍,常贵山一样心惊肉跳不能相信;可这是出自胡孝一的嘴,心里这才没那么紧张。 算算不过几日不见,看着红莲的面庞明显消瘦很多,常贵山心里满不是滋味。将人轻搂入怀,低声呼唤。 鼠爷看在眼里,一抿嘴低声对胡孝一说:“咱们是不是有些碍事?不然出去走走再回来怎么样?” 就见胡孝一眼神一凝,对鼠爷点头:“咱们确实很碍事。鼠爷,麻烦您先护着红莲姑娘,剩下还要劳烦大哥动手善后了。” 微一怔,鼠爷正想问话,却见草丛后又钻出三人。看他们各个脸色灰黄,双眼好似没有一点精神平视前方,双手低垂,十指指甲全是黑褐色,表面微微泛着青紫色光芒。 “小子,他们是……” 没回答鼠爷,胡孝一只是使个眼色,而且比较急促。 马上明白意思,鼠爷抢步过去协助常贵山将红莲扶在一旁。待一切妥当,常贵山直接戴上纯阳铐,丁字步站好,眉头紧锁脸上微带怒意。 胡孝一蹭着过来,额头已经见汗,一边喘息一边提醒常贵山道:“大哥,这些人都是玩毒的出身,要小心不能与他们直接接触。” 点点头却没回答,单手一翻,内力灌注其中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 “兄弟,你认为这些人和莲妹中毒有关?”常贵山还是问了。这还要说他心细,就算盛怒之下仍不愿冤枉任何人。 砸吧一下嘴,胡孝一称是。从见到这三人的特殊表现,胡孝一就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常年与毒物为伴,甚至居住环境可能都充满了剧毒。从三人的十指看,恐怕还练了“削毒爪”之类的邪门功夫。 还好常贵山的纯阳铐是最好的隔绝措施,不至于毒气直接触及皮肤。而常贵山的内力却有隔山打牛的效果,这场争斗几乎胜算已定。 但胡孝一心里还担心一件事,就是他们的身份。怎么弄清他们的身份,是胡孝一的奢求想法。但他没和常贵山说,以免害大哥无法全力施为。 “哦!”一声低吼,就见最前面一位发乱如鸟窝的家伙快步冲到。 只听他脚下沙沙声响,只要踏足过的地方,杂草瞬间枯萎,地面都微微留下黑灰色脚印。 胡孝一深深一吸,明白这三个家伙恐怕是儿时喂毒养大的。也就是在婴儿时期,将他们放在瓮中用寻常毒药浸泡。每到阴日阴时,就会用五毒投放其中。 天生抵抗力弱的孩子轻易就会被毒死,可有些体质超凡的竟会反制或抗住毒性而不死。 慢慢长大,这些孩子就以毒物为食,毒药为水,无时无刻不能停止。逐渐长大,毒性几乎替换全身血液,完全变成一个毒人。 据说在大理西南留有这种邪法,却不知真假,今天出现在眼前,确实让胡孝一有些吃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倘若人没了常性,狠毒到极致,恐怕更不会拿别人性命做重视。 这门邪法就是完全不顾他人,单为自己而用。所以创始人早被武林正道所灭,却不知法门还是留下了。 看到这三人,胡孝一首先就想到了毒心老人。普天之下用毒邪法,恐怕还是属他更多。 这时常贵山已经与第一人相遇。果然,这家伙上来就是一对乌爪乱抓,只是经过面门,就能闻到腥臭气息,如臭鱼烂虾般让人不禁作呕。 胡孝一见常贵山躲了四五招,脸色微微有变,明白他已经中毒,恐怕红莲也是因此着了道。 实则胡孝一心里焦急万分,对付这三个毒人自己才是最合适人选。无奈,现在身受重伤,不得不借大哥之手,可看现在这结果却…… 又看身边的鼠爷和昏迷不醒的红莲,胡孝一根本没有其他选择。于是暗中催动内力,希望能将内息调整平稳,起码必要时上手抢救。经过之前一役,胡孝一再也不愿身边的人受到伤害,因为这感觉实在难受。 终于,常贵山脚下开始踉跄,胡孝一上前一步就要接手。此时却见常贵山冲自己摆摆手,似乎已经猜到了胡孝一的想法。 只见他深吸口气,竟然屏住了呼吸。这里说常贵山运用的只是常人闭气方法,全靠肺活量而已,并没有使用龟息法。 因为学武之人都明白,龟息法需要保持静止,这样才能达到效果。可一旦不动,只有挨打的份儿,因此常贵山才兵行险着,用了寻常憋气的办法与人动手。 就算是他这样的高手,一样受过激动作影响对氧气需求量增大,因此憋气时间只会越来越短。要想取胜,只能尽快,没有其他退路。 常贵山单掌上下翻飞,甚至连纯阳铐都微微发出亮红色,可见内力已经发挥到极致。 对面这位乱发人虽然视线木直,可动起手来却一点也不含糊。见常贵山这等内力,更不会傻到往上硬撞,反而左躲右闪那意思是要做游斗。 见他这样,常贵山心里着急,心里着急手上更猛,可这样消耗内力和体力迅速,氧气慢慢不足,这是一系列连锁反应。 打着打着,忽然灵机一动,常贵山竟然张嘴大呼:“啊——不……不行了!”连忙转身向队伍这边奔来,脸上黑气更重。 鼠爷看在眼里只觉心疼,将红莲放好,起身就要过去帮忙。胡孝一看着却不阻止,任由鼠爷动手接应。 在两人即将碰面时,背后那乱发人已经赶到,双爪奔着常贵山后背便抓根本也不留情。 鼠爷一惊,大叫:“小心,”话未说完,就见常贵山已经翻身而起,竟从乱发人头顶跃过。 在两人头对头时,常贵山的千浪掌法砸了下来。乱发人察觉不对,仰头就感觉极大气压如锤砸下,心里吃惊,双手变爪为掌,上下一搭强推抵挡。 就听咕咚——噗嗤——等常贵山平稳落地,见乱发人半个身子已经如萝卜一样种在土中,七孔流血而亡。 哗啦啦几声怪异动静,整个人好像被抽取了骨头,竟然只剩一张人皮,软踏踏铺在地面,瞬间轻烟四起,奇臭难闻。 这是完全承受了常贵山内力的结果,整个骨骼都被击碎,甚至后劲儿还会逐渐递增。 常贵山慌忙跳开,几个起落回到队伍中。可身体一歪,被胡孝一伸手扶住。不等他反应,双指一扣将什么东西送进嘴里,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小……小胡,你……你这是让我吃了什么?”常贵山呛得鼻涕眼泪齐流,大叫着拼命咳嗽。 胡孝一嘿嘿一笑,解释道:“大哥,你刚才与他缠斗中了毒气,我这‘七重天香丸’足够应对了。不仅如此,还能帮你将养内力,更上一层楼。” 一听这话,鼠爷不干了,大叫道:“臭小子,这就是多年前你对我提过的仙药?怎么着,已经炼好了为什么不拿出来孝敬老爷子,还想藏私不成?对了,当年你说过,这东西还能延年益寿,我老人家正是需要。来来来,先弄百十来颗垫垫底!” 这话说得胡孝一好悬没吓死。要知道“七重天香丸”是他费尽多年搜集的珍品解毒药材混合而成,又经过文武双火交替,干湿炼法共用起码三月而成。 确实东西一直在身上,不过只有可怜的三丸,算自己也不舍得吃,现在是为常贵山才拿出来。鼠爷张口就是百十来颗,恐怕胡孝一只能逃跑才算了。 冷冷一哼,鼠爷不满道:“好了、好了!你小子就会哭穷,在这方面从不会大方。好了,老爷子不要便是,让贵山吃吧。”说着气哼哼地走去一边了。 这下弄得常贵山变成了大红脸,拿着药丸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直眉瞪眼去看胡孝一,似乎是想请示。 嘿嘿一笑,胡孝一说:“你还不明白鼠爷?他老人家只关心下一代,从不把自己当回事儿。大哥,你中毒也不轻,最好尽快服下。看看后面,还有两个等着呢。” 明白胡孝一的意思,这事确实不能耽误,毕竟牵扯几人安危呢。常贵山看看药丸,张口将其吞了。 没想到这玩意儿超苦,赶上黄连和苦果仁儿,但随着药物入喉进胃,慢慢一股清爽急升,如薄荷那般舒爽。稍稍用内力催化,顿感四肢百骸通透非常,似乎毛孔都活跃如长了五官一样。 常贵山兴奋地看看胡孝一,刚才胸口憋闷的感觉一扫而空。又见另外两个毒人,这下心中满是自信,就要试试服药后的效果了。 谁知毒人没有任何征兆和动作,竟然同时向后跃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长草之中。等几人回过神来,再追已经晚了。 “这……什么意思?”鼠爷迷糊了。 突然就听“嘤”的一声,红莲竟然已经苏醒。常贵山急切地冲过将人搂住,低声呼唤。 等意识慢慢清醒,看到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红莲兴奋极了。又见到胡孝一,这才慌着说道:“胡……胡大哥,西……西扎丽被……被毒心老人抓……抓去‘吞鬼涧’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长途追踪 毒沼救援 大理西南五十多里有条河流,名叫蝮蛇溪。这是黑惠江的一条分支,由地下流经莫瓦尔山,之后以四支脉汇聚出地面,才形成了如今这宽不足丈的溪水。 如果俯视去看这溪水,端头较宽,之后曲曲折折向下,越来越窄慢慢又消失不见,真像个昂首吐信想要捕捉猎物的毒蛇,恐怕这就是蝮蛇溪得名的原因之一。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支流在莫瓦尔山下消失,不知都经历过什么,但汇聚成蝮蛇溪后,水面清澈偶有绿光并伴随刺鼻味道。如果你要细看,这水中竟然不见鱼虾等物,能有的只是乌黑色的青苔,像毒蛇一样充满肃杀之气。 这里由于林高绵密,毒虫和暗崖较多,当地人都很少踏足。更何况在溪水中段,环抱成半封闭的一块林地中,受溪水影响形成一处天然沼泽带。 据说常年飘着青黑色瘴气,寻常人别说踏足,就连在周围走动都可能中毒身亡。 而这里靠近核心处,正是红莲所说的“吞鬼涧”。 为什么叫这么诡异的名字?因为按常人理解,水往低处流这是一定的,可“吞鬼涧”却完全颠覆了这种认知,水源竟然从低入高,之后流向林中。 在这段怪异的水源入口,天然地势形成了一个巨口状拱石,恐怕是被常年水流冲击而成。 不过说来也巧,这巨石形态就好像鬼怪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源源不断反吸水流向上,吞鬼涧也因此得名。 如果你敢靠近并伸手去尝试,稍远会感觉有微微吸力,越近吸力越强,直到皮肤生疼就要停止了。 恐怕这就是违反自然的真实原因,也正因为有了这条涧,周围再加厚厚的落叶和常年湿气严重的泥土,终于变成了一处暗沼林。无数林中动物泥足深陷再也逃不出去。 这些动物最后变成了泥沼的一部分,一阵大风刮过,又会被新的落叶遮蔽,之后重复同样的事情,一次次一年年,循环往复。 泥沼规模慢慢扩大,最终形成了明暗不下百十个大小沼池。这里可以说每步都有冤魂,每寸都有尸骨…… 听胡孝一的解释,红莲忍不住捏着鼻子直皱眉:“胡大哥,你能不能别说了,怪瘆人的!” 他和常贵山偷着一乐,胡孝一反问:“怎么,你一个侠女子竟然害怕这个?那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呢,不如回家相夫教子怎么样?” 听这话,红莲娇羞地低下头,偷眼看了常贵山不敢答话。鼠爷在后却说:“好了好了,你们兄弟合伙欺负这莲丫头,难道忘了还有我老头子在主持公道么?” 这下红莲算是找到了靠山,蹦跳着过来一挽鼠爷手臂,整个人藏在他身侧,对着常贵山吐舌头做鬼脸。 几人哈哈大笑,竟完全不把这里的瘴气当回事儿。 还要说胡孝一的本事,“七重天香丸”剩下两颗全部送了红莲和鼠爷,这下加上常贵山,三人几乎不再惧怕寻常毒物了。虽然胡孝一心在淌血,但为了朋友,也只好认了。 说笑一阵缓解心中压力,鼠爷却掐指算了算,对胡孝一说:“胡小子,算算时间咱们已经出来一月有余,这要是返回——恐怕钰萩已经为你添个大胖小子了吧?” 胡孝一整个人定在原地,点点头却没说话。常贵山明白自己这兄弟面冷心热,若不是为救西扎丽,恐怕早就如飞鸟归巢围在冷钰萩身边了。 毕竟初为人父,没能赶上孩子出世,可谓是最大的遗憾。 想想当初收到消息离开大都,大伙建议他还是回去看看冷钰萩,毕竟方向上比较顺。但他还是决定救人为先,只用了飞鸽传书,分六路通知冷钰萩。 可谁又能明白,深夜胡孝一时常望着冷钰萩所在的汴梁方向发呆,心怕是早就飞回她身边了。 可能看气氛太闷,红莲马上转移话题,问道:“胡大哥,你说这‘吞鬼涧’这么可怖,毒心老人为什么会选这里当做巢穴呢?而且历代兵家争夺中原核心,他既然也有野心为什么回到这里呢?” 似乎这问题引起了鼠爷和常贵山的兴趣,对此都展开讨论,说了自己的想法。 胡孝一听着大家的猜想,又核对自己的分析,此时才说:“在我看来,这数月里事情急转直下,无论是护国法师琪同升,还是粉玉郎沈自在,最后说毒心老人。 他们相互勾结就为站住脚,取得权势甚至毁掉大元根基自立成王。但最后结果呢? 前两人竟然先后落败,沈自在更不知所踪,在我看来不该这样。起码做大事者,不能如此急功近利。” “小胡,你是说——他们可能因合作关系破裂,最终走向了毁灭?还是说,他们可能因为什么事,被迫走向了毁灭?” 听常贵山问,胡孝一激动地点头:“不错、不错!大哥说的正是。这就是小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更是最终问题所在。 就说最近的沈自在。咱们都知道他历经千辛万苦,又是偷盗婴孩,绑来处子,以活人炼丹。可结果呢?什么都没见到,就连那种提升功力的怪药咱们都没见就结束了,还不怪?” 鼠爷捏着胡子也说:“不错!再说最近,虽然清除了两大祸患,可大都及大元统辖各处竟然一片混乱。 不知百姓都怎么得到的风声,早期科伦猛无故遇害、汴梁惨案、泉州城怪案、人口失踪案、祭典刺杀、官员冒名替换到最后的沈自在计谋被破。 看似都是官面大获全胜,可百姓却在明暗直指成宗。尤其是那些重要官员的家眷,更明白了成宗计划,我恐怕……” “也许这就是背后力量想要的结果,”胡孝一认真地说,“从一开始,这一切一切都是一个反局,为了让成宗就范,最终挖的大坑。因为事情已成,琪同升和沈自在这样的证人自然没用,所以除之而后快。” 听他这说法,几人纷纷点头,甚至都感觉后脊背发凉。试问一个能将当今天子陷害进来的大局,背后操控之人何其厉害?手段、计划和一切资源多么匪夷所思。 于是大家马上想到了一方势力,就是书生辅佐的所谓宗主。恐怕最后渔翁得利者,就是他了。 “那……现在毒心老人绑走西扎丽要挟胡大哥,会不会也是……”红莲却想到这里。 点点头,胡孝一并不否认:“咱们……不,不对,准确说是我碍事了。背后之人要进行最终计划,不愿别人再来碍事。所以最后的弃子无用前,尽可能榨身上每一分价值。” 几人面面相觑,明白胡孝一离开前为什么分几路向冷钰萩发了飞鸽传书。原来更多不是抒情,而是在准备下一步计划。 这时鼠爷过来问:“小子,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了某些怀疑?” 嘴角一挑,回道:“鼠爷,还记得当日有人将您绑了,不停拷问的事?” “废话!这种奇耻大辱我能忘记?龟儿子的,什么时候能揪出幕后之人,我老人家不嫌麻烦,一定如法炮制让他好好感受感受!”鼠爷越说越气,吹胡子瞪眼跺脚发狠,指天叫骂。 红莲对常贵山低语,似乎询问之前发生了什么。胡孝一在旁却一笑,想了想才说:“鼠爷,这不是重点。” “什么?不是重点?那什么是重点你解释解释?” 捏着下巴,胡孝一问:“鼠爷,问题,问题才是重点。当时他们抓着你,一直在问什么问题?” 一怔,鼠爷有些迷糊。想了许久,这才说:“嗯,好像还是问对你的了解,还有你之前盗取过什么宝物……哦,对了!他们很详细地询问你盗取的宝物内容。” 激灵一下,鼠爷瞪着胡孝一,不可思议地问:“小子,你是说……整件事,从头到尾又绕回到你这儿来了?” 赞许地点点头,胡孝一说:“鼠爷,恐怕正是这样。之前咱们爷俩游历江湖,您学习机簧陷阱探查高技术含量的墓室;小子就是喜欢把玩富人搜刮的民脂民膏,有时自负更喜欢和聪明人开个玩笑。 哼,恐怕其中我触犯到了什么人,这才有接二连三冒名顶替,杀人越货之事。 现在想想当时小子觉得厌了,不想再做之后开始消声灭迹,背后人久寻不到,这才开始想尽各种办法,从头到尾只是希望逼我出来而已。 嘿嘿,鼠爷,恐怕小子家中那些私藏纪念品中,应该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咱们不清楚。所以,一直有苍蝇追着不放呢!” 几人恍然,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既然三大势力和寒城、霜堡退出舞台,恐怕一切一切都与那位宗主该有关系。可底是什么呢?着实让人想不通。 “正因为想不通,我才飞鸽传书让钰萩去查,”说到这儿,胡孝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惜,会让她见到我那些收藏,不知道她……她会不会嫌弃。” 一听这话,红莲来了兴趣,慌忙过来,低声询问,想让胡孝一好好回忆家里藏着什么。 这姑娘,还是那活泼开朗的性格,天生顽皮,不知道年龄再大些,会不会又像另一个冷钰萩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百眼毒沼 最终对决 几人来到“吞鬼涧”核心,果然看到了大大小小起码百处沼池。有些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有些咕咕冒泡像煮开的腊八粥,而有些落石不沉看着让人心惊。 这里地势相对开阔平整,除了正前方有快巨大高石外,四周几乎被各式各样沼池铺满。还好相互间有坚实的泥土地面连通,否则几人连行走恐怕都难。 阳光投射进来日照充足,本该是植被争相抢夺的好环境却被让开。可能连植物都知这里并不寻常,整个“吞鬼涧”植被茂密,只有这里形成天然的开阔地带。 “大哥,这些泥沼好臭。”红莲捏着鼻子皱眉说。 常贵山稍作安慰,看向胡孝一道:“小胡你要小心,毒心老人可能随时出现。” 胡孝一微微一笑,看看四周,远处枝头和树干有不少小兽,却完全不同于寻常林中。这些小兽一个个眼睛冒着绿光,连口中流涎都能腐蚀树干、树皮。 整个“吞鬼涧”几乎没有飞鸟和鲜花,就算看到有花,颜色也是让人发冷的灰黑及深黑色。幸好不少植被还有绿叶子,否则几人都要以为自己进入到一个灰黑色的世界了。 又是咕嘟一声,脚边的沼池冒出一个大泡,胡孝一这才回过神。 深深吸口气,胡孝一竟然运足内力吼道:“毒心老鬼,我们来了!毒心老鬼,你可以出来了!”连着喊了数声,几乎传遍整个百沼地带。 忽然,一阵衣襟之声传来,从高远处慢慢接近。其他人纷纷紧张起来,拉开架势做好准备。 胡孝一还是背着手等着,直到远处树枝一阵晃动,一条人影出现并缓缓落在那高石之上才算。 双眼精光四射,花白胡须,长袖连衫至脚踝处,正是毒心老人。 他看看来人,视线落在胡孝一脸上,无笑一哼,说:“小子,咱们许久不见了。没想到你比我计划的晚到,这是没把那姑娘放在心上么?” 说着挥挥手,不见四周有人,却听咯啦啦乱响,不一会儿在左手边的高枝上竟然吊起一个铁笼。 细看过去,笼中角落蜷缩着一人,浑身衣服泥泞不堪,还在微微颤抖。仅这样看,根本看不出那是谁,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个人,因此胡孝一不为所动。 可能猜出心中所想,毒心老人这才露齿一笑。没想到这么大岁数的人,竟然满口白牙全部健在,倘若不是做了违背天道之事,恐怕还有日子能活。 “小子,你不认得了?哼,这就是那姑娘啊!”毒心老人得意至极。 这时有个童子模样的小儿过来,在毒心老人脚边放了竹筒,不知里面是什么。放好后童子走了,头也不回。 又是得意一笑,右手成爪掌心一突一吸,竟然从竹筒里吸出了不少清水。这种手法之前见鬼婆用过,却没想到世间还有第二人能做到这般地步。 常贵山惯用内力,深知这种虚空取物要有何种境界,因此暗暗咂舌。悄声对红莲说:“莲妹,这老儿内力端的是怕人,错非之前鬼婆前辈教导过,仅凭这招会把我吓住了!” 相比较下,红莲是四人中武功最高的,此时听常贵山这样说,心中也有同感。毕竟初次见鬼婆展示,确实吓了一跳,现在再看只感觉危险,心中的恐慌却少了许多。 一翻右手,就见那清水好似汇聚成几乎透明的水球,随着毒心老人动作而晃动。 跟着听他一声低喝,掌心明显外凸,那不大水球激射出去,正中牢笼中的人。哗啦一声,冷水把人泼醒,慢慢身体一阵抽搐,就好像木头人似的,全无生命感地站起。 待她转过身来,除了看到长可过腰的黑发外,还是看不清面部。不过头发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上面有不少污泥,甚至还乱糟糟一片,说是女人真看不出来。 “姑娘,好好看看你的脚下,看看那是谁!”毒心老人说,“多少日子了,我老人家已经将人请来,你难道不愿多看一眼么?哼哼,可惜,那就很可惜了。” 这话似乎充斥着无上权力,那人闻言一抖,终于缓缓抬手将长发撩起。眼睛虚空乱扫,满是黑泥的脸上逐渐发生变化,直到视线里见到胡孝一,她的心理防线才最终崩塌了。 一声尖叫,双手环抱胸前急忙转身并大叫:“走!叫他走!”声音低沉嘶哑,堪比乌鸦怪叫。 可就这样,胡孝一心里一惊,抢上两步吼道:“西扎丽,是你么?西扎丽!” “什么?”其他几人齐声惊呼,拼命细看,甚至还有人踮脚起来,似乎凭此能看得更清一样。 看了几眼,鼠爷才反应过来,跳脚大骂:“毒心老儿,你算个什么东西?堂堂武林中人,身份显赫,却要这样为难一个姑娘?就算与胡孝一有私仇,所谓祸不及妻儿,你……你……”实在气急,鼠爷原地转圈,最后再也想不出词儿去咒骂他了。 哈哈一笑,毒心老人满不在乎地说:“臭老鼠,你真以为这种话就能对我起什么作用?你也说了,我身份地位太高,又加年龄不小半截埋入黄土,就算做些过分的事又该如何?” 看看胡孝一,竟然不见多少激动,毒心老人有些失望。但他还是面不改色,故意问:“怎么样胡孝一,对这结果你可满意?哼哼,谢谢我吧!要不是恰巧遇到,恐怕这丫头早已尸冷数月了。” 浑身一震,这次独眼寒光直射毒心老人:“你什么意思?当时出了什么事?” 耸耸肩,毒枭老人反问:“为何你要问我?最该问的不是她,或问你自己么?哼,在我看来事情应该简单,只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 “少废话!毒心老儿,你究竟要什么不如划出道来,少在这里婆婆妈妈打嘴仗!我们奔波一月有余,可不是为了听你讲故事的。”鼠爷打断了话头,就害怕胡孝一因愤怒失去理智。 毕竟霜妙善的死让胡孝一心情低落,现在又来一位,如果失去理性,可不好办。 看看眼下几人,恐怕联手都不一定斗过毒心老人,再要失去胡孝一这主心骨,失败在所难免。 因此早早将话题截住,这也是鼠爷的聪明,更是一种战术性改变,就算搁到现在尤其是心理战上,效果依然明显,立竿见影。 既然人家这么说了,毒心老人也不甘示弱,点点头又看胡孝一,这才说:“这次咱们见面有些意外,说实话更不是出自我之本意。嘿嘿,毕竟我老人家又回到起始点,还费劲折腾什么?” 听这话头一半自嘲一半惋惜,胡孝一眼珠一转,似乎找到了突破口。 “老鬼,怕不是你被人逼迫到此吧?就像琪同升和沈自在那样,”胡孝一慢慢恢复冷静,一边说一边偷瞟铁笼中的人,“琪同升已经去了地府,沈自在更不知所踪,寒城和霜堡也不复存在,现在各方势力只剩你一个。 要说正是趁机夺取一切的时候,你却能选择退出中原腹地?哼,我们可不是傻子!” 这些话似乎刺激到了毒心老人,就见他老脸一抽,腮边肌肉狂跳,瞪着胡孝一运气却半天没有说话。 缓缓仰头望天,忽然一声声狂叫震慑四野枝叶乱颤,几人慌忙运内力抵抗,这才勉强稳住气血。可铁笼里的姑娘却惨叫连连,最后竟然昏死不动了。 “住口——!”胡孝一用内力对喊,算是冲去了一般损伤,更把毒心老人拉回现实。 精光再现,盯着胡孝一说:“不错,你猜的不错!从初次见面我就明白你不是个善茬,曾多次想要出手铲除。哼,可惜啊,一次次被你化险为夷。” 看看铁笼,又得意起来:“今天,最后一战,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竹笛。 看到竹笛,胡孝一就想起霜妙善被药物控制,受奇怪曲调支配的场景,心里一动,马上抢着说:“等一下!老鬼,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今天是最后一战,能不能坦然相告?当然,如果你是那种没有底线的宵小之徒,不说也罢。” “呦!猴崽子,在爷爷面前玩激将法?”毒心老人差点笑出来,“不看看咱们年龄差别,我老人家经历过多少,会轻易上当?哼,不过我大人有大量,姑且听听你的屁话,至于给不给答案,全凭自己喜好!” 见他上钩,胡孝一点头就问:“老鬼,寒梦莲是否死在你手?” “不错!”没想到毒心老人回答这么干脆,而且表面得意,竟然双手环抱并来回走动。 “为什么?她中了我的毒,本来武功全失。又因为寒城被内卫占据,整个寒家已毁寒梦莲变成寻常百姓,为什么还要害她?而且……而且还用剖腹取子这种灭绝人性的手段,你不觉得伤天害理,不怕报应永生么?” 毒心老人脑筋一蹦,点指胡孝一说:“住口!你知道什么?又明白背后有什么联系?哼,想要脱离控制,我们必须找办法反击,这就是当时形成联盟的契机……” 第二百三十八章:剧毒怪人 拼死破笼 “哦?难不成这种事也是被迫,屠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也是逼不得已?”胡孝一步步紧逼,完全不给毒心老人喘息的余地。 眉头不停跳动,不知是生气、不甘还是什么,只觉表情阴沉不定,竟然半天没有反击。在巨石上来回走动,毒心老人好似十分烦躁不安。 见时机成熟,胡孝一就问:“是不是那位宗主?难道是他命令你残害无辜么?” 勃然大怒,虚空一掌挥出,就听当啷一下铁笼受到重击,竟然来回摇晃。笼中人刚才昏迷,现在已被惊醒,慌乱间不断惊叫,却没任何办法保护自己。 胡孝一看到心中似乎都在淌血,可他竟然保持面上不变,这点连毒心老人看着都不得不佩服。 “他能命令我?他算老几?若不是……不是……”又开始来回踱步,毒心老人嘴里不停嘟囔却已经听不清在说什么。 慢慢停下脚步,伸手在袍袖中摸索,毒心老人取出一盒东西摊掌在几人面前。 这是个不大的朱红盒子,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就见毒心老人眯着眼,盯着盒子发愣,半天才说:“谁不想得道成仙摆脱无尽烦恼,谁不想成仙脱离世俗?哼!沈自在为了续命,而我……我只想重获新生。 可到头来我们双手沾满鲜血换得不过这区区三丸丹药,殊不知全是黄粱一梦;更不知早早就中了圈套,甚至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哼,连我一生钻研毒物,却不如……不如他……” 胡孝一似乎明白了什么,惊呼:“这……这是你们炼出的‘仙丹’?就是用无数活人和各种古怪之物所成?那寒梦莲,” “不错!”不等他说完,毒心老人就抢着回答,“冷钰萩、寒梦莲和霜堡二姐妹都是上上之选。因为她们同属阴日阴时的人,如果再有身孕就更好了。” 看看胡孝一,毒心老人恨恨地说:“可惜,冷钰萩够厉害,又被你小子几次三番保护;霜堡两姐妹是被沈自在这叛徒偷着藏着;这才是我选中寒梦莲的原因! 毕竟她身边没人,不过有个无能小辈完全不足为惧。只能算她倒霉! 正因为有了她的贡献,我们才能大功告成。可是……可是这一切竟然是……是个骗局,巨大的骗局!” 由于气愤,他又虚空一挥,铁笼再次狂乱晃动,里面的姑娘也惊叫不断。伴随着咯吱吱乱响,那悬吊铁笼的粗枝已经不堪重负,眼见就要折断。 看看正下方,就是个毒沼池,倘若铁笼带人摔进去,恐怕神仙都难相救。 这会儿常贵山慢慢接近,低声说:“小胡,咱们还是先救西扎丽要紧,否则束手束脚很难与这老鬼拼斗。” 胡孝一背后的手连连做出暗号,常贵山得令又看向另外两人,胜负就在瞬间,稍有不慎恐怕就要追悔莫及。 “老鬼,既然丹药成了,你没试过为什么知道这是假的?”胡孝一故意岔开话题,东拉西扯,暗中连做手势准备。 “哼!小子,你真当我是浪得虚名?看看琪同升和沈自在,功力被化去大半,难道要我也学他们?”毒心老鬼得意地说,“江湖传言我能辨世间毒物,这点不假。 丹药炼好通过味道我就明白这不是什么成仙圣药,而是真真切切地‘化功抽髓蛊’!不知何时其中混入了蛊毒,竟然是连我都不能消除的。哼,太狠,太毒!” 听到盒中之物的名称,胡孝一惊呼:“这是紫扭蓝一族大三小十八的知识中毒理典籍的禁忌,难道是琪同升说的秘法?” 一怔,毒心老人说:“这也是紫扭蓝的炼药秘法?”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竟然拼命点头:“是了、是了!怪不得他能控制琪同升,原来如此。” 咬牙切齿地看着胡孝一,毒心老人却怒道:“该死的紫扭蓝,已经是千年的死人,竟然还能贻害至今!胡孝一,我听说你师父就是紫扭蓝一族,更立誓要除去所有相关的后人。为什么,为什么最后还会发生这种事!” 越说越生气,越说越疯狂,见他抖手将盒子抛出,双手拼命抓弄头发,好似失去了常性。 “上!”见时机成熟,胡孝一一声大喊,四人分为三个方向疾冲。 鼠爷去接那盒子,常贵山和红莲直攻毒心老人,胡孝一却抖柔羽卷向铁笼。四人没有言语和眼色的商量,竟然全凭手势就能做到如此默契,确实难能可贵。 就听当啷当啷两声,铁笼已经被宝器柔羽削断,胡孝一脚尖挂住铁栏,伸手将里面的人揪住往外便逃。 咯吱——噗通——咕嘟嘟—— 一连串异响,树枝从折断到铁笼掉落毒沼只在瞬息之间。可就这短短片刻,足够胡孝一救人了。 当铁笼一半没入毒沼,就见青烟升起,竟然被奇毒慢慢化去。 胡孝一搂着姑娘,看得心惊不已。就听“嘤”的一声,这才想起怀中有人,想要安慰她,却不知如何出口。胡孝一嗯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伸手将她乱发盘起。 伸手将脸上的脏泥擦掉,仔细辨认,果然是西扎丽不错。只不过这才几天,人已经脱了相,原先那种美貌荡然无从,就像个面黄肌瘦的种地婆子。 还好,面部轮廓细看还能辨认,胡孝一心中却不是滋味,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泪水似乎已经干枯,眼角都有了些许皱纹,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任谁都难以抵抗。要不是她蒙古人的体质,换做汉人女子,恐怕早就不行了。 看看胡孝一还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腕,忽然她狠狠地咬了过去。只是瞬间一皱眉,胡孝一紧咬牙关最终忍住了。没有惨叫,更没有撤手,任由她死命咬着,发泄着,就好像当时冷钰萩那样。 实则这一咬之后代表什么胡孝一心里清楚,但如果不承受这一下,恐怕眼前这姑娘是活不成的。 本不想害她,却还是躲不开命运的捉弄,没办法只能妥协,这是冷钰萩事先猜到并提醒过自己的。 终于,伸手将人搂住,任由她无泪惨哭和哀嚎,这一次心中的委屈彻底释放,更忘记了蒙古人的骄傲。现在,她就是个弱女子,一个需要疼爱的小女人而已。 这两人竟然旁若无人,难道忘了现在什么情况么? 还是鼠爷看不下去了,那边大叫:“龟儿子的!你在干吗?要温存稍后行不行,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这声叫喊吓得胡孝一和西扎丽双双一个激灵,这才去看那边,就见鼠爷拿着小盒高高举起浑身泥土,半个身子已经跨在毒沼之上,另只手紧抓一把杂草稳固。 再看常贵山和红莲正与毒心老人酣战,却是攻少防多险象环生。 西扎丽赶紧抹了把脸,低声如蚊哼:“你去帮手,我去救鼠爷。”不让胡孝一有任何反应,已经将人推开,踉跄着过去。 一月里受尽了折磨,完全体力不支,可现在这回光返照的表现是因为什么?胡孝一可以劝阻,但还是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叹口气向常贵山那边飞奔。 现在西扎丽心里好似轻松不少,可胡孝一却心情沉重。责任,任何事都不如责任沉重,尤其是一个男人接受一个女人,未来面临的责任简直难以言表。 寒光如丝带飘动,直向毒心老人缠去。刚才他对常贵山和红莲游刃有余,可为什么一直没痛下杀手只有自己清楚。 现在见胡孝一办完了杂事已经袭来,这才认真对待。向后空翻躲过柔羽的寒光,双手在地面一撑顺势连续多次后翻,躲出丈许这才站好。 嘿嘿一笑:“怎么,现在你有心情动手了?好,很好!据说你胡孝一是武林毒解圣手,今日我毒心老人就来检验一下真假!”说着又取出竹笛就着唇边,动用内力吹出一首低沉刺耳的节奏。 这好像是首曲子,却因为毒心老人用上内力而变得难听至极,甚至心中升起一股股烦躁和不安,恨不得大吼大叫,乱抓乱挠一番。 招呼几人聚拢,将西扎丽护在身后,鼠爷拍拍身上土问:“这……这是干嘛?这老小子难道还用魔音控制了什么人?” 摇摇头,胡孝一说:“无论如何要小心,从他刚才的说法,马上咱们就要面临带毒的家伙了。” “嗨!怕什么?不是有你的,” “鼠爷不要大意!”猜到他什么意思,胡孝一马上截住话头,“我说过,‘七重天香丸’只能对付寻常草虫毒物,但凡遇到晶石之毒或奇毒恐怕也难抵抗。” 正说着,就听西扎丽在背后惊呼:“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几人面前的毒沼开始慢慢鼓起,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中破出一样。 胡孝一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不好,这是喂毒人的‘产室’,各自小心了!能用武器的,最好用上武器,不要直接触碰。” 噗噜噜数声,每个毒沼内跳出一人,放眼望去起码出现十几个还多。 胡孝一伸手挡住众人缓步后退,就见一层浓如泼墨的黑气逼射过来,让人喉咙生疼…… 第二百三十九章:手毒剑狂 破空暗器 将柔羽抛给红莲,这样常贵山有纯阳铐,鼠爷有他掘土的家伙事儿,胡孝一根本不畏毒直接上手对上了毒心老人。 所说百个毒沼之地面积不小,可处处陷坑着实让人难受。鼠爷当先一声大喝,挥舞手中家伙逼退一个毒人;常贵山更发声喊,同红莲一道向前拦住所有,尽可能把鼠爷落在最后。 这不是看不起他,而是鼠爷的真实任务是要保护西扎丽。毕竟胡孝一分身乏术,恐怕难腾手保护。 这些毒人高低、大小不等,看样子年龄小的不过十五六岁,大的也只有二十出头。都像胡孝一所说,这些人从婴儿时就被毒心老人抢了来将养至此,一个个身上几乎没有好皮,斑斑点点乌黑发青。 看他们眼神都是直勾勾盯着对手,却动作极为迅速,完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再加一身体毒和怪异功夫,更是让人头疼。 不仅这样,红莲抖动柔羽切在一人身上,竟然发出噗噗声,就像斩到皮革上一样,力道全无。 “我来!”常贵山将红莲拽开,单掌印在那人胸口,只听“嘣”的一声,内力虽把他惯得连连后退,自己也觉力道四散乱走,完全不能集中。 常贵山大惊,奇道:“好硬的皮肤!我以为能尽快将他们逐一击杀,却不想这么难缠。” “大哥,咱们不如在他们身上多试几次,是不是有什么罩门,这样硬碰硬明显不是办法,”急忙去看胡孝一,红莲急道,“而且要快,胡大哥那边战况可不乐观。” 常贵山实则心里更是明白,担心胡孝一那是真真切切的,被红莲提醒,他连看都不敢看,只能暗一咬牙,拼尽平生所学施为,就想快点找到这些毒人的弱点。 …… “哼,小子,你为什么不出声提醒他们?”毒心老人躲过双拳一脚,竟然还有时间说话,“我这喂毒之法虽然罕见,却不见得你不懂吧?怎么,你想凭自己与我打斗,是不是太过托大?”一晃脑袋,右手抓向胡孝一胸口。 嗤啦一下,衣服被轻松抓烂,胡孝一吓得一声大叫连连后退。暗地嘘口气检查一下,幸好没伤到自身。 这时听毒心老人说话,胡孝一冷然一笑:“不错,我那兄嫂很快就会发现毒人弱点,不过这段时间该够咱们拼斗了。我这并非匹夫之勇,而是受冷钰萩所托,希望能手刃仇人。” 再一错身,双阴手抢功过来就是三招,同时还说:“这次我不会让你得逞,一定要破拖延诡计!老鬼,你们最终一定是要输的。” 听这话,毒心老人心里咯噔一下,惊呼:“你……你竟知道?怎会,”急忙偏头闪躲却慢了半拍,啪的一下,左脸腮帮中了一掌,瞬间肿起多高。 按毒心老人的本事不会轻易中招,这次一方面是胡孝一的话让他吃惊分神;另一方面是自己的问题。 登登两下连退,毒心老人眯着眼根本不顾脸上的伤,死盯胡孝一道:“小子,你都知道了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反制得!” “哼,你小瞧我了老鬼,”胡孝一单掌一翻,另外右手三指平伸对准毒心老人说,“你好端端退出中原核心已经让人心生疑惑,又抓了西扎丽一月有余还不将其杀害,只为等我过来?哼,你不会这么好心。 现在看,这就是一种拖延之计,说句难听话,恐怕也是你在那位宗主面前最后的利用价值了!” 似乎说到了痛处,见毒心老人眼角狂跳,咬牙一笑:“那又如何,你还有其他办法?况且你根本不知道他,” “大元江山现在岌岌可危,所有的消息已经散布出去,无论是百姓还是文武百官,全对成宗心生愤恨;这时候倘若有人举起义旗,会有什么结果?” 微一愣神儿,毒心老人笑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小子,你想得这是什么?我真的完全不懂了。义旗?难不成你认为乃颜余党还有机会?” “哦?我可没说什么乃颜余党,你为什么首先想到他们?”胡孝一更是得意,“从一开始乃颜余党就被忽必烈清剿干净了,否则成宗也不会暗下杀手害了科伦猛! 从一开始,乃颜余党就是个替罪羊同我一样。真正的宗主想要的整个江山,是汉室的江河湖海,神州大地!” “你!你竟然……”毒心老人更傻了。胡孝一趁此又是连续十六拳,竟将人逼得节节败退,差一点掉进后面的一处毒沼中。 眼睛猛地一睁,看准势头双手反扣胡孝一双手,两人僵持不下开始拼起内力。 盯着他,毒心老人心中泛起异样,嘴里就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倘若你我联手恐怕远比沈自在要强!” “哼,你们杀人越货残害百姓,就算让我退一万步都不可能为伍成奸!老鬼,咱们今天一切都要结束,同一时间的大都城内,想必已经开始了另一个结局。” 大喝一声,凭借体力把毒心老人逼退,内力一股股灌输过去就像层层波浪连绵不绝。 “‘千浪掌法’?这……这是……” “哦,你知道?这种内力震动方法也很好学,只不过我能力有限罢了,”盯着毒心老人,“这是我那大哥被人救后学得的,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书生对吧?你既然一眼就能识破,看来那晚出手偷袭书生,是有预谋的!” 咕噜咽口唾沫,毒心老人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马上仰脸盯着胡孝一大喝一声,忽然内力就好像遇到了厚墙,冲不进去甚至还被慢慢压了回来。 “嘿,小子,你太傲了!在我老人家面前,你的本事不够。说实话,你猜的都对,就连偷袭书生也是命令。哼,这是他惯用的手段,卸磨杀驴!”虽然这么说,最后却咬牙切齿,好像心不甘情不愿似的。 “哼!他毁了你成仙的想法,竟然还能帮助他到现在——老鬼,你究竟什么把柄被抓住了?” “去吧!”一声虎吼,胡孝一整个人被震飞老远,与地面平行而出,脑袋正冲巨石撞去。 “胡大哥——”西扎丽发现并嘶哑地大叫。常贵山看见,急忙逼退对手翻身过来,掌托向上将胡孝一引走,算是卸了冲击力道。 一骨碌翻到巨石上面,胡孝一呼呼带喘。常贵山见他脸色红润这才放心,说道:“小胡,我发现那些家伙腋下肤色不同,会不会就是罩门?” 苦笑着去看他,胡孝一道:“大哥好眼力!”话落飞身而起,又奔着毒心老人压去。 看来动作要快,否则一会儿常贵山和红莲就能解决掉十几名毒人前来援手。 唰唰又是抢功三招,毒心老人一一躲开,胡孝一柔身再上,同时逼问:“宗主起初一直逼我现身,恐怕认为手中掌握了什么证据,这次大都一役,那证据就会公诸于世!只要片刻,他的苦心经营就会化作泡影。一切都结束了,难道你还要拼死到最后?” 脸上肌肉又是一阵抽搐,毒心老人竟然露出惨笑:“停手如何,不停手又如何?我的一切希望破灭,生不如死。”忽然双眼变红,嗤啦扯开衣衫露出上身肌肉。 就见横七竖八无数如巨大蜈蚣一样的伤口外翻,肉色竟然粉嫩如新,简直透着诡异。 倘若说这是新伤,谁能将毒心老人伤到这般田地?但说旧伤,伤口怎会这样粉嫩?如果是中毒引起的怪异颜色,却是毒心老人不能解除的,这不奇怪么? 可这些伤疤在胡孝一眼中却是个线索,因为每个位置应对了人体内脏器官,而且一个个都是重要所在。 “换脏朮?”胡孝一惊呼,“你这笨蛋老鬼,怕是想要成仙想疯了吧?从一开始就知道丹药都是骗局,竟然借此陷害琪同升和沈自在,而自己却去相信这种更加诡异的术法?你怕是个傻子到家了!” 伸展双臂,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毒心老人仰天大笑:“不错,我是傻!太想得道成仙,这本该是我应得的!” 又看胡孝一:“小子,每人都有追求,琪同升希望自由地活着;沈自在想要江山和财富;而我只是喜欢吞丹服药,希望羽化飞升难道有错?哼,却没想到最后变得猪狗不如,人畜不分,这是报应——” 正在歇斯底里时,忽然一道寒光乍现,奔着毒心老人后脑飞来。 这东西速度不快,手法一般,却不知为什么在挨到皮肤前一刻才被他发现。大叫一声偏头,仍然慢了半拍。 噗嗤一声响,就见一枚拃长的钢钉斜穿毒心老人右侧脸颊,鲜血汩汩狂流。 胡孝一心里高兴,知道先前设下的钩子上“鱼”了。而毒心老人疼得哇哇大叫,伸手将钢钉扯出并大骂:“排空打出暗器?李长空,你这狗贼竟然还没死么?” 话落就听冷哼,一个身穿僧服,光亮脑袋的人落下。哗啦一声,抖动佛珠,高喊阿弥陀佛。 胡孝一差点不敢去认,细着上下打量许久才看出,来者果然是那疯癫而去的李长空! 这时就见他红着眼怒视毒心老人说:“老怪物,我要替小莲讨命……” 第二百四十章:对头联手 心毒人狠 见李长空站在身旁,胡孝一根本一点也不吃惊,反而冷冷一笑:“怎么,多月下来你一直跟在暗处,面上装傻实则清楚得很,从头到尾你的戏比谁都真。 今天这是怎么了,良心发现?我还以为寒梦莲看错了人,心里正为她不值呢!” “呸!胡孝一,要论计谋和演戏谁能比过你?”李长空也是一脸不屑,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说,“上次你将小莲遇害的事说个清楚,不就希望我今天能来么?沿路故意留下蛛丝马迹,不就希望我出手么? 哼!要我说,小妹怎会看上你?论心机,我李长空怎抵上你胡孝一一半?” 说完,这两个本该是冤家对头的男人竟然同时笑了,相互对望一眼似有心灵相通。 看着毒心老人,李长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仿佛寒梦莲惨死的场景和最后的无助历历在目。泪水竟然忍不住从眼角流出,无奈一声长叹。 “小莲,归根到底是大哥错了。为了区区性命,独享解药,最后将你陷入这种残酷境地。”手中佛珠慢慢搓捻,喃喃自语,眯着眼最后不知在说些什么。 直到他再次睁开眼,刚才那种忧愁和伤心一扫而空,竟然表现出一片虚无和“空”的状态。 “在哪儿出家了?” “嵩山。” “好地方!果然佛家慈悲,无论任何邪魔外道只要放下屠刀就能成佛。哼,要是我,恐怕根本不能接受!” 眼角一动,似乎对胡孝一的讽刺充耳不闻,李长空将佛珠一晃,打了个问手,静立原地。 “既然皈依佛门,今日之战不会手下留情吧?难不成最后要将他也度化,成全那所谓的羽化飞升得道成仙?” 眼中冷光一闪,李长空一字一句道:“放乃佛意,在下送他!”说罢晃身当先冲过去,将佛珠抡起直砸毒心老人的额头。 这佛珠只有一盘,也就是搭在虎口,长度可过手腕些许;每颗珠大如核桃,却并不是各个浑圆;整体做了粗工打磨,之后走了三遍桐油,又上了一遍胶蜡而成,发出暗淡的朱红色却无反光。 在李长空手里看不出重量,但从舞动时产生的呼呼风声就明白真实情况如何。 见他已经动手,胡孝一这边也是双阴手舞动跟了过去,两人左右夹击,瞬间毒心老人陷入手忙脚乱的境地。 细看李长空举手投足,果然有大家风范和世家那种沉稳,要说他胜过冷寒霜三家之学那是吹牛,可跃居武林上游那是轻而易举。 就是这样的人在二十年里甘愿寂寂无名,可见他对冷钰萩的惧怕到了什么地步。 要说是为了什么计划,恐怕就是面上说词,实则怎样明眼人都是清楚。 刚才自己对毒心老人确实力不从心,现在有李长空帮手明显轻松不少。 而毒心老人心中却怒,最重要是没想到从头至尾被胡孝一算计,连最后断送一切想要拖住他都没能成功;这样看,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在努力,值得么? 越想越气,手下加紧,毒心老人此时此刻想要为自己做些什么,又或者为自己证明点什么。起码,最坏的结果要将眼前两人拖下地府也算心甘了! 主意一定,毒心老人的优势慢慢显露。刚才在对胡孝一时,自己确实没动真格的,现在加上李长空更不必再放水? 大喝一声,就见毒心老人露出的上身慢慢发出一阵热气,那无数可怖的伤口不停跳动,似乎真的变成了数条蜈蚣。 胡孝一见到,马上提醒:“李长空,你要小心了!这老鬼要用‘毒吸’之法,我是不怕,你却不是神仙。” 明白意思,却不答话,柔身一转来到毒心老人身后,双掌齐出奔后心就是几下。 毒心老人却在关键时刻转身迎击,挥拳而出一股淡红色雾气急冲,竟然像把利剑蹭着脸皮划过。 谁知李长空这是虚招,就见他看准形势,身子急速后仰抬右脚脚尖正好勾住毒心老人手肘,顺势晃动佛珠砸向毒心老人侧肋,招式连贯一气呵成竟在瞬息之间。 毒心老人确实能耐,手臂被勾不便移动,又见佛珠砸来竟然不慌不忙。嘴里呵呵有声,顿感整个人鼓足了半圈。 只听嘣一声闷响,李长空随口惊叫倒翻出去,胡孝一见毒心老人竟然纹丝不动。 等稳住身子,李长空去看手中佛珠,就见有三四颗颜色变得乌黑,伴随哗啦啦响声,竟然开始碎裂。 “硬气功?老鬼,真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是个童子身?”李长空奇到。 胡孝一心里同样吃惊,也问:“既然如此,当年侵害过霜妙善的人中,竟然没有你?那为什么……” “哼,小子,以为只有你们会演戏?”毒心老人自傲道,“你们以为沈自在将那丫头送给老夫为了什么?如果不把防身秘术藏好,怎能在江湖立足?你们还是太嫩了——” 两人相互对望并苦笑:毕竟毒心老人武功已经很高,如果再加这种护体的硬气功岂不是更难下手对付? 正在这时,就听那边有人大喊:“胡大哥,接着!” 胡孝一回头,就见一抹冷光划过,他急忙伸手去接,发现正是柔羽回来。再看常贵山那边,已经把毒人清剿只剩两个,红莲抽出了自己的丝带运内力如棍似剑也能应付。 挥舞柔羽,胡孝一看看李长空一笑:“可惜,你的镜水寒被钰萩毁了,否则,” 缓缓解开僧服,没想里面竟然挂满了透骨长钉。 李长空看看胡孝一,那意思在问:“怎么样,你还有何话好说?” 呵呵一笑,胡孝一无奈道:“大家就是大家,做事想的不错。佛门各种禁忌你不好用武器,现在却换了这些。妙哉!” 也不废话,李长空再蹬地而起,没用长钉而是踢了十几脚,每一脚都奔毒心老人的下盘。 柔羽冷光一展,直接罩过去,也不离开毒心老人的上三路。 两人配合甚好,交叉有数,手脚利索,毕竟年轻就是优势,这点任何时候不服不行。 毒心老人要不是本领高强外加老而弥坚,恐怕早早就输了。他一边应付攻击,一边细细观察,在数十招过后心里明白,看准时机双手一托,正中李长空的脚踝。 本来这是一记穿心脚,力道用足,却因为毒心老人这一手巧妙,力量不泄却改变方向直撞胡孝一。 胡孝一正抖柔羽去切毒心老人手臂呢,却没防备这手。见一脚从下踢来,想躲已然不及。砰的一下,登登连退数十步,胸口却有些憋闷难忍。 稍稍调息好气血,张嘴便骂:“李长空你个王八蛋,刚才不会收力么?实打实真踢啊?” 没想他也不道歉,反而眼角一提,好似很是得意。胡孝一见到一怔,这才明白:是啊,自己和毒心老人都算是他的仇人,也就是说在特殊情况下,有可能会无差别偷袭任何一个。 苦笑着摇头,胡孝一自语:“好么,我以为来了帮手,却没想到是引狼入室!走着看吧,成败在此一举。”于是也垫步拧腰上前,又与李长空联手罩住毒心老人。 …… 再看常贵山这边,千浪掌法猛推,正中最后一名毒人的腋下。咯吱一声,这家伙整个肩膀错位,几乎抬至耳朵的位置,可见骨头已经被搓断。 可尽管这样,这家伙连眉头也都不皱,甚至没有惨叫,疼痛在他们身上好像没有一丝表现。 就趁这家伙被常贵山打得一硬时,整条丝带如利剑从后直穿哽嗓咽喉。红莲手下一推,丝绸一抖,斗大的头颅掉落,像个蹴鞠滚了出去。咕咚,栽倒进毒沼之中,咕噜噜冒起气泡,一会儿就不见了。 嘘口气,鼠爷大叫:“好了,赶紧去帮胡小子那边,他们俩都不是老毒虫的敌手!” 不用说,常贵山心里一直念着,这是冲红莲使个眼色,双双围了过去,分左右齐攻毒心老人。 这下四打一,毒心老人可不敢托大,尤其是红莲功力不弱,在排位论也接近自己,所以出手全是杀招,希望速战速决。 胡孝一此时观察现状,竟对李长空一使眼色。这两个喜欢心里做事儿的家伙竟然达成共识,先后悄无声息地退出战圈,常贵山和红莲却慢慢变成了进攻主力。 就在打斗进入白热化地步,看准时机,李长空抖手排开空气就放出四五支长钉,分路直奔毒心老人的面门。 胡孝一用柔羽剑尖挑起地上碎石,嗖嗖不断,也趁间隙直击毒心老人的全身。 这下好,本来手忙脚乱在应付常贵山和红莲,空隙还要躲避胡孝一的偷袭;这些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李长空能排开空气激发长钉,无声无息更是难防。 由于刚才已经激斗许久,年龄的劣势慢慢显现,现在又分远近联合进攻这还怎么搞? 热汗滴滴哒哒落下,毒心老人越打越心惊,看看四周情况,忽然视线里注意到了鼠爷和西扎丽。 心中狂跳计上心头,明白有救了。在一声声大喝和抢功下,硬把四人逼退,同时伸手摸出竹笛就唇,似乎还有后招…… 第二百四十一章:硬拳直腿 偷机杀身 呜呜——嘀嘀—— 竹笛声音传来,抑扬顿挫曲调哀愁难忍,若是放在寻常演奏也是个好曲目。 可对胡孝一等人来说,却明白可能有变。一个个护住自己,环顾四周不知会发生什么。 只听咕噜噜——咕噜噜——声不断。跟着就是噗噜噗噜,从周边大大小小的毒沼中又蹦出许多毒人,一个个呼呼低吼,状似可怖,虎视眈眈盯着几人。 不等胡孝一大叫不好,却听曲调一变,无数毒人视线一转,全部集中在鼠爷这边,愣是看得老爷子冷汗直冒,暗吞口水。 唰唰几声,人已经先后跃来,直奔鼠爷和西扎丽。 “妈呀!”鼠爷惊呼,挥舞刨土的家伙事儿迎击,妄图将毒人逼退。 可这些人却是剧毒在身几乎刀枪不入,敲在上面如中皮革力道全消。眼见毒人围拢,鼠爷招架不住,西扎丽拼命大叫一声:“胡大哥——!” “百羽幻视!” 就见数道虹光激射,剑气竟将数人惯倒,有些甚至被卷入核心变得支离破碎;有些被撞出去,不是跌回毒沼,就是撞向远处;当然还有几人不巧撞在巨石上,登时变成一滩烂泥。 等西扎丽睁眼看时,就见胡孝一如修罗在世,身上笼罩的煞气几乎可见。乱发随真气飘飞,柔羽嗡嗡作响,寒气逼人。 看得呆了,西扎丽的心好像也跟着在飘,完全变成了小迷妹,被胡孝一深深吸引。也难怪,能在自己危难时出现,这样的男人确实更加闪光,足以倾倒爱慕之心。 回头看看西扎丽,胡孝一关切地问:“你——无碍吧?” 点点头,没想到泪水竟然不争气地冒了出来。在认识胡孝一之前,自己好歹也是草原姑娘,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柔弱了?却不知道现在竟然如小女人一样,完全失去了抵抗力。 见所剩毒人不下数十,胡孝一确实也是心惊。看来这百眼毒沼内,起码毒人数量相等,怪不得毒心老人不慌不忙。 “红莲,这里交给你了!”胡孝一大喊。 红莲看看常贵山,似乎不放心几人对敌毒心老人。在得到常贵山的指示后,这才飘身脱离战圈,向这边过来接手鼠爷和西扎丽的安危。 走之前胡孝一还是把柔羽递给红莲并轻拍西扎丽肩头说:“等着我,一定带你回去!”说罢垫步而上,直撞毒心老人。 看着他的背影,西扎丽痴了,嘴里喃喃道:“带我回去?胡大哥这是……” 鼠爷呵呵一笑抹抹汗水,红莲挥剑逼退三人还不忘调笑:“恭喜妹妹了,未来的幸福日子只是早晚问题喽~” 脸上一红,抿嘴笑了。终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一切付出就有回报。 …… 双阴手上来就撞毒心老人,李长空趁势打出起码六支长钉。咔嚓一下,竹笛竟然被击得粉碎,想要控制毒人恐怕不行了。 胡孝一又看李长空,两人还是心灵相犀交叉进攻。常贵山千浪掌法从中御敌,两人夹击用尽各种手段,毒心老人竟然开始呼呼带喘。 本来的计划是要毒人将这些缠手的家伙困住,自己可趁机挟持那一老一少,毕竟看胡孝一的表现就明白了,他们是胜败关键。 却没想一切计划又被胡孝一破坏,那瞬间还能指使几人章法有朮。可恶! “小子们,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老人家的毒朮吧!”猛地大喊,见他食指在胸口齐抓顿时鲜血淋漓。 怪笑一下,毒心老人指尖沾了鲜血抖手便打。血水如红珠激射,一粒粒打向胡孝一三人。常贵山和李长空虽不明白其中危害,却知道一定不会那么简单,只能尽数躲开。 胡孝一却不在乎,双阴手煞气直逼,身形竟然不受半点影响撞来。目的明确,只要逼近,毒心老人就会再次被缠,这一手怕是白准备了。 怎会让他得逞?毒心老人呵呵冷笑,腮帮一鼓,猛地喷吐而出。呼一下,竟然暴出浓重紫气,如瀑布冲崖席卷胡孝一。 “哎呀!”一声喊,胡孝一整个人被紫气吞没。那边西扎丽看到,惊叫一声就想起身搭救,却被鼠爷紧紧抓住。 “傻丫头去不得!胡孝一百毒不侵只是暂时受挫,你要过去哪还有命在啊?” 毒心老人正自得意,却见紫气中一鼓,跟着寒光乍现,嗖嗖有声。要不是躲得快,恐怕就被击中,变得千疮百孔了。 不等他明白,就见李长空竟然钻出,二话不说又是几支长钉,好像这暗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急忙后翻出去,哆哆数声,长钉尽数钉在地面。毒心老人喘口气并站好,嘿嘿一笑:“李长空,你怕是活腻了?竟敢从我这‘奇毒侵脾’的毒气中冲出,真是有种!” 虽说在夸奖,却见毒心老人满脸都是得意,好像李长空这一招安全输了。 哇哇两下,果然见他狂吐两口乌血,李长空脚下踉跄双眼发花。抬手去看自己皮肤,竟然满是紫黑线条,恐怕血管、经络都在坏死,危在旦夕。 又一阵鼓动,胡孝一从紫气中冲出,他却不见任何中毒迹象。慌忙过来查看李长空,胡孝一神色一黯,直叹他太傻。 毒心老人正得意,却感觉背后有异。急忙侧身闪躲,软肋却暴露在别人面前。 只听砰一下,噔噔噔侧着跳出。嘴巴紧闭,喉头咕咕有声,可毒心老人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一口血剑喷出,脸色马上从红润变得惨白,身子开始打晃。 常贵山一招得手也不贪功,几个起跃来到胡孝一身边,低声问:“他怎么样,还能坚持么?” 胡孝一刚要摇头,却听李长空说:“胡孝一,剩下的事咱们俩就够,你这位朋友还是去帮别人吧,否则……” 常贵山急忙回头,就见数名毒人将红莲团团围住,连鼠爷和西扎丽都加入战团,明显已经势危。 急得青筋直蹦,刚要说什么,就被胡孝一一掌推飞,冲红莲那边而去。 “好了,现在又剩咱们仨。李长空,你想怎样,难不成要以命换命?”胡孝一斜眼看他。 “胡孝一,你真的很讨厌!”李长空呕血一笑。抬袖子擦擦嘴角,就说:“上去了,希望我还能帮得上忙。”话落竟然当先冲过去。 毒心老人大怒,吼一声迎击过来。这是最后一斗,生死只在瞬间。 就听砰啪声不断,三人竟然不躲不闪,全是硬拳直腿往身上招呼。胡孝一被毒心老人打了两掌,踢了三腿;李长空却挡了更多,身体摇摇欲坠。 再看毒心老人也好不了多少,胡孝一的双阴手点中右肩,整条膀子废了;再看左腿,成斜“一”字对穿了起码四支长钉,这是李长空下的手。 三人相互怒视,一个个遍体鳞伤呼呼带喘,这种不要命的打斗恐怕武林难寻,简直变成街斗这般。 “嘿嘿,小子们,想要拖……拖我下水,你们还是太嫩。” “臭老鬼,你也命不久矣,着什么急?” 李长空有气无力,想要调笑几句都难,只能在旁呵呵冷笑。残存的气力仅够他保持站立,暂时什么都做不了了。 看看眼下形势,毒心老人又说:“你们这两个小子真绝,就算我老人家有硬气功护身都着了道。好啊!”话落脚下看似踉跄,身子前栽。 胡孝一以为毒心老人不行了,精神稍一放松。就听嗖的一声,从毒心老人怀里射出一物,奔着心脏飞来。 噗嗤一声血虹飞射,胡孝一惨叫着仰面栽倒。可没想到毒心老人更不留情,抖手又是数枚寒芒,尽数袭向胡孝一,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而后快。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没想到李长空竟然冲上前来,用自己的身体将他挡住。噗噗几声,身体随着劲力晃动,整个人慢慢变得乌黑,可见剧毒之猛。 咕咚一声,两人相拥做一堆栽倒再也不动。毒心老人在旁看了许久,这才哈哈狂笑。 迈着艰难的步子过来,嘴里还说:“死了、全死了!哈哈哈,天下间,谁还能敌过我毒心老人,还有谁能,”正说着,就听噗嗤一声,顿感胸口冰凉。 低头去看,就见一把没有护手和剑柄的宝剑正中自己胸口。剑身处处残缺,甚至还有通体裂纹,跟着咔吧一声身子直往后退,原来那剑已经断了。 将李长空推在一旁,胡孝一正盯着毒心老人。 他看到胡孝一没死更是吃惊,虚空指着就问:“你……你……是人是鬼?” 看看李长空,胡孝一喘口大气一笑:“遇人是人,遇鬼是鬼。老鬼,你失算了!” 这一剑穿胸而过,彻底破了毒心老人的护体气功,更因为鲜血狂飙,整个人已经虚脱。要不是胡孝一身受重伤,这一剑位置稍稍能往上半寸,恐怕毒心老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了。 正这时,就见浑身乌黑的李长空一动,跟着转身,从嘴里吐出一支长钉。 噗嗤一声,正中毒心老人眉心,就听喉咙咕咕两声,他整个人向后栽倒。 咕咚一声闷响,鲜血直流。就见毒心老人四肢一阵颤抖,慢慢没了动静…… 第二百四十二章:死前嘱托 千金诞生 胡孝一慢慢走近李长空,没有同情只是冷眼看着,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 “他……他死了么?” “你自己出手应该清楚,就算活着也只有半条命,更何况……” “呵呵呵……好、很好……我就算下去也……也有面目去见小莲了……”李长空说着,眼角竟然有泪珠滴落,只不过连泪水都变成了乌黑,也可能是受当下肤色的影响。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 看看胡孝一,李长空竟然一咬牙:“我只是恨……恨你不能与我陪葬!胡孝一,你凭什么活着……活着得到小妹的爱。凭什么?” 冷冷地看他,反问:“你有资格?” 眼神一呆,缓缓摇了摇头:“没有。我伤害她太多,亏欠太多,这条命本就不该留着的……这样也好,人死债清,小妹恐怕也无法埋怨了。嘿嘿,便宜我了,太便宜了——” “哼,是个男人都不会像你,逃避责任算什么?” 苦笑一下,随后他被血水呛到连连咳嗽,好半天才平复了情绪。看看胡孝一,又看看自己手里所剩的镜水寒剑尾,叹口气:“哎——宝剑已断,主人命丧,这是当年的誓言。只不过——我辜负了它和小妹,现在却用来为小莲报仇。呵呵,我真的很卑鄙!” 胡孝一没说话,只是看着,全无同情,好像这人与自己没有关系,甚至是个大奸大恶完全不用有半点怜悯。 回头看看鼠爷等人,胡孝一快步过去,一脚将毒心老人尸身踢起,咕咚一下摔在毒沼边缘。 运足内力高声吼道:“你们的主人死了,现在尔等重获自由不会有人阻拦!倘若再战,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路一条!” 大眼看去毒人还有二十几个,正与己方做困兽斗。这时听到胡孝一喊话,本以为他们一个个痴傻呆捏,却不成想各个透着激灵;在喊话后竟然先后住手,相互对望,发出同样的低吼,跟着一个个倒翻进最近处的毒沼,随即消失不见。 鼠爷看傻了眼,拼命晃着脑袋自嘲道:“我滴个妈呀!和这些家伙拼斗,我老人家恐怕少活几年不止。哎——罢了、罢了,该退隐了,干什么什么不行,吃什么什么不剩,还有何用?”说完将趁手的家伙远远丢进一处毒沼,随之沉入其中。 这会儿胡孝一又看李长空,竟然发现他的双眼眼珠已经变成了灰白,慢慢变成了奶白色,深知这人已经失明了。 可李长空却不恐慌,抬头借助声音和周围空气判断动向,低声问道:“胡孝一,你还在么?” “有话就说!” “好、好!”抬手将镜水寒剑尾抛了过来,胡孝一伸手接住。李长空又说,“帮我给小妹带句话:李长空已经下地府了,十八层地狱无论去哪儿都无法偿还欠债;镜水寒跟着我受尽委屈,现在以残剑之身物归原主,如何处置,悉听尊便。这辈子我愧对冷家,抱歉! 另外,我曾去玉泉山看过小莲的墓碑,谢谢你,胡孝一。如果可以,能否将我带去她的身边,无论任何形式。抱歉。”说完最后一句话,李长空抬掌对着自己天灵猛拍,一代野心家就这样攥着空拳离开人世,简直可悲到了极致。 胡孝一仰天长叹,回头去看毒心老人:同样的下场,都是野心充斥一切,最后成败竟然操纵在别人手里,不可笑么? 飘身跳下巨石,胡孝一略显疲惫。西扎丽竟然拖着沉重的步子过来,反搀着胡孝一,就像燕雀归巢。 对这姑娘,胡孝一心中有无奈和不忍。现在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未来如何,听天由命吧! 鼠爷走过来轻轻捶捶后腰,问:“胡小子,又除了两大势力,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快马加鞭回去,还是……” 看看几人,胡孝一说:“回去,不过用不着快马加鞭,算起来事情该开始了,就算咱们赶回去也只有听结果的份儿。鼠爷,小子……有点力不从心了……”说着整个人瘫软下来,西扎丽再也搀扶不住,还是常贵山与红莲相助,这才作罢。 几人离开“吞鬼涧”,找到一处寨子住下。 按照李长空最后遗愿,胡孝一拿主意将他尸体焚了。来来回回烧了多遍,用了整整一天去处理,最后归拢成一个坛子。 人啊,最终也就是这样,谁能阻止?就算棺椁墓穴都用上上之选还有无数金银陪葬,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谁能知道呢? 之后数日胡孝一大病了一场,常贵山跑出数十里帮他找到一位苗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病情稳定。 这些时间西扎丽还是衣不解带地守着,看着,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和身体恢复情况。也许患难见真情就说现在,这才是一点也不掺假的表现。 等胡孝一完全康复,众人开拔返回,已经是二个月后了。在寨子里就算胡孝一腰缠万贯,也勉强凑到四匹马且各个瘦弱不堪,连长途跋涉都难。 没办法,最后只好决定由胡孝一与西扎丽共骑,毕竟她是草原长起来的,马术精湛,两人一骑足矣。 这路上胡孝一感觉尴尬,可西扎丽却落落大方。鼠爷在后不停轻笑,连常贵山和红莲都感觉两人登对。 这天走着,忽听鼠爷说:“小子,算起时间,恐怕钰萩那丫头已经产下新儿了,你这新爹什么心情,可曾想过?” 提起这,胡孝一还没说话,西扎丽却笑着回头:“鼠爷,我却急得很,巴不得飞回去见钰萩姐和小家伙呢!” 几人哈哈一笑,都被这话题带走,全然忘了“挤兑”胡孝一了。可他本人什么想法,也只有自己知道。 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掐算,这一切胡孝一比谁都清楚,更比任何人都期盼。就像西扎丽说的,恨不得现在飞回到冷钰萩身边,那才是他的根,他想要的一切! 说笑一阵,西扎丽偷眼看到胡孝一在愣神儿,却没去追问。只是悄悄地将后背靠近胡孝一,好像生怕他就这样飞了,自己再也追不回来。 …… 话分两头,就在胡孝一等人快赶到“吞鬼涧”时,冷钰萩腹中孩儿已经调皮到不愿等待片刻,竟然提早很多时间降生。 得亏胡孝一走前交代和准备完善,香儿与鬼婆配合得力,这才让冷钰萩少受了不少罪。 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啼哭,胡孝一的小千金降生了。粉扑扑的小脸透着可爱,就算是哭泣也能见到一对小梨涡,像冷钰萩一样。 看样子,长大后又是个让人神魂颠倒的美女一名,还不知哪家的小子会有这种好运了。 孩子降生后,冷钰萩就像卸去重担,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身体奇迹般恢复迅速,一般女子与其相比简直天差地别。 这一天,鬼婆拦不住她,冷钰萩就像个大孩子在地下蹦跶。忽然大门被人撞开,店掌柜的来了。 在汴梁城落脚多月,似乎已经和他们熟了,却不知今天掌柜的为何如此无礼,不敲门硬闯进来。 见他一哼,上下打量冷钰萩几人,掌柜的清清嗓子才说:“嗯哼!夫人,您几位在这儿住了不少日子,按说小人不该怎样,但——我们也是生意,胡爷走前——费用留了,却已经不够。 本来小人不该催促,但——您看杨丞相离奇失踪至今,胡爷更是不见,这一切一切是不是……” 听他磨磨唧唧好不爽快,冷钰萩刚降生千金马上原形毕露,双手掐腰柳眉一立,就要发作。 谁知鬼婆伸手一拦,嘿嘿怪笑道:“小子,你的意思我们白用了地方是么?” 掌柜的眼活,见冷钰萩一身煞气,这老人又一脸冷森,心里直打鼓。叫二子的伙计在外,冲他直使眼色,可已经成骑虎之势,怎能说下就下呢? 又清清嗓子,掌柜的说:“这……您非要这么说小人只能认可,所以,” 不等说完,就见眼前一亮,吓得掌柜的最后的话硬生生吞了进去。 再看鬼婆掌心正托着一枚鸡蛋大小的明珠,虽然不算滚圆,却已经是极品了。掌柜的似乎魂儿都牵了,忍不住迈步向前,张大嘴想要伸手去拿。 谁知就在接触那瞬间,鬼婆一翻手腕压住掌柜的手腕。热汗滴滴答答落下,掌柜的一方面是吓得,另一方面是疼得。 他没想到一个看似瘦弱的老太太竟然这么大力气,好像在与猛牛较劲儿,完全不是一道局。 鬼婆嘿嘿又是一笑,这才说:“小子,别说你这店钱,我老婆子高兴整个将其买下轰你出去都行!哼,收起那难看的模样,去给我家姑娘炖鸡汤去!要是慢了,信不信老太婆拧下你的狗头?” 说完这才放手,掌柜的妈呀一声叫,头也不回地跑了。到门口还不忘拉着二子,两人做一堆冲下楼:不用问,这是炖鸡去了。 他们刚走,香儿抱着一包点心回来,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大白天见鬼?” 鬼婆一把将香儿抱起,笑着说:“丫头说得不错,就是见鬼了,而且还是个老女鬼啊……” 第二百四十三章:飞鸽传书 成宗出游 “香儿,那边有消息么?”冷钰萩问。 这时才想起主要任务,鬼婆把人放下,香儿向冷钰萩一礼便说:“娘亲,有消息,您过目。”说着把一封密函递给她,这才把点心放在桌上。 鸿儿已经调皮到不行,过来就拿点心,鬼婆笑着和他一起分吃,这场景就像老祖宗享受天伦之乐,真是快活。 香儿看着冷钰萩表情,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满面愁容,明白事情不会太好。但她生性稳重,也不着急追问,只是等着。 就听哇哇两声啼哭,香儿马上过去轻拍床上的妹妹,脸上带笑,那么甜那么喜。她这个姐姐真是没得说,现在鸿儿慢慢脱手,可又接上一个,不仅不厌烦,反而得心应手甚至全部包了不少活。 私下鬼婆常与冷钰萩念道,恐怕这孩子能传衣钵,聪明还是一方面,最主要是做人。 将妹妹哄睡,香儿再找冷钰萩,就见她正微笑着看向自己。粉脸一红,这才追问:“娘亲,信上说的什么,是不是阿爹猜测的事情要发生了?” 一听这话,冷钰萩叹口气并点点头。 鬼婆在旁听了,嘿嘿一笑:“这小子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乌鸦,这辈子坏事总能算到。嘿嘿,这下好,还得不到休息又有大事,而且可能影响整个大元轨迹。有趣、很有趣!” 看看一旁青铜杖,鬼婆喃喃自语:“我该不该帮忙呢?怎么说这也是仇家。” 冷钰萩只是听了听,却对香儿说:“丫头,后天苗三会来,你负责见他如何?” 香儿马上点头,根本没有一点惧怕和退缩,还问:“娘亲,就按您说得,我将阿爹留下的密函给他看是不是就可以?” 想了想,冷钰萩点头:“没错,这次还需要联手,不是他或咱们能应付的,毕竟事关重大。另外,你阿爹还有其他计划已经开始,算起来时间可能只在先后。 如果计算不错,这次没有大战,全是斗心,切不可显露任何恐慌。时刻记住,你阿爹就在背后,什么都替大家准备好了,咱们只需不让他的脸面掉下就成。好么?” 听这话,香儿更是激动,连连点头如捣蒜,而且满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似乎迫不及待。 “丫头,你要亲自出马?”鬼婆问冷钰萩。 “是的,这次是孝一的交代,我一定做到,”看看自己一笑,“您老不用担心,现在卸了‘重担’,我冷钰萩又恢复原来那种状态。虽说脑力不见得强过孝一,但论武功——他还差太多!” 鬼婆点头笑了,伸手入袖取出一物抛过来。冷钰萩摊手去接,就见竟然是一把新的残手刀。样式与先前的一模一样,可钢口明显强了太多。 急忙看向鬼婆,冷钰萩激动地问:“婆婆您……” “嘿嘿,我老婆子认识个铁匠,顺手做了这东西以备不时之需。嗨,人不怎么样,但他手艺还行,几十年了稍稍算有长进。但愿你用不上最好。” 说着轻松,可冷钰萩是行家,一看质地和做工,就明白这不是寻常铁匠能做的。对于鬼婆,感激的话不必多说,冷钰萩默默记在心里就好。 …… 果然,这天傍晚,苗三依约出现。 上次一场大战,被沈自在废了一只眼。现在让巧手匠人放了一颗仿造品,虽然面上不差什么,但明眼人细看就能见到一目呆而不变。 这次是一身便装,仍不带任何兵刃。双手背后,望着月色,不知是在想什么如此出神。 约定在亥时,地点是汴梁城西赵家废宅。苗三已经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人出现。 正想着什么事儿,忽然警觉不对。苗三这是能人,马上哈腰躲闪,顺势右手五指如钢钩一样反抓。 却没想到来人竟然闪身躲开,跟着双手伸指连点,劫命指法咄咄逼人且招招不离身上重穴。 一开始苗三以为是冷钰萩,可斗了三招就察觉不对。一方面是招式火候相差甚远;另外来人虽然蒙面,可身材却一目了然。 偏头躲过一击,苗三大喝一声翻身连环踢出,一脚脚递进,直取来人咽喉和肩头。 这看似虚招,实则可以来回变换,虚中有实实中就虚,这要看对手怎样应对,自己就能如何变化。 谁知来人竟然不按套路出牌,翻身而起在空中连续两次提纵,好像有无形阶梯垫脚。这一招轻身功夫看得苗三一愣,呆呆站在原地忘了变招,更不顾追赶了。 等来人平稳落地双手一翻,苗三这才问话:“你是何人?不仅会冷钰萩的劫命指,还会胡孝一的轻功,快快报上名来!” 一听苗三马上识破自己的招数,这人才散功收招。取下蒙面黑布,将头发稍稍做了整理。 见到真面目,苗三愣住了:万没想到眼前竟然是个小姑娘,个头挺高,可看面容却知年纪不大。竟然是之前跟着胡孝一的香儿! 要说女大十八变,苗三一点不抬杠,这不眼前就是鲜活的例子,才数月不见这丫头就不敢认了:除了长相,这武功进步更是怕人,如果再给她一两年,说超过自己都不过分。 看苗三上下打量自己,香儿抿嘴一笑:“苗大叔,你是不认我了,还是有特殊癖好?” 一听这话,苗三脸上一红,可马上回过味儿来佯装发怒:“你这丫头说什么话?怎么好的不学,偏要学你家阿爹那碎嘴?知不知道,这样会招人烦的,就算长得再漂亮也要大打折扣!” 又是捂嘴大笑,香儿差点蹦起来。 没想到胡孝一和冷钰萩处处防备苗三,可香儿却没那么紧张。也许这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然也可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 “好了、好了,叙旧到此为止,我这次来还有要事,”看看四周,苗三问,“你娘亲呢?你阿爹呢?是不是藏在某处看热闹呢?” 谁知香儿一拍胸脯说:“苗大叔,你想什么呢?实话说,我阿爹可能还在大理没回来;我娘亲刚刚产下妹妹,现在身子正虚,所以才由香儿代劳。别说是这,就连你的飞鸽也是香儿捉到的!” 一听这话苗三傻了眼了,看看四周,细细去听,果然没有半丝可疑声音。 苦着脸去看香儿,苗三说:“哎呀!这该死的胡孝一可是害惨了我,既然没回来为什么定这时间,稍有差池恐怕……恐怕就不是几人死了能了事的!” 听他说的严重,香儿知道不能说笑,这才解释:“苗大叔莫慌,我家阿爹走前交代许多,整整六只飞鸽。这次事情再难拖延,他更无暇分身,所以要由娘亲与你合作。” 听这话,苗三心中稍安:冷钰萩的本事都清楚,有她帮手甚好,可是…… 看出他还有疑惑,香儿又说:“不止这些,阿爹还做了其他部署,不过连我们都不知是什么而已。但不要害怕,阿爹说这次没有打斗,恐怕只需胆量和头脑就能解决。苗大叔,你相信阿爹么?” 这时候别说相信不相信,苗三都想狠骂胡孝一祖宗三代了。这是商量和询问的态度么?事成骑虎想下都难,还有什么可说的? 长长叹口气,苗三才说:“我当然信他,否则这次也不会提前过来见面了。既然这样,接下来怎么做不妨说说,我好赶去布置。” 一听这话,香儿高兴地手舞足蹈,蹦跳着上前压低声音与苗三说了什么,就见他脸上不停变换颜色,时而惊喜时而紧张,这次上了“贼船”又要被胡孝一远程操控,牵着鼻子走喽。 …… 吱呀打开门,香儿蹑手蹑脚进来,刚嘘口气,就听暗处有人问话:“丫头这么晚,你怕不是又和苗三过招了吧?” 吓得激灵灵打个冷战,等明白过来后,这才挠着头嘿嘿轻笑。 屋中红光一闪,就见桌子上的油灯点燃,冷钰萩正坐在一旁,手中捏着小杯好似还在品茶,只不过脸色有些冷,让人害怕。 香儿急忙过来撒娇,将冷钰萩右手拉起在脸上一阵磨蹭,娘亲长娘亲短,哼哼唧唧没完。 这时那如寒冰凝固一切的面容稍稍放松,伸手在香儿额头一点才说:“臭丫头,知不知道娘亲多担心你?” 看她吐吐舌头,脸上满是愧色,冷钰萩这才作罢。马上换了表情,压低声音问:“怎么样,输了几招?” 一听语气变了,香儿这才激动地回道:“平手!不过苗大叔让我这是肯定的,在出手三招后又用了轻身朮,他已经认出了一切。所以……” 点点头,冷钰萩明白苗三什么人,被偷袭怎会留手?起码前三招他一定拼尽全力。香儿能躲过三招后被发现端倪,可见这孩子的本事有成,足够她自豪的。 听了香儿描述,冷钰萩做出点评,该表扬的表扬,该点拨的点拨,这样才能让孩子成长,否则不是缺乏信心,就是活在温室,到头来一事无成。 “好了,说说苗三什么意思,这次他有什么准备?”冷钰萩问。 香儿这才将所谈一五一十说了,接下来就等半月后成宗亲自出游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恭迎圣驾 挑破阴谋 半月后的一日,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官道行走,中间一辆锦缎大车被前后簇拥。伴随着一阵阵轰隆声,整个队伍似乎追寻节奏都是缓慢行驶,没有半点混乱。 在大车周围赫然见到苗三的身影,他边走边仔细打量着周围一切可疑动向,好像机敏的猎犬在寻觅猎物。 不用问,那大车之上的人正是成宗本尊了。这就是计划已久的圣驾出游,其目的不知如何,却吸引了不少百姓跟随。 说来奇怪,寻常百姓遇此大多会躲避,就算好奇也没机会跟得这么近。这次看看前后和四周聚集的队伍,却似完全将大队围在核心,着实有些意外。 走着走着,苗三冲车中回禀:“陛下,周围汇聚的百姓越来越多,是不是该将他们驱散?这样下去,微臣恐怕会酿出祸事。” 停了一会儿始终不闻车中动静,苗三很是着急。正要再问,终于听到一声嗯哼,里面的成宗说话了:“只要不阻大队前进,何必大惊小怪?今日国之上下有不少风闻,现在要再驱赶百姓,岂不是陷朕于两难?苗统领,做好你的本分,其他暂可不必惊慌。” 话落再也不说,只剩车轮滚滚之声。苗三连连点头,事情不能再谈也只得作罢。 又往前行驶数里,队伍慢慢接近汴梁附近,这时忽然听前队喧哗似乎出了事情。 可苗三表情却不可察觉地一松,看看四周,故意大声问道:“怎么了?前方为何聒噪,圣驾在此成何体统。来啊,上去问问,如果有人惊扰圣驾,当场拿下听候发落!” 立马从队伍里抢出四名内卫,一个个腰间鼓鼓囊囊,现在只是冲苗三微一点头,这就向前跑去探查情况了。 过不多时有一人回来,整个大队也停下了脚步。“回禀统领,前方有一妇人带着个丫头拦路,而且说话内容不堪……嗯,还请统领亲自定夺!” 眉毛连跳佯装怒意,苗三大骂:“什么混账废话!胆敢有人拦路拿了便是,在这吱吱呜呜是何道理?这是圣驾,岂容寻常泼妇随便阻拦?真真的该死!我,” “苗统领——”车中成宗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苗三马上点头哈腰过来,抱拳领命。 “你去看看那妇人何事,怕不是有什么天大冤屈或什么要事。记住,这些时间要稳定人心,不可过度跋扈张扬。” 点头称是,苗三心里想法却由嘴角那一撇可见端倪。回身领人大跨步来到队前,果然见到拦路的妇人和孩子。 当然,这两人不用问正是冷钰萩和香儿母女,四周围了近二十个内卫,还有数十随行军士。 所谓做戏做足演全套,苗三更是明白。清清嗓子打着官腔,冷声询问:“嗯那妇人,你与这丫头拦路可知做了什么?就算有天大冤屈凡人也不能与天地较力,难道不怕王法和高低么?” 在地上叩拜不起的两人闻言这才有了动静。冷钰萩缓缓抬头,冲苗三一礼就说:“大人,小女因要事面见天上人,还望见谅。此事重大,如果有什么闪失,可能直接影响到……影响到天上人安危,甚至撼动我朝根基,这才,” “住口!”一声大喝,竟从旁边走来一位文官模样的老者,怒目而视盯着冷钰萩说,“你这妇人好不知礼,大人没有直接怪罪还不快快退去,现在又满口胡言乱语,难道不知命是何物么?” 苗三认识此人,正是与杨丞相并肩的朝中一品大元,吴洪恩。眼珠转了转正要说话,却见又上来一位熟人,正是万户府掌印乌尔科。 按照制度,他的身份还不够随王伴驾,苗三不明白礼部官职人员到底在做什么。 只见乌尔科一抖袍袖,插口道:“吴大人所说不错,这妇人简直胆大妄为!不仅阻拦大队惊扰圣驾,甚至口中胡言乱语含沙射影,这该是大罪。” 看了苗三一眼,竟然提醒:“苗统领,这种人难道还要留着?恐怕对陛下不利,更会阻碍此次出游的真正目的。因此……” 脑筋一蹦,苗三差点大骂出口。他乌尔科算什么东西?就算那吴洪恩或者失踪已久的杨丞相自己都不放在眼里,现在竟然直接出言命令,看来最该死的是他们! 但面上却微微一笑点头称是,看着冷钰萩和香儿冷声说:“听到两位大人的说法吧?”一挥手命令道:“来人啊,把她们押在一旁听后发落!” 呼啦上来几人七手八脚就要将两人拿住,甚至还动用了锁链,看样子是玩真的。 一旁吴洪恩和乌尔科不自觉相互对视,这小小眼神却没瞒过苗三的眼睛。心中微一冷哼,默不作声,静观其变。 冷钰萩和香儿被俘,乌尔科这时又说:“苗统领,剩下将人犯交给随行护卫就好,不用再劳您大驾。”说着就要安排。 谁知这会儿又跑来一位内官,带了口谕:“诸位大人,陛下有旨,要与这妇人对话。”说着又是一礼,领人便走。 乌尔科还要张嘴,苗三却说:“大人,你这是怎么,难道要抗命阻拦?” 嗝喽一下,到嘴边的话被噎了回去,乌尔科恨恨地看了看苗三,退在一旁了。 这下心里得意,苗三趾高气昂地领人跟着冷钰萩和内官,一起冲大车旁走去。 来到车前,按理下跪,冷钰萩和香儿高声说了场面话。跟着就听车中成宗问道:“这位妇人,你说将有大祸,不知什么意思?还请明示。如果事情有理,朕来做主;可如果无理取闹——苗三,你来说。” “杀无赦!”苗三冷冷接口。 冷钰萩面不改色心不跳,又是深深一礼说:“陛下,既然您让民女答话,那小妇人可就说了。” “嗯,但说无妨。可要有理有据才行。” 微微一笑,似有意似无意地瞟了苗三一眼,冷钰萩忽然眼神大变,一声怒喝身体好似粗了一圈。就听咔吧咔吧两声,那束缚的锁链竟被撑断,人也在空中划了美妙弧线,正好落在车辕之上。 由于成宗大车整体宽出寻常车子更多,在四角还站着四名贴身护卫手持利刃。车辕前还有两名车夫,却也是身手绝佳之人。 就算这样,六人发现先后出击,却在冷钰萩面前过不了两招。就听砰啪声不断,先后又被踢了下来,正好阻住苗三的身形。 不等四周人发现不对并惊呼,冷钰萩已经大喊:“呔——!尔等乖乖退在一旁,否则我随时可将这昏君斩杀与刀下!”说着残手刀已经亮出。 苗三心里好笑:这事儿不能深究,否则冷钰萩袖里藏刀我内卫为何没搜出来?只要有人敢提,那就是掉脑袋的大事。哎,兵行险招,希望能引蛇出洞才好。 可面上紧张,连连招呼手下切莫妄动,嘴里还说:“都退开一些,圣驾在上,她随时可能做出天大祸事。都退开一些!” 有他发话,内卫首先退开,可随行兵士却不受其管辖,纷纷对视,眼神向远处飘忽好似在找上峰请示。 正这时那位吴大人和乌尔科已经过来,见此形势纷纷怒吼。乌尔科更是落井下石,当先指着苗三说:“苗三,事情果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妇人怎会藏有利刃,你内卫众人难不成都是同谋不成?” 听这话苗三大怒,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吴大人怒吼:“冷钰萩,你怕是疯了!上面的可是当今圣上,难道你要闯下天祸,移灭十族才肯罢休?你,” 还要再说,却听冷钰萩呵呵一笑,脚踩车辕护栏说道:“吴洪恩,咱们认识么?还是说你知道我冷钰萩的大名?” 此话一出吴洪恩瞬间有些傻眼,可他毕竟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年,对于这种事还难应付? 马上脸色一正,瞪目道:“当然识得!你曾是杨老手下一员,甚至重用有加。哼,可是杨老失踪数月,你这贼子更是早早脱离其中,怕从头到尾这祸事都与你有关吧? 冷钰萩,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免得横尸当场!” 又看一眼苗三,乌尔科添油加醋道:“苗三一定是同谋!否则今日事不会这么简单。大人,以属下愚见,应该将苗三一起绑了,更把他手下一众内卫捆缚,等这次大事结束再行定夺!” 点点头,吴洪恩对这结果很是满意。毕竟杨丞相不在,苗三又除,恐怕朝中只有自己横着走,没人敢抬头。 这时一挥手,周围的随行卫士就要上前领命,却听冷钰萩又说:“吴洪恩、乌尔科,收起你们的假模假势吧,这一切的一切,恐怕都没那么简单。只不过最终的祸头不是我们,而是你们才对!” 说着打声呼哨,却见随行护卫中一半倒戈相向,与内卫一起将这些人围住。 这下吴洪恩和乌尔科傻了眼,惊恐地看着四周不知的发生了什么。 正要说话,却见一位随行兵士上手一刀猛斩。吴洪恩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此时又出现意外变故,更不知所措。 谁知祸在身边起,就听噗嗤一声,鲜血喷涌,整个人被斜肩劈为了两段…… 第二百四十五章:证据面前 宗主现身 乌尔科见势一怔,跟着感觉寒气逼人急忙闪身。他是武将出身,对这种寻常兵卒的招式了然于心,完全不是吴洪恩那样废物。不仅躲开,竟然还反手抓住那人手腕将刀夺下,舞了个刀花护住自己。 惊恐地看着地上已经变成两段,血流如注的吴洪恩,乌尔科大怒,盯着苗三就吼:“苗三,你这恶贼!难道是要下黑手,做反上之事么?” 车辕上的冷钰萩暗赞一声,却说:“乌尔科,到了这地步你还要继续帮那人演戏么?” 心里一跳,明白“船”果然歪在这里,他却环顾四周嘴里还说:“我可不知你这疯妇说得什么。哼,你和苗三沆瀣一气妄图伤害圣上,果然该死。兵士听命!” 发声喊,剩下的随行兵卒一起答应,乌尔科说:“这些都是叛匪不可手下留情,为了保护圣上,咱们杀出一条血路!”说话间就要动手,局势急转直下就要发生械斗。 正在这时,忽听冷钰萩运用内力大喊:“尔等哪个敢动?这一切都是吴洪恩和乌尔科的诡计,想要趁出游伤害当今圣上。如果再往前走上五里,恐怕一切都悔之晚矣。” 看看四周惊恐的随行百官,冷钰萩打声招呼,就见香儿拿出一个翠玉棋盘。 寻常的围棋盘有大有小,但小者也有一尺三寸见方。可这翠玉棋盘玲珑剔透,大小竟然和双掌差不多,而且侧边还有半透明抽匣,黑白双子就藏在其中,每粒都是上好的玉料手工打磨而成,算得上价值不菲。 看到此物无数官员不解其意,相互对望一片交头接耳。可乌尔科见到却一阵哆嗦,甚至脚步微微退后,有想要逃离的势头。 苗三一直紧盯着他,生怕出了什么纰漏。乌尔科在他眼里就是个酒囊饭袋,如果能让其走出一招半式,那都算自己学艺不精能耐欠火! 冷钰萩看看香儿,香儿会意,将小小棋盘在车辕护栏一磕。本就是上好玉石,又被加工至现在半透明状态,香儿只要稍稍用力就会破碎,根本不用费事。 就听咔吧一声响,无价之宝就这样没了。四周都是饱学之人,真有不少懂行的看着心疼。但无奈,没人敢出声阻止,毕竟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可能为此拖累。 物件就是个物件,再贵重也不如自己和族人性命重要。都是官场老手,还能拿捏不出这些道理? 小小棋盘几乎一劈为二,香儿看了看,终于见到什么脸上一喜,丢掉一半在另一半中取出一张翠色锦缎。 这东西藏得挺巧,颜色和棋盘通体类似,藏在里面竟然不易察觉。而且打开去看,整个不足巴掌大小,上面竟然还有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了不少。 有眼尖的官人看到,开始窃窃私语:“大人,您看这——您猜这上面会是什么内容?难不成与今日之事有关?” “哎呀,莫问,莫提!你还没明白,今日之事有蹊跷,倘若深陷其中——恐怕大事不妙啊!” “咦?不对啊,各位大人,这……这巧妙的宝物我好想见过,是不是……对啊,好想之前被害的……那位大人之物。” “对!杨丞相的高徒之一,说是被江湖匪类玉眼狐害了性命,就为这东西。还说这是他们家传家之宝,大概是……” “嘿!禁声,你们一个个都不要命了?这种事可是咱们提得的?哎呀,耐着性子看吧,切莫多言。言多必失!” 于是众多官人都是相互用神色交流,再也没人敢说话了。 冷钰萩听到了更看到了,冲香儿使个眼色,小丫头来到车帐前跪倒,双手高举在上朗声说道:“陛下,这是我阿爹玉眼狐胡孝一偶尔盗取之物,原只为把玩逗趣,却没想到宝物主人一家会突然横死。 这些时间阿爹一直追查此事,慢慢牵扯出许多隐情和阴谋。一切一切,都源于此物之中的内容! 现在此物已经当着您得面取出,至于以上内容,还请陛下亲自过目才好。”说着也不动,就这样跪在当场。 苗三明白,马上冲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内官示意,终于有个胆大的用挑龙将香儿手中之物顶起,随即送到苗三手里一同查验。最终判断无碍,相互对望并点头,这才询问车中成宗意见。 “哼,一个个害怕什么?难不成担心这小孩子加害朕不成?拿来!” 内官点头,用挑龙再次顶住密函慢慢送到车帐前并伸了进去。感觉端头着力后片刻,这才收起挑龙。 瞬间陷入一片寂静,周围各官员甚至踮脚上观,恨不得眼睛能伸出老远去看,可惜只是一厢情愿没有任何结果。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就见挑帘打开,成宗现身。周围一众人等就算乌尔科也跟着纷纷跪拜,这是基本礼仪。 可冷钰萩没动,就这样看着四周,更不向背后去看,直到成宗说话。 “你们二女可知上面是什么内容?” 冷钰萩还不回头,只是冷声回答:“阴谋!从多年前就开始策划,妄图撼动一切的阴谋!” 成宗轻笑,又问:“冷钰萩,朕知道你是谁,更清楚你家祖上是什么人,还明白暗中有什么事与你们相关。哼,今日这场闹剧为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 难不成就凭这虚无缥缈的东西来妄图让我相信,这大元统治之内,竟有离奇怪事发生在眼下么?荒唐、简直荒唐!” 听这话,所有文武和苗三等一起齐声高呼:“望陛下息怒!” 如此阵势换做旁人恐怕就要吓傻了,却没想冷钰萩根本不为所动,这时转头去看成宗,冷笑:“民女明白陛下所知一切,否则也不会有个假的赵昺出现,在面前招摇过市!” 听这话,成宗眼睛一眯,却没说话。 冷钰萩接着说:“民女不为其他,而是为百姓避免大乱冒死呈现这些罪证。这一切一切的背后,远不止沈自在、毒心老人和护国法师这些武林草莽。 还不止吴洪恩和乌尔科这些败臣,却是胡孝一的如海之冤。 打从开始,就是怕胡孝一泄露其中内容设计的圈套;同时将计就计经营多年是为今日让陛下蒙上残害功臣,替换重官之嫌疑。 所有一切都在幕后推手的精心策划下进行,直到现在为止。还请陛下明察!” 说完这才拜倒在车辕上,低头施礼。 这下众官哗然,甚至远处树上有耳朵尖的百姓听到,马上把这些话传出去,现场算起来恐怕千人,惊呼声、议论声缠绕在一起,几乎盖住了一切。 成宗就这样看着冷钰萩,又看看苗三。见他正冲自己点头,这才又问:“既然如此,你能说说此物何来,文中主人是谁么?” 冷钰萩等得就是这话,闻言起身一指台下乌尔科说:“就是他——” 乌尔科吓得一哆嗦,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冷钰萩又说:“就是他的恩师,也是这棋盘主人的恩师。一切一切,都是书信主人的祸事。” 仰面朝天似乎痛下决心,冷钰萩这才提声高喊:“大人,您该出来了!今日这事,谁也逃不掉的。大人!” 听她在喊大人,台下不少官员相互对望,不知是在说谁。这时候没有同僚和朋友,满眼都是敌人或想要借机陷害自己的“黑手”。 就在现场大乱时,苗三又一声大吼:“好了!既然这位大人不愿出面,那就别怪我苗某人再找证据了!”说话间再一挥手,见手下带上一人,另外还有四人用藤轿抬来一位。 不少眼尖的认识娇上那人,纷纷惊呼:“哎呀!那是……那是陛下以前的贴身护卫,书生吴宁春!” “不错,就是他!不是说这人密谋暗害陛下已经被就地正法了么,咱么会?” 又是七嘴八舌的讨论,甚至将过往的事说得神乎其神。 苗三不管这些,也冲四周大吼:“诸位,这书生应该不少人认识,但看现在他又如何?” 经过提醒,大家齐齐细看,就见书生歪着脑袋,口水流了一身,好像变得呆傻难认了。 又要交头接耳,苗三马上解释:“这人就是受幕后大人指使,策划了祭典刺杀这种忤逆恶行。现在受到天罚也算罪有应得!可这结果却有事可说,竟然是背后这位大人过河拆桥之举。 再看书生身边这人,就是唯一能说话作证的人。” 哄一声响,大家都看向这胖子,原来他就是商人钱通钱,只不过文武百官根本不认得而已。还好有件事看得出,这胖子浑身是新伤,有条腿已经跛了,却绝不是严刑拷打而来,那恐怕就是…… 苗三得意地大叫:“藏在暗处的大人,还需不需要我们进一步解释了?又或者让这些原本忠于您的手下开口,诉说其中的故事?” 冷钰萩心中一阵绞痛,看看四周又说:“丞相,还请您现身!多少年了,您欺骗了所有人,今时今日这一切一切似乎该做个了断才对。丞相,请您出来吧!宗主大人,杨天赐!” 听到这,所有人都齐声惊呼,现场完全像是炸了锅,一发不可收拾…… 第二百四十六章:意想不到 环环相扣 “杨……杨大人?这怎么可能,人不是失踪了数月么?” “是啊!杨丞相受人爱戴,怎么变成过街老鼠了?不对,这其中一定有诈!” “嘿,说什么呢?这时候不要妄加定论,小心惹祸上身?看着吧,马上谜底就能解开,咱们多些耐心才好。” 又是一阵骚动,冷钰萩和苗三却环顾四周,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那熟悉的身影。尽管冷钰萩心里有一百万个不愿意,可事实就是事实,公道自在人心。 在千人喧闹声中,又等了一会儿,忽听远处有人惊呼,跟着像使了法术一般,大队人马纷纷向两边自动散开,跟着就见一位瘦高老人背着手,迈着方步行来。 虽然他没有官服,只有一声劲装,可多少同朝为官的人对此再熟悉不过了;冷钰萩眼中湿润,心里也像打翻了五味瓶,同大家一起盯着来人;苗三脸上带笑,心中得意。 杨天赐,当今数一数二的一品大员之一,深受百姓爱戴。传闻在假冒事件后已经下落不明,不少人猜测他已经遇害,更是沈自在亲自动手。 在沈自在消声灭迹后,甚至苗三都认为他将丞相害了,或者将人带走躲避,又在计划下一步诡计。却没想胡孝一整了这一出,着实有些难以接受。 可苗三是个务实主义者,马上又觉此时与己有利,何况胡孝一找上门,这“买卖”当然要谈,还要全力配合。毕竟事成后荣华富贵取之不尽,这简直太好了! 现在见事情依计划进行,苗三只有看戏帮腔就可以,甚至按照胡孝一计划,可能一兵一卒都不一定耗费,当然是好的。 就这样盯着杨丞相来到近前,苗三本不把这干巴瘦的老人放在眼里。毕竟面对沈自在都不怵,何况是个文官? 终于在车前站定,杨丞相看看车上的成宗和冷钰萩,又看看苗三和其他文武官员,竟然一笑。只不过这笑容不是得意或嚣张,竟然透着些许无奈。 为了在成宗面前露一手,苗三这时竟为自己加戏,怒斥道:“杨天赐,无论怎样,你见到当今陛下还不行礼么?难不成数月不见,连脑子都坏到了?” 言语中满是讽刺,可杨天赐好像听不明白。看也不看苗三,仰头对成宗说:“跪拜何人?就算我要跪拜,也不会认贼为臣,要跪拜只会跪拜汉室子孙和大宋皇帝!” “大胆!杨天赐你,”苗三正要发作,却见成宗微微摆手。没办法,只能退在一旁运气,不过心中已经很满足了。 看看杨天赐,成宗皱眉道:“丞相,朕对你不薄。先前那是沈自在乔装陷害,朕满心以为倘若你回来根本不可能这样。可是……看看现在,再听听刚才这些言词,丞相,能不能解释清楚,告诉我们这一切都是误会?” “哼!”一声冷哼,杨天赐才说,“有什么误会?” 众人吃惊,甚至有人以为杨丞相脑子磕傻了,想要帮着找来太医去做检查呢。 苗三心中更喜,明白说了这种话代表不打自招,剩下的工作好办,只要下手剿灭就可以。 只有成宗叹息地追问:“丞相你……你的难道已经无话好说了么?这一切一切,竟然真的出自你,” “非也!”杨丞相马上打断这话,嘿嘿冷笑,“陛下,微臣所说之意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本来还在高兴,可听到这里苗三大怒,跳脚开骂完全忘记成宗就在身边了。他马上冲到胖子钱通钱身边,威逼利诱,让他诉说实情,恨不得将事情完全坐实。 可没想到钱通钱只是怒视杨丞相,吱吱呜呜却说不出一句整话。苗三大急,怒斥手下人询问情况,这才明白:原来内卫找到两人时,书生吴宁春已经变得呆傻非常;钱通钱更是被人割了舌头,现在有口难言。 苗三大怒,要不是其手下拦着,真恨不得冲过去揪住丞相衣衫动粗将人大卸八块。 看看冷钰萩,杨丞相装作无奈地问:“钰萩,这几十年我待你如朋友甚至自己的姑娘,到头来你是如何对我?不仅不去搭救,反而在今天与苗三一起诬陷、生非?哎——我很痛心,真的。” 见他这表现,又听说话,不少人已经先入为主开始倒向一边。在下面叽叽喳喳私语,不停指责冷钰萩和苗三两人,这还不知周围百姓如何呢。 见事情有变,杨丞相再对成宗说:“陛下,请恕微臣刚才言语不周,实则那是心痛之举。这些歹人就要将微臣定成败宋余孽,就是要逼着微臣说出刚才那种话才满意啊陛下——!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圈套,全都是栽赃!胡孝一那恶贼更是害了我数名高徒,完全是为一己私欲。陛下明鉴!” 苗三大急,抬头去看冷钰萩希望她还有什么杀手锏,尤其是香儿所说胡孝一的备用计划。却没想到她只是听着、看着,竟然没有任何应对措施。 心里咯噔一声,暗道:这些家伙不会虚张声势吧?最后反倒让我深陷其中,莫名变成里外不是人?稍有不慎,恐怕…… 越想越害怕,又听着杨丞相滔滔不绝的反怼,差点想要投降对方去了。 还好苗三现在骑虎难下,只能等着、盼着,希望出现某些奇迹这才好。 终于,杨丞相说完了,成宗看向冷钰萩问:“好了,丞相诉说了一切,冷钰萩你还有什么要提的?” “陛下,您还记得御史台中正三品治书一人,曾被您暗派为达鲁花赤一员,目的是查问各处内患、贪佞之辈? 却没想消息走漏,他与家人被害,其妻和独子更被乌尔科派的人押解赶赴大都,就为斩草除根。 那官人到底在查什么想必您还记得,他为什么会这样轻松被除且毫无声息?” 一指杨丞相,冷钰萩说:“此人再查的就是你,杨天赐的所有高徒背景,这一切都与胡孝一最先盗取那翠玉棋盘有关。你也正是那时开始用计陷害,谋划了一系列事情。 让沈自在建立温香居,就为笼络江湖败类,更为收纳资金;又让护国法师琪同升蛊惑陛下吞丹服药,搞得朝廷乌烟瘴气;甚至让沈自在暗中绑来处子、幼儿和孕妇,以活人炼丹! 这种令人发指的行为,谁能想到会与你有关?” 这话听得周围人惊呼不断,就连成宗都连连后退感觉不可思议。只有杨丞相好整以暇,微笑着像个没事人一样。 冷钰萩又说:“毒心老人被你利用研制奇毒,竟然拿汴梁城赵家试毒,回头又冤枉胡孝一所为。哼,这不过是一石二鸟之计,即能将人引出,又能卸磨杀驴清掉赵家,毕竟他们帮你积累了足够多的财力! 而这种奇毒早在以前,你就命人用在功臣科伦猛身上,就为在朝中埋下祸根,陷害当今陛下。” 说到这,成宗表情一呆,却马上散去。眯着眼去看冷钰萩,似乎还有深意。 之后,她又说了杨丞相和沈自在的关系,以及这些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可以说胡孝一的所有猜测都和盘托出。苗三越听越感觉不错,刚才失去的信心似乎又再次占领高地,表情开始得意。 待一切介绍完毕,冷钰萩反问:“您还有何话可解释?” 就在大家等着解释时,谁知杨丞相竟然呵呵大笑,甚至前仰后合完全不顾身份和礼法。 有些平时与丞相不对付的心中得意:打定主意只要见他势微,就准备落井下石。单从这种狂妄发笑,就能做足文章,何况这女人所说如果都是事实,那就更好了。 支持杨丞相的心中又有另一种打算:无论如何,只要此事无法落证,众人还要保他一保,否则今后哪还有这类好官呢? 不管文武官员怎么想,成宗脸上却不见一丝波澜。 苗三实在听不下去,快步上去,伸手就抓他肩头并说:“杨天赐,你简直胆大妄为!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竟然狂妄到,” 正说着,单手已经搭在其肩。按苗三分寸,没想动真格的难为这老人,就算有天大过错,还不至于自己认真。 谁知想得不错,可手上刚一碰触肩头,马上力道全无。不仅如此,自己整个人几乎侧栽出去,要不是腰马合一,恐怕这会闹出笑话来的。 噔噔冲出几步稳住身子,回头大怒就要开骂,却见单掌拍来。 苗三吓得惊叫,双手拼尽全力格挡,这时候已经顾不上面前何人,是不是用力得当了。 就听砰——大响一声,苗三整个人被震飞出去。稀里哗啦,撞进人群,砸翻不少护卫和宫中之人,片刻间惨叫、哀嚎和惊呼声此起彼伏,苗三更是半天才从人堆里爬了出来。 这一系列举动把周围官员吓坏了,甚至有人惊呼:“这……这哪是杨丞相,他怎么可能会这种武功?” 谁知冷钰萩在车上护住成宗并大声说道:“他当然会武功!毕竟沈自在的所有能耐都是出自他手,这更是所有关系的纽带。包括毒心老人和护国法师,都曾在此受益……” 第二百四十七章:奇招破局 万事皆休 苗三大怒,气哼哼地说:“杨天赐你……这一切果然是你!哼,武功之高确实难有敌手,还说你不是他们口中所叫的宗主?” 谁知杨丞相拍拍身上尘土,继续反问:“怎么,朝廷法度有规定文官不许习武么?要不是有一技傍身,恐怕我这条老命早就交代了。怎么,这样能作为证据?简直荒唐!” “不错、丞相说的不错!” “是啊!你们内卫这是联合疯妇想要污蔑重臣。说,究竟受了何人指使?要严查!” “对,还杨大人公道,还百姓一个明白,今天这事无论如何都要解释清楚!” 好么,民怨沸腾,似乎一时间苗三和冷钰萩变成了该死之人,杨丞相得利,变成了受害者。 就见他脸上带笑,那得意的神情,苗三不由勃然大怒。可他也是个明白人,就冲刚才这表现便知不是对手。更何况自己在与沈自在一战中失去了一目,可以说功力大打折扣。 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倩影一闪,冷钰萩已经到了面前。杨丞相急忙躲避,劫命指法跟着擦脸颊而过,跟着连续几招咄咄逼人,愣是吓得他急速后退。 就像冷钰萩自己说的,当今能与其争锋之人不多。之前受孕影响,现在可是卯足了干劲儿,许久没有享受打斗的快乐了。 这一上手一发不可收拾,像洪水开闸,一招快过一招,一招妙于一招,杨丞相功力不弱,却从没与冷钰萩这样的高手对敌过,于是被逼的手忙脚乱,鼻洼鬓角热汗直淌。 苗三看在眼里就觉解气,一边观战一边细品其中巧妙,他也不得不佩服冷钰萩的功力,简直出神入化。 车辕上的成宗还是迷眼细看,慢慢眼睛睁大,眉头紧皱,似乎在担心什么,又或者在计划什么。 冷钰萩与杨丞相斗了十招,虽然短促却很激烈。慢慢杨丞相眼睛开始发花,甚至脚步踉跄,明显出现颓态。 周围不少官员大叫呼喊,就说冷钰萩欺负文官老者云云,甚至不顾身份说了很多难听话,就差上来帮忙了。 还好苗三敌不过杨丞相,对付这些只会动嘴皮的文官得心应手。稍一拿出手段,立马吓得几个出头鸟龟缩不动,连说话都不敢了。 看看自己威力还算不错,这才志得意满又看战事。这会儿杨丞相已经东倒西歪,冷钰萩也不追击,跳出圈外返回车辕上看着,眼中全是遗憾和无奈。 咕咚坐在地上,呼呼带喘,在旁不少人想要过来相助,却忌惮苗三势力望而却步。 终于,在一阵喘息声后,就听杨丞相奇道:“怎……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弱女子,而且这体力……就像被什么吸走一样。” 忽然抬头怒视冷钰萩,杨丞相点指她说:“是……是你!你与胡孝一交好,他又是用毒行家,刚才你准时趁人不备动用了下三滥的办法。是也不是?” 谁知冷钰萩痛苦地摇摇头,说道:“您错了,有现在的局面不是钰萩,而是您那胞弟沈自在所为。” 一听这话大怒,杨丞相勉强起身吼道:“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他?这毒一定……一定是你和胡孝一……” 摇摇头:“您还是执迷不悟么?好好想想,这毒就是那日假丞相之事,沈自在亲自在您身上留下的。” “胡说!当时我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他怎么有这本事留下,”忽然声音戛然而止,就见丞相捂着嘴,满眼都是惊恐。 可惜,说出去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不止成宗和苗三听到,就连一众文武百官都清清楚楚灌进耳朵眼儿里。 霎时间千人队伍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杨丞相,不少人脸上都显露出了惊疑的表情。 “哈哈哈!你这阴险的老鬼,现在自己说了实话,我看还怎样蛊惑人心?”苗三得意大笑,还不忘环顾四周,那意思很明显,就为让其他文武大臣闭嘴。 这下,再没人敢支持和为杨丞相说话,一切看似走到了尽头。 恨恨地看向冷钰萩,杨丞相点头说道:“好、好!我还是掉进你们的计谋了。你骗我说出实情,胡孝一更是那始作俑者。呵呵呵,我却不服!你们暗中用毒,我不服!” 叹口气,冷钰萩解释道:“您错了,钰萩更没有半句欺骗,这毒叫‘化功粉’,是当时胡孝一对付沈自在用的。如果您没有见过沈自在,怎会沾染上这种能渗透人体肌肤的毒粉呢?” 听这话,杨丞相呆住了:原来是那时候,怪不得沈自在明知要死还如此得意?原来—— 他又颓然坐下,垂下头再也不愿多说。 苗三知道事情已经坐实,兴奋无比,过来就准备收取全功想要把人捉拿。 谁知刚走到面前,见杨丞相又猛然抬头,脸上还有难以表达的得意和兴奋。常年刀口舔血的生活告诉自己,大事不妙! 就听一声大喊,苗三急忙躲开,见杨丞相急速起身,从腰间取出与毒心老人同样的竹笛,就唇猛吹。 果然,在无数惊叫声中,从四面八方冲来不少青衫杀手,各个目光呆滞围来,出手处更是护卫和内卫不能抵挡的。看这数量,就算冷钰萩和苗三全力施为,也难保成宗周全,这该如何? 嘿嘿一笑,杨丞相凶容毕露,点指众人道:“最后将这些碍事的清除,留下不少好东西。哼,包括这许多冷血杀手!”又鼓动腮帮,命令杀手大开杀戒。 谁知冷钰萩竟然掏出另外一种三角笛,就像个糖包一样。她也吹出奇异的曲调,没想到杀手们竟然乱作一团,不仅没了目标,甚至开始四肢无力身体僵硬难动。 杨丞相看在眼里大惊,一边拼命鼓腮吹笛,一边惊恐地望向四周。 可惜,这些杀手完全变成了没头苍蝇,不一会儿都躺倒在地,各个抽搐没完,再无任何战斗力。 吧嗒,竹笛掉落地面,杨丞相吃惊道:“这……这发生了什么?”盯着冷钰萩狂吼:“你做了什么?冷钰萩!” 眉头紧皱,冷钰萩说:“难道您还不知这训练无知无觉杀手的方法,是我们冷家拿手本事?难道您还不明白,自从我清醒过来后,为什么沈自在、寒梦莲和霜妙心等不再用他们了?” 这下彻底傻眼,杨丞相恨不得大声吼叫用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愤恨。 不止这些,冷钰萩更说出了胡孝一的其他交代:那就是他手中控制在远处的重兵,在刚才已经被苗三手下、都勒蛮和朝中值得信任的大将等联合控制,统统缴械投降了。 现在可以说杨丞相只剩独自一人,再无任何后援可盼。 听这话,杨丞相浑身栗抖,这不是害怕,而是气到极点。就见他仰天怒吼,高声诅咒,可一切承受人却是胡孝一。 他明白,这一切都出自胡孝一之手,没想到毒心老人能将人困住,可计划却早被布置下来,进圈套之中。 杨丞相恼怒更后悔,可他没有办法。这些日子,他深知胡孝一难缠,这就是为何先前夜间在李长空后,暗中控制鼠爷的原因。 他一直希望不动声色将把柄找回,没想最后反倒变相提醒了胡孝一这鬼灵精,以至于顺藤摸瓜毁了几十年的努力。 想到这,杨丞相心有不甘,伸手在怀抓出两把朱红丹丸,嘿嘿冷笑。 冷钰萩和苗三瞬间明白,这才是沈自在等人最终炼好的成药,就为提升功力。怪不得最终几人都不见使用,原来全被他掌握在手里。 从一开始杨丞相机关算尽,甚至过河拆桥慌着清除“绊脚石”;他将所有好处收纳身边,就为今日一战,却没想到输的这样随便,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想不通,更不能放弃,冷笑着就要将药丸尽数吞下,恐怕这也是誓死一搏了。 苗三大叫着想要阻止已经不赶趟了,眼见杨丞相就要得逞,谁知寒光一闪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再看杨丞相手筋被挑,无数丹丸哗啦啦掉落各处,不是被人踩碎,就是不见。 冷钰萩残手刀已经展开,刚才那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再无其他。 明白过来,苗三一声令下闯来几人,上去就是重刑将杨丞相制住。他没有怒吼和大喊,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盯着冷钰萩,一直被拖走都不移开。 可在冷钰萩心里,这是承受了多大压力,更受到了何种良心的谴责。难道杨丞相所做全是错的么?似乎在瞬间,她心里稍稍有些活动。 “娘亲——”忽听香儿惊叫,冷钰萩急忙回头去看,却没想到成宗竟将丫头死死地控制住了。 苗三心头狂跳,想要求情,却听冷钰萩发问:“陛下,您这是做什么?难道也要学杨天赐那样,过河拆桥?” 谁知成宗呵呵一笑,解释道:“你可冤枉朕了,这也是逼不得已。今天所有一切看似全部结束,实则还有个最关键的人物没有到场,那就是胡孝一! 冷钰萩你知道胡孝一脑中藏了什么,朕不能拿大元江山做赌注。” 说着将香儿勒得一疼,怒吼道:“快束手就擒,再通知胡孝一赶回来见朕……” 第二百四十八章:冒险会友 以命换命 三个月后某日深夜,大都城北玄武流街后市。一人背手站立,仰望月空。 今夜乌云密布,遮天蔽月没有半丝光亮。要不是这人准备了七八个火把立在周围,恐怕连半点光线都难见到。 可能是等久了无聊,也可能是有什么不舒服,他一个劲儿地揉眼,似乎没完没了。 一阵风吹过,身体顿感舒爽。毕竟寒冬已过,夜晚的风不再刺骨,吹在身上还是醒人心脾可扫脑中的困意。 就在他不注意时,背后不知怎的落下一人。这根本不像个人,似乎是个纸人或羽毛人,因为落地无声,如同他一开始就在,更如地里突然长出的一样。 先来那位还在揉眼,忽听“咿呀”低哼,他马上警觉,全身罩住一层煞气透着冷森。 这时才听背后这位说话:“怎么,那只假眼还不舒服是吧?改天我介绍一个工匠,保准做一只更好的,再不会出现排斥。“ 听这话,先前那位嗤笑,刚才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也不回头,轻挖鼻屎问:“胡孝一,你什么时候到的?按我的人回报,在城门关闭前没见可疑人入城啊。” 胡孝一呵呵一笑:“苗三,你那些手下本事潮了点儿,再说凭我的能耐,即便封城又如何?除非碰到你这样的高手,否则——嘿嘿,他们见不到我的。” 回头看他,这两个老“友”许久未见,本该是敌对关系,却没想到不闻一点火药味,反而更像诉说多日不见的情义。 笑了,两人都笑了,笑得很开心,没有一点做作。 笑了一会儿,慢慢收敛笑容准备回归正题。盯着苗三又看一会儿,搞得他心里都有些不自在了,当先问话:“我说胡孝一,你没完没了看什么?难不成还对我有什么想法?” 扑哧一笑,胡孝一上下打量他,奇道:“怎么,许久不见会说笑了?”慢慢表情回归严肃,这才说:“她们现在在哪儿,怎么样了?你知道我一定会来要人的。” 苗三也想好了应对法子,张口就答:“人在内城,每六个时辰换一个位置,就连我都没资格过问。” “是鬼影的主意?”胡孝一脸上突现冷森的线条,“这是怕你我之间有什么交情坏了大事?做事好细致,远比书生和你相加更绝。那夜躲在暗处箭杀霜妙善,这仇我一定要报,而且要让他后悔莫及!” 脸上微微抽动,苗三说:“你只要出来面见陛下,他说过能还母女二人。” 又是咿呀一声,苗三忍不住歪头去看,这才发现胡孝一背后鼓鼓囊囊。 微微一笑,回手将背后的一个黑包取下,打开一条缝隙,里面竟然跳出个小人头。粉嘟嘟的小脸透着可爱,刚才一直被捂着,现在突然见风连打喷嚏。 “嘿!这么小的孩子你也不给穿厚着点儿,怎么当爹的?”苗三埋怨,可眼睛却不愿离开那孩子一下。 看看他,又爱怜地看看这襁褓幼儿,胡孝一仿佛在自语:“我女儿好可怜,自从出生到现在两月有余,竟然没能与母亲相聚,更不能尝一口乳汁。这是人干的事儿?” 忽然抬头,冷眼看向苗三,胡孝一声音发颤:“你也是武林中人,祸不及妻儿这道理再简单不过了,难道你们的心是铁做泥塑的?” 被说得脸上一红,可苗三一反常态并不还嘴。一直盯着胡孝一逗弄那小婴孩儿,满脸都是羡慕,眼中全是嫉妒。 两人都冷静了许久,胡孝一这才说:“我会面见成宗换我妇人和女儿,但你苗三是否可以保证她们安好?” “能!我拿脑袋担保!”苗三竟然拍胸脯起誓到。 看他不像扯谎,胡孝一满意地点点头,看着孩子眼中泛着泪光,说:“用我一人性命换你们母女平安未来再无骚扰,值了!”又看了一眼苗三,转身就走。 “三日后亥时玉泉山顶!过时不候!”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胡孝一走后,苗三愣在当场,表情不停变化,时而愤怒,时而忧郁,时而兴奋,时而疑惑。 忽然他眼神一变泛出冷光和杀意,低沉地问:“连我你都敢跟踪,怕是不要命了?难道这也是陛下的主意?” “嘿嘿——内城之中,六个时辰换个地方,这种借口你都能想到,看来下官确实白跑了。”话落,墙后出现一人,脸上戴着惨白的面具,只有眼鼻嘴露着。 看看他,苗三怒道:“鬼影,你真是高估自己了!就算现在陛下看重你,恐怕也是一时,内城还是我苗三的地盘儿,不容你指手画脚扰乱规矩!” “呦!好大的官威啊,苗统领。嘿嘿,我可真的是奉命前来,就怕你心软。”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枚黄橙橙的金牌,在苗三眼前一晃,竟然引得他一吸。 急忙将东西收起来,鬼影又说:“苗三,既然胡孝一要自投罗网,那就按照原定计划吧。哼,这次不仅要从他嘴里套出秘宝实情,还要将他的女人和小崽子一网打尽!”看他脸上都是得意和冷森,连苗三都不免心惊。 不愿多费口舌,苗三转身便走,也消失在了远处。看他远去的身影,鬼影冷笑数声,也要转身离开。 “怎么,这就走了?” 一个声音打破沉静,吓得鬼影一哆嗦。双手一展盯着四周惊问:“是……是谁?” 话落从路边的树上飘下一人,鬼影见了惊叫:“是你——!” …… 吱呀—— 天牢深处最严密的大门被打开,就见有人身穿黑袍走了进来。 没有点灯,只凭过道一盏高灯,牢房内更没有天窗。人类目力可及,仅有牢门前一点。 听到声音,跟着就是哗啦啦铁链重锁的动静,有人就问:“是……是要取我这条命么?拿去好了。但……但要给我个痛快,太……太痛苦了。” 来人没动,就这样挡着外面唯一的光线,死死盯着里面。听他说话,来人才说:“杨天赐,你也知道痛苦?可知被你戏耍,对曾经无比信任你的人来说,谁更痛苦!” 听这话,杨天赐一怔,大怒:“胡孝一!是你、真的是你——?” 这才侧身,让外面的光线照到自己的脸。看到了,看清了,不错,就是他! 杨天赐气得牙齿咯咯乱响,锁链哗啦啦动个不停。胡孝一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不发一言。 终于,他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扫空了所有的恨意和戾气,颓然一叹:“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胡孝一慢慢接近,伸手拽着他肩膀,前后细看,这才说:“我才明白,你竟是紫扭蓝一族最后假死的那位护卫族长!这些年了,从头到尾你说了多少冠冕堂皇的话,可实质呢? 现在深陷牢狱,竟然被同是紫扭蓝护卫一族幻视门的小小接班人迫害,你可甘心?”松开手,我们能看到他肩后有个小小的刺青,造型好像个锁,如同莫奇粱留下的玉锁一样。锁身正中有个“紫”字。 “这都是你害我的!是莫奇粱害我的!”伴随大声嘶吼,杨天赐伸手掐住胡孝一的脖颈,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了仇人。可惜…… “啧啧——”胡孝一轻松拍开他的双手,说,“武功被废,甚至挑断了手筋,你连常人都不如,还是省省吧。” 转身坐下,胡孝一说:“看看你造的孽:沈自在被你亲手害死;琪同升和毒心老人被你变成弃子惨死;连吴洪恩都被你埋伏的人砍杀;乌尔科更被自己独子大义灭亲。 这一切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你!现在你受不了罪想要解脱?哼,试问他们这些冤魂愿意么?” 这话说得杨天赐浑身一抖,神经质地环看四周,好像真有鬼魂索命一样。“求求你,给我个解脱!求求你胡孝一!念……念在鬼影如何逼问,我……我都没说出秘宝实情的份儿上。给我个解脱!” 起身过来,胡孝一低沉道:“打着匡扶汉室的名义祸国殃民本该百死千难!不过你到现在都没说出紫扭蓝秘宝,也算有些功绩。好了,接下来我要问件事,你若答了,我给你解脱。如何?” 杨天赐连连点头,盯着胡孝一。走过来,悄声低语,杨天赐表情在不停变化。 …… 三日后亥时玉泉山上。还是当日冷钰萩跳崖的地方,胡孝一背着手早就等着了。 看看崖下。今日月光清晰,就算这个时间也能看出很深。胡孝一瞧了几眼就感觉心惊神惧,真不知当年冷钰萩一个女子又有身孕,这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才能从这里掉下去,还久活到现在呢? 正在思潮澎湃,就听无数脚步声传来。胡孝一不慌不忙转身,已经见到大队开路,苗三和鬼影站在两边了;最后缓缓抬上一台步辇,黄锦缎打底,四周有红围和立柱,上坐六棱金光顶。 人群左右一分,步辇缓缓放下,成宗正坐其中。 苗三盯着胡孝一眼中满是复杂神光,鬼影却冷笑着,看来今日换命不会那么简单。 胡孝一也不废话,大声问道:“铁穆耳,我来了,我的妻女呢?” 成宗听他直呼自己名讳竟不生气。向后招手,就见八名宫女相拥,带上来两人正是冷钰萩和香儿。 她们见到胡孝一,一个担心不已,一个兴高采烈,真情难以抑制…… 第二百四十九章:哪里开始 哪里结束 胡孝一仍能保持冷静,因为这种时候倘若有半点松懈,都可能让人有机可乘。那样可不是输棋,而是输掉自己和至亲的性命,做不得耍。 招招手,示意赶紧过来。冷钰萩点头,领着香儿就往前走。 谁知鬼影一拦,冷声道:“等一下!胡孝一,陛下想要的你还没说,是不是快了点儿?” 谁知一道冷光直射过来,鬼影竟被吓得一哆嗦,之后还要再说什么场面话却难以出口了。毕竟从精神和心理来说,他幻视门根儿上就惧怕莫奇粱和其后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见鬼影被一个眼神吓成这样,成宗心里很泄气。打个手势让他退后,并示意放人过去。 终于,冷钰萩领着香儿回到了胡孝一身边。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胡孝一仔细看了许久。要不是时候不对,恐怕就要紧紧相拥,深深一吻了。 咿呀轻叫,胡孝一马上清醒,回手将背后包裹取下塞给冷钰萩。打开见到女儿,这让武林惧怕的鬼眼冷钰萩竟然泪崩,不断用脸蹭着孩子。躲在胡孝一身后,背对一众人等,竟然解开衣衫。 她要做什么,胡孝一和香儿都清楚,这是一个母亲的天职,尽管被人恶意阻挠多月。 又冲香儿点头,胡孝一这才冷冷地问:“她们身上有异味,这是用了什么毒,麻烦交出解药。另外,我家香儿和内子惯用的武器何在?还请一并奉还!” “你当自己是谁啊?在这里发号施令!”鬼影再也忍不住,怒吼道,“胡孝一,放聪明点!现在这是在玉泉山顶,任你轻功再高都插翅难飞。 哼,你这婆娘和崽子中了我的奇毒‘软骨乱经丹’,用不得内力和武功,除非有解药。 至于说武器更不可能奉还。陛下在此,怎会给你们机会威胁安全! 好了,该见的见了,是不是要说说陛下想知道的事情呢?” 苗三在旁气急,可见成宗脸上带笑根本不去制止,明白自己地位现在远不如鬼影,只能作罢不提。 胡孝一听着鬼影这疯狗一样的嚎叫,竟然用小指掏了掏耳朵,似乎不为所动。气得鬼影就想过来将他乱刃分尸,又自认没那本事,只好跳脚乱骂。 看看四周被大队人围着,出路只有背后的悬崖。胡孝一嘿嘿一笑,冲成宗问道:“铁穆耳,你打算用强?” 成宗没有表示,鬼影却在旁代言:“你以为呢?眼下形势你认为自己还有胜算?” 冷冷一笑,懒得与他这种小人多费口舌,胡孝一还是对成宗说:“铁穆耳,你要知道我敢独自前来,一定不怕这个。 你更明白,紫扭蓝宝藏如何巨大,现在大元统治下有什么危难。倘若我将这些财宝分给这些势力,又当如何?” 可能没想到胡孝一会用这种办法,成宗一怔,鬼影更不知怎么回答。等了半晌,还是鬼影嗤笑道:“哼,你一心为了百姓,难道会亲手促成这种大祸?我可不信!” 又瞪向他,鬼影下意识朝成宗身后躲了躲。胡孝一冷声道:“如果与我所爱和孩儿比,胡孝一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就算遗臭万年遭人唾弃,我也会抱着各位一起下地狱。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成宗这下有些慌,竟然不自觉看向苗三。鬼影更是明白,毕竟还没把胡孝一的朋友们一网打尽,结果难以揣测。 苗三听着心里高兴,具体是为看到鬼影吃瘪,还是为胡孝一高兴,他自己也不清楚。总之现在心里就是一个字儿,爽! “胡孝一,朕信你一言九鼎,既然这次见面就该各有诚意,”成宗终于说话了,“说说吧,我只想知道秘宝所在。当然,如果你实在不想说,朕也不为难;不过要有个方法保证消息不被他人获得。你看……” 明白成宗在找台阶,胡孝一这次行礼说道:“陛下,您有这话草民就感万幸了。草民只有两点要求:第一,就是刚才提到的;第二,放我夫人和孩子离开。 无论是宝藏秘密还是永远闭嘴,胡孝一承诺全在我身,不会被他人得到。” 事情已经说到这一步,鬼影想要插话却不敢了。他着急地盯着成宗,满眼都是否定;苗三却正好相反,用眼神示意这要求可以同意。 思考再三,最后成宗一拍步辇扶手,朗声道:“准了!” 鬼影心里一突,像泄了气的皮球;苗三心里激动,看看胡孝一。 没办法,万般不情愿地送上解药给胡孝一。让冷钰萩和香儿吃了,等了一会儿再次把脉,感觉没有异样这才放心。 之后按照要求返还武器,众人闪开一条道路,目送冷钰萩怀抱婴孩儿,领着香儿离开。 任凭两个孩子哭泣,冷钰萩仍紧绷着神情,拖拽着香儿下山。走之前再看胡孝一一眼,如同之前一样,就算发生最坏的事,也能永远记住对方。 没有阻拦,所有人陪着胡孝一在山头喝了一个时辰的凉风。忽然见很远的地方有道彩光缓缓升起,跟着在空中炸裂。 这是祭典刺杀一役中,胡孝一曾交给苗三的信号桶。刚才冷钰萩离开,胡孝一偷偷塞给她的。见到这东西高高升起,胡孝一心里才踏实。 也见到这五彩光束,成宗一笑回头:“好个胡孝一,果然计划周详。好了,现在她们已经安全离开,就算朕要派兵缉拿也不是易事,是不是该说重点了?” 胡孝一点点头并叹口气:“陛下,您无外乎就是害怕宝藏落入敌对手中,这点胡孝一能用性命担保,不会为一己私欲伤害百姓。当然,除非您威胁到了我的亲朋。 紫扭蓝宝藏存在千年,是个不小的祸根,不该被用在世间。陛下,如果为钱,只要您用心在朝政和百姓生活上,无数金银自来。 刚才您说了两种选择,胡孝一只能选择最后一个,做永远闭嘴的沉默人。” 鬼影大怒,上前几步就要过来抓胡孝一,嘴里还说:“废话,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我信你个,”话未说完,就不敢再动了。 因为胡孝一已经站在崖边,面对众人,一脸轻松。 苗三明白他要做什么,竟然闭上眼并扭过头去,不想再看。 胡孝一还是那习惯性地笑了笑,对成宗说:“陛下,胡孝一一言九鼎!用死来保守秘密,更用死换取亲朋的自由。陛下,还望看在之前胡孝一的小小功绩,网开一面。”说着跪下,动用了大礼。 成宗眉头狂跳,心里似乎在做挣扎,可最后一松,招手说道:“准备回宫!” 听到这话,胡孝一急忙叩头,大声喊道:“谢陛下隆恩!”重礼结束,起身看了苗三和鬼影一眼,双手张开,笑着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深崖之中。 就像二十年前冷钰萩那样,再也不见。 苗三忍不住一吸;成宗却叹口气招呼人离开了;只有鬼影还不死心抢到崖边,趴着看了许久。 摇摇头,苗三跟着走了,走之前还能听到鬼影歇斯底里在唤人下去找寻尸首。这可悲的小人,恐怕胡孝一死了,他心里也不会好过到哪里。 …… 次日接到汇报,苗三慌忙赶去查看,据说鬼影真的在崖下找到了胡孝一,而且他竟然大难不死,只不过受到剧烈撞击和惊吓,四肢废了浑身是伤,连声音都毁了。 等见到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胡孝一时,苗三却有些莫名的伤感。看看鬼影小人得志的模样就觉恶心。 成宗也专门移驾过来查看,而且传下口谕:命永久关押胡孝一不得放出,更不准任何人去见;在自己升天之后,随葬皇陵! 一切的一切,终于有了定论,成宗也履行诺言,不再寻找与胡孝一有关的亲朋了。 在胡孝一被带走前,他眼中显现出无比焦急和恐惧,直勾勾盯着苗三。 看他这模样,苗三叹口气,事实已成,爱莫能助了。 …… 次日深夜,就见一条人影翻过高墙,找准方向飞奔而去。 这人正自得意,却见街头有人等着。见此这人一怔,马上放慢脚步过来,好像十分小心。 听动静,明白人已经到了背后,等着的人才转身,竟然是苗三。 他冷冷地看着来人,问道:“鬼影老弟,日间才被陛下封赏,怎么晚上就慌忙离宫了?这是要回家探亲,还是另有图谋?得到批准了?” 鬼影低着头不发一言,苗三则迈步走近直到身侧。 扭头打量着他,苗三低声问:“怎么,这是要走?最后一次见面,不想同我说两句?” 鬼影还是没说话,就这样站着低着头,却能见到身体在微微颤抖。 叹口气,仰头伸个懒腰,苗三也是无奈。抬手将一个小油纸包递给鬼影,迈步前行,边走边说:“做事一点都不严谨,毛毛躁躁。” 鬼影打开油纸包一看,竟然是两根手指,看样子该是右手食指和无名指。 急忙回头再看苗三,却听他又说:“照顾好自己,珍惜眼前人,以后莫见了。傻丫头。”话落,消失在了远处。 鬼影抖动双肩,竟冲苗三消失的方向拜倒,久久也没站起。 …… 又是一年大雪飘飞。 皑皑白雪的山头,正有两人斜倚在一起。这一男一女哈着气,看向远处茫茫雪海,女人更把头靠得近了些。 一片雪花飘落鼻尖,男人抬手一抹,看着她笑了。 “阿爹、阿爹!别整天和娘亲一起好么,鸿儿和小妹想和你打雪仗呢!”一个稚嫩的声音说话了。 “我……我也想玩!”香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明显有了变化,不似孩童那种稚嫩。 “不行,扎马还有一个时辰!”常贵山说。 红莲大着肚子过来给他递了茶水,常贵山反手将其搀扶着坐在椅上,背后还有把超大的油纸伞。 “哎呀,师傅——”香儿撒娇着说,可还是不敢动。 又听沙沙脚步声,有个美妙的声音说:“胡大哥,鼠爷又去睡了,说不用理他。婆婆今天开始闭关,一月后才出来。嗯,另外我去地下看过戴焕恩,他关在藏宝洞一年多,完全对宝藏没了兴趣,要不是被束着,又卸去舌筋,恐怕早已自尽而亡,这下酒鬼大哥的冤仇得报了。” 轻声一笑,将另只手臂抬起却没说话。冷钰萩慌忙冲西扎丽使个眼色,一个熟悉的童音说道:“姐姐快来坐,钰萩姐为你留了位置。”听声音竟然是小柔。 跟着好几个声音七嘴八舌响成一片,还是冷钰萩和钰娘出现,这才镇住。 西扎丽脸上飞红却还是蹦跳着过来,毫不客气斜倚在另一边。 男人正要说话,谁知她又抬头说道:“对了,算算时间,明年到了小酒鬼十五岁生辰。胡大哥,你该履行承诺教徒弟了,再不可像现在这般懒散。还有,” 话未说完,那小嘴就被男人堵住,面红心跳下忘记了所有。 雪花漫天飞舞,林中百树乱颤,孩子们在嘻哈打闹,大人们各享温存,好一派自由欢快与世无争的天地。 这真是:飞雪林中藏此身,笑看小子闹芳尘;要问半生所为何,挥手乾坤土中遁。 到今天为止《六相残手》这套书全部完结了。谢谢各位书友连日来的追读和关注,希望咱们下本书再见!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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